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我先爱,你随意 作者:君子猫 文案 一场飞来车祸,姐姐意外殒命。 为了家族利益,我替她嫁给了沈钦君—— 这个让我苦心暗恋十年的男人。 我爱他,他爱她。 无法与逝者争宠的死局里,婚姻成了一场打不败情敌的必输战役。 但我天真地以为:最坏不过是长夜凄凄怨憎会,最好不过是岁月漫漫生怜惜。 却从来没想过,这一步踏入的竟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姚夕,你根本不配嫁给我。所以下场,都是你自找的。”沈钦君居高睥睨,冷语无情。 “沈钦君,我先爱,你随意。大不了就当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爱情坦荡荡,奈何阴谋常戚戚。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猫咪新文——豪门升级狗血虐。 虐向地狱,宠向天堂。新鲜出炉,先到先尝。前排兜售花生瓜子珍珠奶茶,纸巾与血浆请自备~ ================== ☆、第一章 我以为,至少你会相信   圣诞节前夕,S市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大概是苍天有泪,故意为我姐姐的葬礼渲染如此悲悯的气氛。   人行匆匆,闲语碎碎。每一句有意无意的恶意,源源不断地灌入我耳底——   “唉,姚家大女儿死得真是太可惜了,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出那么惨的车祸?作孽啊。”   “你说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这好人不长命,偏偏贱人活千年。”   “可不是嘛!姚瑶那孩子温柔乖巧又善良,可不像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听说啊,那小女儿姚夕是她家一个女佣跟姚先生偷偷生的。不仅孤僻冷傲还放荡轻贱,居心叵测得很呢。依我看,她姐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   “嘘,这话就别乱说了,警方都定性为意外了……”   自我七岁那年被送回姚家起,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诋毁流言,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我充耳不闻地保持着礼节的微笑,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吊唁的宾客。终于,整个灵堂里就只剩下我和沈钦君两人。   他站在前面,痴痴地看着姚瑶的遗像。我站在后面,痴痴地看着他——   今天的沈钦君,西装黑,衬衫白,墨镜黑,脸色白。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死过一次那般黯然。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听得到他心痛的声音。   我知道再过半年,就是他与我姐姚瑶的婚礼。可惜那场无情的车祸,却把他娇媚动人的未婚妻变成了几块难以辨认的焦黑骨质,孤零零地躺在骨灰盒里。   这时,姚忠祥先生去而复返。他强打着精神,两鬓仿佛一夜间斑白了几许:“夕夕,爸要去医院看看你蒋姨,你要不要搭车顺路走?”   蒋怀秀是我的继母,姚瑶的生母。从爱女出事后她就一病不起,姚家上下已经乱成一团粥。   虽然我成年以后就不再与她们同住,但姚家出事,我心里同样不好受。   “不了,我想再陪陪我姐。”我摇摇头。   “夕夕,其实爸还有话想跟你说,不如我们路上——”   “伯父,你回去吧,我跟姚夕说。”   身后一声沙哑沉郁的话语,我怔了一下。   沉默了整场葬礼,这是我今天听到沈钦君说的第一句话。   姚忠祥先生点点头,叹口气,走了。而我木木然立在原地。   “姚夕,”沈钦君背对着我:“我只问你一句。”   我心跳如擂,呼吸凝促。好不容易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而下一秒钟,沈钦君猛然转身。摘去墨镜的脸更显苍白,眸子里的光仿佛白日焰火般清冷又炽烈。   他有着典型东方男子那样俊美的面容,五官的深度很低调,但精致柔和。既不会显得过于硬朗张弛,又不会阴柔造作。   就是这样一张脸,一眼入我心扉,再眼入我深渊。让我躲在他们这对郎才女貌的背后,暗恋了整整十年。   此时他向前,我后退。咚一声闷响,我被沈钦君重重推在墙壁上。纤弱的腰身正磕在礼台边缘,又疼又麻。   压开了我的膝盖,他跻身进来——   带着侵犯和审判的相对位置,在我眼里竟是梦寐以求的暧昧。   虽然他的眼中,只有质难、怀疑和愤怒。   “姚夕,回答我。姚瑶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他一字一句地问,掷地冰冷。   我哑了哑声音,真的很想说没有。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我对爸爸和继母说过没有,我对警察和记者说过没有。我被怀疑,被调查,被议论,被诋毁——只是因为姚瑶开着冲下悬崖,爆炸焚毁的那辆车,是她前一天跟我借的。   可是沈钦君,我以为至少你会相信我。至少还有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于是我挑起毫无血色的唇,笑了笑。然后轻吐两个字:“你猜?” ☆、第二章 我要你一辈子陪葬   沈钦君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压着我肩膀的手慢慢摩挲。一点一点攀上我的锁骨,然后是脖颈,再之后是面腮……   突然凛然钳住我的下颌!   毫不留情的力度压迫着我的骨骼和牙关,发出快要脱臼一样的磕磕作响,连齿床里的血腥味都涌了出来。   他竟是那样有力,以至我终于相信——那些年闹着玩的扳手腕,统统都是这个沈家大哥哥故意让着我的。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他厉声说。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盯着盯着,我竟发现他要流泪了。   男人流泪意味着脆弱的崩盘,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来安慰他,比如说一个拥抱?或者——   于是我拉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肩。扬起脖颈后,我意识到自己能很轻易地……吻到他……   然而一记毫不客气的耳光,火辣辣地把我从礼台上扇了下去!   “你疯了么!”沈钦君厌恶地别过脸,祭起袖子狠狠擦了下唇角:“姚夕,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姚瑶死了,我就会爱上你!”   我舔舔舌头,尝到了嘴角那令人兴奋的血腥味——我以为我藏了十年,藏得好好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爱你……   沈钦君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把视线拉得就像在看一条狗。   “姚夕,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对你,至少我和姚瑶是真心把你当亲妹妹疼爱着的。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怎么能对她下得去手?!”   “我没有。”我活动了一下稍微有点扭到的手腕,仰起头来看他:“沈钦君,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只对你说一次,我没有害过我姐。”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坚决了,终是逼出了沈钦君的泪水。啪地一声,他甩手丢给我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你自己看看!”   我爬过去,捡起来。那陌生的封面,熟悉的笔迹——是姚瑶的日记?!   翻开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她意外去世的前三天。   【夕夕,不管你要什么姐姐都会让给你,无论你做什么姐姐都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疼爱的妹妹。】   娟秀的字体,决绝的笔锋。我仿佛能看到姚瑶那虚伪的梨花带雨,在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得意。   我抿了抿唇角,咽下血腥的唾液:“沈钦君,在你眼里,我就只有那么不堪么?仅仅因为我也爱着你,你就怀疑是我害死了我姐?”   “你不配爱我。”沈钦君蹲下身来,抬手挑起我的下颌。我用余光看到自己的血沾在他的拇指上,猩红刺目。   “姚夕,其实你一直都很期望姚瑶死的是不是?你嫉妒她,怨恨她。   只要她死了,你就能成为姚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就可以得到她拥有的一切,包括家产,也包括我!   你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狗,不管她如何真心待你疼你,都不能换来你一丝一毫的感恩!   你看看这本日记——这些年,你在背后对她使的绊子,下的黑手。每一字每一句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纸上,可她却一件一件地选择隐忍和原谅!”   我对她使绊子?   我对她下黑手?   翻着手里那本仿佛小说般失真的日记,我哭笑不得。   沈钦君,你瞎了么?你选择相信这本了无生气的日记,却不愿相信你眼中看到的我!   既然如此,又何须要我再多解释?   我大笑出声,笑得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沈钦君,既然你那么认定是我害了姚瑶,想办法找证据抓我啊!想办法替她报仇啊!   我姚夕不在乎躲在阴影里看了你十年,也就不在乎守在地狱门口等你一辈子!”   我内敛沉默的个性是保护色,并不代表我永远不会牙尖嘴利针锋相对。   特别是当我意识到在我输给姚瑶的一辈子里,硝烟竟然不会随着她的死而散去——我不甘,却不得不认输。   她姚瑶的东西,就算是死了……也不属于我!   我失控地流泪,抓扯着沈钦君钳着我双肩的手腕,挠出一道道带血的红痕。   而他感觉不到伤疼,我也感觉不到心疼。   推开疯狂的我,沈钦君压了压惨白的脸色,终于站起身。   “姚夕,重要的不是你究竟做了什么。而是在我眼里,你不该有那样的心肠……”   他从西装上衣袋里抖落出一片手帕留给我,然后转身而去。   看着那逆光的背影,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止隔了一整个曾经了。   “沈钦君,你今天,就只是要对我说这些么?”我扶着墙站起来,用手帕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不,”沈钦君停下脚步:“你父亲想跟你说的是——当然也是我们双方父母的意思。沈姚两家的合作毕竟是基于联姻之上的,所以,你替姚瑶嫁给我吧。   这辈子,我们好好清算这笔账……” ☆、第三章 血染白婚纱   “嘿!夕夕!醒醒!”   我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摇曳从梦境里拉回来,怨念地看了看身边的闺蜜问:“我……睡着了?”   身后那正在为我做头发的造型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他做N年造型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在化妆时间里睡着的新娘子。   我定了定神。哦,对了,今天是我的婚礼。   距离我姐死去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噩梦带给家人的,除了无尽的心痛,还有钱包里跳鼓鼓的肉痛。   姚沈两大家族的合作联姻,标志着名扬集团巩固划时代多元发展进程的关键一步——所以,活人的利益永远不会随着死人而搁浅。   在两家长辈的一致协商下,我,姚夕,作为姚家的二女儿,今天就要替我死去的姐姐嫁给沈家独子沈钦君。   “夕夕,”手背上猛然一紧,我吃痛一声。原来是被那恨铁不成钢的闺蜜婊狠狠掐了一把。   汤缘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撇撇嘴说:“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个有点……   可你看你这神不守舍的样子,我真的挺担心的。你……可想清楚了?”   我知道汤缘在担心什么:从我告诉她要替我姐嫁给沈钦君的那一刻起,她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反对旗。   “缘缘,你知道我有多爱他。”我对着镜子挑了下长长的假睫毛:“何况,婚礼只是形式罢了,结婚证都领了……”   “证领了可以再悄悄离了,婚礼一办那可就真的昭告天下覆水难收了。”汤缘认真地说:“你明知道沈钦君爱的是姚瑶……”   “是你告诉我的吧,”我轻笑一声:“想要打败对手,首先要活得比对手长。缘缘,我有一辈子跟他耗着呢。”   拎起曳地白纱,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容颜。偷偷自恋自怜了一下——我的相貌其实不比姚瑶差吧。只可惜在那个男人眼里,终是不及千分之一。   出门后,我在豪华的婚车前看到一身燕尾礼服的沈钦君。他今天破天荒地地戴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文妥帖,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冷。   自姚瑶死后的大半年来,他忙他的,我忙我的。虽然在一个公司大楼天天见,但很少有话说。   婚礼的大小细节都是长辈们操办了,除了我身上的这件婚纱是亲手设计的之外,我没有过问过任何事。   “上车。”在这个隆重的日子,沈钦君对我吐出的第一句话就只有这冷冰冰的两个字。   我低头抚了抚头纱,撩起洁白的裙摆往车上跨。   然而雪白的障碍和飘忽的视角,让我以最弱势的姿态暴露在一处突然袭击下!   “姚夕!你这个贱人!”   身后一声尖叫,我本能地回头。结果迎面就被什么不明液体泼了一身一脸。   我当时就在想:这要是浓硫酸的话,我一定要先咬死那个凶手,然后再自杀。   我不能以一副毁容的姿态嫁给沈钦君。   没有丝毫疼痛和不适,只是扑面而来的腥咸作呕。当我意识到对方泼了我一头一脸不知是猪血狗血还是什么血的时候,我发出了一声失控的惊叫! ☆、第四章 你会护着谁?   在一片暗红的视线中,我认出那个颐指气使的始作俑者——   这女人很瘦,脸颊尖得跟锥子似的。戴着大大的白色框墨镜,穿一身绿衣裙,活像只螳螂。   她是姚瑶的表妹蒋芮,我继母蒋怀秀的哥哥家的女儿。从小就经常来姚家跟姚瑶玩耍,对我向来不友善。   “姚夕!你害死我表姐,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站在一旁的蒋怀秀上前抱住蒋芮,用又得意又虚伪的口吻劝道:“好了小芮,今天就别闹了,谁做了坏事老天自有公断——”   这架势连拖带拽的,傻子也看得出来是闹哪出。好比疯狗咬一口,主人家来息事宁人。那蒋芮泼我这一下就算白泼了?   我是今天的新娘,就算心里有万般愤恨也只能先压着恼火维持仪态,但汤缘可没那么好欺负。   从小到大,她就像是我身边铮铮铁骨的忠诚护卫,总能替我出头替我挨刀。此时她完全不顾那出身银行家千金的优雅名媛气质,甩胳膊就冲上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两条大长腿跨上蒋芮跟前,一把扯住她头发:   “你他妈的说谁贱人呢?警察都说了姚瑶的死是意外,你脑子进屎了是不是!”   “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放屁!有证据么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蒋芮又矮又瘦,完全不是身高有一米七二的汤缘的对手。几下子就给按着动不了手,光剩一张唧唧歪歪的臭嘴,恨不得把我从头发丝骂到细胞质。   蒋怀秀就跟扑腾着翅膀的老母鸡似的,一边装的满脸焦急一边冲沈钦君道:“钦君你看这……这……哎呀,我们小芮是不懂事,但她那也是因为跟瑶瑶的感情太深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黑着脸站在我身边的沈钦君终于进局,但他一步跨上前,捉起的竟是汤缘的手腕!   “住手!”   他的站位和偏袒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一万个姚夕比不上一个姚瑶,那么一万个姚夕的闺蜜同样也比不上姚瑶身边一个不上档次的小跟屁虫。   但见他的大手此时已经在汤缘白璧般的手腕上抓出了红痕,我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被那鲜红的狗血洗礼掉了。   我上前两步,狠狠掐住沈钦君的手臂:“放开!沈钦君,今天你若敢伤害缘缘一根汗毛,我保证跟你拼命。”   我嗓音低沉,质地落声。另一只手按住背在肩上的新娘化妆包上,已经考虑到那唯一的武器是一面只要打碎就能变成锋刃的化妆镜了!   可能是我满身血迹的骇人腔调镇住了全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沈家的几个保镖冲过来,分开两个女人的同时,又三下五除二地抢下了那些不识好歹的摄像机。   我看到从‘撕逼大战’里脱身出来了汤缘没受什么伤,才算放下心。   可怜蒋芮比她狼狈多了,头发被抓掉了好几缕,乌青着眼眶躲在她姑母蒋怀秀的臂弯里边哭边骂娘呢。   这是沈钦君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皱皱眉:“快点上去换了。”   “我没有准备多余的婚纱。”我说。婚纱是我亲手设计制作的,我没有PlanB。   “那就去临江路的店里随便挑一件。”沈钦君低头看腕表,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情:“Allen开车送你过去,我先到会场。”   “我陪夕夕去!”汤缘一把拉起我的手,冷冷盯了沈钦君一眼。那神情就像在保护鸡崽的老母鸡。   关于临江路的那家门店,我一点不陌生。那是名扬旗下的高端展品门店,明亮的橱窗里不乏出自国内外顶级大师之手的成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名扬集团是S市时尚业的翘楚,十几年前做高档时装品牌起家的,最不缺的就是奢华的礼服了。   如今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我爸手里,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沈钦君手里。所以一定没人相信——姚家二小姐在婚礼当天,却连婚纱这么重要的行头都是如此仓皇下定出来的。   站在橱窗前,我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华贵婚纱,心里难受的很。   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穿着我自己设计的婚纱走到心爱男人的臂弯里。   可眼下,我耗时三个多月的构思剪裁修改定装之品,已经被洒满黏腻的狗血,像团尸体一样被丢在一个大袋子里,与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擦肩而过。   魂不守舍地绕来绕去,我终于把目光落在一件无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与我自己设计的那件相对类似的婚纱上。   抹胸下的短围用白蕾丝滚边,裙摆点缀维多利亚花束式的半透明薄纱,拖尾不算很大,后腰的绑带设计能更好地适应任何身材。   “就这件吧。”我随手一指。   “哦,不好意思,这件恐怕不行。”服务人员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五章 你可还记得我叫姚夕?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有点烦躁地反问。   店里的员工很为难:“这件婚纱很贵重,而且是位重要客人送过来作样品的,可能——”   汤缘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这家店本来就是名扬的高端展示店,哪件不贵重?!   你们董事长发话让他太太过来挑的,还不麻利点?”   汤缘从来不是这样高调又蛮不讲理的人。我明白她只是替我委屈,不希望我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还好,换了婚纱的我终于赶得及在最后一刻钟里,回到站在门口迎宾的沈钦君身边。   他只是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漠然。我想他一定没有注意过我今天的两件婚纱有没有什么相同处和不同处,就像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和姚瑶,究竟谁才更爱他一样。   我挽着我爸姚忠祥的手,每一个脚步都踩得庄重而神圣。   十米T台红毯后的距离,就是我与沈钦君相隔的一整个世纪。   我看到他离在主台前,手握捧花,站姿优雅,华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反而衬得表情不那么明显。   这让我恍然间想起了十四岁的那个下午,背着书包走出校园的我,一眼就看到捧着一束红玫瑰,靠在车门前与姚瑶说话的沈钦君。   那年他还不到二十岁,休闲西装加身,褪不去些许青涩。低调的墨镜带着些痞气,笑容比阳光干净。   而站在他身边的姚瑶,甩着长顺的黑色头发,就像一朵带着露水的白莲花。   印象最深的,是他看姚瑶的那种眼神,并伴随宠溺得抚了下她漆黑的长发。   就这一个动作,让我仿佛有种错觉——好像他那洁白修长的手指永远带上了洗发水的百合馨香。   自此,我告别了学生时代的假小子发型,开始蓄起了长发。   姚忠祥先生为我盖上头纱,在拥抱我的时候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夕夕,别怪爸爸,以后自己的路自己走,难过处忍忍就是了。”   “放心吧爸,”我故意用乖顺又温和的口吻说:“钦君既然会娶我,就一定会疼我的。”   二十几年了,姚忠祥先生欠我妈一个名分,欠我一个像样的家。除了这样一个心疼的眼神,他也给不了我别的东西。   其实我不怎么恨他。尤其是在抱着他瘦削的脊背时,我不仅感叹,我爸他真的老了——   两年前的淋巴癌确诊就像一个天大的噩梦,饶是康复良好,却也几乎透支了他一大半的生命力。而姚瑶的死,分明是在老人脆弱的意念里又捶上重重一击。   终于,我被沈钦君从爸爸的手里接了过去。   他挽着我往前走,经过黑压压的宾客席,踩着五颜六色的地灯和花瓣,站在祝福和欢呼的顶点。   年轻的司仪照本宣科,他把誓词分别摆在我们两人的面前,一一带着我们读下去。   “我姚夕,今日愿与沈钦君……”   “我沈钦君,今日愿与姚瑶……”   ——姚瑶。   没错,他说的就是姚瑶! ☆、第六章 酒醉人不醉   在现场一片哗然声中,我感觉到沈钦君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他急转了语音,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顿了一下,继续念:“与姚……姚夕结为夫妻,此后,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无论灾难福祸……”   我宁愿他是故意的,哪怕是报复哪怕是羞辱,也比让我发自内心地承认——他这辈子都只会在心里装一个姚瑶来得好。   记得刚上大学那年,我被姐姐带着看《老友记》,曾因罗斯在婚礼上误喊瑞秋的名字,在捧腹大笑之余又感动不已。   可惜我没有剧中正牌新娘艾美利的勇气,当场就能从卫生间翻窗逃婚,摆出一副渣男老娘踹了你的风范儿。   因为在与沈钦君的这场对弈中,我先爱,所以我先输。   就算他不记得我的名字是姚夕,我也只能受宠若惊地接过他手里的戒指说‘我愿意’。   人在心情极度郁闷的状态下是非常容易醉的,我捧着红酒杯,脚步开始漂浮。   无所谓。   泼狗血,喊错名,我的婚礼敢不敢再绝望一点?呵呵,谁他妈的还在乎再多一条撒酒疯!   当我轻狂地笑着,对不知道是沈钦君的表姨母还是表舅母,豪放地承诺说‘我们一定早生贵子’之时,沈钦君突然过来捉住我的手腕:“你醉了,先回去。”   “还有一桌呢,都是长辈。”我眯着眼睛看他,笑容已经有点抽搐了。   “回去。”沈钦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那些土狼一般的亲戚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各种阴阳怪气混合着酒气在我耳边嗡鸣,翻来覆去也不过就这么几句:   “钦君这么疼爱新娘子啊,连一点酒都不舍得让喝。”   “果然还钦君是重情义,姚瑶没了,对姚瑶的妹妹也这么好呢。”   “真是的,我怎么就没给我那没出息的闺女找个这么疼她的女婿,啧啧。”   我醉眼惺忪,脚底飘逸。印象里被沈钦君一把拖住手腕,几步就拽到正在走廊窗前打电话的汤缘身边。   “麻烦你先送她回去。”他对汤缘说。   汤缘一把扔下电话,焦急地扶住我的肩膀:“怎么了这是?我才打一会电话,一眼没看住怎么就醉成这样!”   我想说我没醉,只不过是一口气干了两杯红的。眯了眯眼睛,又觉得妆容上的假睫毛很碍事,于是伸手就给扯了。   然后我歪歪扭扭地跳到沈钦君面前,仰头看着他说:“沈钦君,你关心我啊?”   “我只是不想你在这给我丢人。”冷冷的一句讽刺从他漂亮的唇角弧度里溢出来,他松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   “喂,沈钦君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么对夕夕说话!”汤缘气红了脸,刚要冲上去。而我酒醒三分,木然地钳住她的手腕摇头道:“算了,别去了缘缘。”   尊严和疼爱,又不是靠争抢叫嚣就能得来的。   “夕夕……”汤缘扶着我,心疼地直摇头:“你们就真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第七章 冒犯了一个男人   “一辈子……”我呵呵直笑:“一辈子还长着呢。这辈子不够,就折磨到下辈子去,谁怕谁呀?”   “别说气话了,夕夕。”汤缘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坐会儿,我把车开上来。”   五月的夜,偶尔凉薄如水。我穿着露肩露背的婚纱,恨不能把裙摆翻上来护住自己。   搅在胃里的红酒在新陈代谢的作用下开始揭竿而起,我实在不想被人看到我狼狈地呕吐。于是撑着身子扶着墙,沿着洗手间的标识慢慢往走廊尽头走。   繁琐的婚纱在这一刻方显它极度的不便利,我一手环着拖尾拉高到膝盖以上,另一手去推门。   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跟魔盒里放出的弹簧妖怪似的,一下子出现在我推开的门后!   是个男人?   我们两人默契地抬起目光,同时落在门挂的标识上!   标识着男洗手间的烟斗形状门牌此时端正地悬在门当中。   好吧,是我输了。   但他貌似也不能算赢,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来不及再转身去找洗手台了!   几乎没有任何进食的胃在红酒的蹂躏下已经到了极限,眼下是一点没客气地全呕在那男人的西装上!   我吐得七晕八素,游魂似的被那陌生男人拉到洗手台面前。他用厚重的大手很不客气地在我背上拍了两下,仿佛要倒干净我灵魂深处的所有肮脏酸楚。   终于直起快要呕断掉的腰,我伸手擦去眼角逼出的泪花。才聚焦起目光看清那位被我无情屠戮过的路人甲——   他三十左右的年纪,发色是带着点深栗色的黑。面容轮廓里有典型东欧人的精致与深邃,也有亚裔的柔和。他的眼睛透着蓝灰色的,高挺的鼻梁是撑起整张脸上最有神韵的特征。   他有着超脱一般的成熟和沉稳,至少在被我吐脏了一身的突发状况下,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皱过一下眉。   出于设计师的职业习惯,我的目光在他衣着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那身蓝黑色的修身西装,光看剪裁就是出自顶级名家之手,此时妥帖地架在他颀长伟岸的身上。饶是被如此糟蹋过,还是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王者之风。   “对不起……”我尴尬地抱歉。   他挺起腰背的同时游了下眼睛,唇角弯起一丝莫名的弧度,然后用淡沉的嗓音对我说:“没弄脏你的婚纱就好。”   我还来不及体味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就听到身后一声急叫——   “夕夕!”咯噔咯噔的高跟鞋沿着酒店的长廊放出回响。能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还跑得跟蹬鹰的兔子似的人,也就只有汤缘了。   “你没事吧,我找不到你猜想你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我没事,吐了舒服些。”我摇头。   “实在对不起啊,我朋友她——”汤缘向来以自己的身高傲视群男,真心很难遇上能让她踩着高跟鞋还要以这么大幅度仰望的男人。可寒暄还没落地呢,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韩……千洛?!” ☆、第八章 貌似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呵呵,汤小姐还记得我,深表荣幸。”韩千洛伸出手,与汤缘轻轻一握。   “您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刚才在礼堂上好像没有见到您。”看到一向行事随性的汤缘对他表现出相对恭敬的态度,我反复在脑中搜寻也想不起来这个韩千洛到底是谁。   “我是刚到,路上有点事耽搁迟了。”韩千洛看看汤缘又看看我:“沈总的婚礼我岂能错过?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先遇上了沈太太。”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描着我,他顺手把我那还残留在洗手台上的婚纱飘带轻轻挑下来:“婚纱是新娘的第一层灵魂,要爱惜它。”   我听不出韩千洛话里有没有更深层的用意,只是恨不得笑出讽刺的眼泪。   婚纱?灵魂?   就算我穿着黄金甲钻石铠又能怎么样?在我丈夫沈钦君的眼里,不过是一具不配得到爱的躯壳。   等韩千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我才转过快要僵硬的脖子,对汤缘喷着酒气说:“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汤缘拧着眉头,看失忆病人一样看着我说:“韩千洛呀,朗寒集团的新任当家人,跟沈钦君和姚瑶是大学同校友。   七年前他们维洛卡斯商学院百年校庆的时候,你姐把我们俩也带去了,咱见过他的呀。”   “哦,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交情呢。”我木讷地揉了揉跳得脱疼的太阳穴,严肃地表示:一场校庆下来,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谁特么记得他是梨子是枣?   如果一定要寻找记忆中最朦胧的一点印象——大概是我独自坐在宴会角落的钢琴前摩挲的时候,貌似有个混血帅哥过来与我合奏了小半段俄罗斯名曲玛利诺之歌。   可惜对我来说,只要有沈钦君在的地方,其他男人就都是菜瓜。我真的不记得他了。   “校庆不是重点好不好!”汤缘把我折叠几下,塞进她的车后座:“一年多前那场经济危机你总知道吧?当时趁着名扬股价大跌,朗寒集团增资二十一个亿入股名扬旗下的高端奢饰时装产业链。   收购了你爸爸手里近三成的股份。现在一跃成为名扬集团里继你们姚沈两家之后的第三大股东。   诶,我说你好歹也是名扬集团的少奶奶,公司的事能不能走点心?!”   “我只是个设计师,靠手艺吃饭,管不起他们上面领导层的事。”我打了个酒嗝,胃里都快呛出血腥味了。唉,吐过之后真是伤。   “懒就是懒,笨就是笨,找什么借口!”汤缘从倒视镜里白了我一眼:“上个月全司大会上,沈钦君不是提到过要来一个新的监事委员会主席么?   就是他嘛,他现在替他父亲打点亚太地区的生意网,第一步就是要熟悉名扬。我说你这脑子,咋像是从先秦穿越来的呢?”   “哦,”我捂着胃,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上说着酒疯话:“这么说这个韩千洛的背景,还算挺优质?   缘缘你不是正想着跟雷海诺那孙子离婚么,要么考虑考虑抓个备胎?”   “备胎个毛线,那韩千洛岂止是优质啊?”汤缘哼了一声:“他是中俄混血,外祖母是白俄贵族出身,外祖父更是位响当当的军货商,背景硬得跟金刚钻似的。   这些年想着搞定他的名媛贵金不计其数。只可惜啊,他不喜欢女人。不吃烈焰红唇,也不拜倒石榴裙。”   “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汤缘吼了我一声:“没听说么!好男人都被男人抢走啦!”   大概是槽点太满了,我一下子没hold住。噗的一声,胃酸伴着残留的那点红酒被我尽数喷在汤缘的车上。 ☆、第九章 不属于我的婚房   这会儿汤缘一直把我送上三楼的卧房,看着我脱得干干净净进浴缸了才准备放心离开。   瞧着她被我气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狼狈样,我把自己沉在浴缸里偷笑。   真的好幸运,身边一直有汤缘。   姚瑶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唯有汤缘,她从来抢不去。   汤缘今年快二十六,比我大一岁。是宏信银行S市分行前行长汤镇国的女儿,与姚家一直有不错的交情。   所以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像她那样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为什么会愿意跟我这种肮脏的私生女做朋友?   而且是很铁很忠的很插刀的,不管我姐姐姚瑶用多少甜美笑容和漂亮礼物都换不走的那种。   当年她甚至为了跟我在一所学校念设计,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她爸爸给她安排的商科学院。要不是她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似的,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对我情有独钟的女同呢!   我想,也许是她那看似大条的神经下,真的有一颗洞察人性的七窍玲珑心吧。   一眼就能辨认出世人口中强奸过的真相——谁才是缺心眼的可怜虫,谁才是步步算计的心机婊。   爬出浴缸,我换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新婚内衣。大红色倒不显得很俗气,在我白皙曼妙的身体上勾勒出一丝诱人的朦胧感。   裹上乳白色的浴袍,擦干柔顺的卷发。我倒了一杯柠檬水,独自打量着这没有经过我插手分毫的婚房布置。   淡金色的主体装潢揉入典雅高贵。姚瑶说过,金色如果搭配的好,看起来只会高雅不会庸俗。   轻盈的白色蕾丝点缀着床具平添了奢华和内秀。姚瑶说过,蕾丝是每个女孩的公主梦,一定要进口手工编织的才有品位。   浓香的香水百合装饰着床前的空白。姚瑶说过,百合是她的命花,圣洁高雅。   华丽的素色地毯铺就低调的路。姚瑶说过,地毯虽然清理起来繁琐,但有家的温馨质感。   这婚房的布置,都是沈钦君亲手操办的。一角一落,我都能嗅到姚瑶的气息。   最终,我把目光落在白橡木的精美梳妆台上。一块纯净的丝帕盖在处二十多公分高的小盒子上,遮盖得神秘又朦胧。   我伸手揭开一个角落,就像变魔术一般慢慢拉提。打开下面的红盒子,里面的东西顿时叫我倒吸一口冷气——   黑白的底色,肃穆的边框,照片上的姚瑶有着与乖顺精致的眉眼,永远停留在她的二十六岁。   怔了大约十秒钟,我失控地把遗像反扣在梳妆台上。   整整一天下来,我遇到的恶心人恶心事还不够多么?!   姚瑶姚瑶姚瑶!这个名字就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快要衰弱的神经,为什么——就是死了都不放过我!   我的力度大得失控又赌气,清脆的啪嗒一声,生生拍碎了相框玻璃!   “你在干什么!”就在这时,沈钦君突然推门进来,眼前定格的一幕便是我摔着我姐遗像发酒疯的丑态! ☆、第十章 不知廉耻   沈钦君几步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照片捧在手上,就像是被摔坏心爱玩具的孩子,气急败坏地冲我皱眉怒吼:“姚夕,你发什么疯!”   他只关心姚瑶的照片有没有弄脏弄坏,却看也没看我那被玻璃磕破的手还在流血不止。   此时我微微捏起掌心,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异常稀薄,死一样的宁静主宰着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夜晚。   我能听见沈钦君的呼吸,也能听见血滴在地板的声音。   但我就是想打破这份压抑的寂静——   “这是我的婚房,为什么要放那种不吉利的死人照片?”我故意蛮不讲理地挑衅着,脸上挂着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表情。   “不可理喻。”沈钦君把姚瑶的遗像用帕子包起来,一手扯开领带,冷眼睥睨着我:“姚夕,姚瑶已经走了,你就连一张照片都容她不下么?”   容不下?我笑得差点泪崩,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容不下谁呢?   一把拉开浴衣的带子,我把自己那身曼妙的红色内衣毫无廉耻地暴露在沈钦君的面前。借着偶尔冲上头的酒劲狂笑:“谁说我容不下?   你就那么想在她的照片前做么?让她亲眼看着是不是——”   “不知廉耻……”沈钦君厌恶地别开脸,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玻璃。   我不知廉耻。   从我上高中时被人满城风雨地传开援交话题的那天起,我就是不知廉耻的代名词。   有人说我被半秃的老男人包养,有人说我跟说学校半数的男老师都有染,还有人说只要一百块钱,我就可以给他们一张嘴!   还记得那天站在学校的天台上,我穿着比灵魂还要纯洁的白校服,看晚霞追日落追的那么辛苦。如果能够跳下去,让我的血染得比晚霞还要绚烂……该多好。   沈钦君,你忘了么?   那天的你一手挽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姚瑶,一手坚决地伸向我,你说你相信我——   无论别人怎么诋毁怎么侮辱,无论那些风言风语传得有多绘声绘色。你都愿意相信我。   可你看不到我破碎执念下的心,因为你而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就像你看不到姚瑶天使般善良的外表下,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是怎样用手机在学校八卦论坛帖子上匿名发‘顶’的!   那些私房的照片,朦胧的裸露,借位的P图,除了能在我生活中来去自如的至亲至爱,还有谁能唾手可得?   我知道那是姚瑶在用她特有的方式向我宣告着权益——她的东西,我姚夕想都别想碰!   她会让你恨我怪我怨我,折磨我侮辱我践踏我。就算她死了,我都得不到你沈钦君的心!   僵持了有几分钟,沈钦君走到我身边,将浴袍拉起来围在我身上:“姚夕,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那真好啊,咱们又多了一条共同点。”我抿唇一笑,慢慢向他靠近:“我也……越来越讨厌我自己呢。怎样?是不是距离让你爱上我,又近了一小步?” ☆、第十一章 疯   “姚夕,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惺惺作态的戏码在我这里没有用。”沈钦君的眸子冷得令人迷醉,言语狠得令人心碎。   但脸上最真实的厌恶还是很成功地刺伤了我的心。   无休止的冷漠和轻视,无底洞般的嘲弄和侮辱。   爱与不爱不过就是谁先输一局的事,你沈钦君到底有什么资本可摆高姿态?!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我不顾流血的手伤阵阵刺痛,一把扳住他健硕的肩膀: “沈钦君,到底是谁在惺惺作态地演把戏?既然你那么爱我姐,陪她去死不就是了?还不是为了两家的利益娶了我?”   想自杀没勇气?   要么我再‘设计’一起意外,让你不知不觉中跟她去团聚?”   我扬着挑衅的眉眼,笑容从凄然里蜕变出绝望。   “你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沈钦君一下子抖擞起神经,反手按住我的双腕。   “我承认了?呵呵呵,”我的掌心抓满鲜血,在两人之间的对视里呈现出刺目的光感:“沈钦君,在葬礼的时候你就说过了。那是你最后一次问,也是我最后一次答。   我说不是,你却不信。那么干脆当我姐是我弄死的好了,我懒得解释——”   未落的话音伴随着沉重的压迫,与我的身子一同砸在婚床正面上。   脖颈间骤然的按压便随着他失控的虎口生钳,一下子攫住我的喉咙。   全身的血液涌上越来越胀的大脑,喘息开始困难了。   “姚夕,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信……”   我笑了,腮上意外溅上的两点鲜血一定会让我的笑容十分妖媚迷人。   沈钦君,你首先是个男人。   所以当我撩起修长的小腿在床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很明显就感受到了某种不一样的变化。   “沈……钦……君,你……舍得么?”   我点了男人理性之外最易燃的一把火。   他突然低吼一声,放开我的喉咙压住我的肩膀,然后挺起身拉下灯——新鲜的氧气和撕裂的痛感终于并蒂而生!   “你就是想要这样对么!让我把你当成别人口中下贱的女人来对待,姚夕,我成全你就是!”   我咬着牙,始终不肯吭一声。圆睁着眼,试图去捕捉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疼惜。   可是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我去吻他,他却始终转着脸,拒绝得很无情很彻底。   但我比他想象得要疯,苍狼一样蛰伏,岩鹰一样敏锐,白狐一样狡猾。看似不动声色地温顺配合,但只要找准时机就扑上去啃咬!   我终于得逞了,毫不留情地叨破他轻薄的唇瓣,满口的血腥压抑出更深一层的窒息。而他,则会用更凶狠和更残暴来惩处我。   就像两只失去理智的动物,疯狂到你死我活!   男人的眼泪仿若失去云朵依托的雨水,一滴滴居高临下地落在我的眼里嘴里,很咸很涩。   沈钦君,你可真是爱哭啊。   我完全不记得刚刚的这场征途当中,自己有没有昏过去一次或两次。   后来沈钦君起身去开灯,目光一下子扫在床单上。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足足怔了有三十秒! ☆、第十二章 是我不爱解释,还是没人相信?   我眯着眼睛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修长的腿上满是斑驳的血污,染得米白色的床铺一片凌乱。   我明白他为什么惊讶,因为沈钦君一定从来没敢想过我会是第一次。   这些年姚瑶给我介绍的男朋友能组成一个足球队。我不接受也不拒绝,有时也会跟人家成双入对地出去。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就如同没有一个人能占据我的心一样,谁也没能拿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守了沈钦君十年,在空穴来风的谩骂和诋毁中,为他守了十年。   而今朝,却被他用这么血淋淋的方式划上屈辱的一笔。   既然无爱,何须矫情。我挺了挺快要折断的身子,试着爬起身来。   “别看了,我只是来例假了而已。像我这种不自重的下贱女人,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对吧?”面对着还在原地发呆的男人,我挑唇冷笑。   不想去看他脸上的微表情,我准备去洗手间清洗一下。可双腿刚刚触地,半身撕裂的痛几乎叫我脱力呼出声。  眼前骤然黑了下来,我双膝轻屈,凛然跌在沈钦君的臂弯里!   “姚夕!”   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的我就这么任由他摆布地被平放在大床中央,他用被子裹紧我,然后蹬蹬跑出房间。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他跟女佣的几句对话。大概是吩咐打扫地面的碎玻璃以及询问药箱之类的。   后来我昏睡了,貌似有人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清洁着身体和伤处,动作挺笨挺生疏,而且一点不温柔。   我不知道是不是沈钦君。   第二天一早,睁眼时我发现沈钦君已经离开了。身下的床单和被褥似乎都被换了干净的,但枕头只有一只。   我猜想他后来应该是睡到客房去了。大概是不愿意与我这幅肮脏的身体同床共枕吧。   李嫂敲门进来,说沈先生去公司了。临走前吩咐她给我做点清淡的粥。   但我没有胃口,只要了一杯水。   李婶又用十分怪异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几秒钟,然后问我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   我明白,一个常年服侍的资深女佣什么都懂,但什么都不会明说。   “不用了,我没事。”我摇头。   就算要看医生我也只会一个人匿名去妇科医院。我姚夕已经在圈里圈外身败名裂,难道还要沈钦君也被当成禽兽么?我终究,还是没有他狠心。   瘫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抱着水杯默默地想:   很多年前沈钦君就对我说过,我是个爱把话憋在肚子里的人,不像姚瑶那么爽朗阳光。   你不说,别人就不懂,不懂就只能猜,猜就会出现真实的和虚假的两种判断——所以拒绝沟通的人,活该被误解。   可是沈钦君,你让我说什么呢?   说姚瑶是怎么把我骗去酒吧客人的身边,害我差点被关拘留所的。说姚瑶是怎么冒我的名字写邮件勾引导师换绩点,害我被学校处分的。说姚瑶是怎么用苦肉计烫伤自己,再泪眼汪汪恳求你们大家都不要怪我的。说姚瑶是怎么叫人把我堵在胡同里恐吓,威胁我不要对你存痴心妄想……   她在日记里对我的诋毁,难道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坐实了恶名?   你可知道,我姐姐意外横死。我的伤心是本能的,庆幸也是真实的。但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如释重负。   我太害怕姚瑶了,只有我才知道她温柔如花的笑靥下有着什么样心机。仿佛无数根银针刺入我全身,却不会让人看到流血的伤口。   可即便这样,我也从没想过要杀死她。充其量不过是悻悻地感叹一句,人在做天在看罢了。   我的心肠,究竟是红的发蠢还是黑的发紫?沈钦君,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第十三章 小炮灰,你轻点作死行不?   两周后,我一个人从爱琴海度蜜月回来了。没错,是我‘一个人’。   在新婚的第二天晚上,沈钦君就说公司这段时间在行政改制。会议很多,没有时间去蜜月。   我欣然说好,心里也知道他这是三分没时间七分没兴趣。   持持续续的冷淡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不用急着这一时半刻来升温。   于是养了三天的身子后,我独自一个人启程去了希腊。   走走看看,停停逛逛,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期间沈钦君很少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就如我姐死后的这大半年时光一样,我宁愿守着不相交的平行线,也总好过如相互咬合的齿轮般那么虐。   可惜那优雅的慢节奏生活虽然曼妙,却终是无法洗涤我内心的沉郁和烦躁。   尤其是想到下周很重要的时装秀,我真的不好意思在整个团队都亢奋备战的时期,一个人躺在希腊的白房子里听竖琴。   于是我改签了机票提前回来。一早的航班,拖着行李直接进了公司。   我是名扬集团男装设计二部的首席副总监设计师,两年前科班专业毕业,理所应当地在自家的公司里找了这样一份差事。   我没有像姚瑶一样选择金融财管类,一则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学那个的经济头脑。能同她一样与沈钦君并肩作战,成为CEO身边最得力的CFO。   二则是我有自知之明。身为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女,姚家的钱我是一毛都摸不到的。名扬的大事决策轮不到我来管,又何必惺惺作态地去学个财管什么的惹人提高警惕呢?   这会儿下了车,我看看表差不多是九点一刻。正要路过前台时,发现入口的玻璃门旁多了一台小仪器——   “姚副总监,您忘记打考勤卡了。”尖细的声音,带着挑衅的刺耳。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蒋芮,她眼眶的乌青似乎已经消了,尖瘦的脸颊横竖看过去都很扎眼。   婚礼上她泼我一身狗血,当然自己也被汤缘一顿胖揍。我本也没想再找她麻烦,只是她这一大早的竟然就敢来招惹我。   “打什么卡?”我并不知道公司有打卡考勤一说,难道是我这两周不在时新出了行政政策?   “哟,前天的员工大会上才强调的行政纪律化,您这第一天就想例外啊?”蒋芮用三分之二的眼球看我,估计是看到汤缘没在我身边,先硬几分是几分。   说起这个蒋芮,学历不高脑子也不灵。看在是蒋怀秀家亲戚的份上,读了个三流大学毕业后就给送到名扬总部当行政前台。   平日里接接电话写写快递,聊聊八卦兴风作浪。主要负责跟着姚瑶屁股后面跑。   所以她虽然地位低微,但关系背景硬。又是个脑子不大胆子不小的泼辣货,一般人也不太敢得罪她。   “那,现在九点过一刻了,你这可是迟到。”蒋芮得意地指指墙上的钟,那夸张的表情看得我一阵阵反胃。   我懒得多跟她废话,推开她那柴火棒子似的小胳膊就要往里走。   “唉?你听见我说的了没?”蒋芮不依不饶:“不打卡的话,门可打不开呢。”   当我白痴么?所有的防控系统门除了有刷卡的功能更有密码识别的功能,怎么会打不开!这蒋芮明显就是在刁难我! ☆、第十四章 在你眼里,我比任何人都值得践踏?   真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我秉着怒火狠狠盯她一眼:“蒋芮你有完没完?婚礼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别以为我会一直当软柿子。   何况就算要捏,也轮不到你这种人!快点把门打开!”   从小到大,她扮演了各种各样狗腿子的烂角色。在姚瑶那春天般温暖的笑容背后,所有难听的话几乎都是从这个被当枪使唤的没脑子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只是不屑与她这种不上档次的家伙一般见识罢了。   “呦,”蒋芮撇撇嘴,单手抚上门前的打卡机:“您这算是沈总太太呢,还是姚副总监啊?   刚刚一个人度完蜜月回来,就开始耍大牌了?”   她故意把‘一个人’三个字咬的非常狠。   “我是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管。”我拧着眉头,一把推开她。力度上没怎么客气,她当场就后退了两步,小身板咣当一声撞后面的玻璃门上了。   “你——”   “我什么?”我上前一步拎住她:“汤缘不在我一样会动手打人。蒋芮我告诉你,你们不是都怀疑是我害了姚瑶么?   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样碍眼的贱人一并给做了?”   我从蒋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那严肃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猜想自己终于算是成功的吓到她了。   可就在我刚刚想放手的瞬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呵斥:“姚夕你干什么?!”   沈钦君,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我张开五指,看着蒋芮可怜兮兮地逃到沈钦君身边:“沈总,对不起……我是想向姚副总监道歉来着,顺便提醒她公司新的行政考勤制度……”   我操!果然是跟姚瑶混在一起混久了,连给白莲花松土的蚯蚓都他妈的成精了!   我嘴角抽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不打算解释什么。   沈钦君皱着眉头看我:“考勤的事的确是公司的新决策,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等下去行政科领张门卡。至于之前的事,别揪着不放。”   “揪着不放?”我哼了一声:“姚瑶的狗没调教好,随便咬了人,我连说两句的资格都没有?”   “姚夕你过分了!”沈钦君厉声道:“蒋芮也是工作职责所在,就事论事——”   此时大堂附近已经围观了不少员工,我再一次很荣幸地站在负面焦点的风口浪尖。可是这一次,我却一点也不想息事宁人——   我就是要看看,我这位沈钦君明媒正娶的太太到底比不比的上姚瑶的一条哈巴狗!   “怎么回事?”听到身后有个陌生又带点熟悉的声音,我本能地回过头去——   竟是他?   我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婚礼那天被我吐了一身的韩千洛!   他怎么会在名扬?   我开始回忆汤缘在车上跟我说起的几个片段——貌似这个韩千洛跟沈钦君是大学同校友,大半年前投资了名扬集团高端奢侈品时装产业,现在是名扬第三大股东。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哦,还有他那令人扼腕叹息的性取向。   沈钦君上前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寒暄一句:“韩总早,只是一点小事。”   “沈先生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韩千洛微微一笑:“说起来,我是这个行业的新人。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指教。” ☆、第十五章 简单粗暴最有效   这时,沈钦君对我说:“这位韩千洛先生便是我之前提过的,名扬集团行政controlling的监事主席,上周正式任职。他会在名扬考察一段时间。”   “沈太太您好。”韩千洛大方地向我伸出手:“身体好些了么?”   我恍然出神,赶紧回礼伸手:“多谢关心,上次的事……实在很抱歉。”   “没关系,在没听说沈太太之前就听说过名扬的姚副总监,可是整个名扬男装熟版设计部的后起之秀。”韩千洛放开我的手,微笑意味深长:“不知敝人可有荣幸,请姚副总监亲自裁一件新衣?”   给同志做新衣?他不会让我用珍珠做西装纽扣吧?我有点出戏,但还是保持着客气又优雅的笑容点头道:“当……当然,难得韩先生看得起。”   “那就多谢姚副总监了。”   比起被称呼沈太太,我发现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姚副总监。只有女人独立自主的冠名和身份,才能代表她们永恒不变的尊严。   这时站在一旁的沈钦君貌似有点惊讶:“你们……见过?”   我想,沈钦君没有意识到我见过韩千洛,大概是也不记得我曾经去过他们商科学院的年会吧。也难怪,那天他忙着围着姚瑶看,我则忙着围着他看,彼此眼中都没有别的风景。   “巧遇。”韩千洛只用了两个字巧妙搪塞,他并不打算把那场尴尬和盘托出。我谢天谢地。   就在这时,韩千洛那双深邃的眼睛慢慢落在门上的打卡机上。仿佛有着能还原现场洞悉尘世的超能力,他看了看我们这僵持在上半局的三个人,径自说道:   “考勤制度虽然有其必要约束性,但本意并非是为了极度刻板员工的主观能动。有些时候,既然后果与初衷背道而驰,不如就取消了吧。沈先生,你觉得呢?”   “当然,任何一项制度都是双刃剑,皆有测试和定案的过渡阶段。”沈钦君说:“如果韩总觉得不适合,可以对行政部下达直接指令。   但是制度存在一天,就需要人人遵守,我会叫助理为你们发放门卡,来去方便一些——”   “不需要那么麻烦了。”韩千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贴身助理:“安森,去把那个消防栓摘下来。”   “是。”那名助理大约二十四五岁,白净帅气,有着堪比女孩儿般精致的脸孔。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看来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韩大少,果然是好这口的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看那貌似精瘦柔弱的男助理轻轻松松地撬开了墙壁上的消防设备窗,将一把铁镐交到韩千洛手中。   然后——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韩千洛优雅地抡起手里的铁器,砸碎了这令我郁闷一个大好清晨的考勤机!   “名扬的理念是以人为本,的确不该被太多冷血的机器来束缚人力。”韩千洛拍了两下手,唇角挑起王者般的笑容。   大门系统随着物理性报废破坏,发出叮一声解禁鸣响。   韩千洛单手推开玻璃门,做了一个绅士的抬手姿势对我说:“姚副总监,请。” ☆、第十六章 顶级设计师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越是想要低调做人,往往越是会被推到人言可畏的焦点上。我觉得这条怪圈定律算是套中我这悲催的人生了。   从大厅前台到设计二部办公室,不过两分钟的路。抱着咖啡杯的总监代维就已经开始用异样的桃花眼打量刚进门的我了。   “我以为大家会对你一个人去蜜月这件事议论个一周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另一头条给挤下去了?”   代维晃着转椅冲我暧昧地笑:“一大早的,听说新来的韩总亲自为你砸门开路。呵呵呵,只知道这人行事古怪作风另类,没想到一演就是一出大戏。”   我放下包,开电脑,一边冲咖啡一边听着代维的吐槽。有意无意地嗯啊两声:“是啊,真是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   “嘿,不是说沈总也在场么?他什么反应?”代维放下咖啡杯,翘着个兰花指将那一脑袋油光粉面的大背头往后撩骚地一拨——看的我一阵腰子疼。   “能有什么反应?估计就是有人一锤子砸我头上,他沈钦君都能面不改色。”我讪讪地跌回座位上。   “这不对了。”代维凑到我跟前,故作神秘道:“你现在是沈钦君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他不爱你,但只要有别的雄性生物在你面前抢了他的风头,他也应该——”   我施施然咽了口咖啡:“你想多了,韩千洛跟你一样好那口,压根就不能算是个完整的雄性生物。”   时尚圈里,这种事毕竟见怪不怪。   代维趴在我身后,跟垂丝的蜘蛛似的,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好瘆人:“不会吧,他要真是如传闻那样爱走旱道,怎么对我一点没兴趣啊?”   我一口咖啡全喷键盘上,幸好手快抓走了重要的设计稿!   “代维‘姐’……人家喜欢男的是因为喜欢‘男性’,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一点男性的特征?”   牛舔般精致到夸张的发型,翠绿格子衬衫配白西装,外加一条咖啡色的紧身皮裤。明明一张清秀顺气的小受脸,却偏偏练了一身诡异的肌肉!   人家都说,顶级设计师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就像代维一样。   三十二岁的代维在二十三岁那年出柜,有着这个圈子里最引以为傲的时尚职业资本。你可以嘲讽他不走寻常路,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在时装设计界的横溢才华。   说起来,代维是我的老学长。也是除汤缘以外,我最铁的朋友。   他有女人的细腻和敏感和男人的睿智和豁达。像姐姐一样知心照顾,像哥哥一样支持守护。像闺蜜一样八卦嬉闹,像师长一样倾囊相授。   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内心深处的小恶魔,倍感轻松。   废话说了几句,代维与我切入了正题:“关于下周五的T-show时装秀,我昨天从小杜那里拿到了最终的参赛次序表。已经发你邮箱了,你先看着。下午抽个时间叫上他们几个再定一下策略。”   “好,”我转过椅子看看他:“对了,我这几天不在,设计一部他们有什么动静没有?” ☆、第十七章 沈总的太太要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   “你说肖正扬那个老变态?”代维用三分之一的眼珠子瞄了瞄隔壁办公室:“不用太把他当回事,那一套老爷车的路子早就江郎才尽了。   哥看好你,这届T-show大赛的冠军非咱莫属。”   说起这一年一度的T-SHOW时装设计大赛,圈内无人不知晓。由当今时尚男装界最权威的评判机构主办,每年都会吸引大批投资商和演艺界的眼球。   名扬集团向来以高端时装为明星产业,自然也是每年大赛上的热门备选。   尽管我很欣赏代维永远信心满满的样子,但骄兵必败的道理人人懂。   这次代表名扬集团出赛的可不光只有我们设计二部,肖正扬带领的设计一部同样是这次大赛最炙手可热的种子选手。   毕竟,年过四十的他曾是六年前首届T-show大赛的黑马冠军。不仅为名扬大造了声誉,也将自己的身价炒高了好几番。   “还是别太轻敌了,”我想了想说:“肖正扬当年获奖的那套作品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平平庸庸,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爆发出令人大跌眼镜的灵感呢。”   “夕夕,说起这个我还真有点别的看法。”代维侧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抱着杯子眨眨眼:“不是我嫉妒他肖正扬才这么说哈,圈子里混这么多年,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个肖正扬,半路出家也不是什么科班毕业。东家学一榔头西家学一扫帚的。,三十多岁的时候还是默默无闻。可突然就因为首届T-show大赛那一系列非凡的作品而名噪一时。   我且不管他当时百般吹嘘的灵感到底是从哪来的,但那套获奖的作品的确与他前后的风格都格格不入。   而且成名以后,靠着老本在名扬吃了好些年,也没见他再有什么好成绩。你说,这里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代维的话有些道理,但我不置可否。就像那些流行音乐的成名曲一样,有的人靠一首歌就能吃一辈子。   “别管他了,实在不行想办法弄他们几张草图观摩下再说。”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努力,剩下三分天注定。   瞄了瞄隔壁设计室的玻璃门,我嗅到了无声无息的战火硝烟。   能为公司夺得头筹的设计团队不仅将受到董事会的嘉奖,获得明年上半年一大笔市场宣传费用——更重要的是,作为沈钦君的太太,我想亲自做出点成绩让他看一看。   噼里啪啦地处理了几件手头上的工作,我觉得下腹一阵钝痛。唉,差不多时间该上药了。   我扶着腰起身,往洗手间走。   在度假之前,我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是YD撕裂性创痕造成外伤流血,不但要禁房事一个月,还要每天涂外用药来愈合患伤。   而这会儿貌似又跟着来了例假,也分不清流的这些血到底算是哪条路子上的,反正很狼狈就是了。   沈钦君到底对我恨得有多深,能下这么禽兽的手……   人家说,在洗手间里待得时间长了,总是有机会听到一些该听不该听的。   就像这会儿,两个其他部门的小姑娘走进来,叽叽喳喳的,谈的都是人五人六的八卦事。   “诶?你听说了没,上周新招进来的那个女的,昨天被沈总直接调到董事秘书处了——” ☆、第十八章 洗手间里听到的   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隔间里,静等后文——   “真的假的?那女的我见过两面,你说她漂亮吧倒确实是漂亮,但那鼻子下巴怎么看怎么是整的。”   “对对,就时下最流行的各种婊那样的锥子脸大眼睛。”   “唉,沈总刚结了婚,这会儿弄那样一个女助理过去……呵呵呵……”   “沈总又不喜欢姚副总监呀。男人么,被迫娶了一个不爱的,心里又惦念一个死了的。横竖总得找点外面的,排遣排遣嘛。”   “说的也是,一看姚副总监那张脸啊,整天板着跟谁欠了她几千万似的。估计就是扒光了对着个男人,人家也立不起来。”   “就是就是,我听说啊,姚经理的死跟她可脱不了关系呢。好端端的开她的车就堕了崖。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呵呵,说不定呢,姐妹争一男,上演狗血剧。可惜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嫁了又怎样?男人要是不想吃你这口,嚼碎了喂他都没用。还不是到处彩旗飘?”   “唉,也难怪这次T-show大赛她那么拼命,要跟肖总监硬碰硬呢。   感情生活太匮乏,也只能投身于事业了。真是悲哀啊。”   这两只碎嘴鸟真是越说越过分,但我心里只有冷笑——   我可不像沈钦君那么蠢,宁愿相信闲言碎语也不相信我。我有信心,沈钦君不可能出轨。   唯一有点讽刺的是,不是对我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姚瑶有信心。   我打不败的情敌,什么乌七八糟的女助理又怎么可能打的败?   听到隔壁抽水响,两个小姑娘前后出来去洗手。   于是我不适时宜地赶紧现身出来,面带微笑地站在她们身后。   既然在所有人的眼里我都是那么可憎的女人——那么,不做点吓人的坏事,还真对不起她们对我至高无上的评价了吧。   不出我所料的,两个女孩从镜子中看到我的瞬间,那脸色变的真是好玩死了!   “姚……姚副总监!”   我点了下头,沉默胜有声。只用肩膀轻轻撞开她们,径自去洗手,并有意无意地拿眼睛瞄她们脖子上的胸牌。   估计这两只已经吓到心脏骤停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要是她们,多半就该构思怎么写辞职信了。   甩身出了洗手间,我又一次很不巧地撞到了韩千洛。   该死,这次不会又是我错了吧!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门上标志牌——   “不好意思,我捡到这个,所以等你出来。”韩千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尴尬,扬了下手里的名牌。   我一低头,看看空荡荡的前胸。真是的,刚才还顾着看人家的胸牌呢,自己的掉了都没发现。   “谢谢,”我刚想在说点什么其他的,就觉得身后一阵小风嗖嗖——那两个‘铸成大错’的小姑娘正试图隐藏存在感,快步顺墙溜走。   “站住。”   我张了张口,刚想脱口这两个字,没想到韩千洛竟然先我一步说出来!   “韩……韩总……”仿佛筛糠的麻雀一样,这两人并排低着头,连睫毛都在颤抖。   韩千洛带着一脸淡然的笑意,走到那两个女孩身边。单手撑住墙体,好优雅的‘壁咚’隔空笼罩下来! ☆、第十九章 伟大的,已故的,姚大设计师~   “你们两个,下午到财务室结一下薪资。”韩千洛面带希望的微笑,却说着令人绝望的话。   顿时惹得那两个小姑娘就要哭了:   “韩总,我……我们……”   “有解释的时间,不如想想得了什么样的教训。”韩千洛直起身子,略略收起严肃:   “名扬一不养闲人,二不养蠢人。下回嚼舌头的时候,别那么大声,连隔壁男洗手间都听得清楚——”   两个女孩哭哭啼啼地离开以后,我恍然回神,怔怔地看着韩千洛问:“那些话……你也听到了?”   “你很在意?”韩千洛眉头一皱,这让我分不出他的表情到底算是自带笑容还是自带严肃。   “只是问问。”我凛然自嘲,反正名声早已如此。   我跟韩千洛又不熟,他怎么看我不重要。只不过,经历了太多了流言蜚语和冷眼睥睨,我也渴望能有一个陌生人能够为我带来相对的公平判断——可以不信耳目,只信心。   “看来你也很闲。”他挑了下那双蓝灰色的眼眸,一手向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投了几颗硬币。   咕咚两声,滚出来两罐速溶咖啡。   他递给我一罐,然后向左侧两步,进了八楼的露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接了人家的饮料后,不由自主地就跟了过去。好像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所有气场都开始青黄不接。   “我已经叫助理把量衣的尺寸发到你邮箱了。”韩千洛啪嚓一声打开咖啡罐,侧倚在栏杆上呷了一口。   “什么?”我没太明白他的话。   “你早上许我一身新西装的,忘了?”韩千洛转了下眼睛,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当然没忘。只不过最近忙着筹备T-show大赛,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不急。”韩千洛说:“这届T-show貌似很有看点,我还是蛮期待你的表现。”   呵呵呵,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韩总放心,我一定不负公司所望’这么雷人的套话吧。   “你虽然擅长男装设计,但貌似女装也做的不错吧?听说,连婚纱都是自己动手剪裁的?”韩千洛转了个话题,我反而更尴尬了。咬着唇点了下头,没想到他又追问了半句:   “婚礼上那件?”   我底气不足地恩了一声,有心敷衍。   总不可能跟他详细解释自己是怎么被泼狗血怎么临时换衣服再怎么吐他身上的吧。   “哦,”韩千洛仰起头来,用海一般深邃的眸子盯着我。笑容饶有兴味:“那真是很荣幸见到您啊。伟大的,已故的,丹尼尔.卡斯彭特先生。”   当他说出这位20世纪初就享誉世界的意大利籍顶级设计师名字的时候,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为刚刚那不太要脸的‘小谎言’,感到千万般无地自容。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那婚纱的时候,就知道它必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真的没想到它会是卡斯彭特先生的神作——如果用来拍卖,少说要值六七十万美金!   谢天谢地,我是吐在韩千洛身上而不是吐在那件婚纱上。   “其实是……我自己的婚纱意外弄脏了,所以临时从名扬的展品店拽了一件。让韩先生见笑了。”   “无妨,你穿着很合身。如果我的外祖母亲眼看到你能把她的婚纱驾驭得那么好,一定非常欣慰。”韩千洛单手撑着栏杆,若无其事地说。   我脑中嗡地一声,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捋顺了他刚才那句子里的主谓宾。   这会儿回忆起当初要借穿那件婚纱时店内服务员为难的表情,我恍然大悟。   “原来那件婚纱,是你送过来的?我只记得店员说是位重要客人……不好意思韩先生,我没想到那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我……”   韩千洛皱了皱眉:“姚副总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外祖母过世了?” ☆、第二十章 漂亮的女秘书   呃!   伴随冒犯和失态而来的窘迫,让我恨不得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裁剪剪去舌头算了!   还好这时候韩千洛的手机响了。我趁他接电话,赶紧灰溜溜地走了,连句抱歉都没说。   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了手头的设计稿,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一点。   此时一楼餐厅的人不多了,我跟代维一起,找张桌子面对面吃午餐。   “你怎么一点没精神?”他问我:“倒时差?”   我回了回神,哦了一声:“代维,我听说沈钦君新招了个助理秘书——”   “切,我当因为什么呢。”代维撇了撇那双桃花眼:“当初可是你告诉哥的,就算全天下男人都出轨,他沈钦君也不会。怎么才听说来个女秘书,就开始有危机感啦?”   “我就问问。”我把头埋在筷子里,底气不足。   “你和缘缘这两个活宝,真是一个也不让哥省心。”代维敲着筷子叹了口气:“一个闹离婚,一个抓小三,一帮男男女女整天都穷折腾什么呢?真是,性别不一样就不该恋爱!”   我凛然一身鸡皮疙瘩,没工夫去理代维的歪门邪说。突然想到今天貌似都还没见到汤缘:“对了,缘缘呢?”   “请假了,估计又跟她老公吵架呢。下午会过来开会的。”代维说着说着,突然眉头一挑,给我递个眼色努努嘴——   我沿着他的指向看过去,一个苗条的身影优雅而来。那女人约么二十七八,长得算是挺精致挺漂亮的,眉眼温顺,举止温润。   穿着正统又不失韵味的职业装,头发挽得清爽整齐。   她把一个玻璃饭盒送到窗口,对用清脆舒服的嗓音对餐厅师傅说:“劳驾——”   “就她?”我压低声音问——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她手中那熟悉的饭盒是沈钦君的。   以前都是姚瑶帮他下来买午餐,姚瑶死了以后是个叫linda的女助理来做,而眼前这个女人——   “她叫何韵,上周来应聘的财务助理一职,结果呆了两天就改去秘书处了。”代维说:“你也不用太紧张,Linda不是休产假去了么,所以你家沈总随便再调上来个女秘书也属正常嘛。”   正常个毛线!我才是沈太太!   同一家公司上下楼,买午餐这种事居然还要挑助理去做。最奇葩的是居然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代维见我不说话,拍拍我的肩起身去送餐盘:“想开点,比起姚瑶来,全世界的妖精加起来都不够看。你就别自找烦恼了。”   也是,我不该自找烦恼,也没资格去找这种烦恼。   沈钦君若是要报复我侮辱我,还用偷偷摸摸么?只要他想,随时能抓一把女人当面滚脏我的床单。   想到这,我反而有点释怀了。那女人,其实也没有很漂亮。身材倒是一流的轻盈,尤其是那仿佛练过舞蹈的漂亮肩膀,跟姚瑶一模一样。   代维去洗手间,我则独自回办公室,刚刚推开门就跟正要走出来的汤缘撞了满怀。   “夕夕?你……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来上班。”汤缘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把她娇俏的巴掌脸足足遮去了三分之二。但我能感觉到她见到我的时候,口吻中有三份惊喜七分躲避。   “缘缘?”我皱着眉去捕捉她脸上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偏过头。饶是如此,还是给我瞧见了她墨镜下面青肿的眼眶。   “你的脸怎么了?”我倒吸一口冷气,抓着她的肩膀就要往洗手间里拽。汤缘吃痛着叫了一声,我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也都是青紫的伤痕。   一时间,心疼与愤懑齐飞,我逼问她:“到底怎么弄的?” ☆、第二十一章 一个个的都不让对方省心   “车撞了一下。”汤缘不会撒谎。   会撒野的女人一般都不会撒谎,所以她越隐瞒我越着急:“你说实话!是不是蒋芮那个贱人趁我不在报复你了!”   汤缘不屑地‘切’了一声:“凭她?借她一筐胆子吧。”   我想想也是,蒋芮那种角色仅限于嘴上使使坏,背后丢个地雷砸块玻璃什么的。若真要论起拼命撕逼,远远没有汤缘那么凶残。   “缘缘你要急死我啊!”看着她这一脸花容染乌色的狼狈,我心疼地快掉眼泪了。   汤缘摘下墨镜,蹭了蹭泛红的眼角:“夕夕,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跟雷海诺离婚了。”   “什么?雷海诺敢打你?!”   我把汤缘拉到大厦下面的星巴克,挑了个角落的座位。   跟汤缘姐妹那么多年,她的事我大都知道。劝是没有必要劝的,无非就是借个耳朵给她倾诉一番罢了。   她和雷海诺的婚姻,典型的白富美和凤凰男。在经历了全世界的反对之后,以汤缘偷户口本领证这样狗血的剧情拉开了序幕。   反正我们姐妹俩,都是豆腐做的脑袋勾了芡的心,谁也不用多说谁。   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可惜也正常。只要她想得开,无论什么决定我都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   “姓雷的出轨在先,法律上属于责任方。”汤缘一边挑咖啡一边说:“就是不晓得他背着我藏了多少钱,我打算找个专业点的侦探事务所或者律师咨询师什么的。已经打过电话了,说是今天就给我报价回复——”   汤缘的想法非常理智,既然感情都没了,那就谈谈钱好了。雷海诺是做金融的,汤缘的脑子就是再开发N次方也斗不过他,还是应该花点钱找个专业团队做支持。   可就在我们互相安慰到很入戏的时候,一声令人厌恶的尖嗓音再一次很扫兴地跳出来。   “哟!姚副总监和汤大设计师也在啊?”   妈的!这个该死的蒋芮真是阴魂不散啊!但我觉得她未必再敢一个人来招惹我和汤缘两人——   果不其然,她的身后,是捧着咖啡的三五个男男女女。皆是设计一部的人,戴着墨镜油头粉面的肖正扬也在其中。   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他们这群人抱起团来看我们不顺眼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么巧啊,姚副总监,我们前面还愁找不到空位置——”   肖正扬今年四十三岁,未婚,保养的……蛮鲜嫩多汁的。   我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么个词来形容他。眼下这一身单薄带亮片的休闲西装,苏格兰格子裤,戴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一股撩骚带高傲的气质却被他拿捏得很接地气。   他这副相貌在年轻的时候很奶油,据说跟好几个名媛界的阔太都有那种关系。   我知道今天的汤缘状态有点开挂,万一被撩火了估计杀人的事儿她都干得出来。   实在不想带着她吃眼前亏,于是我耐着性子对肖正扬寒暄半句:“肖总监你们坐吧,我和缘缘要回去开会了。”   可是我这边拉着汤缘的手正准备离开,那边却被不知死活的蒋芮扑上去拦了一下。   她一定是看到了汤缘脸上青紫的伤痕,巴不得弄个大喇叭狂喊一番:“呦!汤大设计师的脸是怎么了?撞树上了?谁家的树这么会长呀。” ☆、第二十二章 你知道美式加肉桂粉的组合么?   伴随着周围人窃窃的哄笑,我甚至已经能听到汤缘磨牙的声音了。   “当心!”身后一声纤弱的尖叫,没等我们任何人反应过来——凌空一盏黑咖啡怀带着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刻意,一下子被泼洒过来!   “呀——”被烫了一身的蒋芮惊叫高八度,而一旁的肖正扬喊得比她还夸张!   咖啡泼蒋芮?我觉得都可惜了那杯咖啡了,毕竟蒋芮那一张脸毁不毁容都那个熊样。   但是肖正扬的手——再不济也是名扬集团首席设计大腕的手!   此时那双保养得白里透红养尊处优的手,被那滚烫的咖啡彻头彻尾地淋了上去,登时就肿起来红红的燎泡!   “对不起!我……我被绊了一下。”那位‘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细声细语的听得人挺舒服。   而我压抑着满心解气的谢谢,猛一抬头去看她,竟发现她是何韵!   这会儿场面一片大乱,有哭爹喊娘的,有威胁叫嚣的,还有小题大做找救护车的。总之肖正扬一行人以画面感暴爽的姿态狼狈退场。   汤缘这货没啥大脑,只要心里爽,管她是敌是友。上前一把抓住何韵的手:“何小姐,谢谢你哈!”   “您客气了……是我冒失在前,没烫到二位吧?”何韵笑得羞赧而温柔。   “没事。”我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把汤缘的手拉下来,不管怎么说,我对何韵总是有警惕的。   “您就是姚副总监吧,哦,或者该叫您沈太太。一直听说您的大名,来了好几天才见到您。”何韵落落大方地向我伸出手:“真是荣幸。”   “不必这么客气了,我就是个小设计师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何韵见我的态度比较保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看了看地上那打翻的咖啡杯,说:“那我,再去给沈总买一杯吧。”   原来这杯咖啡是沈钦君的?我怔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何韵对后面的吧台轻声细语地吩咐了一句:“要一杯热美式,加五克肉桂粉。”   我倒吸一口冷气!   肉桂一般都加在摩卡拿铁那种特调饮品中,而美式加肉桂粉——这,是沈钦君专享的另类癖好!   我以前还嘲笑过他,美式要的就是纯味,你干脆放胡椒粉好了!   沈钦君是个自持身份的人,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点这样奇怪的饮品,只有在家的时候才让姚瑶或者我来帮他特调。   ——换言之,除了我和姚瑶,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癖好。   可如今,他却把这个习惯告诉了刚刚上任的女秘书?!   这也太奇怪了吧!   怀着莫名阻塞的心情,我和汤缘回到办公楼。   原定下午的会议从两点钟推迟到了三点钟,内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是代维召集我们部门再为T-show的事讨论几个细节,现在可倒好——右手缠着纱布的肖正扬一个御状告到了沈钦君那里,一场别开生面的批斗大会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汤缘身边,一字一句听着肖正扬的控诉。如我们所料,他和蒋芮战线一致。似乎并不打算迁怒那身为‘罪魁祸首’的何韵,而是字字玑珠地针对我和汤缘—— ☆、第二十三章 沉默是金   “沈总,我在名扬有十年了,算不得功劳也有苦劳。扪心自问,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公司。   咱们就事论事,公平竞争,本来就都是为了名扬着想的。   现在弄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我们设计一部里兢兢业业准备了两个月的下属们交代?”   肖正扬红着一张脸,右手缠得跟蚕茧似的吊在胸前,活像一只断了爪的癞皮狗。   “肖总监,这件事我会给你个说法。”沈钦君始终皱着眉,貌似耐着性子听完这两人近似哭哭啼啼的指控。   T-show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很特殊,需要设计师们亲自与自己的模特互动展示。在舞台灯光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为模特身上的衣着设计加改。   这一评判环节不仅极具观赏性,更能考验临场创意的能力,向来是T-show大赛的最大亮点。   ——所以肖正扬在这种时候烫伤了手,后果可想而知。   在名扬内部,人人都知道男装品牌的两个设计部门向来是水火不容的。   以肖正扬为总监的设计一部代表着为公司开创河山的元老级传统设计理念,一向居功自伟目中无人。   而以代维和我为代表的设计二部则擅长流行元素与新潮概念,资历虽然不高,但大有后浪推前浪之势。   所以在临近T-show大赛前三天发生了这种事,难免有不正当竞争的嫌疑,舆论上对我们二部是很不利的。   倒是不怕再多一条‘玩阴险’的诋毁,我只担心沈钦君若是给我们处分,恐怕要造成我们设计二部人员的不稳情绪影响。   大赛在即,最忌讳的就是人心涣散。我觉得沈钦君应该懂这个道理,所以故意不争辩不反抗地游着眼睛。   我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韩千洛脸上。此时他半敞着西装,坐在沈钦君右侧的桌角处。慵懒地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话剧。   这个表情,很像一只毛色名贵的狐狸——原谅我找不出可以来形容的褒义,因为他脸上那洞悉尘世般若有若无的笑容,真的是又狡黠又随意。   “沈总,这件事都是我的错。”站在一侧的何韵迫不及待地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是我冒失绊倒,烫伤了肖总监的手,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分。”   按理说,我本应该很感谢何韵对我和汤缘的维护,以及她挺身而出的仗义。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对她喜欢得起来。   总觉得她那样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很不真实,假惺惺的口吻更是像足了我姐姐姚瑶。   我认为自己生来就不是这种女人的对手,不管是人是鬼是敌是友,我都想离得远远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沈钦君说:“这样吧,我会安排渠道部门向比赛组委会申请,在最后的互动秀环节给肖总监你配备一两个助手——”   就算配一车助手也只能是心理上起个安慰,怎么能跟自己的左右手比?   我们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心照不宣。所以肖正扬对这个决策当然十分不满意。   他向来居功自伟,倚老卖老,有时真的是连沈钦君也不放在眼里。   “OK,”阴阳怪气地瞄了我一眼,肖正扬冷笑一声:“反正有姚副总监的团队挑大梁,大不了我就去看看热闹罢了。”   “那样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典,去看看热闹也不错。”这时,韩千洛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肖总监,我看不如这样吧——” ☆、第二十四章 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无论名扬派出几支团队参加T-show,冠军总归只有一个。所以不管谁获胜,都是名扬的。   只要能赢,小利益不破大团队。这个觉悟,相信在座各位都有吧。”   韩千洛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挑着若有若无地笑意道:“既然肖总监烫伤了手,那姚副总监,作为新人后辈,理应多承担一些责任重担。   不如就将整个设计一部的赛队归并给代总监和姚副总监指挥,肖总监可以暂时退到二线做指导。   当然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相信肖总监一定不会吝惜把贵团队历年的设计方案共享出来,就当是让年轻人们学习借鉴一下?”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解决方案,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就好比我打死了你儿子,然后把你老婆借回家再帮你生个儿子来补偿一样!如此‘公正严明’的‘执法’,简直不要脸到让人无言以对!   “这……”眼看着肖正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跳频率,代维和汤缘则快要笑得趴在桌子上暗爽到内伤了。   我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全局,沉默不语的人还有沈钦君与何韵。   “韩总,这件事还是……”肖正扬蹭了下额头上的几滴冷汗:“我们设计一部和二部之间无论在风格理念还是侧重步骤上,都有很大差异。我身为团队leader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把信任我的下属们随便交给其他人,这——”   “肖总监放心吧,”韩千洛挑眉看了看他:“你为了名扬兢兢业业几许年,如今遇到困难,公司又怎么忍心让你带伤上阵呢?   一些新人需要磨练,一些观念需要更新。   如果这一次姚副总监她们能把您一手打造的好团队带出来,您作为行业里的前辈,是不是也该为这些年轻人感到骄傲和欣慰?沈总——”   韩千洛抬起灰色的眸子,转向身边的沈钦君:“我只是随便提议一下,最后还是由沈总您来定夺。OK的话,我看我们还来得及跟组委会打声招呼。”   我看不出沈钦君脸上的表情到底昭示着他怎样的内心反应,但最终,他的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被当做了一种认可。   回到办公室后,一群伙伴们欢呼雀跃。与隔壁设计一部追悼会一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肖正扬那张脸,黑得跟被哈士奇舔过一样。”汤缘戴着墨镜,这会儿早把自己那点婚姻病症抛到九霄云外了。口若悬河地给这班弟兄们还原现场画面:“谁他妈爱要设计一部的烂摊子啊,只求他们别再给咱出幺蛾子就是了。”   “还有蒋芮那个贱人,活该她到处乱抱腿!”   这时候代维诡秘一笑:“诶,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韩千洛似乎有心帮咱们的,会不会是——”   “看上你了?”汤缘一边咬着咖啡勺一边说:“代维姐~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行不行?听说咱们韩总早就有男朋友了,养在深闺人未识呢。”   代维用桃花眼扫了扫她:“瞎说啥呢,哥可是强攻,就是想男人也是想那种细皮嫩肉的,谁要他那样的啊?”   “切,光说自己强,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领出来个一男半女的呀。”   我虽然没有他们这群人那么夸张的喜悦,但心情也是不错的。   用代维他们的话说,只要看他们不爽咱们就爽,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要脸。   这时,我听到自己的座机在响,于是脱离这群神经病的包围圈去接听——   是十二楼董事长办公室的直线。   沈钦君对我说:“姚夕,你上来一下。” ☆、第二十五章 我才是多余的   我不觉得沈钦君这时候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总不指望他对我说一句‘干得漂亮’吧。   我进他的办公室,并没有见到何韵。但一眼瞥到那留在办公桌上飘着肉桂香味的咖啡,以及晾晒在置物板上早已洗刷干净的便当盒。心里就有一种姚瑶还在时的失落感——   “先坐下说。”沈钦君停下敲键盘的手,只略略抬头看了看我便移开了目光。   “谢谢沈总。”他对我这样见外,我自然也是有心别扭着。反正在公司里,我们一直公对公地称呼。   “姚夕,这次的T-show大赛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追加的投资方也与之前不同。相对来讲,含金量较以往比,更高一些。”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敌人乃是遍布全国各地的顶级高手,哪止一个肖正扬啊。   我入行短短几年,更大层面上是本着积累经验为目的——其实真的没敢想过自己能取得冠军。   “董事会一直有想法将名扬集团的男装部独立成一个子公司,术业专攻。所以这一次,如果你能有很好的表现——”   虽然我很少关心名扬集团的相关管理决策,但沈钦君说的这件事我从代维和汤缘那里还是听到过几次的。   如果真的能把男装部独立成一个子公司,对我们这些元老来说自是不可多得的好发展。   但前提是,要公司愿意投资金钱与精力的,必然要让公司看到发展的前景——所以我明白沈钦君的意思,这次T-show大赛,将是个展示自我实力的绝好机会。   要是我也能像肖正扬那么会走狗屎运就好了……   “沈总放心,我会尽力。”含着苦涩的笑容,我点头答应。   让我把这句官腔对韩千洛说我都觉得别扭,如今却不得不对自己的丈夫说。   “好。”   看着坐在他面前持续木讷的我,沈钦君把脸从电脑屏幕上抬起来:   “还有事?”   “你今晚,回去吃饭么?”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沈钦君低下头,继续忙他的事:“晚上有管理层会议。”   这次度假回来,我和沈钦君还没有好好单独呆在一起过。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总觉得他不像之前那么喜欢用睥睨的眼神直视我了。   听的轻轻三下敲门响,何韵大大方方地进来,看样子是有事要通知沈钦君。   “哦,不好意思。”她识趣地想要退出去。   “没关系,进来。”沈钦君看了我一眼,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我心里讪讪的,总觉得自己才像是多余的。   起身与何韵错肩而过,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沈太太慢走。”何韵微笑着跟我告别,而我只想快快地离开。   刚走出五步远,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鬼使神差地,竟然做了个很low的决定——   想什么念什么都是自寻烦恼,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去偷听几句呢?   我早上从飞机上下来,所以也没穿高跟鞋。走路轻手轻脚不太会被发现。于是避过门缝的一点点光,我轻轻俯身过去。   我确认我听到了几句很奇怪的对话——奇怪到,仿佛以为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才错过了那些断片般的场景! ☆、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称呼,奇怪的立场   “我没想到你会故意烫伤肖正扬的手。”这是沈钦君的声音,他似乎是背对着何韵,声线隐隐约约的。   “对不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那样子为难夕夕。”这是何韵的柔声细语,带着点疼惜的叹息和朦胧的内疚,口吻却是那么的熟悉。   我愕然了——   什么意思?她……这是在维护我?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别人考虑,可是别人却——”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我意识到这是沈钦君转过身来了。他对何韵说话时的语气就更让我难以置信了——印象里,除了姚瑶,他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那样温柔过!   借着门缝里细琐的光,我相信我看到的一切——   沈钦君面向何韵,伸手在她鬓角边抚了一下。那宠溺的动作,绻缱的眼神,仿佛有说不尽的无奈和故事!   骗人的吧……   “我没关系的……”何韵轻轻推开沈钦君的手,我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这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却让我压抑地难以自由呼吸。   何韵认识我么?   她为什么要帮我?   而且从沈钦君与她的语言中判断,他们应该是旧识,完全不像一个总裁对刚刚招聘进来的秘书该有的那种对话关系。   最奇怪的是,何韵居然称呼我夕夕?   除了我妈和我爸这等至亲,除了汤缘和代维这样的至交。这世上还能叫我夕夕的就只有我那死去的姐姐姚瑶,和那恨不得我死去的丈夫沈钦君了。   这个何韵,该不会是姚瑶以前的朋友吧?   姚瑶生前有很多朋友,除了蒋芮和公司里那些马屁精一类的小丫头之外,也不乏出身高大上的名门闺秀。有些我认识,有些我懒得认识。   但对这个何韵,我的的确确不曾有半点印象!   此时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停下思考,以至于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突然出声:“姚副总监?你怎么在这儿?”   我知道是韩千洛,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门哗啦一声打开,沈钦君与何韵一前一后出来。   “姚夕你在这干什么?”沈钦君一脸的警惕,而他身后的何韵只是轻轻抬眼看了我一下,咬了咬唇便钻过我们两人之间离开了。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总之就是很快避开了他的眼睛:“我想问问你,公司还有没有车能送我回去。”   我随便编了个不靠谱的理由:“我,今天带了行李不方便。”   沈钦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瞅瞅旁边顶着一脸‘我只是路过’微表情的韩千洛。   “叫辆出租车走,司机还要去接两位客人。”沈钦君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我脸上掠开目光,径自闪身离去。   我呆在原地,脑子乱了好久,半天才发现韩千洛竟然还没走。   “你还有事?”我言语中带了点不客气的情愫,左思右想都觉得他刚才是故意站在门外戳破我的。我心里很不爽。   “人的烦恼,大都是来源于听多了不该听的。”韩千洛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很成功地点炸了我的猫尾巴。   我皱着眉挑了挑眸子,嘴上硬:“韩先生你什么意思?我才没有兴趣偷听我丈夫和他的女秘书在说什么!” ☆、第二十七章 一封发错的邮件   我原以为韩千洛会发扬他的绅士风度,向我赔笑解释几句。   或者干脆不客气地对我揶揄一番。   没想到他只是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瞄了我一下。画外音大概是‘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然后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毫无后文的狭路相逢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让我满心郁闷无处排遣!   回到办公室后,我完全没有心情投入工作。无论代维他们在谈什么,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打开桌面上的邮件,面对着一排未读的标记,我一边狂点刷新一边空洞着大脑发呆。直到汤缘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夕夕你没事吧?太累的话就先回去好了。”   我揉了下太阳穴,长叹一口气。   “缘缘,代维……”   这两人跟护法似的一下子围到我身边:“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们,那个何韵——”   “夕夕你没事吧?还纠结那个女秘书呐!”   看到这两人鄙夷的小眼神,我赶紧提高声音:“你们先听我说完!我觉得,那个何韵好像以前就认识沈钦君……”   一听我这话,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招个谁谁认识的朋友之类进公司,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缘缘,”我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咱们从小就认识了。你印象中,我姐有没有何韵这样一个朋友?”   汤缘拧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果断摇头:“貌似没有。喂,就算沈钦君跟姚瑶一直在一起,他俩也不用认识彼此所有的朋友吧?   夕夕,我觉得是你太紧张了。”   我拄着下巴沉默,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咽了下去。   我是个成年人了,总得学着自己去处理面对一些事。何况现在汤缘自己过得也不顺,就别再叫她跟我瞎操心了。   我甩了甩脑袋,划开邮箱里的几封邮件。有代维发给我的设计一部那边的草稿图纸——毫无亮点可言的平庸,真的很不上档次。   有韩千洛的助理发给我的一张身围尺寸表——好家伙,他竟有双113公分的长腿!只知道继承了一半东欧血统的他比沈钦君还要高一些,没想到身材的比例更是近似完美。   还有一封邮件——   我皱着眉头没太看懂。   橙黄的logo,经典的服务标语,看着像是垃圾广告。   我刚要点删除,眼睛一扫上面的称呼‘汤小姐您好’——原来是发给汤缘的!   我和汤缘的公司邮箱其实是很相似的:开头姓氏的拼音,一个Y一个T,后缀根据公司部门号分配,都是设计二部,所以是一样的。   而Y和T这两个字母在键盘上又是相邻的,所以指不定是哪个粗心鬼发错了吧。   “等下缘缘!”我叫住正要抱着设计稿去隔壁工作间的汤缘:“这封邮件是给你的吧?”   汤缘摘下挡脸的墨镜看了看,然后叫了一声道:“可不是嘛!我不是说要跟雷海诺死磕么?前两天跟个侦探事务所询价来着,这是他们发过来的邮件。”   我的太阳穴抽着青筋跳了两下:“这都能发错邮件?错误太低级了吧!就这职业素质还来做什么私家侦探!”   “也是,太不靠谱了。”汤缘撇撇嘴:“转给我看看吧,不行就换一家。”   我想汤缘这应该是下定了要跟雷海诺离婚的决心了。这丫头情感丰富,爱恨直率,做起事来向来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不知比我强多少倍呢。   只是这侦探事务所……   【承接各类民事刑事纠纷,调查取证搜集咨询】   我转发给汤缘以后,正要习惯性地点删除——手里的鼠标突然停顿了一下。   一秒钟内,我改了主意,将这份邮件保存在一个文件夹中。 ☆、第二十八章 要不要这么快打脸?   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工作,我看着那群时刻准备加班加点全力以赴的弟兄们,真心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代维,我还是先回去吧。”打了个疲惫的呵欠,我对正在跟几个员工将事情的代维说:“时差还没倒过来,累了。”   “那你先走吧,调整好状态,这两天养精蓄锐最重要。”代维拍拍我的肩,帮我把行李箱从墙边拖了过来:“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哈。”   我点点头,跟几个人告了别。拖着行李箱,忍着有点痛经的垂涨感。我独自出了大楼准备去拦出租车。   快六月的傍晚,天气喜怒无常。老天总会在这种悲催的时候下点雨,渲染一下我凄惨的处境。   这时,一辆白色的布加迪威龙打了个飘移落在我身边。我怔怔地看着摇下车窗的男人微微抬了下墨镜:“要送你一程么?姚副总监?”   韩千洛的口吻很随意,但好端端的一句询问却生生被他说成了命令般的祈使句。   湿淋淋的狼狈状让我的犹豫略显矫情,他二话不说下车来,直接把我的行李抡上后备箱。   我一直以为他的气质还算低调,所以实在想不通这家伙为什么要弄这种车代步。   布加迪威龙的马力着实不是盖的,整个过程跟绑架似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出了北大街。   抓紧手里的包,我只坐三分之二的座椅。   韩千洛扶了下墨镜看看我:“你很紧张?”   我摇头,其实我只是被车厢里的冷气冻得有点发抖而已。他伸手关了空调,顺便拧开音响。   一首类似民谣一样的外文歌曲缓缓流淌进车厢,节奏舒缓带点小欢脱。   玛利诺之歌。   我终于可以确认,韩千洛就是在校庆上与我萍水合奏过这一曲的那个男人。真不好意思,印象里的他除了手指很漂亮以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谢你。”我说。   “为哪件事?”韩千洛目视前方,没看我。   我哑了哑声音,恍然一瞬——   早上的门禁事件?中午的流言事件?下午的肖正扬事件?还是晚上这场顺风车事件?   好家伙,一天内我欠了他四个人情!   “哦,邮件我收到了。等T-show结束,我会用心帮你做好那件西装的。”我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算……算作感谢吧。”   “我的衣服是你弄脏的,那只能算补偿。”韩千洛冷笑一声,我无地自容。   但他没有故意让我持续尴尬,而是轻转了话题:“想吃点什么?”   “哦,不了,”我摇头。   首先我没胃口也没心情,其次我跟他不熟。   于是赶紧找了个自认为很有面子很合理的理由婉拒:“女佣已经在家做好了晚饭,我等我先生会议结束后回来一起吃。麻烦送我回滨江道——”   我的话语停在红灯处的斑马线外,哗啦啦的雨刷背后——是沈钦君一手打着伞一手轻搭着何韵肩膀过马路的身影!   韩千洛耸了下肩:“我以为你看到我这个高管已经按时下班了,就应该明白今晚并没有什么管理层会议。”   两耳嗡鸣,打脸哐哐响。   我目送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进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想安慰自己说‘我看错了我看错了那一定不是沈钦君’,但停在马路另一侧那熟悉的车身,却又把这一切坐实了讽刺!   “现在,你要跟我去吃饭么?”韩千洛穿过绿灯,口吻云淡风轻。   我流着血的心里默默地想:如果我只是要赌气,那能请你帮我把沈钦君停在路边的车撞飞么?   用布加迪威龙来撞,除非他是坦克才能不报废! ☆、第二十九章 小男朋友   我神情恍惚大脑空洞,基本丧失了一问一答的能力。韩千洛只能自作主张地把我拉到苍翠林立的林荫路畔,一处低调不失典雅的餐厅里。   “先吃饭,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回家吵架。”他毫不温柔地把我拉下车,跟扯行李似的。   我亦步亦趋跟进去,面对着装潢典雅,但空无一人的餐厅。终于吐出一句疑问:“这里,怎么都没人?”   “因为还没有开张。”韩千洛转头对那外籍侍应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外语。很快地,侍应生引着我们两人来到靠窗的一处位置。   韩千洛则摘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随手将菜单推给我。   “有酒么……”我木讷地说。   韩千洛瞄了我一眼:“有,但我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你吐。”   他向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先为我上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我一饮而尽,胃里暖的差点冲出泪水。   “韩先生,我……”压了压鼻音,我抬头看他:“你跟我先生以前就认识对么?你了解他和我姐姐姚瑶——”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蹙眉头,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沈太太,我入股名扬是为了赚钱,了解名扬是为了更好地赚钱。   至于调查现任董事长的私生活,不是我的范畴。”   我知道自己扯着他问这样的话一定是很丢脸,就像个没有主心骨的弃妇一样失态。但我心里乱得跟灾后重建似的,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   “我与沈钦君和姚瑶只是同校友,非同届也非同专业。彼此都听说过名声,但算不上很熟也帮不了你。”韩千洛一手撑着下颌,眼睛微微看着我:“何况,有这个闲心不如想想怎么自强起来,用事实改变事实。”   我明白他的意思,维洛卡斯是全球范围开设的贵族商学院,里面念书的人大多是商界豪门子弟。   随便三个人就是一张关系网,听说过不等于认识,认识不等于了解。   我咬着唇点点头,翻着看也看不懂的菜单。   说实话,这种典型的俄式料理佳肴一直是在我的认知范围以外的。我只知道作为横跨整个东欧大陆的第一大面积属国,那里的饮食文化自成一派,一般以浓油赤酱的御寒类食物为主。   不算很精致,但别有一番风情。   “可是,你……不是说还没开业么?”   男人单手支着脸颊,侧目望着我:“你点单就是了。”   随便挑了几张顺眼的图片指给韩千洛,我的脑子里始终都是沈钦君挽着何韵的样子。   何韵到底是谁?她会不会是姚瑶的好友,故意回来报复我?他们不可能是认真的,沈钦君不可能会爱上除姚瑶以外的其他人吧?   脑子里过着一幕幕的悬疑剧情,等我回过神来,发现韩千洛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椅背上的外套,和桌面上正在作响的手机。   我好奇地凑过去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为阿珏,照片是一张半身生活照。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留着干净爽朗的短发,笑容比天使还纯粹。   难道……这就是韩千洛的男朋友? ☆、第三十章 韩大厨师的良心之作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侍应生,用英文问他韩千洛去哪了。他听得懂,微笑着伸手指了指后厨。   抓着韩千洛的手机,我怀着狐疑的心情跑进去。   “韩先生,你的手机——”   可眼前的场景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   围着白色围裙的韩千洛正在砧板上处理一条非正常死亡的红鲑鱼,十指纤长熟练的动作将那滑溜溜的食材拿捏得恰到好处。   高高挽起的袖口下,结实的手臂上不曾沾染半点污秽。侧脸在明晃晃的吊灯下,呈现出精致的棱角分明。   他在亲自下厨?!   “帮我举一下。”韩千洛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我一眼道。   我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按下接听键,踮着脚好不容易才能举到这男人的耳边。   “阿珏,恩,你和七婶先吃吧。”   “不会很晚的。”   “恩,早点睡吧,别等我。”   韩千洛并不避讳我,大大方方地跟他的‘小男友’通着电话,口吻里皆是万种耐心与千般温柔。   我石化般立在原地,还好他没有讲太久——否则这条胳膊只怕要比砧板上那被醋浸泡的鱼都要酸了。   韩千洛侧了下身子,我会意地将手机插进他的西裤口袋。   然后他说:“你可以出去了,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做饭。”   毫不客气的一句话直接把我噎到南墙!   难怪代维说他行事乖张,汤缘说他喜怒无常。我默默地想:就这古里古怪的个性,得亏喜欢男的。女人那么敏感细腻的动物受得了他才怪。   我坐在空旷无人的餐厅里等,七点过三刻的时候,终于等来了韩大主厨的良心之作——   前菜是红螺南瓜馅饼和腊肠果蔬色拉,主菜是柠檬醋烟熏鲑鱼排配荞麦意面汤,甜点……我叫不出来名字,大概是类似熔岩蛋糕吧。   韩千洛告诉我说,俄系甜点做法相似。但每款都有个好听的名字——这个叫灰姑娘蛋糕。   韩千洛的厨艺不错,当然不能跟专业的比,但用来招待下亲朋好友还是绰绰有余。   我吃的很畅快很满足,用食物填满破碎的心脏。席间韩千洛也很少说话。偶尔看我,偶尔低头想事情。也许谁都有秘密,我无心探听。   放下餐具后,我去吧台取纸巾。一眼扫到那端放在吧台后面的镶框营业许可证——上面的法人代表白纸黑字地落了一个名字。   “这是你开的店?”我恍然大悟。   “哦,朗寒是多元化集团,餐饮前景也比较看好。”韩千洛按着餐桌起身:“下个月正式开张,厨师还没到岗。”   餐饮业和时尚品牌业,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   果然商人就是趋利,什么地方的钱都想赚。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我心里的雨还在稀稀落落。   韩千洛把车停在我家院门外,帮我把行李拖下来:“明天见,姚副总监。”   “谢谢。”我仰头,看了看那已经明亮起来的卧室灯,心里五味陈杂。   我在心里默念,请不要让我看到那两个人赤身裸体的纠缠在我的床上。   然后气沉丹田推开门——   还好,只有沈钦君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   “你去哪儿了?”他问我。 ☆、第三十一章 我不愿意   “跟朋友吃饭去了。”我放下行李箱,看了他一眼。   “汤缘么?”   我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关心我的事,所以这一句追问让我措手不及。   “恩。”   我不想多解释什么,于是对他撒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谎言。   可笑的是,他居然信了。   “去洗澡吧,我有话跟你说。”沈钦君按下烟蒂。年少的印象里他是不吸烟的,姚瑶死后才染上的瘾。   此时我上楼上到一半,冲破冰封的理智被摔在地上。   回头轻声问了一句:“是关于何韵的事么?”   虽然他脸上一贯带着让我捉摸不透的面无表情,但这一次,我分明看到他讶异了一下。   “你听说什么了?”   “没有。”我咬了咬唇:“我没有听说你特意把她调上来做董事秘书,也没有看到……你挽着她的手过马路。”   “姚夕!”沈钦君突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跟踪我?!”   我冷笑一声转过头,继续往卧室走:“碰巧而已。沈钦君,你娶我回来的目的又不是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   没把别的女人直接扔在我床上就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我……哪里还敢要求你什么?”   我甩身走了,刚刚放好浴缸里的水就被突然闯进门来的沈钦君一把拖了出来。他扯着我的手腕,往床上狠狠一丢,摔得我差点窒息:“姚夕,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我替我姐管管……也不行么?”挑起唇角的冷笑,我撑着床坐起来。目光狠狠地回应。   提到姚瑶的瞬间,我确定逆袭了沈钦君的龙鳞。   “你更没有资格提姚瑶。”   他捏住我的脖颈,冰冷的言语一字一顿地落下。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人前是光鲜的沈总和姚副总监,谁能想到人后会是一对儿施虐与受虐狂!   沈钦君,这样有意思么?”   没意思。   我觉得没意思,他也觉得没意思,所以干脆干点有意思的事。   沈钦君开始解我的衣服。   我拒绝:“不行。今天……不行的。”   我的伤还没好,而且貌似还来着例假。   可他疯了一样,压根不理睬我的挣扎。三下五除二就扯开了我白色的休闲衬衫。这衬衫是我在希腊买的,很有异族风情。   一股羞耻伴着一股心疼涌上大脑,我今天偏就不让他得逞!   “沈钦君你个疯子!放开我!要发晴你找其他女人去,刚才装什么小清新去咖啡厅?直接开钟点房不就好了!”我口无遮拦地吼他,吼住了他失控的动作。   “姚夕……”沈钦君举高临下,拇指按住我的喉头:“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警告你不要去招惹何韵。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动我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这个何韵,什么时候成了他理所当然的‘身边人’?   难道就是我在我姐死后的这大半年里,在沈钦君拒绝我走入的世界里——还发生了什么我无法认知的事?   我开始怀疑,我究竟是不是失过忆!   沈钦君甩下咳嗽不已的我,一脚踹开门出去。吓得外面的李婶一个哆嗦。   “先生……”李婶抖索着问:“您的被褥已经晾晒干净了,要放在——”   “给我放客房。”沈钦君头也不回地下了二层。   我戚戚然坐起来,看着门外欲言又止的李婶,微微一笑:“没事,帮我倒杯水吧。”   她哦了一声,眼神有点复杂。我想,她跟我妈年纪差不多大,也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一定是感同身受地想着,自己的女儿可千万不要过得像我这么惨吧。   李婶给我递水进来,我抬头道谢,凛然注意到梳妆台上空空的一处——   “李婶,我姐的那张遗像呢?” ☆、第三十二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打量眼前这阔别好几天的婚房,里面的摆设维持着我去度假时的原样。   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形影相吊。   看起来沈钦君还是一直睡在客房,没有动过房间的任何布置。   ——惟独少了梳妆台上的遗像。   新婚夜我打碎了相框,后来沈钦君叫李婶重新镶嵌起来摆好。那时他还对我说,就是要我日夜对着姚瑶,看我心里到底有没有鬼。   可是现在……不见了?   我以为是沈钦君决定了要跟我分居,把姚瑶的照片放到客房去独自缅怀了。没想到李婶却回答:“哦,先生叫我拿去烧掉了。”   烧掉?   我含着半口水,怔了一会儿。   挂起来也好,收起来也罢,但为什么要烧掉呢?   一时间,毛毛悚悚的凉意从我那被撕坏的衬衫里往外灌风。   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十字阵里。有一双可怕的手,举着望远镜在肆意窥探——   洗澡换衣,吹头发,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到床上。   点开邮箱,我从保存文件夹里调出那封阴差阳错发给我的那封邮件。   就是汤缘联系过的那家侦探事务所的广告。   从我决定将这封邮件保存下来之时,隐隐就动过这个念头——或许有些隐情需要我自己来查找。   我拉着鼠标,滚到底部看落款签名。   【风雨兼程咨询事务所】   联系电话:*****   现在已经是快十点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服务行业还有没有人值班。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取来手机拨打过去。   “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电话那端是甜甜的女声。   我捏着手机有点紧张:“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私家侦探事务所?我要是想要委托你们查某个人的话——”   “呵呵,女士您贵姓。”   “我能先保密么?”我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的女士。这样吧,我会帮你安排一下预约时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咨询我们的主管委托。您看看您什么时间有空?”   我深吸一口气,下周一就是T-show大赛了,我担心自己这纠结的个性一旦吊着情绪,难免影响发挥。要么干脆还是早点委托,早定心吧。   “本周日下午行么?”我知道在周日上午就会完成最后一次彩排,下午是留给大家回去休息放松的。   “我看下安排。”女人顿了几秒钟:“哦,没问题,届时我会往您这个手机上发送一位程先生的联系方式。您可以与他直接联系。”   挂了电话,我的脸有点发烧。   我也不知道我的事跟汤缘那种离婚官司比起来,谁的更复杂些。   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说白了也就只是‘男人’这两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沈钦君对我的态度没什么特别。何韵也只是每天按时给他打饭买咖啡,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心里打着别扭的鼓,但却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心安。比赛事大,紧张的备战状态不容多想——   只有像个处女座的老大妈一样充实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一切细节,才能让我暂时忘记烦恼。   “夕夕,别喝!”汤缘夺过我手里的半瓶维生素饮料,警惕地往一玻璃门之隔的设计一部望过去:“开瓶不离手,喝这瓶新的!”   “就这一小会儿而已。”我心说:她也实在是太谨慎了.光天化日的,他肖正扬还能给我下毒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汤缘和代维嘱咐我说,这几天走路都得小心点,吃饭喝水都要注意,免得肖正扬他们背后玩阴的。   毕竟之前的那场‘批斗大会’叫肖正扬着实吃了一肚子哑巴亏,仇怨是越结越深了。   还好,终于平安挨到了周日下午,我还活着。   从彩排会场出来,我独自一人拦了辆出租车。   我没有忘记与那个私家侦探的约会,地点在中央公园的一处高档花园咖啡吧里。   稍微有点迟到,所以一进门就一眼看到坐在临窗卡座里——正抚弄一只黑猫的男子,他似乎早已在等我了。 ☆、第三十三章 简直不能愉快地跟侦探做朋友   今天的我戴着墨镜,而且特意把头发挽起来,装扮成与平常不太一样的风格。稍微有点拘谨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程先生道:“您好程先生,抱歉迟到了。”   “没关系,我正好也跟朋友在那边坐。”那男人友好地向我伸出手:“敝人程风雨。”   我坐下身来,点了杯美式。紧张地打量着程风雨的全貌,从来没想过我这样一个洁身自好唯恐多事的女人,有一天会跟‘侦探’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见识过的职业打上交道。   程风雨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很是英俊。贵气的腔调和简约不失时尚的衣着,与我想象的那种拘谨严肃的私家侦探截然不同。   另外,他膝盖上躺着一只慵懒惬意的猫,跟他本人神秘又带点纨绔的气质也很搭调。这一幅‘出来喝下午茶顺便接委托’的怡然态度,让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敲边鼓——这个程风雨到底靠不靠谱啊?   而且,男人爱猫?多数是弯的吧!   我想我到底是撞什么邪了,怎么但凡有点姿色的男人就是同志啊!   打断我天马行空的出神,程风雨微微一笑:“那,我们直入正题好么?”   “哦,可是您……确定要抱着这个……”我讪讪地看了眼黑猫。   我怕猫,总觉得那种动物阴阴沉沉的,表面上一副娇羞卖萌的姿态,心里却在骂着‘愚蠢的人类’。   ——跟我姐姚瑶真的好像。   “抱歉。”程风雨把猫放到地上,看它咪地一声跳跑了:“电话里您大致说了一下,是希望能为你调查一个人的来历背景对么?”   “是。”我点头:“她叫何韵,是名扬集团执行董事沈钦君的新任助理,大约十多天前任职。   我想知道这个女人之前的来历背景,她跟沈钦君是不是一早就认识?还有,她……跟大半年前意外死亡的名扬姚家大女儿姚瑶,有什么关系。”   程风雨耐心地听完我的话,一双深蓝的眸子仿佛要能够望穿我的墨镜。   “我大概明白您的要求了,”程风雨点点头:“这样的委托我们承接无数次,不算很复杂。但是这里牵扯的人是商界名流,有一定的社会舆论影响,所以可能收费——”   “钱不是问题。”我赶紧说。   “那好吧,姚女士——”   我凛然一哆嗦。   我是保密了自己的身份,且故意乔装了一下,他竟然叫出我的正确姓氏!   “呵呵,抱歉让您惊讶了。”程风雨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名扬集团的CFO姚瑶女士在大半年前车祸身亡,警方的第一嫌疑人是她的妹妹姚夕。后因证据不足定性为意外。   然而姚沈两家并没有停下缔结联姻的步伐,由二女儿替代姐姐在半个多月前嫁给名扬执行董事沈钦君。   这些都是报纸上能看到的,不算秘密。   所以,我只是稍微分析了一下您的立场,猜测您就是沈太太。对么?”   我脸上有点发烧,好好一出悬疑委托单,生生被人家当成了抓小三的狗血事件。   “我…”我红着脸辩解几分:“程先生您要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单纯怀疑我丈夫与何韵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才来找您。我只是觉得何韵的来历……有点蹊跷。”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老老实实地讲了那些所听所见,所闻所感。   程风雨没有用笔记录,但我从他那不动声色的严肃微表情里,确定他每一字每一句都入了心。   时间过得很快,等我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的时候,手边的美式已经冷了。   “姚女士,我大概已经清楚你的要求了。订金到账之后开始着实调查——”   程风雨跟我开了八万的价格,对我来说还不算特别难以承受。   正要起身告辞,就听到咖啡吧的侍应生急急匆匆过来对程风雨说:   “先生,不好意思,你的猫……抓伤人了。” ☆、第三十四章 你们,认识?   我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发生事件的地点在花园外。所以跟着程风雨一块往外走的时候,不经意地瞄了两眼。   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概是看猫可爱就摸了两下,手背被挠了一道血痕。   侍应生是有点害怕的,毕竟店里出了事,他们难辞其咎。但见程风雨微微一笑,安慰那侍应生:“哦,没事。他是跟我一起过来的朋友,不会要你们店里担责的。”   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长得水灵又漂亮,简直像个洋娃娃一样。可惜,他一开口,我的心就沉了一半——   “风……风雨哥,猫猫挠。”   “没事的阿珏,”程风雨蹲下身子,拍拍他的间,笑得像个天使:“帮你拿冰袋敷一敷,不疼了哦。”   “要打针么,我怕。”   “不用的,别怕。警长刚刚过打疫苗,健健康康的。猫猫打了针,你就不用打呢。”   这稚嫩的口吻,清澈的眼神,以及下半身盖着的毯子——   如果他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我兴许还会觉得暖心一笑。但看这个男人的脸,分明已经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了!   他是一个身体和心智皆有障碍的残疾人,却有着混血儿般漂亮的容颜。真的……好可惜呢。   我不由自主地驻足了一会儿,恍然觉得这个男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风雨哥,我哥哥呢……”   “他去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香草戚风蛋糕,一会儿就——”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一片风凛然飘过,带着有点熟悉的古龙水。   “阿珏,怎么了这是?”   当我看到韩千洛的时候,顿时想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轮椅男孩有点面熟——这不就是韩千洛手机来电显上的那个‘小男朋友’么?   “韩千洛?”   “姚夕?”   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然后加上程风雨,我们三人互相看了几秒钟,异口同声地说:“你们认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韩千洛认识程风雨,那就一定知道他是个私家侦探。   再看我这一身偷地雷似的打扮……用脚趾头想想也猜的明白,我是要来花钱捉三儿的可悲已婚妇女。   真想不通,我还要在他面前出多少糗才够啊。   他们后来寒暄了几句,我就只记得程风雨说看在我认识韩千洛的份上给我打个九折。   反正等我褪下了满脸的烧红时,已经不知不觉地坐上了韩千洛的副驾驶,手里还拿着一块从阿珏那分享来的戚风蛋糕!   “原来,他是你弟弟啊。”我不好意思地从后视镜看着那正坐在后排,一边吃蛋糕一边傻笑的阿珏。   “否则呢?你以为是我男朋友?”韩千洛把车开得平稳,眼睛只瞄后视镜,不看我。   我很尴尬,小声道:“这个,人人都说你是同志,所以我便以为那个……真不好意思啊。”   韩千洛冷着眉眼哼了一声:“那人人也都说你是杀人犯,放荡女。我有相信么?”   我:“……”   韩千洛把这句话说得很苛严,尖刀一样直刺我的心脏,但不知为什么——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我竟觉得好欣慰。   还好,至少他肯相信我呢。   我无言以对,只能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弟弟,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第三十五章 做人别太好奇   “哥哥哥哥,你看外面有灰机!”听着身后韩千珏天真烂漫的嬉笑声,我看到韩千洛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凄怨。但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风,这画面感真是谁看谁心碎。   “哦,是飞机。阿珏乖乖听话,哥下回带你去坐大飞机。”   听了这话,韩千珏乖乖往座椅上一蜷,像只听话的猫儿一样闭上眼睛装睡。   我心有涟漪,侧头看着韩千洛。   “意外堕楼。”韩千洛并没有特意隐瞒,但貌似也不想对我说太多细节:“六年前出事,当时被诊断为植物人。半年多前才醒来,之后就是这样了。   心智差不多六七岁,记忆也是断断续续。腰部以下全无知觉,不能行走。只能慢慢康复着来吧……”   我的心猛然揪紧,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在韩千洛那坚毅的表情下显得十分无足轻重。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赶紧用这个及时的电话来中和下沉闷的气氛。   低头一看,电话是我爸姚忠祥打来的。   我爸是打电话来给我打气的,这毕竟是年纪轻轻的我第一次带着团队参加如此重大的时装秀。   说起来,自他两年前患了癌症以后就退居二线了,除非有重大决策和会议以外,平时不怎么来公司。   这次能因为我而一直惦记着这场T-show,我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小的感动。   “恩,都好,爸你放心吧。”   “我会加油的。”   “好,我跟钦君……”我微微转眼瞄了一下韩千洛,底气不足地撒了个小谎:“也很好。爸你保重身体,明天记得来看show。”   挂了电话后,韩千洛突然对我说:“为了姚老先生的心愿,我看你还是踏实准备明天的比赛为首要。   其他事交给程风雨来处理,是个不错的选择。”   提到程风雨,我又是一阵寒颤,还好韩千洛没有问我那囧囧的委托内容。   “你跟程先生——”   “你不会又怀疑我们两个有什么吧?”韩千洛皱着眉狠盯了我一眼,吓得我差点咬了舌头:“不是,我……我是说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他祖父跟我祖父是一块去国外淘金创业的,从小都是在欧洲定居,认识有二十多年了。”韩千洛往后排看了一眼,装睡的‘小猫咪’此时貌似真的是睡着了:   “风雨以前是做警察的,后来辞职开了事务所,在这个圈子里名气很响。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他很靠得住。当然是有偿的,也比业内一般人士收费高。”   我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你找过他做委托么?”   我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笨。下意识地从镜子里看看后面那‘孩子’的睡颜。有些隐情,大概是不言而喻吧。   韩千洛眉目不转,只轻轻哼了一声:“姚夕,别太好奇。”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我们各怀心思,始终沉默。我甚至都忘了问问韩千洛——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   后来车停在市中心最黄金地段的花园别墅区,我知道能开得起布加迪威龙的人就能把房子置办在这儿。   我刚想开口说我自己打车回去,韩千洛却先一步对我说:“劳驾,帮我门铃按一下。”   此时他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韩千珏抱出来,用世上最温柔的臂膀诠释着什么叫‘捧在手心里’。   我点点头,跑去气派的大门前。叮咚一声,按出了女佣。   韩千洛把弟弟抱进门去,同时回头看看我:“进来喝杯茶,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走。”我推辞道。   “你手中的香草戚风蛋糕,配我这里的意大利红茶会很经典。”他口吻随意,却也没坚持挽留。   但就是这有点无厘头的一句话,竟叫我像魔障了一样,不由自主踏进玄关。 ☆、第三十六章 天妒的设计师   为了方便轮椅进出,韩千珏的房间是在一楼的,从阳台推出去还有个别致的小花园。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千洛走进去,一进屋就被满地的画稿吓了一跳。   “阿珏跟你是同行,学时装设计的,会画画。”给弟弟盖好被子后,韩千洛捡起地上的一张画纸。那上面的图案更是让我目瞪口呆!   “这是——”我不由自主地惊出声:“JEANNELANVIN的彩色玻璃画图案!”   “是,”韩千洛瞥了一眼那熟睡在床中央的男孩:“他天资禀赋,十四岁就去了法国ESMOD设计院校。虽然现在变成这样了,但偶尔还是能画出不俗的零碎图案。”   我倒吸一口冷气——法国ESMOD设计院校号称“时装界的哈佛大学”,是每一个圈内人士最梦寐以求的顶级深造盛宴。   “真是……天妒英才。”我知道这句成语用的不对,但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词能更贴切地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韩千洛拉上窗帘,推着我出去:“事已至此,便往最好的地方想。至少他能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不用再被成人世界里的尔虞我诈所伤害。”   “也是呢。”我像是喝了心灵鸡汤一样点点头。   坐在客厅的棕色沙发里,我的眼前摆着那块形状已经有点不堪的戚风蛋糕。而韩千洛站在不远的吧台前亲自调弄着红茶壶。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很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的。认真的男人最性感,几乎能吸引一切女人……呃,甚至还有男人。   “韩千洛,你……”我知道这个问题问下去以后可能会产生深水炸弹一样的后果。韩千洛说得对,我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不该对别人的事那么好奇。   所以我摒了摒,把即将脱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是不是喜欢男人?”他看穿了我的想法,唇角一挑,若无其事地斟了杯茶推给我。   “谢谢。”我捧在手里,小口咬了下蛋糕。甜腻腻地融化在口中,配上清香浓郁的红茶,的确有种妙不可言的滋味。   但我更感兴趣的,是韩千洛的后文。   “不是我,是阿珏。”韩千洛往卧室门上看了一眼:“他十八岁出柜,跟父亲闹翻了,一个人跑回国发展。   刚一开始身无分文,靠民间同性反歧视社团组织接济安顿的。   我为了找他,联系过那几个地方,后来就被人传成那样了。”   淡淡的口吻,随心地解释,就好像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啊了一声:“那你,就由着外面的风言风语乱传?”   韩千洛低头抿了口红茶,然后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掰了一小块蛋糕过去!   然后转脸看着我:“你的状况比我更糟吧。还不是一样,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么?”   我默然。   韩千洛说的没错,我比他的处境更棘手才对。   他不需要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届时只要找个女人结婚就不攻自破了。   而我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亦或者说,我根本不用多想其他人怎么看。光是一个沈钦君......   “走吧,送你回去。”韩千洛起身,我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疯狂作响。   代维的电话?   我以为必然是有关明天T-SHOW的事,这时候人人紧张,压根不敢怠慢。   “喂,怎么了?”   电话那端一片乱嗡嗡的,除了代维的声音貌似汤缘也在他身边喊叫:   “夕夕,你快点过来!出事了!” ☆、第三十七章 出大事了!   韩千洛把车开到东大附属医院,还没等停稳我就推开门冲了下去。   千算万算,步步谨慎。没想到还是在最后一刻出了大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在急救室内外看到代维和汤缘,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保安,甚至穿着制服的警察。   汤缘皱着眉红着眼圈,把我拉进病房,我一眼就看到病床上那脸色苍白,额头上包着一层又一层染血纱布的男孩——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北棋,北棋你怎么样了?”我扑倒病床前,叫他。   一看到我,周北棋的眼泪也开始打转转。   “对不起,姚姐。我……都是我不好……”   周北棋是我的模特。   是明天T-show大赛上六位男模中的主模特。   我们合作了有好几次,一直很搭调很愉快。   刚满二十岁的他是SPRING演艺文娱公司近一年来的后起之秀。身材条件极佳,相貌英挺俊秀。且踏实肯干,进步很快,能驾驭演绎各式各样的主题风格。   当初选人签合同的时候,我和代维可是与财务运营部磨破了嘴才申请了高于预算的百分之五为酬劳代价,拿下了周北棋的档期。   而这次T-show大赛,我最最精华的设计作品统统都是按照他的尺寸贴身剪裁,最后一个环节的互动配合表演更是我们彩排了N久的。   现在距离明天比赛不到24个小时,周北棋却在刚刚下出租车的瞬间,就被一个醉鬼扑上来用酒瓶子砸破了头!   傻子也看得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姚姐,我……我不要紧的,明天灯光暗,我让大夫多缝几针,先拆了纱布撑一下——”看着那面无血色的男孩,还抖着青紫的嘴唇说这样的话。   我屏着鼻音:“别胡说,都这样子了,赶紧躺下。”   我把周北棋放躺下,急着问身边的医生:“大夫,他……他的脸不会有疤吧?”   “只是额角有裂伤,缝了两针,不会影响面部。”   听了大夫的话,我总算松了口气。我关心周北棋,就像关心一个弟弟一样。比起T-show的事,我更在意的事北棋的脸会不会毁了——那是他的职业资本啊!   这会儿代维进来说已经通知了周北棋的家人和模特公司。打人闹事的醉鬼也被行政拘留了。   但是那家伙一看就是拿了钱的,态度十分诚恳,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认罪认罚。   我们大家都明白,现在就算是杀了那家伙也改变不了这残酷的事实——   周北棋这个样子,明天根本就不可能上台了!   “一定是肖正扬他们做的!”汤缘愤恨地说。   我不置可否,心里也是透明镜似的。找不找证据,追不追究刑事责任那都是后话。问题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都是我拖累你们……”周北棋的伤不算很严重,但失血也不少,这会儿大夫说他还有低烧,一定要保证休息。   看他那样子,我真是心疼得受不了。   “北棋,”我挑了下唇,跟他轻轻对了下拳:“好好养伤,其他的姐会想办法。这不是你的错,别有压力。”   的确,不是他的错,是我们疏忽了。   这几天光想着自我保护了,压根就没想到这帮混蛋会有这种方式对我们下手。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公司的保镖车接车送,要么干脆就在公司附近开酒店房给模特们住。但是现在,什么后悔药都没得吃了。   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在剩余的不到20个小时里,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替换周北棋! ☆、第三十八章 你怎么在这儿?   周北棋的姐姐姐夫来了以后,我们这一行人寒暄慰问了几句。然后决定立刻滚回公司通宵达旦——   韩千洛表示,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先祝我好运。   “放心吧韩总,”我咬了咬牙把他送出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是亲自穿着那些衣服,也要爬上T台去!”   韩千洛笑了笑:“那我真是蛮期待的。”   之后,我、代维、汤缘,三个人轮番电话,把整个设计二部的十二个员工都从睡梦里揪来了。   “我刚刚收到渠道部经理的邮件,一共提供了本市四十六家有名有目的模特公司。”代维站在会议室最前端,虽然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正遇到大事要事的时候还是很有担当的。   这会儿我们一回到办公楼就像土匪一样侵占了会议室,连夜召开紧急对策会议。   “要一家一家找么?”汤缘皱着眉在白板纸上乱划着。   “否则呢?肖正扬手里的空档模特倒有一两个凑合的,给你你敢用么?”代维白了她一眼:   “你们听我说,T-show大赛在明天上午十点正式开场。我们是第十三个出场,也就是倒数第四个。按照时间轴来算,只要在十一点半之前落实,就能赶得及。   但是,需要留出一些时间进行动作规范讲解和互动彩排——姚夕,”   他在叫我——   “啊?”我正在一片惨淡阴霾中发呆,一个激灵打出来:“我,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或者……或者一个半也行,这是极限了。”   代维点点头:“我也觉得差不多。那就是十点之前,一定要人员到位。”   随着一声散会,我们全员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冲回办公室。   整个设计二部都快变成客服中心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打电话!   我打一个电话勾一个名字,哪管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真的很担心明天一早,名扬会被这些模特公司联名起诉‘扰民罪’,然后集体遭封杀。   “缘缘,你那边收到几份备选资料了?”我皱着眉头刷新邮箱,好不容易收到一份,看一眼就给删了——这颜值,尼玛三百六十度全是死角。   “你俩看看这个行不?”汤缘冲了第三杯咖啡,还没消肿的乌青眼这会儿又要加一层黑眼圈了。   “不成不成,这人我以前用过,蠢得够可以的!”代维拍着大腿:“继续找——”   “北棋的尺寸实在太不主流了。”我懊恼地揉着太阳穴:“尤其是那一双大长腿,真的很难在亚裔模特里找到啊。”   “但是纯欧美籍的模特又很难有那么清雅秀丽肩身。”代维晃着脑袋直咂嘴:“而且外貌轮廓过于硬朗,与相对低调的中国风设计不搭。”   “真是的,短短一个晚上哪去找这么完美的结合体!”汤缘都快砸桌子了:“先紧着身材尺寸挑吧。丑点就先丑点,毕竟台上还能靠化妆弥补。”   我机械地拨着一个个电话,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希望和第几次失望。但我咬牙告诉自己说,不能慌张——   这是属于我的舞台属于我的战场,我肩负着整个团队的心血和希望,绝不能被这样一点小小的挫折打垮。   我咽一口咖啡,刚想起身去洗把脸打打精神,凛然发现自己肩膀上多了一件薄薄的空调衣。   一回头,我发现那一张脸比空调间还冷的人竟然是沈钦君!   “这里温度开得低,你就别再着凉了。”他的口吻依旧不温柔。   我垂了垂眼睛,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第三十九章 妖精害人快打死!   “我听说出事了,过来看看你……们。”沈钦君面无表情的回答:“之前去看过周北棋了。”   “我替北棋谢谢沈总的关心。”我讪讪地说。   沈钦君怔了一下,旋即点点头:“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我尽量想办法——”   我心里冷哼一声:“沈总放心吧,这是我的责任,我自己能处理。”   我为我自己的倔强和抵触所震惊,也许是当我意识到自己手里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考虑,更重要的责任需要承担的时候——什么期期艾艾,什么无病呻吟,什么……沈钦君……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难怪人人都说,事业是最好的麻醉剂。这世上要做的事太多了,爱情不可能是全部。   “姚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拼命。”沈钦君立在我的办公桌前,声音徐徐的:“以前你总是一副什么都漠不关己的样子……”   “那是因为,沈总从来没有用心了解过我。”我不想再跟他说话,我怕自己还是没有强大到能在沈钦君偶尔不那么激烈的慰问中,保持不沦陷的人格。   你是我的死穴,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暴露死穴。   “沈总,专业上的事你不明白。”重新温了温咖啡,我轻笑一声:“如果真想帮忙,就协助警方找找那伤害周北棋的罪魁祸首吧。我觉得这案子不难破——”   我与沈钦君的对话不冷不热地僵持在零下一度。直到何韵走进来,用春风般的笑靥打破冰封的气氛。   但我一下子就被冰霜的升华结冻了心——为什么她也在!   难不成这两只刚从我的床单上滚下来?!   “你怎么也过来了?”沈钦君问何韵,表情不像装的。   可这会儿刚刚解除疑虑的我还没等舒缓一口气呢,就听到沈钦君柔软下了口吻对她又说了一句:“身子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沈总我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何韵笑得可真温柔啊,仿佛刚摘的白莲花还带露水着呢:“听到行政的李姐说起出事了,我不太放心,就想来看看。”   这会儿再不吭气我就真成了包子了,冷言冷语地瞄了何韵一眼,我说:“何小姐,这是我们设计部的事,就算您是‘沈总的人’也不用这么僭越吧?”   “姚夕,”还没等何韵眼泪含眼圈呢,沈钦君就盯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别这么咄咄逼人。”   “好,那我恳请你们出去,留给我们这一群心情不好的人最后一点时间来解决大事,好么?”我冷冷地回应:“T-SHO的事就是公司的事,沈总该不会想要‘未及出征,先辱大将’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气氛尴尬不过三秒,顷刻就被何韵那春风般的笑容化解了:“姚副总监,我猜想你们一定要在这里加班熬夜,所以专门带了点心过来。”   何韵说着,就将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不锈钢的保温盒,一阵热气腾腾的喷香扑面而来。缭绕的雾气,在我和沈钦君之间升腾,很奇葩地渲染了一种高手过招的舞台氛围——   然而,当我意识到这一屋子‘吃货’集体没节操的倒戈之时,才明白什么叫正室高一尺,小三高一丈!   “有吃的!啊,都快饿扁了!”一窝蜂的僵尸扑过来。   “谢谢何秘书,是你自己做的吧?不客气了哈。”   何韵笑得比菊花灿烂:“随便做的,献丑了,大家尽情享用哦。”   这心机婊一样拿捏人心的手段——   我简直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绝对是跟我姐姚瑶一个模子里荼毒出来的害人精!专克我这种悲催外表玻璃心的女汉子! ☆、第四十章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kitty?   我捏的拳头咯咯响——   沈钦君你他妈的什么烂品味,死了一个白莲再找一个绿茶,半点进步都没有么?   这时我抬头盯了盯汤缘个没大脑的熊孩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尼玛真是闪得过姚瑶的没羽箭,扛不过何韵的过墙梯——是不是因为自己闹离婚,把智商都先挪用了!   汤缘看我瞪她,赶紧触电一样把一颗水晶小笼包放回去,冲我吐了下舌头。   我心说:你他妈的还算识趣,今天要是敢咬一口我绝对跟你绝交。   “都给我放下!”这时我大喝一声,全场镇住!   “设计部办公室严禁吃食,都忘了么!今天我陪你们一起饿着,共度难关!   明天,赢了,我们沈总亲自掏腰包给大家设庆功宴!听明白了没有!”   就你会收买人心?我一样会!而且人情是我的,钱是花沈钦君的!比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   一时间,所有人溜溜放下手里的食物,个个滚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投入工作。   沈钦君铁青着脸色,用眼神瞄了一句‘疯子’,然后转身推门出去。   何韵则满脸尴尬地看着那些被咬过几口的包子点心,苦笑一声冲我点点头:“抱歉打扰了,姚副总监,那我先走了。”   我觉得我赢了,至少这次沈钦君没有如之前一样把我抓到洗手间,像捏鸭子一样捏我脖子!   汤缘过来撞撞我:“喂,看不出来你发起飙来还挺给力的。行,深得姐真传——”   “少废话,敌友不分。”我不满地瞄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抽了包饼干塞给她:“以后只能吃我给你的东西!”   “是!主人!”   看着汤缘没脸没皮的笑,我心里虽然小爽了一番,但始终还是开心不起来:“缘缘,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以前对我姐的态度太软弱了?”   汤缘想了想:“恩,怎么说呢?姚瑶跟何韵不一样,当初人家两个是明着秀恩爱,你是暗恋,当然只能低调咯。   可是现在凭空冒出来个何韵,又是在你们已婚的状况下。我觉得就算沈钦君故意用她来给你难堪,也掀不出大风浪。宽心啦!”   “可我怎么觉得,沈钦君看姚瑶和看何韵的眼神……没有什么分别呢?”   “诶?难道还魂诈尸啊?”汤缘捂着嘴笑:“放心,她就是个鬼附身我也找张符给她贴飞了!”   我凄然苦笑。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说沈钦君对姚瑶还是单纯的倾慕和疼爱,那么对这个何韵的态度,仿佛更多了一层怜惜。   不过既然已经把事情交给那个侦探程风雨了,我也懒得多管它是人是鬼的。   我斗不过姚瑶不是因为我有多蠢,只不过是因为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当成是沈钦君最爱的人。我没有她绝,没有她狠,从没想过真要捏着刀子去捅她——   但何韵可不一样,随便一个披着绿茶皮的小助理也敢在我面前横行霸道?真当我是吃素的么!   “姚夕!你快下来一下——”这时代维把电话打过来,我掐断思维,匆匆往楼下去。 ☆、第四十一章 他,没来么?   代维把最后选定的三个候选人推到我面前,让我再考察定夺一下,尽快交流交流感情。   我横看竖看,真是各有千秋啊!   不是两个眼睛不一样大就是大厚嘴唇,真想花点钱让他们去整整容。   代维用唇语无奈地向我表示‘稍微条件好点的档期都排得满满的’,凑合着用吧。   最后我选了个脸上稍微有点痘坑的端庄模特,因为只有他穿上我的设计装后还能稍微像那么点样子。至于这一点小缺陷,在舞台上能用粉底遮瑕的。   连夜的培训叮嘱彩排动作,忙得不知疲倦。等东方挤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我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对代维摆了个OK的手势。   “夕夕你行不行啊?要么沙发上赶紧眯一会儿吧。”代维看着我熬红的双眼直咂嘴:“等下你也要登台,这幅模样化了妆会像僵尸的!”   “算了,趁着亢奋赶紧去舞台熟悉熟悉吧。”我看着身后这名临时模特:“重点保护他,可别再出差错了!”   估计身边这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小模特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在此之前他定然是想也没想过以自己的条件还能有幸参加T-Show。   这会儿更有专车开道相送,真是人生高调一次,死而无憾的即视感呢!   八点左右,我们一行人准时奔赴到会场。先看到阴阳怪气的肖正扬从我身边错过去,他挑着令人厌恶的冷笑说:“姚副总监,你的假睫毛歪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嘲笑我没精神的通宵脸,因为我他妈的还没贴假睫毛呢!   憋着心里的一股劲儿,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一帮三脚猫的下三滥手段算得了什么?以为这样就能打垮我了?   就算今天临时找来的模特是团毛线,我也能把他们织成毛衣!   “谢谢,”我优雅地笑笑,冲他点头:“肖总监也这么早就到了?”   本来我以为他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这次比赛,还会死乞白赖的要求上台。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不作挣扎了,一门心思专跟我作对,倒是敬业哈。   “当然了,来得早能有好热闹看嘛。”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往我身后那个怯生生的临时模特脸上瞄,得意的样子不言而喻。   “走啦夕夕,”代维见势不对,提着箱子把我推走:“缘缘她们早已经进后台了,别杵在这儿踩狗屎了。”   “你!”肖大狗屎狠狠盯了代维一眼,口型摆个‘死基佬’。   我哼了一声转头就走,这会儿没心情跟他废话。   至于周北棋的账,咱们事后再算。   一边任由化妆师在我脸上涂尘抹粉,一边以最快的速度与最终定稿的模特进行沟通。   等到汤缘告诉我已经开幕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哦,对了?我爸来了么?”   “来了,跟你后妈一起来的。沈钦君陪着在第一排贵宾席呢。”汤缘刚想还说点什么,代维突然冲她使了个狠狠的眼色。   我瞄了他俩一眼:“不用瞒,我知道何韵一定也陪着呢。”   “唉,别想那些糟心事。”代维一边揉着我的肩膀,一边劝:“听缘缘说,昨晚在办公室你真是帅死了!哥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说。有时真是这样——你硬气一点男人反而不敢动你,你看沈钦君后来不是也没说什么?”   是么?   我眯着眼睛想:貌似韩千洛也这样说过,女人若不自强,可怜给谁看?   “啊,对了?韩千洛来了么?”   代维和汤缘对视了一下:“不知道,好像没看见唉。” ☆、第四十二章 整个人都不好了!!!   经过与T-SHOW组委会的协商周旋,大赛最终同意我们排在最后出场,可惜这牙缝里抢出来的一点时间对我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我看了看身边这‘规规矩矩’的模特,虽然从上到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怎么看都少了那种惊艳的腔调。   尤其是最后环节的共舞互动,连他搭在我肩上和搂在腰上的手都显得又陌生又僵硬——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耐着情绪调整最佳状态。一面鼓励他,一面安慰自己。   哪怕不求有超凡的表现,只求不要出糗犯错。   此时刚过十点整,T-SHOW正式拉开帷幕。但汤缘和代维都不许我出去看,估计是怕我心里有落差吧。   听说这次T-SHOW评委阵容十分庞大,新增了好多外籍时尚商界巨咖,有些名字连我都没听说过。   我当然明白,在这样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下,临时换模特可不像我临时换件婚纱那么简单。   当我的模特第N次踩了我的脚,并连连抱歉的时候,外面的秀场中正传来阵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我最后的一丁点信心都快给狗吃了。   “夕夕,你先下来吧,还有三个就到咱们了!”汤缘冲进来喊我。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对着那模特笑:“放松点,就当是普通走秀好了。”   接着,脚步虚无的我被汤缘拖离了后台,等下上T台的专属通道在最右侧。我要在那边备场。   我穿着银色亮片的连衣裙,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比我自身的光源要昏暗。   我是真的不想在成为焦点的同时,成为今晚最大的笑点。   往第一排VIP席上瞄了一眼,我看到了我爸姚忠祥,他的目光很期待。也看到了沈钦君,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频频看手表。何韵站在他身后,穿一袭低调的米色连衣裙,神情恬淡。   我还看到了蒋怀秀漠然的冷笑,看到肖正扬得意的神情,看到很多很多或期待或紧张或虚伪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我没有看到韩千洛。   说不出心里有种什么样的滋味,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出过太多次的糗,都快滋生出麻木和依赖了。   伴随着最后一波掌声和欢呼久久不平,那首已经快被我听烂了的熟悉背景音乐终于响起。   这是我和代维亲自为show选的配乐,十分符合我们今天的主题设计。   灯光忽明忽暗,时急时缓。五个副役模特率先出场,拉开这场尘埃落定的序幕。   我攥着发冷的手心,指甲几乎要掐疼了可怜的汤缘。   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T台前方,我祈祷着。祈祷我的临时主役模特可以发挥他最好的水平,将我这一整套呕心沥血的作品演绎到极致。   然后我看到他出来了。   缭绕的灯光镭射满溢着华丽——   竟能把那么平庸的一张脸映衬得如此出众绝伦?   竟能把那么生怯的步伐改善到那般自信卓绝?   竟能把我那一系列明明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衣装,拿捏得浑然天成?   开玩笑的吧!   当我的目光聚焦在近距离的容颜上,终于意识到,那个穿着我的设计品,在台上引爆出全场雷鸣般欢呼的男人居然是韩千洛的时候——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四十三章 只属于我的盛宴   “这!”汤缘与代维同时惊叫出声,而前排观众席上的一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这是什么情况!”   “韩千洛怎么会上台去当模特!”   “该不会是作秀吧!”   “废话,这本来就是秀啊!”   难以再去辨别耳边那些七嘴八舌的呼声,我就像被蛇女美杜莎盯过一眼那样,目瞪口呆地石化着。   到底还是代维见过世面,事已至此,别说走出来的是韩千洛——就算走出来条牧羊犬,我们都得死扛下去!   “夕夕你别发呆了!”眼看着短短的三分钟循环场已经接近尾声,在全场爆棚的欢呼声中,终于迎来了背景音乐的大高chao:“快上去啊!”   代维一把扛起我,汤缘赶紧把工具箱推到我怀里——然后我恍然看到面前伸过来的那只手!   韩千洛微笑着弯下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拉住我。   就像十九世纪英国皇室里优雅的绅士,虔诚地邀请淑女共舞一曲。   本来应该从右侧阶梯上去亮相的我,就以这种不算很优雅但也不算很狼狈的姿态被拽上了T台!   但我掉了一只高跟鞋。   足底轻掂着T台的红毯,我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就见韩千洛突然单膝下地,将那只‘灰姑娘的水晶鞋’端正地为我穿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夸张与优雅,以至于全场观众都以为这是一段安排好的表演剧情。   毫无违和感的补救这一处小小的失误,他单手拉起我的手,随着音乐高亢的pose中,时间在那一瞬停滞。   “听说你们找遍了全S市的空档男模,怎么不记得看看邮箱里那份……我的衣着尺寸呢?”轻声吐息在我耳畔,我愕然地盯着他灰蓝的眼眸:“优秀的设计师,应该懂得很好地运用身边一切资源。”   但我不能再发呆了,再发呆……音乐就要结束了!   刷拉一声展开手里的组合工具箱,我像个优雅的魔术师,不停地告诉自己说——我能把这世上最平庸的模特变成韩千洛,就能把一场明明只要输的不难看的战役,变成历史性的大捷!   我翻动着手上的裁剪,就像握起指挥棒的指挥师。我在他身前身后飞舞,要用最自信的表现不负他对我的这一番‘救场’。   我不知道韩千洛为什么要这么做,私以为——他是不是看腻了我可怜楚楚的样子,想帮我赢一局玩玩呢?   可是当我对上他双眼的瞬间,却又被那里面蕴藏的执念与坚定,深深感染了。   落在音乐骤然停住的节拍上,我拉开韩千洛的手臂,将他身上这一件二次加工的作品呈现在万众瞩目下。   我不确定此时的自己心跳加了几个马力,只知道在那男人有力的大手撑托下,我的腰杆站得坚稳有力。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灯光绚烂的舞台上往下望,我以为我能找到沈钦君。我渴望着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他会不会为我骄傲?会不会为我感动?   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把我的身影映成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可是黑压压的,我什么也看不到。   此起彼伏的欢呼中,我带着我的作品,我的模特,我的‘韩千洛’,谢了一次又一次的幕。   直到主持方上台,我看到韩千洛向他们点头示意,并接过了话筒——   他,这是要说话么?我惊愕不已! ☆、第四十四章 代替她,让你骄傲   韩千洛轻轻吹了一下掌中的麦克风,用爽朗沉韵的英文,向全场致了一番辞:“Ladies-and -gentlemen ,I-never-thought-that ,one day-I-will-be-in-this-stage-in-such -a-way,which-does- not-belongs-to-me……”(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站在本不属于我的舞台上……)   寂静的会场,慢节奏的舞台与之前的沸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我亦是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每一字每一句。   韩千洛说:也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只是一场用来争名逐利的show。用时尚的眼光去审度,用苛严的标准去评判。却鲜少有人愿意去理解一个设计师,一个团队,那种倾尽心血,精益求精的付出。   所以今天,我愿意亲自站在最接近这份赤诚的距离里,去感受,去见证,天才当之无愧的诞生!   我不知道那背后雷鸣般的掌声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样子的韩千洛像足了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我站在他身旁,每一束普照下来的光,都仿佛是上帝恩赐的。   我想在我未来不知还有多少岁月的人生里,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挺着飘飘的意识,我集中精力地去捕捉幕后报台里一字字字正腔圆的成绩。   十二个评委一一打分,眼花缭乱的光数板让我无法以最快的速度结算出分数。   韩千洛轻轻扫了一眼,轻声在我耳边挑笑:“姚夕,你赢了。”   “The-final-score-of -9.8- points, ranked -first,”四面八方的大音响,在全场屏住的呼吸中爆出了最后的结果:“The-champion- belongs -to–the- seventh- session- of-T-SHOW——   is-kitty-Yao, from- Mingyang -Fashion-team!”   我确定我没有听错!   就是我的名字——   第七届T-show大赛的结果,以9.8分的最高成绩拿下了冠军的,就是我姚夕带领的名扬时尚设计团队!   疯狂的掌声欢呼声湮没了诋毁与轻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光天化日下站得那么笔直!   然而下一秒,就被汤缘代维以及整个设计二部的弟兄们围堵,拥撞,汗水与泪水洗礼着我们整整两个月来的心酸辛苦。   意外,委屈,质疑,诋毁,我们一步步挺了过来,走到今天这场胜利之下。   我太想大哭一场了。哪怕是扑到缘缘傲人的胸脯里,扑到代维甜腻腻的肩膀上,亦或者是韩千洛坚定的眼神中。   但我首先需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我的家人——   沿着人群涌动的水潮往下望,我抓着奖杯,脱开拥抱,一路冲下了T台。   我爸姚忠祥先生激动地向我扑过来,上一次拥抱是在我的婚礼,短短二十几天,我觉得他又瘦了。   “夕夕,恭喜你。”确认我爸眼中的自豪和感动是最真实的,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比姚瑶更让他感到骄傲。   继母蒋怀秀依旧秉着一脸阴阳怪气的死人样,我跟她——从来都没有 必要装作彼此喜欢。   “夕夕真是能干啊,想不到连朗寒集团的韩少居然能帮你道这个份上。钦君,以后可得好好对夕夕,好大一棵摇钱树呢。”   这话里有话,根根刺心。   可就在我和沈钦君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时候,笑眯眯的何韵走上前来。三五句话就帮我打了个圆场:“姚太太,我们沈总可是一直很疼姚副总监的。而且这场胜利,是我们姚副总监功劳最大。旁人呐,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一席话讲的真是比姚瑶还大方得体,我心里暗暗冷笑:“我可不敢自居功劳,沈总领导有方,何秘书你后勤体贴,大家都有份。”   今天的我,只属于鲜花和掌声,我不想再听假惺惺的废话来扰乱心思。   于是我告别了爸爸,转身准备回后台换装。   “等下,姚副总监——”刚刚转过走廊,我没想到何韵会叫住我。 ☆、第四十五章 轮不到你来管我的肚皮   “何小姐找我有事?”我本能地警惕起来,微微往墙边退了两步。   “我……”何韵轻轻走上我面前,脸上的笑容很随意:“我是想来恭喜姚副总监的,刚才的表演真的太棒了,我一个门外汉……虽然看不出门道,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气场折服——”   呵呵,废话就别说了吧!我从心里牵出一匹草泥马,随手丢到屠宰场。   “何小姐,有事就直说吧。我的朋友们还等着我去庆功呢。”我打断她的话。   “其实我大概猜得到,姚副总监对我可能有点误会。”何韵微低下头,咬着那樱花色的嘴唇:“我跟沈总……没什么的……”   我心里冷哼一声:特么我还没去质问你们,你倒先不打自招了?   既然你要说那就说个明白好了。真话就姑且听着,如果是假话——早晚会有私家侦探帮我戳穿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从昨天出事忙到现在,还没给人家程风雨打定金呢。   想到这,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早就认识沈钦君吧?”   “是的,我妈妈是姚太太的好朋友。跟你姐姐姚瑶和沈总有些交情。”何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听说过姚副总监,只是以前都在国外生活,没机会见过您而已。”   我细细地听着,不动声色。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没怎么工作过。后来爸爸妈妈海难过世了。我一个人回国,无亲无故。于是姚太太好心帮忙把我安排进名扬来,让我有份轻松点的工作。   沈总可能是考虑到我身体不好,对我……略施照顾。   如果惹得您不快,我申请调回财务部好了……”   略施照顾?我呵呵冷笑——需要照顾到跟牵鸡崽子似的挽着肩膀过马路么!   他沈钦君这么会照顾人?我沈太太怎么不知道!   何况她这一脸惨兮兮的表情算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选秀节目的评委,过来跟我比惨么!   “何小姐您别说了,”我打住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微微挑了下唇:“既然是我姐姐的朋友,你就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你好自为之吧。”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劝劝姚副总监。”饶是被我如此不客气地回击,何韵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悦,道行真深啊!   “沈总是个长情的人,很负责任。想要他一心一意对你其实并不难,   您可以稍微考虑下,比如等到你们生个孩子——”   生孩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要跟沈钦君生个孩子。何况,姚沈两家的联姻本就是有一定商业合作目的,替姐姐嫁他也是两家老人的主要意思。   就算是为了我爸之前立下的那份遗嘱,沈钦君的妈妈也早就盯上我的肚皮了。   所以结婚生孩子,理论上是早晚的事。   可是用孩子这么无辜的因素来试图绑住这个眼里心里都没有我的男人,也未免太自轻自贱了!   我对何韵那不知动机的提议表示嗤之以鼻:“谢谢,但这是我和我先生的事,不劳何小姐操心。”   何韵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地回应她,一时间,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   越僵越难看,直到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突然就倾倒在我身上!   卧槽!这什么情况?!   “喂!何小姐!!”我当时就傻眼了,这……这这这算是哪一出戏啊! ☆、第四十六章 那道伤疤?   眼看着何韵就这么跟林黛玉似的倒我身上了,我第一反应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这千年妖精给埋了。   但人命关天,我不敢懈怠,只能扯着嗓子冲后台呼救。   “缘缘!代维——”   汤缘等人冲出来,一看眼前这场景登时也呆住了:“我靠,夕夕!你把她怎么了?”   我恨得牙痒痒,撩起高跟鞋一脚踹过去:“我怎么也没怎么她!”   妈的,这不就是大街上的碰瓷么!   这时,何韵苍白着脸色,缓缓睁开眼睛:“没事……我只是低血糖。你们,谁有糖啊……”   我们这一群熬夜鬼早就快把身体透支了,谁的包里都是有个把块巧克力的。我也没想那么多,赶紧翻开来抽出半块,正要往何韵嘴里塞——   然后沈钦君又来了,又喝住了我的动作。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的一举一动看在他眼里都像是在做坏事呢!   “你给她吃什么!”一把抱起何韵,那动作就像游走在护城河边的抢尸队!   “她只是低血糖昏倒!”我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对巧克力过敏!”沈钦君冲我吼。   吼得我和汤缘代维差点同时笑出来。   “狗才对巧克力过敏,谁知道她还有这么脆弱的尿性!”汤缘这个口无遮拦的货,也不管沈钦君这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啪叽丢出来一句揶揄,引得一众人都在吃吃地笑。   “姚夕你够了,还要害她多少次才满——”沈钦君话音未落,木讷在原地的我就看到何韵突然睁开眯着的眼睛,咬着唇冲他摇头。   看她那神色,似乎是想要阻止沈钦君说什么。   “不关姚副总监的事……我能起来……”   尼玛说是自己能起来,那边还在软绵绵地往我丈夫的怀里靠!她纤弱的手抓住沈钦君的手腕,貌似用了挺大的力气,跟难产似的!   连站在一旁的代维都看不下去了,他抖了抖一身健硕的肌肉,走两步过去:“沈总,我来吧。还是送医院看看,刚才脸色很吓人——”   “我来就行了。”沈钦君也没有理代维,径自抱起何韵。   这是当着我这个沈太太的面啊!   在这一屋子人的面前,在我的朋友我的下属面前——沈钦君你太绝了吧!   “沈钦君!”我喝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   “今天就算不为我,你身为名扬的执行董事也总该为我这一屋子设计二部的弟兄们庆个功吧!   就这么抱着你的私人秘书离开,不怕冷了大家的心么?”   一时间,全场气氛跟上了502胶似的,所有人的呼吸都凝滞了。而下一秒,我压根就没想过沈钦君会甩出一张银行卡,直接丢在我脸上!   “拿去!有你姚副总监带着大家庆功就是了!”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沈钦君怒视着我:“T-SHOW那么大的事都能自作主张地找到‘贵人’相助,你眼里什么时候有我这个沈总了?”   我刚想说韩千洛不是我找来的,又稍微嚼了下沈钦君这句话——听着貌似怪怪的酸酸的?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你沈钦君该不会真的是很在意——我从哪个男人的臂膀里谢幕吧?   “姚副总监,你们都在啊?”   韩千洛!   我回过神,心里窃喜:真好,他总能在这种时候出现。   “有位投资商想要见见你,方便跟我过来下么?”韩千洛打量一下这情景剧一样的还原场面,也不多问不多语。   说实话,我恨不得他能把我揣口袋里带走,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转身的同时,沈钦君也抱着何韵转身。我想我们之间的距离,远远不止隔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我的余光扫到何韵裙摆微微撩起下的雪白大腿——恍惚瞬间,好像看到她左腿靠近膝盖弯的地方,隐隐有条熟悉的伤疤……   这伤疤,我在哪见过唉? ☆、第四十七章 别哭   自后台往贵宾休息室去有条捷径,可以直接从地下车场找电梯上去。   此时韩千洛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正装,笔挺的背影在前面引路,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   可就在快进电梯的时候,我凛然背过身去:“对不起,等一下。”   我真没用,竟然还是会流泪。   堂堂名扬姚副总监设计师,刚刚摘得了T-show大赛的黑马冠军。   本该是时尚界的新宠,是人人眼中欣羡的冉冉新星。我怎么能让今天的自己这么狼狈?   我想不通何韵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也想不通沈钦君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在意,更想不通在这两人眉来眼去的默契里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觉得自己压抑地快要死了,又不能带着这样一幅面孔去见客人。   想赶紧哭完了事,但越着急越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一定把我的脸冲得跟泥石流一样了。   一张手帕从我肩膀上递过来。   “我没事……”我倔强地哽了下声音。   “哭本身没有错,但人早晚得停下哭泣,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韩千洛在我身后说:“另外,我这把年纪的人,还拼着一张面孔陪你做那么疯狂的事。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幅落魄模样的。”   “谢谢……”我抿着唇,飞快擦掉了快要糊开的妆。转过身冲着韩千洛笑笑:“我……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会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就感,比一开始就唾手可得的胜利更有味道。”韩千洛接过我还给他的手帕,折两下放进口袋:“不美好的过程,是因为……还没到结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一贯心灵鸡汤状的荡漾,眸子里反而咬出一声莫可名状的寒意。   好像是说给我听,也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凛然哆嗦了一下,然后赶紧垂眼低下头:“我没事了,走吧。”   来到楼上的VIP会客厅,我见到组委会的几位人士正在跟一位打扮十分高贵的外籍老夫人讲话。   这时韩千洛也走了上去,用我听不懂的语系跟老夫人打招呼。口吻很是随意。   工作人员向我介绍说,这位老夫人是本届T-show大赛的投资人之一,俄罗斯人,名叫娜伊莎,在欧洲时尚界有几分名气。   说她十分欣赏我的获奖作品,很想私下来跟我聊聊。   我实在太紧张了,没记住老夫人的名字。只听到韩千洛叫她什么‘玛布舒卡’,于是我讪讪地用英文跟她打招呼,学着他的语音叫人家‘玛布舒卡’。   然后,我看到韩千洛怔了一下,老夫人也怔了一下,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得我又囧又悚然。   我不大会判断外国人的年龄,尤其是气质如此高贵脱俗的老夫人。她的眼眸是海一样的蓝色,淡金色的头发上罩着精致的红黑相间礼帽。   红红的唇膏更为她减了几分龄。   “姚女士,祝贺你。”她会说中文?而且是非常流利的中文:“呵呵,您可以叫我娜伊莎夫人。”   我呆呆地往韩千洛脸上看了一眼,画外音是:不是‘玛布舒卡’么?   韩千洛轻笑一声道:“俄语бабушке的发音‘玛布舒卡’,是外婆的意思。”   我:“!!!!!” ☆、第四十八章 我想妈妈了   我恨不得用桌子上的杯具们砸死我自己!   无缘无故地上来跟人家老夫人叫外婆,这也太糗了吧——   等等!   “这……”我大吃一惊,惊恐万状:“韩千洛,这……这是你外婆?!”   韩千洛耸了下肩,凑过去一手亲昵地搂住娜伊莎的肩膀,两张容颜同时在灯光下泛起绝伦的精致——   “不像么?”他笑着问我。   我相信娜伊莎夫人年轻时绝对会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尤其是那双水蓝般如宝石般的眼睛。真的跟韩千洛很像很像……   看着那持续开启石化模式的我,娜伊莎夫人热情地对我说:“我听千洛说起婚纱的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位漂亮的东方女子。”   我红着脸,下意识地剜了韩千洛一眼——   这等糗事还有毛线必要到处去说啊!   “对不起夫人,我……”我绕着舌头,面孔阵阵发烧。   “哈哈,我知道在你们国家的文化里很讲究‘缘分’,想必我与姚女士一定是很有缘分的。希望我的那件婚纱可以带给你运气和福音。”   如此华贵高雅的气质,却又能如此谦恭有礼平易近人。   我惊叹着: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真正的上流社会修养吧。   后来,娜伊莎夫人与我谈了些时尚业的前瞻和设计理念的本源,我怀着崇敬的心情一一作答了。告别了她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小小的不舍呢。   “喂……”后来我悄悄对韩千洛说:“你外婆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你妈妈是不是也很漂亮?”   “你说呢,又不是第一天见过我。”韩千洛眯着狐狸眼,开了罐咖啡递给我。   我怔了一会,好半天才反过劲儿,轻轻含了句:“自恋……”   他看了我一眼,幽幽说道:“其实,我弟弟长得更像我母亲。”   提起韩千珏,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精雕玉琢一样的漂亮男孩儿,却因为意外毁成那副样子——真的太让人扼腕叹息了。   想到这,我弱弱问了一句:“那你们的妈妈,为什么不来这里照顾他呢?”   “她在我十三岁时就过世了。”韩千洛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我顿时心有涟漪。   “抱歉。”   “还好,都那么多年了。只不过她临走前,嘱咐我要照顾好阿珏......”男人的眼睛凝视着前方,午后的阳光都不如他的目光炽烈。   我想,虽然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哀,但心里一定很难受——   母亲临终的嘱托无非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们,这份伟大的爱是没有国界的。   可是弟弟却在最美好的年华发生那样的意外,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心如刀绞吧。   我的眼眶又有点酸涩,不敢抬头给他看到,也不敢低头任由泪水掉下来。   吞不下咽不去的,很是尴尬。   韩千洛看看我,皱了下眉道:“你怎么又哭了?”   “我……”我哑了哑声音,冲口一句话:“我想我妈妈了,好久没去看她了……”   韩千洛低头看看手表,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把我推进了电梯:“说,去哪?”   “东山监狱。”我抽泣两声。 ☆、第四十九章 是不是误会了!   我给汤缘打了个电话,叫他们先去红湘庭会所点个包房。尽管high就是了,我晚点再过去。反正手里有沈钦君的银行卡,刷不死你丫的。   韩千洛把车停在距离东山监狱一公里左右的停车场上。我却没有带他往戒备森严的监狱去,而是绕了一片绿地,来到东山监狱下属的保外就医疗养院。   我妈虽然是服刑犯,但由于两年前得了风瘫不能自理,于是被送到那儿了。   我花了不少钱给她办了特护病房,希望她能住的舒服些。   毕竟,她为了我而赔上了一辈子,这却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我妈王倩在我七岁那年因故意杀人罪入狱,被判了有期徒刑十八年。理论上,明年就能出狱了。   她杀我继父的理由很简单——那男人酗酒,赌博,动不动就是把我往死里打。   我妈实在忍受不了了,一时狠狠心,就喂了他一瓶敌敌畏。然后把我送回了姚家,再自首。   恩,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我到想在还能记得回到姚家时蒋怀秀看我的眼神,简直是恨不能也喂我一瓶敌敌畏了。   而我爸姚忠祥则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当初醉酒混乱的一夜后,自己在从小服侍他的女佣王倩身边醒过来。   只能当是场奇葩的错误,谁也没好意思再提。   后来这女人就辞工回家结婚了,一走七八年,压根本没想到她还怀了个孩子。   但亲子鉴定是最有说服力的,我就是姚忠祥的女儿。   成年以后我问过我妈,后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   那时我妈戴着手铐脚镣,笑得十分平静恬淡。   她说她不后悔:她觉得姚家的生活不会比让我跟她留在那个猪狗不如的继父身边更难过。趁着更可怕的事还没有发生,她用她的一生给我铺就了这么一条路。   可惜她永远不明白,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竟把她用自由和青春为我换来的生活——过成今天这么狼狈!   我上了三楼,靠最南面的一间单间。跟门口守卫的女警打了个招呼登记一下。   中风以后,我妈只能瘫痪在床,神智也不是很清。除了一只脚被手铐拴在床尾以外,其他的跟普通疗养院没有什么区别。   我很想多陪陪她,但她毕竟算是服刑的犯人,所以一两个月也只能来一次。   跟她说说话,擦擦身。有时她认得我,有时却不认得……   这会儿她一个人躺在软绵绵的白床榻上,眼睛空空洞洞的。   我叫一声妈,过去拉她的手。   还好,今天她状态不错的,能念出我的名字,也还能记得我上个月来的时候跟她说过——我要结婚了。   “夕……夕夕……”她的眼里亮闪闪的:“你结……结……”   我结婚了,只不过沈钦君从来没有过来见过我妈而已。   “妈,放心吧,我都好。”我攥着她的手:“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参加比赛获了冠军,爸爸很为我骄傲呢。我给你看照片——”   我急急忙忙翻手机,才想起来自己举着奖杯的照片怎么可能拍在自己的手机里?   “我这拍了。”韩千洛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机递了上来,划开相册递到我妈眼前。   我妈看着看着就像孩子一样笑了,风偏的嘴角淌下些许口涎。一不小心就沾到人家韩千洛的手机屏幕上了。   “啊!”我尴尬万分,赶紧用纸巾擦了去。看着韩千洛的眼神里,满是抱歉。   “无妨。”韩千洛竟是落落大方地把手机收回来,脸上连半点厌弃的神情都没有。这让我感动不已。   这时,我妈突然微微眯着浑浊的眼眸。在捕捉到韩千洛那张平和笑意的面容之时,竟绽出一丝光亮:“夕,夕……他是……你的,他……是……”   说话间,她竟伸手去拉韩千洛的衣袖!   我知道我妈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毕竟,韩千洛是我第一个带到她身边来看的男人!于是我想着赶紧摇开她的手,解释道:“不是的,他只是我朋——” ☆、第五十章 不是恶作剧!   ‘友’字还没吐出来,就见韩千洛突然就上前一步攥住我妈那干枯的手,轻拍了两下说:   “妈,我是夕夕的爱人。”   我:“!!!”   “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韩千洛一手轻轻安抚着我妈,另一手竟很顺其自然地搭住我的肩膀。我浑身凛然一颤,但见我妈眼中那无比欣慰的目光,却也只能将错就错。   “夕夕……好好……过……”   妈妈风瘫之后,全身三分之二的部分是不能动的。好不容易才能抖索着面腮挤出这几句话,我知道这其中承载了她对我最后的牵挂。   看着她安然的睡过去,我轻轻拭了下眼角。然后一脸泛红地把韩千洛的手从我肩膀上抖下去!   “抱歉。”他轻笑了一声,随着我走出病房。   “干嘛要……说那种话?”我呼吸着夏夜的热风,品尝着心里道不明的滋味。   “扯平了,”韩千洛笑了笑:“今天,你不是也叫了我外祖母一声外婆么?”   我窘迫万分,无言以对。但心里其实是非常暖热的:“韩千洛,谢谢你。”   “这次又为什么?”他撑着疗养院喷水池边的栏杆,神情就像在与里面的锦鲤对话。   静静的水声伴随着周围草丛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蛙鸣,这样的静谧的傍晚,很适合看夕阳。   为什么而感谢他?   是为T台上出乎意料的惊喜,还是为我妈妈眼里一个坚定而欣慰的笑容?   如上一次一样,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沉默。   轻轻甩了下长发,傍晚的风粘热不堪,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清澈的凉意入心扉。   我深吸一口气说:“感谢你,每次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都能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我的狼狈……”   “呵呵,因为你的狼狈很有趣,我不想别人跟我分享一台戏。”   他毫不客气地调侃着回应,我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接下来去哪?”   我看看时间,点头道:“麻烦送我去找缘缘他们吧,估计这会儿都喝完两轮了。韩千洛,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当我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邀请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不了,我还要回去陪阿珏。这是属于你们的胜利之夜,祝你玩的尽兴。”他拒绝的不算生硬,我也不会很尴尬。   所以我一直觉得,韩千洛的情商很高——难怪走到哪里都能控场。   来到S市名驰的高档会所红湘庭入座,我被伙伴们拥着,笑得张狂。但心里却在滴血——   从沈钦君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走何韵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过,就好像他的生活里压根没有过我这个人!   我无法想象他是不是还跟何韵在一起,也不敢去猜测他们两个现在在干什么,这不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煎熬。   “别愁眉苦脸了,夕夕!”汤缘凑过来,一脸诡秘的笑容被手机的亮光打得跟个女鬼似的:“给你看个好玩的,一定让你心情倍爽。”   我没什么心思理她,随意凑过去瞄了一眼,只看到那手机里放出一张很吓人的照片——   一张血淋淋的大脸,溃烂的表皮下能看到鲜活的皮肉,简直跟恐怖片特效似的!   “这什么鬼!”我惊叫出声:“你几岁了还搞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啦!笨,你看这小单眼皮跟虱子似的。这是蒋芮呀!”   汤缘笑得有点奇怪。   “什么?”我震惊。 ☆、第五十一章 密码   “蒋芮?!”我耐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仔细瞧了瞧那张仿若整容失败后的溃烂脸蛋。啧啧,真心无法用合适的言语来形容——   总之,就是跟翻烂的地一样。   我把手机推还给汤缘,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回事啊?PS的?”   “我有那么无聊么!”汤缘咂咂嘴:“当然是贱人有报应咯。”   我呆若木鸡地回忆了一下:T-SHOW前几天在楼下星巴克起了点小冲突,当时蒋芮貌似被热咖啡烫到一点脸颊。可是这——   “那天烫的没这么严重吧!这几天在前台看她不是好好的么?”我表示很不可思议。   “才不是因为那个啦!”汤缘说:“是这小贱人最近走背字呢。   就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会场外面路过一石灰车,人家民工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一铁锹生石灰粉洒她脸上了。   最逗比的是,路过一热心小姑娘也是傻乎乎的,递了瓶矿泉给她擦!”   听到这,我差点笑缺氧——就连我这个化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人都知道生石灰和水是什么反应!   “然后就给烧成这样了?”我很不厚道地掩了下口。   “说这还是外伤处理过的呢!我刚才是上了下咱公司的论坛,看到上面置顶的最新实况,貌似蒋怀秀和几个人事部的高管都去了。”汤缘对着那‘鬼脸’笑得更不厚道:“据说送到医院时整张脸白的跟鱼泡似的,一碰就蜕皮。咦~想想就觉得疼。”   汤缘图文并茂地解说着,我也跟着打了个寒颤。虽然蒋芮长得不好看,但怎么说也是个年轻轻的小姑娘——   “这架势,估计没个三年五载恢复不过来。”汤缘幸灾乐祸道:“就当天天过万圣节!”   我故作姿态地推了她一把:“这算什么好消息?还不得我们公司赔钱?”   “赔个屁!”汤缘吃吃地笑:“今天是周日,她又不是设计部的,自己犯贱要去T-Show看咱的笑话。连车费都没资格报销,路上遇到意外还想混工伤?做梦去吧!”   我扶额,本想展现一下‘以德报怨’的高姿态。说几句感慨同情的话,但不知为什么,眼前反复出现的都是上学那会儿蒋芮把一只被车子压扁的鸽子塞到我书包里的场景!   于是我叹口气,用红酒杯跟汤缘撞了下,说:“不错。”   我只知道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不用在前台看到她了,真爽!   “话说,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帮我们对付蒋芮那小婊砸?”汤缘抿了口酒,脸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了:“周北棋的事儿还没找肖正扬他们算呢,这么快就有大侠替咱们出手了?   我总觉得不像巧合呢。”   我转了下眼睛,心里也跟着嘀咕几分:说起一直帮我的人——   韩千洛?   不会吧!他那种人才不会做这么low的事儿呢!   “难道是何韵?”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总觉得她好像总是有意要在沈钦君面前做出对我很好的样子。   这会儿帮我梳理下贱人,也不是不可能哦?   一想到何韵,我的眉眼间就跟印堂发黑似的。汤缘劝我:“行了行了,说点高兴的事儿你咋又愁上了。你看何韵那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就是想勾引你男人滚床单她也滚不动啊!”   “我才没在想!”我嘴硬,然后啪嚓一声,把银行卡拍桌子上:“不是有句话说么?入不了男人的心,就刷爆他的卡。   今天晚上,谁敢给你们沈总省钱,就是跟我过不去!   敞开了口,给我随便点!”   “就等你这句话呢!”汤缘一竖大拇指,跳起身来击了几下手掌:“everybody!有家的赶紧给家里说一声,今天玩个通宵,谁都别想走!手机统统关机——”   几场欢呼声爆棚后,我看到只有代维笑而不语地坐在那低头抿红酒。   汤缘过去撞他肩膀:“喂,不跟你家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打个电话啊?”   “单身狗,没朋友。”代维白了她一眼。   “得了吧,不定哪淘来的小鲜肉不舍得给我们看呢。”汤缘这是稍微有点高了。好奇心跟心电图似的起伏不定,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八卦。   其实我是知道的,代维平日看起来‘风情万种’的,其实也是个痴情货。要不怎么能跟我这么不争气的人喝一壶呢。   他单身有七八年了,以前喜欢过一个小男生。跨国网恋,够新潮的了吧。后来也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在那以后就没有人能入他的心了。   要么说,每个不想恋爱的人背后都有一段不可能,谁也不用多说谁。   这会儿快闹到十点了,一帮人醉了醒醒了醉,从国歌唱到国际歌,连人家送水果的侍应生都惊呆了。   会所的领班看我们这群人玩的嗨,今天压根就没有一个是想竖着走出去的。于是生怕跑了单,赶紧趁着我们还有那么点意识先叫人过来结一部分账。   我跟汤缘勾肩搭背的往前台走,把卡递给服务生以后却被告知——有密码。   密码?   我晃晃脑袋,问汤缘:“你记得,当时沈钦君有跟我说过密码么?”   汤缘确定地摇摇头:“没有。当时全场都是人,他把银行卡摔你脸上,还特意摔的挺霸气的。难不成再嚷嚷一句密码,给所有人听啊?”   也是……   我歪头想了想,难道打电话去问他啊?拉倒吧,不如自己试试看。   沈钦君的密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无非就是姚瑶的生日呗。   我伸手往pose机上按了一串数字。   “抱歉女士,密码错误。”   错误?我不甘心自己的推理能力就这么宣告废柴,于是稍微思考了三秒钟——又把沈钦君自己的生日按了进去。   结果依然提示错误! ☆、第五十二章 是我   “女士,要不要换一张卡?”那侍应生已经被我弄得不耐烦了:“再错几次是会锁卡的。”   但是我和汤缘此时都是有七分醉的,憋着一股犟劲,压根不能用正常思路来沟通。   “不行!我他妈的今天一定要把这孙子的密码试出来。”我一边想一边看汤缘:“愣着干什么,帮我一块儿想啊!”   “你老公的银行密码我上哪去想?”汤缘差点吐我一脸:“我要有这本事,就不用找侦探来查雷海诺了!不过……要么你试试你自己的生日?”   我的生日?   我当场就笑出眼泪来了:“汤缘我很负责地告诉你,今天要是能试出来是我的生日。我就把沈钦君这张卡里的钱都给你!”   “那敢情好。”汤缘笑得跟朵蚂蚱似的:“你得一个真心男,我得一大笔遗产——呃,我的意思是你们的仇怨就此埋葬,开启心心相映的新生活。所以叫遗产,懂不?”   说着,她屁颠屁颠地把我的生日给按了进去。   结果自然是很没有悬念的——密码错误。   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我恨我自己的心,竟然疼得那么没脸没皮。   “算了,先用我的信用卡吧。”我抽出皮夹子,不情不愿地往外掏。   “等等——”汤缘突然一拍脑袋,跟被名侦探柯南的麻醉针射到了一样:“我想到一个,再试试,试最后一次!”   然后我眼看着她乐颠颠地用猩红的指甲在上面噼里啪啦按了几个数字,然后停顿下,想了想,自顾自捣鼓了一句‘是哪年来着’,只见她试了第二次,那熟悉的拉单声就这么愉快地响起来了!   “哦也!”汤缘摆了个耶的手势,我则目瞪口呆地等着侍应生让我签单。   “喂,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扯着汤缘刨根究底。   她则一脸得意的跟我咬耳朵说:“950602,是个纪念日。”   “纪念日?”我眨眨眼睛:“95年,那要十六七年前了吧?什么纪念日啊?”   汤缘酒醒了一半,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了:“那个,我说你别不开心啊。”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很开心么?”我指指自己的脸。心里明白:不管什么纪念日也无非就是沈钦君和姚瑶的那点旧事,跟我……基本上没什么关系吧。   “唉,就是姚瑶以前秀恩爱的时候,说沈钦君每年都会记得她俩初相识的日子,就是那年六一儿童节的第二天。”汤缘说:“前几年有次沈钦君的生日,大家聚在一起玩真心话的时候他好像还讲过呢。”   “我怎么没印象?”我揉揉脑袋,那次生日会我倒是记得,估么着可能中途上厕所去了。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也没啥呀,”汤缘撇撇嘴:“他就是说,那年你们姚家开宴会,他跟着他父母一块去的。偶然经过二楼时瞥到姚瑶穿着白色连衣裙在那弹钢琴,虽然只是个背影,也足够他一见钟情了呗。   且!会弹钢琴了不起啊?十来岁的小屁孩也这么文艺青年。他妈的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汤缘伸手拉我,拉一下我不动,拉两下我不动。   突然间,我一下子跪倒在地,吓得她跟着一块跪了。   “夕夕你怎么了!”   我嚎啕大哭:“缘缘,那个人是我啊!那个女孩……是我啊!” ☆、第五十三章 我该不该回来?   “夕夕你在说什么啊?”汤缘和那个侍应生都吓傻了。看这架势,是分不清要叫辆救护车还是警车来处理了。   我伏在汤缘的肩膀上哭得声嘶力竭:“缘缘,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是姚瑶,是我……是我……   我要去找沈钦君,我要回家!”   我突然挣脱起来,疯了一样冲下楼,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家跑。   我也不知道沈钦君在哪里,所以只想找到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不管你在哪,跟谁在一起,你总要回家的是不是?   不管你有多讨厌我,多不屑与我同床共枕,你总归是我的丈夫是不是!   我一边哭着一边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倒影着泪花的视线渐渐把记忆拉回八岁那年的初夏——   那是我被我妈妈送回姚家整整一年的时候 ,我学会了什么叫寄人篱下,埋头做人。平日里乖乖巧巧,不敢显山露水。特别是家里这样大型的宴会之际,就更不能随便出来丢人了。   我看到姚瑶穿得像个小公主,在我父亲和继母的带领下,频频与来宾们周旋致意。十一岁的年纪,就已经能撑起了人见人爱的气场。   我只能默默地站在走廊里看着,手里抱着一碗厨娘阿婆给我剩下来的点心。遥望着这份不安分的羡慕。   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慢慢踱到走廊的三角钢琴前。平日里,我是不被允许碰触这昂贵乐器的,却只有在这一天——我可以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学着姚瑶的样子,轻轻摩挲几下。   那时我还不会弹钢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碰巧从外面经过——这一眼,到底有多入心。   会弹钢琴的姚家女孩——当之无愧的被误会为了姚家的大千金姚瑶。   而我,就在还没有开窍的年幼岁月里,彻底错失了我的爱情。   我不甘心,沈钦君——你爱的是我,是我,本该是我啊!   哭着跑下车,跑进院子,我摸索全身也找不到钥匙——哪管现在几点钟,一阵咣咣捣响的房门声,敲开了穿着睡衣的李婶。   “夫人你回来了啊?”看着我落魄女鬼一样的狼狈,李婶伸手就要扶我:“怎么了这是?”   “沈钦君呢!他回来了么!”我推开李婶,甩开高跟鞋就往楼上跑。   “等等夫人!”李婶扯住我,面有难色:“先生他……”   “姚夕!”   我凛然抬头,就看到沈钦君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处闪了出来:“你怎么了?”   “我……”   我哑然噤声,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掉。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他皱了皱眉,目光扫在我身上一阵阵的寒冷。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几步上去,抓着他的胳膊,满脸期待地要把他往三楼的卧室里拖。   “有话明天再说吧,已经很晚了。”他的站位有些奇怪,仿佛……有意要堵在二楼一间客房的门口!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我像饿了好几天的一匹苍狼,理智都快要被倾诉的欲望打破。   沈钦君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目光依旧硬冷,却连半点要跟我上楼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一袭白色睡裙的何韵从他身后的房门里推出来,笑容宁静恬淡:“出什么事了啊?姚……姚夕?” ☆、第五十四章 背叛的定义   何韵看到我的时候,貌似很惊讶。   而我当场就不淡定了——这里是我家啊!你穿着一身像雅典娜一样圣洁的白色睡裙跟我丈夫呆在我家里,居然还在面对我的时候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抽搐着肩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姚副总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何韵委委屈屈地瞄了我一眼:“我身体不好,从医院回来后,沈总他……”   我看也不看她,一双眼睛只盯着沈钦君。   “你都不解释么?”我颤抖着声音问。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沈钦君转脸对何韵说:“你先进去躺下,等会儿李婶的药就熬好了。”   “可是……”何韵咬着唇,眼神深幽幽的。   “进去!”沈钦君拧着眉,口吻严厉了几分,却掩不住那异样的疼惜。   “站住!”我大喝一声,什么理智修养统统喂狗吃了。上前一步,我扯住何韵的衣角:“你们给我说清楚!”   “对不起,我……”何韵尖叫着挣扎,然后非常瓷娃娃地往墙壁上一跌。沈钦君立刻就很给力地把我推搡倒地:“姚夕你别再发疯了!”   我发疯?   如果你是我,回到家里看到这样一幕,不冲到厨房里拿刀子捅人已经很理智了!   我从混沌的余光里看到何韵一边拖着哭腔一边扯着沈钦君的手臂,求他说:“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姚夕,何韵身体不好,住院没人照顾她。我只是把她带回来暂住一下,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没有怎么样。”   沈钦君把我从地板上拉起来,说是拉,跟拖拽没什么区别。   “没有怎么样是怎么样?”我含着泪大笑:“沈钦君,你以为只有脱光了滚在一块才叫背叛么?   你是我丈夫,光明正大地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带回家里无微不至地照顾,还说没有怎么样?你的人生观给狗吃了么!”   “姚夕!”沈钦君厉声道:“何韵不是莫名其妙的女人,她——”   “沈钦君——”何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淡淡的指甲似乎钳得挺深的。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眸子里的心思似乎藏得挺深的。   沈钦君顿了一下:“姚夕我告诉你,我既然是是光明正大的娶了你,就不屑于背着你偷偷摸摸。   如果有天我想在身边换别人,也会先光明正大地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钦君把哭得梨花带雨的何韵送进房间,他帮她倒水,塞被子,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药,我觉得自己的尊严都快被他们铺成红毯了!   而我……我究竟是回来做什么的呢?   我,要对他说什么呢?   “沈钦君,你不是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这辈子……你只爱过姚瑶么?”剪断眼帘下的泪水,一滴滴滚过我的脖颈,带走我的体温,蒸发着我可怜而残存的理智。   “可你是否还记得,在十七年前的盛夏,你第一次见到姚瑶的那个宴会上——” ☆、第五十五章 韩千洛,我饿了......   “你,喜欢那身白色的裙子么?”   白色的裙子。素雅,纯粹,就像一朵开在无人角落里的野花。   我像念诗一样念着自己那残破的心情。哪怕只有一个音符能入得了你的耳你的心,也是好的。   沈钦君的侧颜背在逆光里,我看到他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可下一秒钟。我鼓起的终极勇气却被何韵那一阵突兀的咳嗽打断!!!   我看到沈钦君紧张地放下药碗,轻抚着她的肩背,眼里心里都不再给我留半份痕迹。   他大概,根本就没有在听吧。我苦笑着哑住声音,默默退了两步。   也是呢,年少时光里的一个小小背影,是谁的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医院里抱错了的孩子,假的当真的养着,还不是一样动了情,将错就错地疼爱?   就算姚瑶死了,他还是一样能随便找个女人来伤害我……再说那些陈年旧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疯了一样地跑下楼梯,疯了一样地冲出院子。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天大地大,万家灯火,却仿佛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眼前一道刺眼的光扑过来,我心里期望。那要是一辆车该有多好——干脆把我这条不该来到世界上的生命,永远带走!   那真的是一辆车,雪白的布加迪威龙,速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   它总算来得及突然刹车,把魂不守舍的我轻轻推上了前挡风玻璃。   我伏在车前盖上久久不愿下来。连一辆汽车的拥抱,都会让我觉得异常温暖。可见,我已经缺爱到什么程度了……   然后隔着玻璃,我看着韩千洛那张惊讶的脸。   “姚夕?没事吧!”他把我拖起来。   我摇摇头,晃荡着醉醺醺的身子站住:“你……为什么在这儿?”   “洗车时发现你的钥匙落在我座位上了,电话又关机。”韩千洛掏出一团东西按在我手上:“代维他们说你已经回家,我便送过来——”   钥匙……   我紧紧捏着手里那一团冰冷,抬起血红的眼睛看着他:“钥匙……”   只怕是,再也打不开我身后的那扇门了吧。   我单臂用力,刷拉一声,甩进了院子的喷水池里——   然后用脸上强行堆起的笑容暗示韩千洛说‘我没事’。   人生最大的谎言,莫过于‘我没事’。   然后我刚走出两步,突然就趴在韩千洛的车上,吐得天昏地暗。   我想,我能赔得起你一件西装。可赔不起一台布加迪威龙。要么你就抓我去肉偿吧!   后来我被韩千洛绑架上车,这一路哭哭笑笑像个疯子。   也不知道他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反正车速是飞快的。沿窗吹进来的风刮得我一阵阵缺氧。   我张牙舞爪,乱抓乱扭,混沌沌的意识时有时无,口里偶尔尖锐偶尔高亢地叫嚣:“沈钦君,你就是个白痴!混蛋!你就是这世上最蠢最蠢的男人!   你他妈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才是爱你的那个笨蛋,姚瑶骗你……那不是她……”   我太失控了,以至于韩千洛被我扰地根本没法好好开车。   “姚夕你给我坐好了!”他吼我:“这是高速!”   此时的我哪里还管得了高速低速,他就是把车开到江里,估计我都能当泰坦尼克号玩起来!   “韩千洛,你为什么那么帮我啊?”我已经醉到癫狂,听他吼我,反倒滋生出小女儿家抖S的心情。   我眯着眼凑过去。一边扯他的安全带一边去抢方向盘:“喂,你是看我可怜呢?还是说,你玩够了男人,想换换小姑娘——哦,不,我他妈的不算小姑娘,我是少妇,没人要的少妇!”   刷的一声,韩千洛把车停靠在紧急便道上。   我的思维停滞了一下,还以为他这是要打开车门把我给踹出去呢。   只见韩千洛飞快地用一只手拧着我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则直接扯下自己的领带。   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给捆住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一边挣扎一边叫,哪里还管自己脸上呈出多少丑态。   嘭咚一声,我身后的座椅直接被他放倒。   我摔了个狼狈的大跟头,仰了过去。直接跌在车后排,当时就给摔哑巴了——   “闭嘴,我可不想陪你死。”韩千洛重新发动了车子,看也不看我。台爪系扛。   我喝的太堵心,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一点使不上力气。   于是用膝盖顶着身子翻转,用脸蹭着座椅。然后继续哭,嘤嘤嘤的没完没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千洛把车停下,将我拖进了一间酒店。   酒店什么的,光听名字就很犯罪。   “我不去!我是已婚女人!”我在大堂里叫着,两手却被领带绑的牢牢的。   而领带的另一端被韩千洛牵在手里,一步拽一个踉跄跟牵驴似的——那画面感简直是被人围观到爆!   一个经理模样的职业装女人走上来:“韩先生,需要帮助么?”   “开个间,把她收拾一下。”韩千洛把领带拆下来,示意那女人和身旁的两个保安把我带下去。   这过程充满了简单粗暴——谁能想到刚刚震惊时尚界的T-show冠军设计师,此时此刻会失掉了全身的仪态,被连拖带拽地……做……   做什么呢?   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韩千洛是要对我做什么。   等我再次回转意识的时候,已经被两个女服务生模样的人放进恒温的浴缸里了。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醉了多久。只是觉得这样暖暖的水温真是好舒服,仿佛回到母体的婴儿时期,安心平稳。   她们给我吹干了头发,换上了干净的白色浴袍。我则一动不动,跟一尊圣母雕像般呆坐在梳妆镜前,脑袋又麻又空。   那两人出去以后,韩千洛进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说:“酒醒了么?”   我木讷地点点头。   “哭够了么?”他拧着眉头又问。   我摇摇头。   “那我出去,你再哭会儿。”他竟然转身就要走?   我回过神来,一下子哎住他:“等下!”   “有事?”   我咬了下唇:“我饿了。”   昨天熬了个通宵,今天为了这场show紧张地连饭都没吃上几口。五脏庙早就在唱空城计了。   可是韩千洛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看我,然后坐到我对面的床上:“不好意思,我不是每天都管饭。”   我怔了一小会,心想: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扮演暖男窝心的好角色,屁颠屁颠地下楼给我买便当么!你他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苦笑一声,看着镜中那魂不守舍的自己——是啊,我姚夕何德何能,还敢奢望身边有人疼着暖着关心着?!   那种天赐娇女身上该发生的剧情,压根就不会属于我。   我凄然失控地挑起一丝媚笑,起身往男人身上靠过去!   “那这样行不行?我姚夕,还不值一顿饭钱么?!”   我轻飘飘的身子落座在韩千洛身旁,单手环住他的脖颈,呼吸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另一只手则打着混乱的节奏,游走在衬衫的纽扣边缘——   韩千洛别过脸去,随后就像掸灰尘一样把我从他身上摘下来:   “我对已婚的没兴趣。”   “是么?”我锲而不舍地扑过去,故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又轻贱又轻佻:“那你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想要回报么?除了我自己,呵呵呵,我他妈的也给不了你别的东西!”   我分不清自己的意识究竟是被酒精所掌控,还是被心碎所掌控。总之就是各种乱七八糟地往上爬。   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技巧什么的都像是从军校里学来的一样!   可想而知的生硬与暴力,难怪他——脸上没有表情,身上毫无反应。   但我可不想承认是自己没用,倔强地盯着他说:“你,果然是不喜欢女人的吧?上次骗我呢!”   “姚夕,我最后说一遍,”韩千洛已经被我推躺,深邃的眼眸自下而上地看着我:“放手。”   我怔了怔,自顾自笑出眼泪:“还是说……你们男人都一样。只喜欢像姚瑶她们那样的女人?   在人前会端庄,在人后会撒娇,在床上……会脸红……   所以韩千洛,你看错我了!我本来就是那么下贱不堪又放荡的女人,跟传言里,一模——”   我轻狂地笑着,可是尾音还没等咬出口,整个视角突然就呈现了三百六十度的翻转!   韩千洛拎起我的两只手,死死扣在胸膛上,直接把我按了下去!   我们两个就这么换了位置,整个过程就像甩麻袋一样利索——半点温柔也无!   刷拉一阵衣料摩擦响之后,我赫然听到金属的叮咚声!   当我意识到韩千洛的眼神已经变沉了,并用另一只手正试图扯皮带扣的时候,我终于崩溃了!   “不!!!”   我疯了一样又抓又挠,乱踢乱打:“不要!不要!我不可以——”   不记得他中了几招,我只觉得自己的长指甲刮在皮肉上都带满了血腥的质感。我狼狈地蹭身出来,一直退到床头墙角。像个孤儿一样抱着膝盖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   韩千洛站起身来,立在与我相隔一米的距离。他抬起手腕,吮了一下被我抓伤的皮肉。   那双眸子里似有一丝狼性的赤烈,隔着婆娑的泪帘——大概我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出那不同于深蓝的颜色。   然后我看到他轻轻呸掉一口血沫,上扬着唇角邪性的弧度与轻蔑,对我低声说了句:“孬种。” ☆、第五十六章 被小人黑了一道   没错,我就是个孬种。   一个不敢抗辩不敢正视不敢争取的孬种。   意识不到自己哭了有多久,当我从疲惫的膝盖里抬起眼睛的时候,韩千洛已经不见了。   我看到面前的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雪白的调羹躺在上面,还有点余热。   我第一反应是,韩千洛把他自己炖成粥了?貌似有一句魔咒叫‘快到碗里来’哦。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摩拳擦掌地端起来,三下五除二给吃光了。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狼狈的自己,钻进被子里一梦不醒。   印象里,韩千洛貌似没有再回来过……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我以为自己睡得不实不长,开机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才意识到——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竟然整整睡了28个小时,酒店的人都不会以为我死在这儿了么?   随着开机看时间的节奏,噼里啪啦的各种短信和未接来电提示充爆了我的手机屏幕。   二十四个是汤缘的,十六个是代维的,还有三个是沈钦君的。   呵呵,我以为他压根不会管我死活呢。   倒是韩千洛,睬都没睬我。我看了眼地上的两张纸巾,上面凝固的血都呈暗红色了。记不清我昨天对他做了什么,低头瞄了眼指甲缝里,貌似还带着残留的血痕。真想不通我对他下了多狠的手……   我不睬汤缘不睬代维更不睬沈钦君。而是专门给韩千洛打了个电话。   “姚女士,您好,请问您找韩先生有什么事?”   我怔了一下,直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才听明白,原来是韩千洛的助手安森。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找韩千洛有什么事。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何必惺惺作态地跟人家再去提呢?   可我就是很想跟他说几句话,于是客气地问:“能帮我转接么?”   “不好意思,韩先生暂时不方便。”安森的回答彬彬有礼,我施施然哦了一声,正要挂手机,对方突然又说了一句:“另外,他嘱咐过,如果您打电话来,要我通知您醒来就去公司吧。”   去公司?神神秘秘的——   我撇撇嘴,故意磨磨蹭蹭地洗漱。然后穿上那件已经被服务生帮忙干洗过的衣服,踩着朝阳……先去银行!   我用沈钦君的卡给程风雨划了三万块的定金,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收到,即日起随时查看邮箱】   这么高效率?这么足的信心?我捏着手机怔了半天,默默回忆起这两天来何韵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说真的。她那些凄凄怨怨的说法我真是连标点符号都觉得很可疑。莫名其妙地死了父母,不去投奔亲戚反而来找蒋怀秀安排工作——   手机猛地一震,我下意识地接起来。劈头就遭了汤缘一阵烂骂:“姚夕你要死啊!失踪整整一天,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报警了!”   我揉了揉快烂掉的鼓膜:“韩千洛没跟你们说么?”   “韩千洛?!”汤缘吸了口凉气:“你跟韩千洛在一起?”   “也不能叫在一起啦。”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反正就是,我说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了24小时,你……信不信啊?”   “你管我信不信!重要的是沈钦君信不信!”汤缘提高了一个八度:“夕夕你赶快回来公司,出……出事了……”   出事了?哦,貌似刚才安森在电话里也跟我说到过,让我尽快去一下公司。   我扶了下额头,怎么又出事了?难不成我的守护神是事儿逼星君下凡——   匆匆忙忙拦了辆出租车回公司,一进大厅就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是很对劲儿。   我纳闷:我可是新一届T-show的黑马冠军啊!你们就算不用人浪把我哄抬起来,也好歹应该用马屁的眼神崇敬一下吧。   前台的蒋芮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新来的小助理应该是个实习生,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呢。   “您好。”她眨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   我觉得她很友善,至少那笑容里涌现出来的东西还是挺真诚的。这会儿刚想跟人家回个笑呢,一眼就看到汤缘风风火火地下来:“你可算出现了,全世界都在找你!”   “那女孩谁呀,挺漂亮的。”我一脸不走心地往前台努了努嘴。   “叫花函蕊,才招进来的实习生,顶替蒋芮的——”   我一向很欣赏名扬高效率的管理风格,正准备再吐槽几句呢,就见汤缘猛地掐了我一把:“诶,我说你就别花心思管人家是谁了!我跟你说,马上——”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沈钦君铁青着脸出现在电梯口。   “姚夕,你给我到会议室来一趟!”   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心说:这是我失忆了还是你失忆了?   你忘了二十几个小时之前,你抱着别的女人在我的家里喂水喂药了么?   “沈总有什么吩咐就在这儿说吧。”我挑了挑眉头:“大事小事的,也好让人来人往评评理。”   “你不怕丢人,我还要这张脸!”我被他呵斥得傻了眼。   “沈总有话直说,不要夹枪带棒——”我自认为自己行得正,又没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可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沈钦君捉起我的手腕就走。想都不用想,这力度,必然又是一片青紫啊。   昨天在我部门团队面前上演抱小三,今天要在整个公司面前上演打老婆么?我被他拖着走,一路都是周围员工们目瞪口呆的夹道欢送。   “沈总!”听到身后那细细软软的声音,我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这个何韵,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么!怎么还他妈的活着?   此时她假惺惺地劝道:“沈总你别这么冲动,听姚副总监解释啊!”   “啊呀,韵韵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时,身后阴阳怪气一声窜出来,我一眼就看到蒋怀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干妈~”何韵这一声娇嗔,听得我差点把下巴揪下来。   她认蒋怀秀做干妈了?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妖精变的!不仅能让沈钦君从她身上看出姚瑶的影子,这会儿干脆连人家妈都俘虏了!   “都散了!”沈钦君对众呵斥一声,然后一把将我推进电梯。   “沈钦君你发什么疯,我招你惹你了!”我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冲他吼——   然而唰啦一声响,他从衣袋里撕出一张报纸直接甩在我脸上——比之前那张银行卡甩得都狠。   我诧异地捡起来,上下浏览一眼,登时呼吸一窒!   我们做时尚行业的,也会常跟明星模特那种娱乐圈打交道。所以这报纸我并不陌生——   锋行传媒。号称是本市最流氓的八卦新闻报刊。据说主办人有点背景,黑白两道都搞的定——真是只有别人不敢看的,没有他们不敢写的!   这头版头条上,全彩色巴掌大的一张新闻照,很明显地拍下了我正被一个男子用领带绑着手,往酒店大堂拖的样子!   韩千洛的正脸没有被拍到,我那哭哭笑笑的夸张表情倒是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再搭配上挺吸引眼球的标题——   【天才设计师落魄酒店,神秘男子意图玩捆绑】   我对着那八卦报纸怔了有几秒钟,突然笑了出来:“沈钦君,你吃醋啊?”   “姚夕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沈钦君攥住我的衣领,咚一声把我按在电梯壁上:“他是谁!是不是……韩千洛?!”   虽然韩千洛的正脸没出现,但那身高那身形摆在那儿,怎么都很容易看得出来吧?   “你管他是谁?”我挑衅地看着他,笑得快内伤了:“女人之间撕*,你们男人之间……撕什么啊?”   “你少废话,我才没兴趣管你跟谁出去!”   沈钦君怒道:“可你是名扬的设计师,刚刚结束的T-show让你成为整个时尚界的话题人物。   你知不知道公司为了包装效应,跟几个招商谈了整整一天!   现在给我爆出这种负面新闻,让公司的脸都丢到哪去了?”   原来,只是怕我影响了公司的声誉和利益啊。   我默默垂下头,咬了下唇:“那你打算把我怎样?浸猪笼么?”   “你——”   叮咚一声,电梯门凛然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打断我们这很惹人误会的氛围——   “沈总和姚副总监兴致不错嘛,要不——我等下一班电梯?”   他妈的,我心说韩千洛你明明看到我手里捏得是什么报纸,在这给我装什么死狐狸!   沈钦君则铁青着脸色,放开我的同时,狠狠盯了韩千洛一眼:“韩总,大会议室。   有关这件事,我想您也不该缺席吧?”   一路往会议室去,我跟在后面看了看韩千洛,似乎在用眼神跟他质询‘你不该对我解释点什么么?’   但韩千洛明显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歪着头淡笑一声,趁着沈钦君刚转进去的视角盲点,俯身在我耳边道:“睡得好么?”   我警惕地嘶了一声,压低嗓音:“到底怎么回事啊!”   “明摆着嘛。一不留神,被小人黑了一票。”韩千洛若无其事地看着我那一双红肿的金鱼眼:“哭够了?”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我恨不得踩他一脚:“那现在怎么办啊?”   “如果我搞不定,还会由着你睡一整天的觉么?”韩千洛瞄了我一眼,转身进去了。   而我站在原地稍微咀嚼了一下这句话,觉得貌似应该放心看场戏。   会议室里还有其他几个人——   营运宣传部和市场部法务部的高管统统都在,还有个年轻的记录秘书。   我落座后,冷冷笑着。沈钦君黑着脸把椅子拽下去,韩千洛则若无其事地坐在我对面。   “各位,都有什么提议?”   我听到沈钦君如此开口,心里又是一疼。   你的妻子搞出这样的事来,你身为丈夫却一本正经若无其事地拿到公司台面上请大家各抒己见。这世上,还有比我们更奇葩的夫妻么?   几个高管都是七窍玲珑心似的人精,这会儿面面相觑了一番,便小心翼翼地给出了几条不痛不痒的解决办法。   无非就是怎么发布公告对外解释,怎么与媒体协商,要不要追究隐私责任,甚至怎么向合作方表明诚意以及尽快消除不良舆论影响——   我呆呆地坐着,像个惹了多大祸的孩子,等着全家人商量是跪键盘还是跪榴莲……   “你们凭什么就认定,这照片上的人是姚副总监呢?”半晌,韩千洛突然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许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长得相似的人多了,想办法摘干净不就是了?   回头再告个诽谤,指不定还能捞一笔精神损失费——”   “韩总说的很轻巧,”沈钦君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锋行娱乐是全S市最敢说话的时尚八卦媒体,背后的投资方黑白两道通吃。   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东西,只要名扬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难道……你还想一把火烧了人家报社么!”   全场噤声,气氛压抑一瞬。   韩千洛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微微一笑道:“我,还真有这个打算。”台爪池血。 ☆、第五十七章 不是只有你有这种感觉   差不多就在这个话点儿上,会议室的大门被轻敲了几声。韩千洛的那个助理安森推门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了,韩先生,锋行传媒的总监主任徐先生到了。”   我竖着耳朵听。一屋子人的反应也都跟我差不多,包括沈钦君。   韩千洛站起身来,还没等挪开两步迎过去。就见门外滚进来个秃头的中年胖子。   一看到韩千洛,他立刻堆着满脸的油脂上前谄媚笑道:“韩先生,真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啊!”   我从其他人脸上的惊愕表情多少可以判断的出来——像这样名嘴报社一向目中无人,谁敢得罪他们,他们就敢得罪死谁!   能让号称‘笔下亡魂乱滚滚’的资深报社总编辑徐子阳恨不得摇起狗尾巴的人——单论身份地位层次感,也实在太暴虐了!   “徐先生客气了,”韩千洛跟他握了握手,一指沈钦君:“这位是我们名扬的执行董事沈先生。我想,惹出这么大的误会来,您最好还是亲自跟他解释一下。”   那徐子阳就差打个立正了,伸出肥厚的五个手指,从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纸:“沈先生,实在实在是对不住。昨天的早新闻上刊登了那样的内容,给您和您的太太乃至名扬集团都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您放心,我们已经召回了所有报亭处的资料。对提供新闻照片的匿名人士也会加紧调查。   另外——”   他指了指新报头上的大字头版:“我们已经登报声明,对昨天的事件进行辟谣和公开道歉。”   我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从漏下来的余光往上瞄了几眼。   这徐胖子说的倒是不错,足足一横版内容都在解释说——那个夜里模糊不清,被领带捆绑着手拖进酒店的人。只是轮廓外貌与我姚夕有几分相似而已……balabalaba。   特此登报声明,对我纯洁的名誉造成的污点——   我差点笑喷出来,就我?还纯洁的名誉?   反正在我心目中,人人鬼鬼的全凭记者一支笔杆子。人家既然低三下四地登门道歉了,我也只能摆个十分优雅大方的笑不露齿道:“徐先生,如果确认是误会,那对大家都好。   只不过,听您的意思是有人匿名向贵报社提供了这组照片,并暗示为我本人。不知道徐先生方不方便共享一下第一手资料人呢?   我也好看看,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伪君子真小人——”   “这……”徐子阳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对方……是匿名送来的照片,我们底下的编稿人员也的的确确没有经过排查证实,真的是——”   “算了,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也不会为难徐先生。”韩千洛微微一笑:“只不过,之前徐先生答应的——”   “这个您放心。我们回去就赶两个板块的专栏,专门为名扬这次T-show夺冠做宣传,全免费!”   韩千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居高临下的动作跟上帝福泽似的,看的我一阵腰子疼。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呵呵,其实只要一个专栏就足够,剩下那个——改日请徐先生帮我发点其他东西?”   “啊,一定一定,届时请韩先生吩咐!”徐子阳点头如同鸡啄米。   “那,我就不送了,”韩千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麻烦徐先生回去替我问候下周老爷子,就说我择日必然登门拜访——”   “韩先生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那徐子阳跟个陀螺似的。都不敢转身出去。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往后退着走。嘭一声撞玻璃门上,那滑稽的样子让我差点笑出内伤。   刚刚这一出完美落幕,整个大会议室里又洋溢出死一般的沉寂。   沈钦君挥了挥手,叫其余高管都退了出去。眼线,就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不知这样的解决方式,沈总可还满意?”韩千洛率先打破僵局,若无其事地原位坐下,呷了一口快冷透的咖啡。   “韩总还真是神通广大,短短一天的时间,能把锋行传媒搞定到这个程度。”沈钦君哼了一声,神色依旧不好看。   “我可没有刻意去威胁人家,”韩千洛的脸上洋溢出一丝‘良好市民’的诚恳:“不过是光明正地告诉他们说,照片上牵领带的那个男人是我而已。我想,还没有那家报纸,敢拍我韩千洛不拍正脸的呢……呵呵。”   “韩千洛!你身为名扬集团的监事会主席,堂堂第三线股东,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沈钦君一拳捶在会议桌上,我正用单手拄着下巴,被他这么一震,差点咬了舌头。   “你不清楚姚夕是什么身份么?你把她带出去彻夜不归,还被人拍下这种照片——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丑闻?!   我严重警告你,如果你再继续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派——我完全有权立刻召集名扬董事会,直接对你进行管理性免职!”   第一次看到沈钦君对除了我以外的人这样子发飙,我苦笑着想:   我姚夕是什么身份?是T-SHOW大赛的冠军,是公司的新星标牌,我的一举一动会给名扬造成很大的影响。   沈钦君,难道……你就只因为这个而迁怒么!   “我不太明白沈总的意思。”韩千洛扶着两侧的桌子站了起来:“不过是路上碰巧捡了一包被扫地出门的垃圾而已,看着可惜,随便给分装清洁了一下。   我,有做错什么事么?”   我木讷地听着这两人的针锋相对,也明白韩千洛是在讽刺什么——没错,你沈钦君用另一个女人占据了我女主人的位置,难道还不许我出去找个酒店睡一觉了?   只不过——韩千洛你大爷的,你说谁是垃圾!!!   “沈总,”看着沈钦君那越来越白的脸色,韩千洛立起身子,深蓝的眼眸中,光芒如炬:“有些时候,水一旦泼出去了,就连盆子都捡不回来了。不珍惜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会追悔莫及。   该好自为之的是你才对!”   我看着韩千洛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虽然他口中的我更加‘一文不名’,却让我由衷地感受到了那样难得的维护和包容。   对,哪怕我只是团垃圾,至少还有他愿意为我清洁分装……   ——   此时,大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我和沈钦君两个人了。我看他往门口走,以为他是不屑与我共处一室。   所以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反锁上门,又用遥控器关掉了所有窗子上的百叶帘之时——   我顿生一丝恐惧。台爪庄号。   “你要……干什么?”   沈钦君,你除了会把我往墙上按,往床上按,就只会往会议桌上按?我又不是图钉!   “姚夕,我警告过你不要用这种自轻自贱的把戏来吸引我的注意!”   他虎口钳紧,眸色生冷:   “你跟韩千洛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在T-show夺冠的份上,我没有追究他的自作主张,但不表示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自轻自贱?我哪里轻,哪里贱了?”我呵呵笑了出来:“沈钦君,你不觉得……韩千洛的条件要远远优于我这个没人要的弃妇么?   我觉得他才是自轻低就了——”   然后我看到我丈夫对我扬起了巴掌,微微颤抖的掌纹下,曾有我最企及的温度。   “又要打我么?”我挑着巧笑殷红的唇:“沈钦君,我姐姐那么‘善良’的人,难道就没有托梦给你……让你好好疼爱我么?   你就是这么辜负她的嘱托啊?”   “是,她的确要我……好好对你的。”沈钦君落下的那只手骤然压住我的肩膀。而另一只手,却往下一路——   “你……”我惊愕一声:“你混账!你想在这里——”   “姚夕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妻子,就给我守好你该有的本份!”   我的腰被狠狠压上了会议桌面盘乱的电源线,顿时硌得生疼。貌似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瑜伽了,身体的柔韧度都差了好多。   “那你呢?”我因羞愤而挣扎,又因他这般在意的嫉妒而窃喜。屏住几乎要冲出口的轻呼,我死死咬着牙关:“沈钦君,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你自找的!”   “你疯了么!这是公司,你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沈总是这样的禽兽么!”我抄起桌上的鼠标,一点没客气地砸在他头上。   我认识的沈钦君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正直乐观,为人友善沉稳。做人坦坦荡荡,做事一丝不苟,他人前不失仪态,人后幽默温柔。   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入得了我的眼我的心?   可如今,我觉得他就像被爱恨撕裂成的两重人格,常常失措,常常压抑,那仿若融入骨髓里的纠结与单纯痛失爱人的悲伤是截然不同的——我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矛盾什么。   既然姚瑶死了,你只要好好爱我,好好相信我,那所有的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可是人至贱则无敌,你和我,终究都是不愿意对自己屈服的那种动物。   他被我砸出了理智,终于起身来放开我,独自跌在沙发上垂头抽烟。   我则好半天才从会议桌上爬下来,软脚虾一样的狼狈,却极力秉着最坚强最不屑的笑容。   我瞄了他一眼,径自对着资料柜的玻璃门理了理头发,擦上唇膏。   然后故作轻松地回头道:“喂,今晚何韵还住咱们家么?要不要跟我一块睡啊?   当然,你不担心我半夜掐死她的话——”   “不用。”沈钦君掐灭烟,慢慢走到我身边:“她暂住到你继母那里了。”   哦?!我心里凛然一下,今天早上在大堂冲突的时候,貌似听到她叫蒋怀秀干妈来着?   这个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小婊砸……   我攥着手机,想到早上程风雨给我发过来的那条短信,心里暗暗蒙上一层阴云。   回到办公室后见到了汤缘和代维,就这两天的事八卦了个底朝天。   “夕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汤缘侧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把我堵在角落里:“昨天出事的时候整个名扬都炸开了,偏偏只有你跟人间蒸发似的。韩千洛这家伙,居然把你藏起来谁也没告诉!   还装的没事儿人似的,摆一张无辜脸,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很欠抽!”   “大概就是被意外跟踪了,还好已经解决了纠纷……”我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咱们还能有几个敌人?数数手指头都掰扯得清,不是A就是B呗。”   是啊,无非就是蒋怀秀,肖正扬,蒋芮现在半残废已经退场了——   “诶?说起蒋怀秀。”汤缘想了想:“今早我貌似在公司见到她了,说起来,她都很久不来名扬了。”   我们都知道蒋怀秀以前是在名扬行政部做管理的。毕竟名扬算是家族式企业,几个重要的部门被自家人捏在手里也是很正常的。但后来我爸患了淋巴癌,姚瑶又意外出事,估计她过得也挺糟心,也就不大来公司了。   我喝了口水,点点头:“她认了何韵做干女儿,估计是牵出来给人溜溜的。”   “不是吧!”代维差点一口咖啡喷我脸上:“夕夕,别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感觉哈。   我咋觉得这个何韵跟姚瑶鬼附身了似的?不但来搞你老公,现在连姚瑶的妈都搞到手了!”   “咳咳!”汤缘踹他一脚:“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实在的,我还真是不觉得代维的话只是天方夜谭。   何韵的一举一动都像足了姚瑶这件事,早就让我产生了疑虑,否则我也不会花那种冤枉钱去找程风雨了。   难不成,蒋怀秀生了双胞胎?留一个在海外?   我想着出神,随手点开了邮件。   早上刚打的款,我可不觉得对方的效率有这么高。但事实证明,程风雨的职业素质真的不愧让韩千洛都对他称赞。   我怀疑他可能是从跟我见过面以后就开始调查了,只不过收到钱了才提供信息而已。   此时,一封橙色logo的邮件像刚洗干净的小鲜肉一样,静静躺在我的未读信箱里!   我一紧张,赶紧点开了! ☆、第五十八章 我看你怎么赖!   邮件附件中添加了一份加密的文档,我知道对方一定是设定了回执已读的发送模式。所以立刻就有一条密码短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真的是够专业了呢!我感叹一声。   然后把文档下载下来,屏息静气快速浏览着——   何韵(198*-201*)A国籍华人,学历专业***父母***   喜好生平。甚至连宠物狗叫什么名字都有。   我一字一句看得还算认真,但看来看去却觉得这只是一份常规的背景调查,完全解决不了我的任何疑惑!   换言之。它可值不了我付出的那个价码。   我有点失落,心说如果这就是程风雨的斤两,那可真有点言过其实。   于是我怀着郁闷的心情,随手写了封回件:   【这就完了?】   我连职场礼仪的基本称呼都没有,草草地表达了我的不满。   这时候,代维一个大脑袋凑了过来:“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我吓了一跳,赶紧关掉了邮箱:“没啥,你们继续说——”   “我们在说,嘿,问你呢。你跟韩千洛……”代维看看四下没人,轻轻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一双桃花眼眯得很暧昧:“老实跟哥说哈,就咱仨知道。”   “说你大爷啊!”一提这个,我就满脸发烧,恨不得赶紧把那疯狂的记忆永远丢到太平洋里。   “我已婚!就算醉的没有人形也有节操!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就是有也没什么,都什么年代了。”代维撇撇嘴。   “跟年代有什么关系。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是为了个见不到摸不着的‘初恋’守身如玉呢么!”我吼他一句,然后伸个懒腰站起身:“我下楼买早餐。”   我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也就意味着饿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会儿都快把胃给消化进去了,怎么说也应该补充点碳水化合物了。   然后我叼着袋豆浆走在楼梯上。好死不死的,又遇到了何韵。   疯了真是!   不是说身体不好么?不是虚弱到需要我的丈夫一步一扶么?   那你就别到处乱跑!尤其是楼梯口,桌椅拐角,碎玻璃镜子门之类——这么容易碰瓷的地方!   “姚副总监!”她喊我。   我假装没听到,并加快了脚步。   “姚副总监您等等,你听我解释下!”   解释你奶奶个爪!   我警告你别跟过来!我心里敲着鼓——   等下你拉我,我推你。然后你再‘一个不小心’,眼泪汪汪地摔下楼梯是不是!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你么?   我只想快逃走,却忘了这不便捷的高跟鞋再配上我这两条刚刚‘酸软’过的腿——   嘭咚一声。   好吧!这回是我摔下去,我看你怎么赖!   还好,我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摔断颈椎或摔掉子宫之类的下场。只是结结实实地摔在韩千洛的怀里。   但我貌似扭了脚,疼得呲牙咧嘴。   “说了不要乱丢垃圾。这次没人丢你,你自己丢自己?”听了他的调侃,恨得我抡起拳头直接垂他肩上:“少废话你!”   何韵急急忙忙扑上来:“姚副总监。你没事吧?”   我哼了一声:“没事。不过,下一回何秘书要找我请先打电话预约,别堵在走廊里。   你知道我这个人,呵呵,坏事做多了,谁喊我我就怕,一怕就跑——”   我躲在韩千洛的怀里,很明显听到他的胸腔里冒出一声大笑,却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抱歉,”何韵幽幽转了下眼睛:“既然姚副总监不方便,那我过后再说吧。”   我目送着何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一把推开韩千洛,径自扶着墙站好。   韩千洛看看我,没说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喂,我听缘缘说,昨天公司的乱成粥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来找我呢?”我能体会这种全世界都在找一个人,而当事者却在酒店睡觉时给人们带来的心灵冲击力是有多欠扁。   但是,当一早爬起来,发现那一场已经退去了大海啸已经被有力的臂膀挡在保护之外,让我可以毫发无伤地迎接阳光——感觉也真是挺美妙。   韩千洛眯了眯眼,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不想他们吵你睡觉。”   我目瞪口呆——多么不要脸的答案啊!不过我喜欢。   “韩千洛,那天……”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瞄了瞄,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两条长长的红痕,已经结了血痂,袖子只能掩盖住一小半。   “对不起啊。”我红着脸,怯怯地出声。   “别跟我说。”   “啊?”   韩千洛低了低头,用眼神暧昧一瞄:“跟它说。”   “你——”轰得一声,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两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下一秒,我被韩千洛用一只手捏着下颌,跟拔萝卜似的拔得踮起了一条瘸脚。   妈的,怎么男人都喜欢拧我脖子——我又不是属鸭子的。   “姚夕,点火这种事以后还是量力而行。”   “我……”   “韩千洛!”   居高临下一声呵斥,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个脑残的作者写出来的,偏偏在这种时候,沈钦君从隔壁行政楼下来,沿着二楼扶手正好看到这一幕!   我庆幸他还有点理智,而不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逮我。不过他出现的时机过于突兀,我觉得应该是何韵往行政楼走的时候‘一不小心’来提醒他‘捉奸’的。   几步跑下楼梯,沈钦君冲到我们两人跟前,很不客气地一把扯住韩千洛的西装领带:“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误会而已,”韩千洛若无其事地挑了下唇,耸了耸肩:“姚副总监从楼梯跌下来扭了脚。我帮她看看,拎一下测测看,这两条腿是否还是一样长——”   听着如此不要脸的一句调侃,沈钦君的脸顿时泛起猪肝色,而我则差点把刚吃进去的那点早饭给笑喷出来。   “韩先生,我看在大家同校一场,如今又同行同业的份上,尊你一声韩先生——   但这不表示,我不会郑重其事地警告你,离我太太远一点!”   你太太?台爪来血。   我靠在墙上眨眼卖萌。你沈钦君的太太是谁啊?能吃么?好吃么?   我姚夕,从决定要嫁给你到最终嫁给你——只是你口中的姚副总监,什么时候做过沈太太!   “OK,”韩千洛松开手,我则像自由落体一样瘫软下去,脚踝真的是疼得钻心。   他捉住沈钦君的手腕扳开自己的衣领,身高的优势带动了不可凌驾的气场。   “那就请沈总,把自己的东西看看牢……”   从沈钦君身边错肩而过,我能闻到韩千洛身上有股挑衅的味道,但我蛮还是感谢韩千洛这样‘示弱’的处理方式——话不用多,镇得住场即可。   毕竟……我是沈钦君的合法妻子。至少在公众面前,享受另一个男人的‘抱不平’只会让我更难堪……   “起来。”沈钦君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冷的。   “脚软了。”我哼了一声。   “不是扭了么?”   “先软了再扭了。”我故意用不着调的语气激怒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爽点。   沈钦君不耐烦地蹲下身来,拎起我的小腿:“这里么?”   “另一只!”   这高跟鞋是我从show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的,尖细尖细跟绿茶婊的锥子脸似的。所以刚才那一阵扭,貌似伤的不算轻。这会儿都开始肿了。   沈钦君把我抱起来,直接将电梯按到了地下一层车库:“你回家休息几天,严重的话,我叫我妈过来看看。”   “不用麻烦她,只是扭一下而已。”我把脸从他肩窝里甩开。   沈钦君的妈妈林萍,也就是我婆婆。我知道她是一位资深的骨科中医。   有着这个职业和出身特殊配备的严厉和距离感,比蒋怀秀那种暴发户里出来气质不知高多少个档次。   但我有点害怕她,不是恐惧的害怕,而是一直仰视的威严压迫感。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声名狼藉的媳妇VS严厉端庄的婆婆——别说婆媳矛盾,都快上升成阶及矛盾了!   沈钦君不说话,只是把我塞进副驾驶。我本来以为他会叫司机来送我,没想到他自己开了另一侧门钻进去。   我秉着脚痛,靠在座椅上深吸一口气。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坐在沈钦君的副驾驶上。   以前他和姚瑶出行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时,我通常都是坐在后排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那时的沈钦君作为我的‘准姐夫’,还会偶尔转过脸来笑眯眯的对我说‘不要玩手机,近视了戴眼镜很难看。’   现在,戴眼镜的是他,难看到千疮百孔的是却是我。而他坐在视角随意可及的左侧,却再也不愿转过脸看我。   “对了,那天你突然跑回来,想跟我说什么?”沉默了有七八分钟,趁等红灯的时候沈钦君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我心里猛然一阵揪紧,把脸转向窗外。   “你说什么白裙子?醉话么?”没想到他并不依饶,追加了一问。   “我……”用力深吸一口气,我舔了舔嘴唇:“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姐……是因为她,漂亮么?”   这话题太敏感了,我知道他一定会用很厌恶的眼神沉默拒绝。所以没想过他会说:“因为她对你很好。”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沈钦君打了个转弯,看也没看我:“因为你出身很特殊,性情自卑脆弱,几乎所有人都针对你,伤害你。   可她却能把你这个私生妹妹当同胞妹妹一样疼爱。   任何男人都会爱那样善良的女人,不止是我。”   我哑然惨笑——   任何男人?应该是任何‘蠢男人’吧!   沉默着缩在座椅最右边的角落里,我真正领略了什么叫欲哭无泪。很想告诉沈钦君——得亏姚瑶是死了,否则有一天……当你认清她那肮脏心计真面目,你得难受成什么样啊?   我这么爱你,真不忍心呢……   后来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靠着车窗发了十几分钟的呆就到家了。   沈钦君叫李婶扶我上楼,他告诉我说今晚的飞机要出差,短则三五天,长则一周。   我下意识地问了句:“带何韵么?”   问完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是个没主心骨的妒妇似的,太失态了。   “你想干什么?”沈钦君果然警惕地提高了声音。而我耸耸肩,表示我不care。   “她身体不好,我也不需要她去。你不要再给我惹事情,再敢找她麻烦,我对你不客气。”   “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我冷笑一声,一瘸一拐上楼去。   看了会儿书又跟汤缘通了个电话,我睡得不分昼夜。   可惜脚上的扭伤不算轻,等沈钦君傍晚回来取旅行箱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有点发烧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多喝点水便走了。   曾经那么渴望与他朝夕相对的我,竟不知从何时开始滋生了一种逃开是福的感悟。我反而觉得这样子挺好——   如果不是那天一大早被李婶叫起来说有客人来了,我貌似还打算再睡出一个时差来。   我匆匆爬起来准备洗漱,因为这个客人,实在是怠慢不得! ☆、第五十九章 动机   可惜我这被子刚刚掀开,一条腿还没迈出床沿呢,就被进来的人给一下子按住了。   “夕夕,诶。别动别动。钦君说你脚肿的不像样,几天了?怎么也不去医院看看啊?”别看林萍瘦的端庄,按人的动作真是跟沈钦君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儿子是随妈的。   “妈。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躺了两天了,而沈钦君在国外。林萍这时候来,我猜测她应该是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所以我稍微不要脸地窃喜了一下:大概是沈钦君偷偷打电话给李婶问了我的情况吧?知道我一直低烧,这才叫他妈妈过来。   “我没事,妈。”我支起身子说:“等下叫李婶拿冰敷一敷就行了。”   “别胡来,”林萍虎着脸嗔我一句:“冷敷热敷都是有讲求的,哪能随便弄!先躺下,我给你看看。”接着,她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拖出我的腿,用相对专业的手法上下拧了几个来回。   我痛得快崩溃了,却不好意思叫出声。   “还好,只是滑膜有点水肿。”林萍舒了口气:“我带了几副药,有消炎的和抗菌的,等下让李婶给你弄。”   “谢谢妈……”   我总觉得女医生的气场是这世上非常开挂的一种存在。特别是像林萍这样,外强而内秀。不管是做她的病人还是做她的儿媳,都很有压力感。   所以当她完成了‘女医生’的工作后。往我床边一坐,我就知道她该说‘婆婆’的话了。   “夕夕,我听说你前几天得了什么大赛的冠军。虽然是好事,但你看看你这皮肤这眼袋熬得,哪里还像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   她说着。我听着。在养生之道上,我的确也没有任何立场跟她反驳。快六十岁的林萍保养得非常好,说她四十出头没有人不信。   有时跟沈钦君走在一起都像是姐弟两个,我可一点不夸张。   “妈,我知道了,”除了乖乖点头,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次T-show大赛对公司很重要,而且又是意外连连的——”   “公司的事,有钦君操心就行了。”林萍打断我的话:“这女人,还得家庭为重。抓紧时间要个孩子才是啊。”   我不奇怪林萍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一个女医生,一辈子好强拼事业的。表面看起来跟我公公沈拓相敬如宾的,其实她老公没少在外头开荤。   林萍一直忍着没离婚,一方面是因为家庭出身比较传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没过多久沈拓就突发脑溢血死了。   于是她守寡有好几年了,平日里有自己的消遣圈子。与我们夫妻俩的来往也不算很密切。   对我这个媳妇,谈不上有多满意但也不至于刁难。   毕竟,人家说婆婆和媳妇的矛盾主要来源于‘争宠’,她儿子都快蹂躏死我了,轮到她这儿反倒还能对我产生点同情。   所以我想,林萍对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过就是希望我能快点给她生个孙子吧。   “妈,我知道了……”我有点尴尬地垂了垂头,心说生孩子这种事又不是靠意念想一想就成的。   自从新婚那晚之后,快一个月了,我都没许他再碰自己。在我们两个的关系缓和之前,生不生孩子这种事大概根本不会提上日程吧。   何况,他那么讨厌我——又怎么会喜欢我生下来的孩子呢?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异样,林萍抿了抿严肃的嘴唇到:“你跟钦君。都还好吧?”   我不知道林萍问的是什么方面,但也只能抱着杯子点点头。   “那就好,”林萍似乎也无心去观察我眼里的异样情愫,看那架势好像还打算再提几句‘孩子’。   我则尴尬地笑了笑:“妈,其实我们两个也不算很大,暂时还没——”   “钦君都三十多了,不小了吧。”林萍有点激动,但出于高端仪态的考虑,赶紧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速:“当然,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事你们还得自己拿主意是不是?免得对外说起来,呵呵,被人家当成居心叵测。”   “妈,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绞了下被褥,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话大家心照不宣,没必要总是提来提去的。   私下里讲,林萍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哪个老人不想快点抱孙子呢?   但往另一条路子上说可就不怎么中听了——毕竟牵扯我爸那份古里古怪的遗嘱,一谈钱可就敏感了。   名扬集团是沈家老太爷,也就是沈钦君的爷爷沈铭创办的。最早只是老民国的一家高档成衣铺子,而我爷爷姚启顺是沈铭手下的第一把金剪刀裁缝,那个年代里他做出来的西装就是享誉全球的——是老东家的镇店之宝呢。后来我选服装设计专业,私以为一些天赋还是挺随着老祖宗骨血的。   后来,公司经历了变革洗礼重组多元,才有了今天的名扬。而我们姚家也被沈家带着福泽,从一开始的小额参股到后来慢慢增资起来。   所以姚沈两家,算是跨了三辈子的交情了。   但利益一旦爆棚,人与人之间就会徒增不信任。表面上的家族联姻,再加上儿女自由恋爱水到渠成,本是皆大欢喜的。   可我爸生的是女儿,沈家生的是儿子。怎么看,这都是女儿方安全感差点。   所以姚忠祥先生在两年前患癌症的时候就立了遗嘱,把手里这点钱钱田田的都分了分。   并把有关名扬股份的这一块做了很特殊的规定:我和姚瑶会在他百年之后各自继承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而我们未来的配偶若要继承共享,得与女方保持相对稳定的婚姻状况,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要育有后代。   简单点说,万一我爸死了,我可以拿到我的那部分遗产股。但沈钦君虽然作为我丈夫,却不能当然享用夫妻共同的继承权。除非他跟我有了孩子。   我爸这么做虽然有点矫情,但多半还是怕女儿吃亏,不管我们将来嫁给谁,都想防一防那些不怀好意冲钱来骗婚的混小子。   那么林萍恨不得我肚子现在就发芽,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妈,我懂你的意思。”我笑着安慰她几句:“我了解钦君不是那种人,他娶我回来是疼我,不会有其他……其他想法的……”   林萍笑了笑,气氛一时间有那么点小尴尬。于是她轻咳两声,弯下腰来从那大包小口袋地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说:   “夕夕,我给你带的这些都是我们以前医院里资深的妇科专家建议的养生助孕的保健品。上回带你去检查的时候,我那同事也说了,你的身子特殊,自己上点心。   一旦有了胎千万别糊里糊涂的,这头一遭的课一定要保住了,否则以后会麻烦唉。等下我叫李婶去把这个给炖——”   “妈,别麻烦了。我最近胃口不好——”我看着那一团不明所以的药材,太阳穴抽搐了一下。   “那就更不行了!”林萍皱着眉头提高了个八度:“你看你这气血两虚的样子,可别跟姚瑶……”   她突然微蹙了一下眉头,缄口抿唇:“总之,这个把月的好好把身子调理下,将来生了孩子才健康。”   林萍啰啰嗦嗦了一上午,亲自指导这李婶给我做了顿营养午餐后才离开。   我则捧着饭碗食不知味,总觉得她最后那句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像偶然提到了什么,又刻意回避了什么……   下午的时候,汤缘过来了。   令我惊讶的是,她还带来个小朋友。   “姚夕姐!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这一进门的,骤然传递过来一阵银铃般爽朗的笑声,让我首先并不会很反感。   再一抬头迎上那弯弯的笑眼,也是莫名地滋生出一丝喜爱。   那天回到公司时貌似有问过汤缘,这新来的前台小丫头叫‘花什么来着’?   “我叫花函蕊!”看着我一脸愕然的样子,那女孩笑眯眯地对我说。   哦对,我想起来了,蒋芮退出‘历史舞台’后,她是名扬的新前台——   可是,我跟她只不过是打了个招呼的交情罢了,还没有熟到称姐道妹吧!   这一声仿佛认识了一个世纪般的‘姚夕姐’,是几个意思啊!   更过分的是,她不仅被汤缘光明正大地拎进我家大门,而且还肆无忌惮地捧着一束紫玫瑰到处找花瓶!   我趁她下楼找李婶的时候,一把就把汤缘拧住了:“这什么情况啊!”   “是她主动来找我的,说是你的粉丝,一定要来看看你。”汤缘若无其事地耸了下肩。   “我的粉丝?”我更惊奇了,我姚夕的名字在整个设计界只能算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就算这次T-SHOW侥幸夺冠,但也仅仅过了几天时间而已。这么快就有粉丝了?   “姚夕姐!”花函蕊蹬蹬蹬跑上楼来,手里抱着一本书:“这个这个!你给我签个名呗!我最崇拜你了~”   我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几年前的时尚刊物,那封面我有点印象。因为在那一期里,有我作为毕业设计而发表过的一篇专栏文章。当然是专业相关类的内容,啧啧,这种陈年烂账的都能被小姑娘翻出来?   难不成,真是铁粉?   “花小姐真是过奖了,”我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捏着签字笔在底部空白页上签了个名。   看着她笑得像朵花似的抱着爱不释手,我真是哭笑不得。   “那,姚夕姐我不打扰你了。祝你早日康复——”花函蕊背上包,扬了扬那俏皮的白颈子,笑眯眯地就要告辞。   汤缘送她下去的时候,我还一脸石化地坐在床沿,心里暗自嘀咕:   这花函蕊不会是真的因为打心眼里崇拜我,才来名扬应聘的吧?   说起这姑娘长得是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举手投足间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一举一动都还算是很有礼仪和修养,不太像是普通工薪阶层出身的孩子。   另外,看她那包包的品牌和衣着,虽然没有很高调。但价格与做前台这种薪水结构是完全不符合……   我觉得我现在都快成了半个侦探,整天草木皆兵,看到什么都想分析分析!   说起侦探,我悻悻地用手机check一下邮箱。想看看除了有关何韵的那份不痛不痒的资料外,程风雨有没有给我后续的信息。   可惜收件箱里死一样沉寂,什么都没有。台欢贞巴。   我有点失落。难不成什么名侦探的都是骗钱的幌子?   不管了,反正他认识韩千洛,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实在不行我找那位退款申诉去!   “喂,夕夕啊,”这时汤缘送走了花函蕊,上楼看着我说:“你这脚怎么样了?我跟代维商量了一下,明天想去医院看看周北棋。”   “对哦。”经汤缘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自己都还没给周北棋打个电话呢。他一定早就看了新闻,心里必然会为我们高兴呢。   我活动了一下脚踝,说真的,我婆婆林萍给我上的药貌似还真有那么点疗效。   敷了才几个小时而已,这会儿就冰冰凉的痒痒的,比之前舒服不少。   “我也一块去吧,要么你过来接我?”我说。   “接什么呀,姐今天就睡你这儿了!”说完,她一屁股挪过来,霸占了我一大半的床。然后突然又想了想,一脸厌弃地说:“他妈的哪边是沈钦君睡的啊?我不要睡那边——”   “没事,”我幽幽叹了口气:“他跟我分居。”   第二天一早我的脚踝就消肿了。虽然还不敢太用力,但穿着平底鞋什么的也不会很影响走路。   汤缘开车,我们带了鲜花和水果在医院门口与代维汇合,我没想到韩千洛也在。   这几天我赖病号休在家,他没找过我,而我就更没有什么理由找他了。   这会儿一见,我除了点点头微笑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脚没事了?”他看我的动作貌似还有那么点拐拐的,笑容里关切不多,调侃的意味却不少。   “你怎么……也来了?”我是真的很意外在这见到韩千洛。周北棋出事的时候虽然是他送我过来的,但他和周北棋明明连半句话都没说上,应该没有什么交情吧,为何会专门来看他呢? ☆、第六十章 老爷爷真霸气   “你觉得我上台表演的那些动作步骤是跟谁取的经?”韩千洛看着我的眼睛说。   “哦!”我豁然开朗:“原来你后来回到医院问北棋的!”   要知道,走T台秀步这种事,又不是穿上件衣服就成的。音效节拍点等每一处环节,至少都要彩排几遍拿捏一下感觉。   什么时候该转身。什么时候进退,这些都要先商量计划好的。只不过那一天的我的的确确被他的惊喜冲昏了头脑,都忘了去考究这些细节!   “姚姐!韩先生!”周北棋靠在病床上看书呢。一眼看到我们这一群人进门,立刻兴奋地撑起来。   “别动别动,还在养伤口呢。”我脱开汤缘扶着我的手,一跳一跳地过去按住他:“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姐,你脚怎么了?”周北棋这小家伙眼挺尖的,登时就看出来我的狼狈。   “没事,获奖时太高兴,从T台上掉下来扭了。”我都还没等解释呢,身后的韩千洛幽幽地说。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   “我就是知道你们能赢。”周北棋的笑容真好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看了比赛的视频呢,真精彩。我没想到韩先生临时上阵居然能发挥的那么好——”   “还说呢,”我佯怒,看看周北棋,又撇撇韩千洛:“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瞒着我!”   “我一个门外汉,生打鸭子上架。”韩千洛笑说:“提前跟你讲的话,怕你有压力嘛。”   “哪有。我觉得韩先生比我想的专业多了!”周北棋一边笑着一边接过汤缘帮他倒的一杯果汁,羞涩地说声谢谢。   就在这时,病房的走廊外一阵风行的脚步凌乱。紧接着,一声狮吼功几乎要震彻天籁!   “臭小子!说了不让你当模特当模特!作死啊!”   然后我就看到周北棋脸色一白,下一个动作就是往被子里钻!   正纳闷呢。就见一个白发黑中山装的大佬点着个挺高大上的手杖踏进病房来!   身后一左一右的黑衣保镖,戴着墨镜冷着脸,身高均能与韩千洛媲美。   这出场架势,只要看港式电影的人都会自行脑补出来那种牛比老大哥的气魄——   而当周北棋弱弱地吐了下舌头喊‘爷爷’的时候,我们一众人都凌乱了。   这老头叫周大海,早年就是社里起家的,十来年前洗手转投了房地产,做起了正经的良好纳税人,但背景该硬还是够硬的。   所以我们上哪能想到周北棋这个又努力又随和的小男孩会是海丰集团大佬的独孙啊!   “躲!我看你还能躲哪儿去!”周大海骂归骂,脸上的表情那也是真心疼。说着,他瞄了瞄站在一旁的韩千洛,叹口气道:“多亏了韩老弟告诉我,否则你小子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   “你答应我不说的嘛……”周北棋怨念地看了韩千洛一眼。   我则满心都是大问号:这个韩千洛……怎么谁都认识?而且周大海的年纪给他当爷爷都不过分,居然喊他韩老弟!   “北棋,”韩千洛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想叛逆想做事业想靠自己。这本没什么不对。但别忘了,亲人永远是亲人。你出了事,还是家人最心疼。”   听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猛然揪紧。恍惚间好像还原了一幕活生生的场景——   我记得韩千洛跟我说过,韩千珏也是因为跟家里闹翻后独自跑出来闯荡,后来出了那么严重的事——可想而知他们做家人的心里得多痛苦。   他一定是从周北棋的身上看到了那些影子才愿意管这种‘闲事’的吧。   韩千洛这一番话叫周大海和周北棋都不由自主地红了红眼圈。不过那老爷子要面子,气呼呼地不肯给台阶下:“你说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懂事?   有人打你你不会报爷爷的名字么!他妈的我孙子这么漂亮一脸蛋,敢拿酒瓶子砸——北棋你别怕哈,爷爷已经叫人把那王八蛋的胳膊卸了一个。”   说着,他像个老小孩似的摸出手机翻了张血淋淋的‘彩照’!   照片上那个动手打人的醉鬼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整个一猪头三下凡。到底是老大哥的作风,看的我们这一众人真是心惊胆战的!   还好还好,我庆幸自己跟周北棋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爷爷~你就别拿这种东西吓唬人了!说好了以后做守法良民嘛~”周北棋不满地瞄了周大海一眼,然后拉着我的手介绍说:“这位是姚夕姐。平时很照顾我的。还有缘缘姐和代维大哥——   这次我受伤给他们带来了挺大的麻烦,他们不但不责怪我,还非常关心我安慰我。”   我更无地自容了,不好意思地冲周大海笑:“哪有哪有,北棋受伤都是因为受我连累,是我对不起你们才是。”   没想到周大海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出手一击重重的巴掌落在我肩膀上。跟降龙十八掌似的拍的我差点吐血。   接着他骤然爽朗大笑道:“原来你就是T-show冠军的那个姚小姐啊,哎呀!真是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啥情况!   就看到周大海非常虔诚地向我敬了个日式的鞠躬礼:“实在抱歉得很,我年纪大了也不管下面的事,没想到徐子阳个小王八羔子居然敢拿了张不知道哪弄来的照片就给我在锋行报上乱写!   诋毁了姚小姐的名誉,真是太对不住了。你放心,回去我就叫人剁了他的手指头——”   我:“……”   思维跟短路了似的,半天没捋顺清楚周大海这番话里的主谓宾。就见韩千洛突然上前一步道:“姚夕,忘了跟你提了,这位周老先生就是锋行传媒的第一股东。”   我:“!!!”   “好了周老,也别去难为徐编辑了,误会解除不就是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周老的地方,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好生财嘛。”韩千洛拍拍周大海的肩膀,笑容满含着控场的自信!   “韩老弟大人大量哈,想当初令尊曾救过我这糟老头子一命。放心,你们的事就是我周大海的事!”周大海转向目瞪口呆的我,我一只脚有点跛着,这会儿似乎开始站不住,但也不好意思自己去寻凳子。   这老狐狸人精似的,赶紧用手肘撞了撞身边那两个保镖:“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搬椅子!”   “是!”两个保镖齐声震天,差点吓尿我。然后他俩不由分说地就扛过来一把椅子把我按进去:“大小姐请坐!”   大小姐……我满头黑线。   “哈哈哈!”周大海大笑:“无妨无妨,你是北棋的好姐姐嘛!叫声大小姐也受得起。一样的,以后有什么困难,提我周大海就是!”   我晕晕乎乎的,怎么总觉得今天像吃了喜鹊屎似的。微微侧头瞄了一眼韩千洛,他倚在墙上抱着手肘,一脸淡然的神色里微有一丝莫可名状的得意。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总觉得这个仿佛天赐一样来到我身边的男人好像一只带着斑斓色彩的蜘蛛——把一层层网拉在我身边,牢牢守护……   后来周大海和韩千洛说有事先离开了,剩我们四个人在这儿没心没肺地插科打诨了一小会儿。   这时汤缘突然接了个电话,眉头皱了皱。   “夕夕,我先下去一趟——妈的哪个菜鸟新手倒车把我车给擦了。我去停车场看看——”   “我陪你去。”代维表示,就汤缘那火烧火燎的性格,估计一点点小事都能跟人家掐起来。   我脚不好,当然就留在这了。   明媚的病房里,只剩我和周北棋两人。我削了个苹果给他,抬眼的时候看到他眼里有种亮晶晶的东西。   “姚姐,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我笑眯眯地看着这心神不宁的小男孩:“怎么啦,说呀。”   “姐,我……大夫说,”周北棋略略垂一下头:“有两片玻璃纵向拉在我眉骨上,除非去整容,否则那疤痕去不掉了……”   我手指一颤,刀锋凛然吻过皮肉。登时涌出一股鲜血染红了苹果。   周北棋赶紧坐起身来,到处给我找纸巾:“对不起,我——”   “没事,”我把手指含在口中吮吸了一下,感觉不到有多疼,但就是忍不住地红了眼圈:“北棋,是我对不住你。”   “姐,我不想去整容。之前……背着家里偷偷动过眉骨这边的手术,当时恢复的不是特别好。大夫说,如果二次手术的话,会有风险,搞不好伤掉这半边的面部神经。”周北棋笑得挺坚强的:“你知道,我爸妈死的早,好不容易留了这副皮囊给我。   有疤什么的就当老天爷嫉妒我了,但我真的不愿意在脸上再开刀子了……”   “可是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做模特……”我唏嘘一声。   “大不了就不做走场模特了。拍拍硬照,做平面呗。照片都是能修的,一点点小疤痕不碍事。”周北棋说的若无其事,我心里却更难受了。   其实周北棋说的也有道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考虑个最合适的出路。   想到这,我突然灵光一动:“对了北棋,我们名扬的董事会有意向将名扬的男装专门独立出一个新品牌。这次我们T-SHOW表现出彩,说不定董事会更是看好这份市场效应,要不了多久就能启动企划了。   届时,一定需要很多签约本公司的平面模特来做推广。你要是有兴趣——”   “好啊!”周北棋笑道:“我觉得很不错啊,姐,我愿意。”   “你都……不考虑一下?”我惊讶。   “呵呵,我不用考虑了!”周北棋挑着嘴角坏坏的笑:“反正我为你受的伤,赖你一辈子!~”   这小滑头跟我耍无赖,我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下:“少贫嘴。小屁孩一只,懂什么叫一辈子!”   “我都二十一啦!哪里小?”周北棋不服气,一双眼睛倒是亮闪闪的:“姐,我觉得……”   “恩?”我咬了口苹果,这苹果被我的血玷污了,总不好再给人家吃吧。   “我觉得,你不像别人传闻里的那种女人。我……你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反正我就觉得你很好。   我想不明白沈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他……太不懂珍惜了。”   周北棋吞吞吐吐的一句话,听在我这里却是比苹果的甜意还要暖人心脾。   我刚想说点什么,一抬头看到周北棋那漂亮的眼睛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气氛稍微有那么点怪异。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知道了,谢谢你,北棋。”   站起身,拎好包,我跟他告别:“那,我先走了。缘缘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我看到周北棋的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的东西,趁他犹豫一瞬,我逃也似地一瘸一拐溜出去。   然后给汤缘打了电话,果不其然的——就听她那边一边骂人,代维一边劝呢,这会儿估计连交警都到场了。   其实也不怪她,刚刚新漆好的紫罗兰色迷你小宝马,还没等过新鲜劲儿呢就叫人给刮了,心疼是肯定的。台欢共扛。   “夕夕,我这儿等着定损呢。你要么楼下找个咖啡厅坐会儿?”汤缘急吼吼的,话没说完两句就给挂了。   没办法,我只能形单影只地拖着条瘸腿往马路对面的咖啡厅去。   却没想到会在临窗的玻璃位置后看到韩千洛—— ☆、第六十一章 你可以离婚试试看 (为北极暖大美女两颗巧克力加更)   韩千洛独自坐在位置里,面前放着一杯拿铁,貌似悠闲地在看一份英文报纸。   他的侧脸被晌午的阳光镀上一小层淡金色的圣洁,着实让我专注了一小会儿。   我的呼吸节奏稍微有点变化。犹豫了一下。而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里,他抬头看到我了,然后冲我招了招手——   我只能走过去:“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哦,我等人。”韩千洛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一直是这样,就算是已经熟悉了的人在一块相处,也从不忘在细节上的礼仪。   我叫了杯苏打水,总觉得应该找几个话题。但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从哪下口。   “你想问什么?”他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弄得我十分无地自容。   “你跟周老先生也认识啊?”   “他不是说了么,我父亲救过他的命。”韩千洛若无其事地翻着手里的报纸:“他做什么的你也知道,总是需要些各种各样的供货,这个你懂的。   所以后来借着这几层关系,跟我外祖父的生意也是有来往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水,也太深了吧。”恍然想到周大海摆出来那张打人者的照片,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喂!那蒋芮的脸,该不会也是你们做的吧!”   韩千洛不屑一顾地看看我:“你刚才还在夸我水深。就该知道一般有城府的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你觉得我会做那么low的事,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么?”   我白了他一眼:你从哪个标点符号里能听出来我在夸你啊……   “那蒋芮的脸。总不能是巧合吧。”我唏嘘一声,嘟囔了一句。   哪有那么巧的正好有辆石灰车经过,然后还有人‘好心’路过给她递矿泉水!   “这我就不晓得了,”韩千洛摊了下手:“北棋是周老的孙子,谁敢动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都是不成文的行规。   说不定,蒋芮和那个打人的醉鬼还都只是略施惩戒……后面的人,会比她还惨呢?”   韩千洛这一笑,笑得是倾国倾城却又让我毛骨悚然。   “说说你吧。”韩千洛把报纸放下,抿一口咖啡:“上回你让程风雨帮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哦,当然这是你的隐私,你不用告诉我细节。   说说进度就行,我帮他做做售后调查。”   不提这个还好!说起来我就来气——   “喂!”我皱了皱眉头:“还好意思问这个!他收了我三万块的定金就给我查了个跟学籍档案似的信息。我才不要知道何韵小时候得了几次三好学生呢!”   “你果然是在查何韵。”韩千洛幽幽转了下眼睛,我则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自作孽不可活啊,我算是真心体会到了在一个狐狸样的男人面前智商捉急是什么感觉。台欢司亡。   只见韩千洛不紧不慢地拨了个电话,操一口低缓又带着点调侃意味的普通话对那边说:“风雨啊,有人投诉你欺诈消费者——”   我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喜剧性的变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时韩千洛把手机递给我:“他说要你听——”   我忐忑地喂了一声。   “姚女士,我给你的那份资料文档,你有仔细读过么?”程风雨的声音很有磁性。饶是刚刚被我‘投诉’了一把,却仍旧不愠不恼。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程先生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那份档案……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她以前跟我先生有什么关系……”   “我说,姚女士应该还没有认真阅读过。要不,我们还是见个面吧。”程风雨笑了两声:“您现在在哪,方便让我过去么?”   “我在……”我看了韩千洛一眼,他会意地挥了挥手:“没事,我马上就走了。”   哦,我点点头,想起来刚才汤缘给我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正在保险公司呢,让我着急就先打车走,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儿。   于是我报了咖啡厅的名字,怀着不安的心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断了话题。韩千洛继续看他的报纸,而我只能默默喝着水发呆。时间在尴尬中总是熬得很漫长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脑短路问了这么一句话:“喂,你是男人吧?”   他挑了挑眉,估么着当我是神经病,压根没睬我。   我吞了下口水:“我的意思是,你是正常的男人,也是喜欢女人的吧。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男人爱上自己。”   “离婚。”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彷如韩大毒蛇丢出来一毫升‘毒液’,直刺我脆弱的小心肝。   我:“……”   “我跟你认真请教的。”我撇撇嘴。   “那我也要收费的,”韩千洛眉眼自带笑意:“比程风雨还贵。”   “不说算了。”我拄着下巴扭头看窗外麻雀打架。   “点菜的时候,说麻烦帮我退了总比一遍一遍地催来的有效。当你摆高姿态离开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被你的背影所吸引。这就是博弈之道。”   “真灵!”我得意地笑道:“就像,我说‘不说算了’,你反而愿意屁颠屁颠地告诉我答案!”   我看到韩千洛的脸色变了一下。哈哈哈,我终于也让你吃了一回瘪。   “孺子可教!”他看看马路对面,似乎已经多了一辆车停在那。于是他站起身,一手不经意地拍了下我的肩:“先走了,但愿你能从风雨那得到你要的答案。”   我跟他告了一句别,一边随意地盯着他走在马路上的背影看,一边细细咀嚼他的那番话。   这道理我如何不知道呢?先爱的那个人总归先卑微,可我就是没有勇气离开沈钦君。   毕竟,姚瑶的死让我很不厚道地以为有眼的老天终于把我的这根红线算在沈钦君的第三条——呸呸,怎么那么下流啊!栓在沈钦君的手上了,我怎么能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跟他离婚呢!   不是说好了要‘相互折磨’一辈子的么?不是怀着自轻自贱的心意,渴望能把他的千年寒冰捂化的么……   我,怎么舍得去欲擒故纵呢?   如要离婚,除非有一天,真的不爱了吧……   我盯着马路对岸出神,发现从韩千洛要上的那辆车里,推门下来个女人。   她身材不错,娇小玲珑的,衣着打扮很讨喜。   我看不清她五官和表情,但私以为能热情地挽了下韩千洛手臂的,应该是个美女吧。我看到韩千洛很宠溺地拍拍她的头,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别钻进了正副驾驶。   她是韩千洛的女朋友?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一样啊!我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能暗自乱嘀咕。   但是,虽然我看不清那女孩的样子,可她身上背的那款亮绿糖果色的挎包倒是很显眼的——跟昨天来我家找我签名的那个前台小姑娘花函蕊背的……一模一样!   “姚女士,抱歉,久等了!”程风雨的出现打断了我的神游天际,我弱弱地跟他招呼了一下,挺着歪歪扭扭的脚踝站起来:“程先生,我真的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那份资料,我看不出什么端倪啊?”   “先坐下,我们慢慢说。”程风雨将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推到茶几上,笑容温柔和煦。   “麻烦您登陆一下你的邮箱,把资料调出来再看一遍。”   我很纳闷,难不成他还有本事换成一份新的有料的文件来戏弄我?   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凝神静气地又看了一遍,但还是一脸木讷地看看他:“程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   “读出来,稍微大点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说实话,程风雨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已经快要激怒我了。我觉得韩千洛那种玩弄人心的手段就已经很欠扁了,这家伙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我花钱让你帮我做事,我要的只是答案——你在这儿一脸耐心好老师的做派算是几个意思啊!   “何韵,”我赌气地挑高声音:“女性,A国籍华人,198*至——”   恍如一个晴天大霹雳,差点把我从椅子上震下去!   那括号里的数字是什么!   生卒年!!!!   我终于明白了程风雨的意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的没有资料,我竟没发现何韵名字的后面跟着个标识生卒年的括号!   何韵,死了?   程风雨盯着我那恍如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脸,幽幽笑了声:“这份资料,值三万块吧?”   我端着水杯,试图平静一下遭雷劈的心神,但却抑制不住牙齿磕在玻璃杯上的颤抖声声。   真正的何韵其实已经死了?   一个远在大洋彼岸,从小身体不好没有什么社会背景的年轻女孩——这么容易被利用的一个好身份,被‘别有用心’的人顶着一张酷似她的脸,以她的身份走入我的生活!   如果何韵死了,那她就不是何韵。如果她不是何韵,那她……是谁?   程风雨继续说:“何韵在两年前的一场海难里,就跟她的父母一同丧生了。但是海难这种事,你懂的,一般找不到尸体。找不到尸体这种事,就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了。   所以在侦探的眼中,凡是尸骨无存的,就一切皆有可能。”   我觉得程风雨的话真的很有道理,终于木然地转了下眼睛,惨然失笑:“是啊,尸骨无存……   海难,可以尸骨无存;车祸坠崖爆炸……也可以尸骨无存!” ☆、第六十二章 那不如,离婚?   我觉得身上很冷,仿佛死过一次的人是我一样。   眼前出现那纷纷乱乱的走马灯,崩塌的世界观一点一点地瓦解成尘埃。   我试着让自己冷静地去回忆那些细节:   当初姚瑶翻车下悬崖的现场下面是沿海滩涂,在那里。他们只找到了她的一只鞋子,沾满了血。也找到一块背包的布料,上面貌似还刮着点血淋淋的皮肉组织。   警方经过鉴定是姚瑶的DNA无疑。虽然没有像样的遗体残骸,但最后还是归结为在空中爆炸时发生了剧烈的化学性焦状反应,可能是随着大部分的汽车残骸坠入大海了。   “姚女士,既然后面的答案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那我就不收尾款了。”程风雨合上了笔记本,对着神情木人的我说:“你,还有什么——”   “等等!”   我叫住了程风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一刻如是冷静的我简直让自己都难以认识了!   也许在我内心的潜意识里,曾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可怕念头——否则,我也不会在几天前回到家以后,去洗手间把何韵用过的梳子偷偷藏了起来。   我的头发是深栗色的卷发,而何韵是黑色长直。   “程先生,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我将提包里那随身携带着的用纸巾包好的折叠梳推了上去:“你们,有办法查到吧。   这上面应该只有过我和她两人的指纹,而且栗色的头发是我的。黑色的是她的。只要看看DNA比对——”   程风雨微微一笑:“没想到姚女士还是有些侦察力的呢,这个项目我们的确能做。   只不过我现在不是警察了,要去官方基因库比对需要用‘特殊渠道’入侵,而负责这项技能的员工正在休假,可能需要点时间。”   “没问题。我等得起。”我坚定地点了下头。   ————   今天李婶回家了,冷锅冷灶,毫无生气。我坐在客厅里,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垂然静默。   从天明坐到黄昏,从黄昏熬到黑暗。我没有去开灯,任由脑海中这一幕幕难以置信的片段,织出我内心深处最绝望的黑暗。   难怪何韵会知道沈钦君喜欢的咖啡,难怪她会有我最熟悉的站姿,会用我似成相识的香水,难怪她腿上那道疤痕会让我觉得在哪里见过……   难怪沈钦君会烧掉姚瑶的遗像,难怪他每次抱着她对抗我的时候眼神闪烁言辞预止。   难怪何韵会认蒋怀秀为干妈,难怪她永远一副很关心我很想跟我示好的模样。   脸可以整容,声音也可以对声带进行手术来改变。   但何韵就是姚瑶,姚瑶就是何韵!共同生活过快二十年的阴影却在第一时间让我相信——   一切匪夷所思,都能堂而皇之。   她明明活着。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诈死?她明明活着,为什么要让我来嫁给沈钦君!   她明明活着……   像个打不死的魔鬼一样,存在在我可怜可悲的命运里!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何还要如此恐惧地把自己藏起来?   这里,到底有什么阴谋?台厅助技。   我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尤其在这种人VS鬼的终极战役里。我首先要先知道真相,然后才能出牌!   捏着手机,我给沈钦君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他今晚的飞机回家,于是特意告诉他说,李婶今天不在,我住在汤缘家。   听到开门声,我没有刻意藏起来,只是换了个位置坐在沙发后面而已。所以当沈钦君进来时。定然压根就没想到我在!   很明显,进门的脚步有踩在地板清脆的咯噔声,除非沈钦君也穿高跟鞋!否则我跟我自己打的赌,就一定是我赢了。   “身体不好就不要去机场接我了。”是他在说话。   “我没事,听说飞机晚点,怕你饿着。”细声细语的温柔,连我一个女人听着都觉得泛涟漪。接着是提包放在茶几上的声音,何韵轻轻叹了口气:“便当你自己热一下吧,我先走了。”   “等下——”衣料摩擦的声音,在我耳朵里泛起了警惕。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拥抱,可就算是又怎样……我又不是没见过沈钦君抱我姐!   “钦君,别这样。万一夕夕回来了——”   “她回来又怎样!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沈钦君提高了声音:“姚瑶,我不要孩子也无所谓,更没有这个心情去觊觎你们姚家的财产。这样对你对我……哪怕对她也是不公平的!   结束这一切吧,回来好不好——”   “可是夕夕爱你啊,”我听到何韵在啜泣:“我是她姐姐,是她最亲的人。只要她要的,我连命都可以给她。更何况,就算为了林阿姨,为了你的祖父,我怎么能让你没有孩子呢?”   “我若想要孩子,随便找个代孕不行么?”   我从玻璃的余光反射里看到沈钦君扳过何韵瘦削的肩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里埋了什么样的不舍和纠结:“为什么一定要姚夕?我为什么要跟心肠那么恶毒的女人生孩子!她一直伤害你,你却事事还要为她考虑!”   “我不想你跟别的陌生女人生孩子,”何韵哭得真是够入戏的,要不是我还有理智撑着,已经无数次难以按奈地准备冲出去了!   “如果是你和夕夕的孩子,我这个做阿姨的才能真心去疼爱。钦君,事已至此,你就安心疼爱夕夕好不好?你……以前对她,不是也很好么?   让你爱她,其实没有那么难的,对不对?”   “不可能!我对她好,是因为我一直当她是个可怜的小妹妹,我疼惜她并不是为了纵容她有这样歹毒的心肠!”沈钦君大吼一声:“姚瑶,这样对你不公平,我——”   真是够了,我觉得如果再听下去,我的耳朵都要醉了。   这短短几个来回的对话,也足够我摸清了这场阴谋背后的小把戏。   什么亲情爱情,什么罪罚公平,统统逃不过一个钱字。   “你们演完了没有。”我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就像八岁那年第一次躲在钢琴后面一样,飘飘然地从沙发后面立起身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很成功地吓到这对‘狗男女’,反正当我姐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呀一声撞到沈钦君的怀里之时——我差点笑缺氧!   “姐,何韵的这张脸,没你漂亮……”我冷起面孔,微笑着对她说:   “你是鬼,我是人,呵呵呵,还有你怕我的道理?”   “姚夕!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看到沈钦君上前一步将姚瑶拦在身后,生怕我碰她一下她就会碎裂的样子。   我惨笑一声:“很好,至少在我心里,你沈钦君还是个专情的人。之前我就在想,这个何韵何德何能,让你捧在手里这般怜惜……   原来,你们让我看了这么久的盲剧呢。   挖空心思来算计,你们累不累啊?”   “夕夕,不是这样的——”姚瑶试着冲上来,却被沈钦君牢牢护住。你拉我扯的画面,第一次在我眼中上演出作呕的反应。   曾几何时,人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他们,只要并肩站在一起都会让人觉得风景独好——在守着暗恋不会失恋的岁月里,我也曾……真心地祝福过他们。   可你们,凭什么一定要把我搅进这场肮脏的算计里!难道只因为我也爱着沈钦君,就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么!   “姐,你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推开沙发,往前逼近两步:“这大半年来,人人都说是我害死了你,可惜死无对证。   今天你活着,那咱们这就去警署,咱们好好去翻个案,看看那场车祸,到底是我做的,还是你他妈的自导自演!”   “夕夕!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你害了我,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姚瑶哭得梨花带雨百步摇,那架势真是,横看竖看都要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厥过去。   “那真的只是意外,我开山路去甬城看同学,不小心自己冲到山崖下的。出事的时候我跳车了,被郊外的人家救起来。我的脸毁了,身上也受了很重的伤,在县郊区的医院昏迷了三天,连警方都核不了我的身份。我……”   姚瑶一边哭着,一边抓着我的胳膊:“可我醒了以后,知道我自己……不但摔坏了脸,而且,而且摔坏了那个……大夫说我再也不能生育了。夕夕,我当时真的很想一死了之的。”   “编,接着编啊!”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既然那么想死,你去死就是了!干嘛还要费这么狗屁的事改头换面!”   然后一个耳光直接落在我脸颊上,整个左耳都在嗡嗡轰鸣!   “姚夕你还有没有人性!”沈钦君一把将姚瑶转过去,当着我的面,一把掀开了她素色的开衫。那雪白的脊背上一片纵横捭阖的伤疤淋漓,触目惊心:“这叫自导自演么?!你见过她身上有多少伤!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还在心心念念为你着想,姚夕!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脸上火辣辣的,我挑起亢奋的神经想去找一个自尊的理由与他对抗!   沈钦君,你想打我就打我,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还手!!!   可还没等我抬起巴掌回击,就看到姚瑶先我一步扇了他一巴掌。   那力度小的跟给龙猫挠痒痒似的,但她却已然一副快要脱力的虚弱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钦君!我说过我不许你再伤害夕夕!她再怎么样对我,都是我妹妹!”   看着她那副要死要活的样,我真是连吐槽的能力都喂狗了。   “夕夕,都是我不好,我答应你,我这辈子只做何韵,永远也不出现在你们身边了。”姚瑶一边缩在沈钦君的怀里哭,一边跟望夫崖似的用希冀的眼神看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希望你跟钦君能幸福,宁愿永远也不出现。爸爸有你尽孝,我不担心。   但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啊,我实在不忍心隐姓埋名地苟且偷生,看她晚景凄凉。   又怕毁了你和钦君的幸福,这才等到你们结了婚才以何韵的身份回来。我妈见了何韵,就会想起我,哪怕就当个干女儿,我也能陪在她身边。   可我……我没想到才接近钦君的第一天,就被他认出我了……”   是啊,趁我一个人去蜜月的时候,应聘到名扬做助理。好一个不小心,不舍得,情不自禁啊!  我冷笑两声:“呵呵,你想要他认出你是姚瑶,只要放出那狐狸样的骚气就够了,很困难么?”   “姚夕你嘴巴放干净点!”沈钦君吼我。   “再不干净,也比你们这对令人恶心的狗男女干净吧!”我屏住干涩的眼眶,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到不用再流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不就是想让我生个孩子么?   然后再找个借口离婚,这样你沈钦君就能光明正大地拿走我姚家那部分股份了!”   “姚夕你住口!”沈钦君怒道:“我自认为还没有下作到那种程度。你姚家那点钱,未必入得了我的眼!   今天既然把话都摊开了,看来你也不打算再过了。那我们现在就离婚——” ☆、第六十三章 又被捡走了,你当我是装备么!   离婚……   好熟悉的两个字。对哦,今天下午韩千洛才对我说过呢。   “钦君……你别说这种话,你答应过我的好好待夕夕!”姚瑶大喊一声,可能是演得太入戏了。然后两眼一翻。又他妈的晕了。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看着沈钦君手忙脚乱地把她往楼上抱。   难怪有人说,女人的手段不在多。知道自己的男人吃哪一种就够了。   我用这几分钟的空白稍微思考了一下我的人生十字路,一想就头痛,再想就胃痛,总觉得这团现状比泡在污水里败絮还令我觉得恶心。   我的自尊可以允许我得不到挚爱的青睐,但不允许自己被当成傻瓜一样玩弄股掌。所以当沈钦君对我说出‘离婚’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竟连一丁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   十分钟以后,沈钦君下楼来。   我怀着讽刺又苍白的笑意问他:“我姐没事吧?”   他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只是突然出手拉住我的手腕,让我坐下。   “姚夕,我想,我们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谈什么?我心里冷笑:恋爱么?   只是自从姚瑶‘死后’,这还是沈钦君第一次用如是平静的口吻与我对话。回忆起那无数次针锋相对的咆哮和不明所以的指责,我想我们都累了。   就像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他一样,他也找不到一个能站得住脚来恨我的理由。彼此折磨到阴谋和欺骗都藏不住的时候,是不是……该做个了断了?   我呆滞着目光,没有回应。   “我想问问你的想法。”沈钦君说。   我真是莫名其妙到差点哭出来。他竟然先把话语权给了我?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你不是要离婚么?既然我姐还活着,我让位就是了。”我惨然一笑:“至于孩子什么的,你们休想……”   “姚夕,”沈钦君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替姚瑶生孩子,不管你信不信。那种龌龊的动机,我从没有过。”   “我信,”我挑着唇笑得很讽刺:“只有你不信我,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   你说娶我,我就相信你一定能试着好好对我;你说要离婚,我也相信……你从来就没有真的对我动过心。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沈钦君先是沉默,然后才说:“姚夕,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总要我们三个人自己来解决。   姚瑶她宁愿顶着一张不属于她的脸,一个不属于她的身份生活下去。   我也只能选择尊重她的决定。”沈钦君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即便不用去看他的眼睛,我也知道他心里有多少鬼。   “所以?”我冷笑着问了一句。   “她受伤以后身体非常的不好,又不能生育。我想。我有义务也有责任照顾她。”沈钦君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希望你能容得下她。”   我稍微清了清大小脑的负荷,回味了一下他这几句吞吞吐吐的话——   容得下?你他妈当你是旧社会纳妾么!   我骤然抄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直接泼到沈钦君的脸上!   他没有躲,也没有怒。薄薄的眼镜片上蒙上了让我陌生又鄙夷的距离——   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如此轻视的感觉。   “沈钦君,你还知不知道无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摔下水杯,在即将被那些残片迸溅到的刹那,我看到沈钦君出手护住了我。   但这样细微的行为却只能让我滋生更深的恨与委屈:“说到底,你放不下姚瑶,即便跟我离婚,你也不会再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不是么?   那我OK啊,既然你们是那么真心相爱的,她是姚瑶是何韵又有什么关系?我成全你就是——   可你叫我容得下她是什么意思——说穿了。你他妈的还不是想让我留在身边给你生个孩子!”   “姚夕,”沈钦君皱着眉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伸手抓住我的双手腕,将我按在沙发角落:“我以为,你会不愿意……离开,既然当初是我决定娶你为妻,我会对这段婚姻负责。”   “沈钦君,你给我听清楚!”我大喝一声,不争气的泪水却在那一刻怎么也蓄不住了!   “我姚夕,同样也没有下作到这个地步,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谁的狗谁牵走就是了!”   我想把话说的绝一点,把姿态摆的高一点,   然而婆娑的泪眼下,倒映出这张爱了整整十年的脸——我很我自己就这么没羞没臊地突然撞身进去!   我曾记得他爱吃什么菜,爱穿什么品牌,喜欢什么球队,喜欢什么歌曲。那一条条一框框如数家珍倒背如流,可如今,却在无数次引以为豪的暗恋中,却丢失了当初爱上他的理由。   我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压着啜泣,狠狠咬上他的肩。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少力气,好像要发泄出全身心的恨意。直到腥咸浓烈的气息蔓延整个口腔鼻腔,直到模糊的视线里氤氲了白衬衫上一层层的殷红。   他就像没有痛感的木偶,任由我用毒牙咬啮,任由我用毒素麻醉。   “沈钦君,我没有害过她,从来没有……你信不信我……”   “……”他用沉默回应着我的发狂:“她也说......没有。”   “我不要听她说,我要你信我!”我抓着他的臂膀,就像一只绝望的猫:“上高中的时候,我每次数学不及格都是你来帮我补习。我几个小时解不出来的题目,你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那时我觉得,你是天下最最聪明的人!   可是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出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如果你那么信我姐,为什么不带着她报警抓我?为什么不敢当庭对质,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害了她!   她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敢相认,还要以什么狗屁干女儿的身份到蒋怀秀身边装模作样!   沈钦君,到底谁可疑,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啊!”   “姚夕,这都不重要……”沈钦君慢慢抬起一只手,轻轻扶了下我的长发。   天知道我盼着这样的一个宠溺的动作盼了有没有一个世纪,却从来没有敢想过——这一刻,我会声嘶力竭地扑在他胸膛里,口中咬满他的鲜血!   “你不敢,沈钦君。你不是不怀疑,你只是不敢去查,不敢去究根问底对不对?”   终于,我冷笑着推开他,看着他胸前仿若中枪一样开出的血花,竟是一丝怜悯和心疼都无法产生.   “你害怕你心中的姚瑶会毁灭,你害怕面的丑陋的真相!所以你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我所为!”   他不说话,只是木着眸子沉沉望着一侧。好半天,他突然开口捡起最开头的话题:“姚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究竟怎么打算?要这样过下去,还是离婚?”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不错,韩千洛貌似曾告诉我说:人早晚要停下哭泣,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想,这个决定总归还是要做的呢。   “你让我考虑几天。”我站起身来,提了包往外走:“但是,在我姚夕一天还是你沈太太的情况下,我不想再在这个家里看到她。   我把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容不下她。所以收起你那一套苦大仇深的矛盾嘴脸.我不稀罕,我想……我姐也未必就真的稀罕。”   我并没有再去看沈钦君的反应,冷冷摔上了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矫情的话一辈子说一次就够了。   走在盛夏黏腻腻的晚风里,我需要酒精,需要亢奋,需要发泄也需要倾诉。   所以很快的,可怜的代维和汤缘就这样连夜被我捉到了一处轻酒吧里。   他们两个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比采光灯还绚烂多姿——   “姚夕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这种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亏你真他妈能忍着,憋到现在才跟我说?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汤缘一拍桌子,差点把已经一肚子酒精的我给吓吐了。   而代维到底是男人,思维更沉稳成熟些。他听了我天马行空插叙倒叙各种狗血叙述后,想了很久才说:“夕夕,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你说姚瑶车祸后毁容重伤,被人救了不马上报警,还心心念念着你和沈钦君的幸福,隐姓埋名暗自神伤的——”   “哎呀!”汤缘拍了他一巴掌:“都说了这是假的呀!姚瑶那张狗嘴里吐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象牙!   我觉得夕夕说的对,她就是故意演一出戏。肯定是先天就不能生育,知道真相后发现自己得不到姚爸遗嘱里的财产心里不平衡。   于是伪造自己死了,其实只是躲起来整容。想骗夕夕嫁给沈钦君后生个孩子,然后再回来装无辜受害者。   等到沈钦君跟夕夕离婚,自己再上位!这样人也得了财也得了,多么天衣无缝的好计谋——夕夕,我觉得咱们可以报警,她这样子算诈骗啊!”   “她诈什么骗了?”代维白了汤缘一眼:“她又没绑着夕夕逼她受孕,而且装出那一副可怜兮兮‘什么都为你好’的样子。   你去报警人家警官当你神经病好吧?说不定,还被姚瑶大爱无私的精神感动,颁发个荣誉勋章呢!”   “你们两个……”我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好不容易弄直了舌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我他妈的……到底是该怎么办啊……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掘了姚瑶家的祖坟了?   她怎么就那么阴魂……呃……不散啊!”   “夕夕,”代维夺下我的酒杯:“你别再喝了,冷静点听我跟你说几句。”他端起我的肩膀,好不容易才让我聚焦出意识。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如果姚瑶只是单纯为了要你给沈钦君生个孩子后骗遗产,需要花那么大力气诈死么?   她若是想要姚爸的财产,大可以把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儿说出来。姚爸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还活的好好的,这遗嘱也不是明天就生效的对不对?   你们两个都是她女儿,他必然会考虑到那份遗嘱的公正合理性,然后加以修改的。   可是姚瑶就这么隐姓埋名,连自己的父母都瞒着,却唯独要让沈钦君知道,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你倒说说,姚瑶究竟有什么目的啊!”汤缘急道。   “我要是能查出来,早就去当侦探了。”代维白她一眼:“夕夕,你得打起精神来。麻烦既然找到你身上来,可就不是想全身而退就能退掉那么简单的了。”   我迷迷糊糊的,代维的每一个字听在我耳朵里都像是隔了个安全帽一样嗡嗡的。但一听到‘侦探’这两个字,我立刻来了精神:“对,我可以找程风雨再去查……程风雨……”   汤缘听到这儿又不爽了:“夕夕你也真是的,当初那封邮件发错了,你还说那事务所错误低级不靠谱。现在可倒好,偷偷保存了人家联系方式自己去委托!   你这行为就好像我看到个帅哥问你感觉怎么样,你表面上不屑一顾,结果背地里跟人家约会一样!太不够朋友了吧——”   “我这是……帮你,帮你试菜呢……”我欲哭无泪地去抓代维的酒杯,却被他气呼呼地给丢到服务生手里了。   “还喝!再喝就真成酒鬼了!”   我眯着眼睛翻手机,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难过的很。其实代维说的一点没错,短短一个月里,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烂醉了。台厅有巴。   “程风雨……程风雨哪去了?”我手指不稳,越捏不住手机越烦躁。后来代维叹了口气,跟汤缘两个生生把我架起来了:“缘缘,你把她带到你那住一晚上吧。”   “哦,好。反正雷海诺那孙子已经搬出去了。”汤缘点头,一手拉着我,一手去找车钥匙。   “还是交给我吧——”模糊的眼前,高大的身影出现地突兀但不刻意。   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总在烂醉如泥的时候被韩千洛捡去,难不成他就靠我身上的酒气来追踪?   “韩先生,你……”汤缘似乎还有点犹豫。   “没关系,”韩千洛轻笑一声,直接如同抗麻袋一样把我给扛到了肩膀上:“我比较有经验,怎么处理像她这样烂醉的已婚女人。”   丢下一句足以令代维和汤缘目瞪口呆的话,我又被他劫走了—— ☆、第六十四章 一道惊雷! (为两位土豪大大的巧克力加更)   我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脸上很痒,什么东西细细软软的,好像小猫在舔。   但是一睁开眼睛,才发现真的是一只猫在舔!   黑漆漆的毛。两只眼珠骨溜溜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它是死神的使者来接我了呢!   可我刚要大惊失色地尖叫,就被一道天使般的笑容攫住了神经。   “醒了醒了!”听到那一声奶声奶气的话语。仿若一捧清泉灌入心底。   我好希望自己失忆了,就当是天使带着微笑来迎接我,再也不要去想那些糟心疼肺的现实。   “警长,姚夕姐姐醒了!”   “是你……”我看着眼前的韩千珏,他穿着天蓝色的短袖衬衫,抚弄着手里的小黑猫,笑容比天空纯净。   既然韩千珏在这里,那我应该是在……韩千洛的家里?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揪着代维和汤缘一边喝酒一边诉苦来着,可惜断片断的太彻底,我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又往人家韩千洛身上乱爬了一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我实在没什么脸见他,于是赶紧缩回被子里。   结果一旁轮椅上的韩千珏拍手大笑:“哥哥哥哥!姚夕姐姐装睡,她刚刚明明醒了。警长都看见了!”   尼玛……   我被童言无忌虐的不轻,只好悻悻地爬出被子——   韩千洛端着水和药进来,我不知道我为啥要吃药,总不会是治疗失恋的吧。   “阿珏乖点。带着警长到外面陪外婆做饼干。姚夕姐姐生病了,别吵她休息哦。”韩千洛推着弟弟的轮椅将他送出门去,然后过来我床前。   一听他提到外婆,我则更不淡定了:“为什么你外婆也在?!!!”   “废话,这是我家。我外婆住进来还要你允许么?”韩千洛瞄了我一眼,反驳得很不客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虚地低下头,我只是一想到娜伊莎夫人那双优雅的眼睛以及迷人的笑容——简直无法想象作为一个被她连连夸赞的新人设计师,没几天的功夫就跟放荡女一样在她面前烂醉如泥,丑态毕露。   这比要跟沈钦君离婚还让我觉得有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先把药吃了。”韩千洛幽幽看我一眼,把水和药片递上来。   我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泛着青紫的针孔,貌似是吊过点滴的。唏嘘一声问:“我怎么了?睡了……多久?”   只觉得头有点晕,胃隐隐的疼,小腹也坠坠的,浑身乏力酸软。仿佛被一辆大卡车碾过一样。   “两天了。”韩千洛看了我一眼,盯着我把药服下:“你们做设计的经常熬夜加班,肠胃本就不好,自己都不知道么?   还这样连续频繁烂醉,真是不想要命了。”   我想说,那你管我干嘛?让我死了算了。但突然听到门外韩千珏那银铃般清澈的笑声。又觉得说这种丧气矫情的话必然被韩千洛所鄙夷。   有多少人明明过得那么苦痛,却还是那样坚强骄傲地活着……而我有手有脚健健康康,不过是遭遇了点情感危机家庭矛盾,有什么资格寻死觅活?   “药吃了以后再睡一会,等下女佣会熬些粥给你。”韩千洛递了块湿巾给我擦擦脸:“吐的七晕八素,我就是有多少件衣服也不够你糟蹋的。”   “对不起,”我试着爬起身:“我这就去公司,帮你做西装——”   韩千洛一掌把我按回枕头上:“躺着!吐到后来都吐出血了。医生来过,说你要是再敢这么喝酒,直接拉到殡仪馆就是了。”   “没那么严重吧……”我弱弱地瞄了他一眼:“我也没喝多少啊……”   “我管你严不严重,你要死是你的事,但你差点吓哭阿珏。”韩千洛冷着脸说:“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打包扔出去。别以为我很热衷捡垃圾!”   一点不懂怜香惜玉,还说自己性取向正常。谁信啊!   提到这个,我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蒙住被子只露出两个眼睛,弱弱问了一声:“韩千洛,你女朋友不住这儿啊?你就这么把我带回来……”   “什么女朋友?”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别骗我了,那天才咖啡厅外面,我看到你女朋友开车来找你的。”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花函蕊的糖果色背包:“喂,代替蒋芮做公司前台的那个女孩花函蕊……还说是我的什么粉丝呢。其实她是你女朋友吧?”   韩千洛理也不理我,仿佛没听到一样。然后就看到房门轻敲一声,溜开一道缝。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钻进来:“姚夕姐!你没事吧?”   一看到花函蕊,我浑身血脉先是一紧。   还没等思维跟上惊讶呢,就看到那小丫头三蹦两跳地跑到韩千洛身边:“大哥,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嘛,你要忙就先去公司吧。”   我两耳嗡地一声,差点厥过去。   大哥?!   什么情况啊!   这时就看花函蕊一脸歉意地看看我:“不好意思哈姚夕姐,是大哥不许我跟同事们说的。   他叫我实习先从基层努力做事,不要让人知道背景,免得整天跟那个蒋芮似的狐假虎威呢!   其实……我叫韩千蕊。”   我继续呈痴呆状,好半天才摇着脑袋转过去看韩千洛:“你说……你妈妈过世时只提到你弟弟啊,没说还有妹妹吧……”   “哈,我跟大哥二哥不是一个妈妈。”韩千蕊抢过话去,叽叽喳喳地听得我脑仁有点疼:“但是我们三兄妹感情很好的,我——”   “阿蕊你先出去,我跟姚夕说。”韩千洛拍了下妹妹的肩膀,估么着是看我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怕她讲话太快给我听缺氧了。   于是那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冲我笑笑便走了。   而我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为什么这些日子里身边出现的所有人几乎都与韩千洛有关系?这些,不会是巧合吧?   他有什么目的?他来名扬投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赚钱么?   我觉得我的生活已经再也经不起悬疑了,心想着要么干脆再找程风雨查查——卧槽,查个毛线啊!连程风雨也是他的人!   韩千洛坐过来,我则下意识地往床里侧蹭了蹭身子。   “躲什么?”韩千洛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有意往前凑了几寸。   “没有……”我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惶恐。   “姚夕,我不会害你。”   “哦。”这话我信。快被那对渣男贱女虐成傻比的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韩千洛这样的人来算计?省省吧。   “我只是没想到,花函蕊……她……”   韩千洛轻笑一声:“之前以为我弟弟是我男朋友,现在又以为我妹妹是我女朋友。   姚夕,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身边有任何一种性别的生物,就一定跟我有一腿?”   “韩千洛……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啊?”我哑了哑声音,满眼惊悚。他却被我一句话逗笑了:“这话真新鲜啊,你以为你该知道我多少事?”   “恩,你长得很帅,你很有钱,你家背景很牛逼……”我罗列了三点‘了解’下来的信息,说出口后觉得自己真是俗不可耐。   韩千洛轻哼了一声:“阿蕊的事也非有意瞒着你,她在市财大上大二,我叫她趁着暑假来实习的。如果叫韩千蕊这个名字,基本上是个人就能猜到她是我妹妹了。   我希望她能靠自己的努力学点东西,哪怕从前台做起。”   “你真是个好哥哥……”我幽幽地说了一句。   “是么?”韩千洛的眼神沉了一下:“可我没有保护好阿珏。”   本想拍个马屁的,毕竟现在吃住都在人家。但我觉得我貌似踩雷了,于是只能捂着胃作西子捧心样博取同情:“可那是意外吧……不是你的错……”   韩千洛径自说他的,也没睬我这幅夸张的倒霉样:“我母亲去世几年以后,我父亲娶了阿蕊的妈妈,是个华人。   所以阿蕊跟我与阿珏长得并不是很像。这事,你知道了就行,没什么必要不要往外传。”   “笑话,我像那么八卦的人么?”我瞄了他一眼,然后心虚地停下了正要给汤缘发微信的手!   韩千洛顿了一下,又说:“姚夕,你的事情,我听汤缘和代维说了几句。我建议你……”   我漠然地低下头,心里却是明镜似的:就算这张床再舒服,也终究不属于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有夫之妇。   我想,如果韩千洛不提,我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断片断到刷新记忆,把那一团乱糟糟的生活统统丢弃到太平洋底——   但我也知道,像韩千洛这样的人不会单纯来跟我八卦这种私事,他定然是有话想跟我说。   于是我睁大着眼睛,木讷地看着他。心里其实是很想问问——如果这个时候我选择离婚,那就是真离了,而不是……欲擒故纵了。对吧?   我等着他的答案,等着等着却等到了一句让我非常想死的话语!   “姚夕,你知道你怀孕了么?”韩千洛就像在说今天天气晴一样,口吻云淡风轻。   “你说什么!!!”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台在台弟。   “昨天的大夫说的,”韩千洛幽幽看了我一眼:“差不多一个月了。” ☆、第六十五章 我决定了!   我看着韩千洛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试图去捕捉那里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调侃玩笑的痕迹。   我怀孕一个月了?   怎么会这样!我跟沈钦君明明就只有新婚当夜发生过一次,那么粗暴的过程,至今想想都是场噩梦。   我记得清楚。之前的两个星期,几乎天天少量流红,还以为是受伤造成的例假异常——甚至一度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坐下病而失去生育能力!   哪里想过会真的中招啊?   我开始回忆这几天的怪异状态。偶尔小腹垂垂的,偶尔觉得肠胃反得很不适,偶尔一想到‘何韵’那张虚伪的脸就想吐……原来是真的想吐!   可是,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怀孕!   看着我那仿佛已经被冻住的面孔上几乎呈现不出一丝一毫的微表情,韩千洛低吟一声说:“我猜你应该是不知道,否则哪个母亲会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   “我……”我惨然垂下头,轻轻抚了下小腹:“没所谓,反正我要跟沈钦君离婚的。没打算留着——”   “那样最好,已经没了。”韩千洛蓦然打断了我的话,让我连后半段强撑的倔强随着惊愕一并冻结在空气里。   “你说……什么?”   “我刚才给你吃的那个药,差不多两个小时见效……”韩千洛微微挑了下唇角,眸子里恍然绽出一丝让我不敢置信的残忍。   “你!”   我突然迸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抬起手来——然而脆弱的巴掌却被眼前的男人一下子捏在掌中!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做!”我试图脱开他的钳制,反而被他越拽越紧,最后整个人像要被折叠成几段一样揉进他的胸怀里。   我哭了。   哭得丑态毕露,哭得仪态尽失。可是我就是难以抑制地绝望着——   那是我的孩子。与他父亲是谁,与他父亲是否可恶……都没有关系!   我怎么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这么失去了它?   “骗你的……”韩千洛捏起我的下颌,然后单手抹去我一侧脸颊上丑陋的泪痕:“姚夕,我只想告诉你。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口不对心地装坚强。明明那么害怕,装什么若无其事?”   看着他那双带着点挑衅的眼眸,我恨我自己没出息得就像个一下子被新奇玩具吸引了的婴儿——戛然止住哭声。   “韩千洛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啊!”我从他怀里脱开身子,往后蹭了两步。   “孩子还在……”韩千洛冷冷地说:“虽然,我昨晚……曾有那么一念之间,想趁你不知道,要么干脆让大夫顺手帮你做掉算了。   可你是个成年人,你有权利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我抖了抖刚刚咬的麻木的唇,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废话。   我看到韩千洛唇角挑起的分明就是嘲讽,他说:“你刚才的表现,还不够决定么?”   我默然。   那……就是我的决定么?我想要沈钦君的孩子么?   我明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可为什么在以为这孩子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又会那么失控而难受?   也许在我的骨血里,有着和我妈妈一样执着的母性,有着和她一样近乎疯狂的牺牲……   我下意识地伸手抚在平坦的小腹上,刚刚流过泪水的眼睛再一次泛出酸楚。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说。   韩千洛站起身。很绅士地表示,愿意把时间和空间让给我。   但是在临出门的一刹那,他突然转身过来很认真地加了一句:“对了,   大夫说,你这段时间没有戒酒,而且貌似心情也非常压抑——所以这个孩子的健康状况……还有待观望。   我建议你过几天自己去检查一下,最好能听听妇科专家的意见。”   “喝酒……会……”恍如一道霹雳,无声无息地落在我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我不是医生,但即便有点常识……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处。”韩千洛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推门下楼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靠着柔软的大床,反复思考着比十二指肠还崎岖的人生道路。   我的确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么狼狈的生活状况下被告知怀孕。   我的丈夫陪着别的女人,而我自己却在别的男人家里——吃人家外婆做的饭。穿人家妹妹的睡衣,还陪着人家的弟弟玩!!!   我捏着已经被无数个未接电话冲爆了的手机,欲哭无泪地数着一条条提示——   一百二十七个,全是沈钦君打来的。   我动了动嘴角,默默地把他的电话号码丢进了黑名单。   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下午时候韩千洛和韩千蕊去公司了,我则睡了醒醒了睡,最后终于饿了……   再次睁开眼睛,我竟然看到了韩千洛的外婆娜伊莎夫人坐在我身边。   我尴尬万分,随手擦了把哭肿的眼睛:“夫人,您……”   “先躺下,千洛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笑着拍拍我的手背,而我则诚惶诚恐:“我……我还好,给夫人您添麻烦了,实在过意不去。”   今天的娜伊莎夫人穿了一身居家的灰色宽松衬衫,完全不同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高贵时尚的装扮。   但我更是很难想象,一个快要八十岁的女人能把这样挑身材的随意衣着,驾驭得如此之好。   她把银白的头发挽了轻松的发髻,用非常有异域风情的发卡别着。饶是居家的时候,也化了精致淡雅的妆容。就像一朵垂暮依然斗艳的芍药花,有一种特殊韵味的美。   “我做了点柔软的点心,粥是女佣烧的。先吃点吧。”她用洁白的餐布围在我胸前,精致的餐盘用简易支架端着。我闻到一股食物天堂里散发出的诱人召唤。   “苏珊娜蛋糕,是我最拿手的。千洛说你胃不好,这款蛋糕柔软细腻,很适合。”她的笑容像春露般福泽着我千穿百孔的心。   我妈妈是孤儿,我没有外公外婆,而我的祖父母早就把所有的疼爱加注在只要撒个娇就能凌驾在我之上的姚瑶身上。   所以当娜伊莎夫人用调羹舀了一小块蛋糕喂在我嘴里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这世上值得感恩的东西有千千万,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困在那么悲催的现状里呢?   “谢谢您,夫人。”我受宠若惊,赶紧去端那雪白的瓷盘。   “女士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该保持自己的仪态和风度,这样才不会错失更好的男士来爱你。”   娜伊莎夫人伸手轻轻抚拨了一下我额前那快要垂到粥碗里的刘海,她的话醍醐灌顶,但我却更加无地自容。   我已婚,爱了那个视我如粪土的男人整整十年,现在肚子里还有个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利用的‘小东西’。   我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去幻想新的生活?   “我很喜欢你们国家的很多文化,”娜伊莎夫人仿佛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理,这个特异功能真的是跟韩千洛一模一样。   “但是,我同样也不太认可某些方面。比如说,你们大多数的东方女性都在整体上放弃自己太早了。”   放弃自己?我木然地看着她,静待后文。   “一个女人值不值得爱与尊敬,跟她经历过什么没有关系,而在于时间是否在她身上打磨了沉淀与吸引力。   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女人,值得包装也值得投资。你要想想,生活中是不是还有一些更值得你自己为之变美丽的东西。   我相信千洛的眼光,我认为他很喜欢你。”   我:“!!!!!”   我觉得要让我相信韩千洛喜欢我,比让我相信他喜欢男人还难以接受。   “夫人您别说笑了,”我惨然一笑,觉得这个话题和气氛真的不太适合现在的我:“并不是我们国家的女人不愿意热情奔放地表达自我,只是很多舆论并不允许我们这样。   在我们的国家里,有些传统的观念是要符合社会道德的……已婚的女人应该……应该……”   “哈哈哈,姚女士你误会了。”娜伊莎夫人笑说:“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里,从一而终的爱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都是值得向往的。   但大多数时候,每个人的独立性会把自由和自我永远凌驾在伴侣之上,所以付出和忍耐都不是没有底限的。   比如我的第一任丈夫在第三次与他的初恋见面的时候,我就非常愉快地离开了他。   而当我的女儿马莎尔意外去世后,我一直劝说千洛的父亲再去寻找新的幸福。我们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他应该有再爱别人的权力。   所以姚女士,不管生活中发生多少意外和痛苦的事,首先不能先关闭了那台还有可能会播报好消息的无线电。   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我的意思。”   “谢谢你,夫人。”我抱着已经快要凉透了的粥,差一点就把眼泪滚了进去。   有人说,你只有在自己的眼里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为自己的矫情而惭愧,我自己的脆弱而形秽。   我的确没有想过,像娜伊莎夫人这样出身高贵,光彩夺目的人,生活里也有那么多不如意——台史向技。   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又在晚年失去了女儿,而且一个外孙还遭遇了那样的意外……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保持着乐观的笑容,高雅的姿态。在事业上有自己的成就,在居家时有自己的情调。   就像清新下午茶里飘浮着的一片圣洁的花瓣,活得骄傲又多彩。   而我姚夕,不过是身边多几个贱人而已……这么容易就垮掉么!   看着我发呆入定了良久,娜伊莎夫人笑着给我递上来一张餐巾纸。   “今天跟你说这些,我也是有私心的。你若是不认同,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夫人,你可能误会了,我和韩千洛只是朋友……”   “我没有误会,正因为知道你们是朋友,才希望你能在身边劝劝他。”娜伊莎夫人美丽的眼睛里不知为何竟突然蒙上一层浅浅的阴霾,就仿佛碧蓝的玻璃色里徒生一丝让人心疼的杂质。   “劝?”我愕然莫名。   “只可惜呀,我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劝什么。不过身为长辈,总不希望孩子们做可怕的事。   这一点,在任何国家和任何文化里,都没有什么不同。”   后来娜伊莎夫人出门了,我嚼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靠着床,捏着手机。我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之后,拨通了汤缘的电话。   “终于等到你电话了!韩千洛说你没事,可我总不放心——”   “我真的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听到汤缘那没心没肺的高亢音,恍惚间把一切委屈都抛到脑后:“缘缘,我决定了。   我要跟沈钦君离婚。”   “太好了!什么时候邀请我去当离婚伴娘,我就是给你包红包也要去!”汤缘一个高八度,差点震碎我的鼓膜。   我心里明白,她是见不得我再受这样的委屈。而我总是自怨自艾地矫情,觉得这世上没人疼我。其实细细数一数,像汤缘代维周北棋……貌似也有不少了呢。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顿了顿,说:“另外,我怀孕了。”   我听到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还好我下意识地把听筒拿开距离我耳朵半臂远——饶是这样,还是听得清汤缘那见鬼一样的尖叫:   “什么!?你你你……不是吧,韩千洛才把你抢走两天啊,你就怀孕了?”   我揉了揉青筋乱跳的额头,差点把手机丢出去:“你脑残啊?是沈钦君的!”   “哦,”汤缘顿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陪你去医院吧。”   “恩。”我魂不守舍,也没对她多解释。刚要挂电话,就听汤缘在那端哎住我。   “还有事?”   “恩……”她似乎有点为难,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说:“沈钦君到处在找你。”   “我知道。”我回忆了一下那一百多条未接来电,微微扯了下唇。   “他刚刚冲进韩千洛的办公室,貌似……动手了。”汤缘说。   “什么!” ☆、第六十六章 谁让你找帮手的?   我可以把动手简单理解为打架的话,那在我近十年的印象中——沈钦君只打过我。   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对汤缘说:“是么,我还以为他是个很持身份与风度的伪君子……”   “风度个毛线!”汤缘吼道:“你是没看到他今早冲进韩千洛办公室的样子。疯狗一样的,哪里像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啊?现在都上咱公司论坛头条了,分分钟把蒋芮那张鬼脸给挤了下去。”   我觉得胃里一阵酸软。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吐出一个字:“哦。”   挂了汤缘的电话,我觉得心情稍微舒服一点了。   尤其是听到沈钦君去找韩千洛的麻烦之时——私以为,从身高和身形上来看,动手的话沈钦君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打成猪头三了。   这时,娜伊莎夫人上来了。她说楼下有人来找我,问我能不能起身下去。   我说我没事,心里却在纳闷——谁能找我找到韩千洛家里来呀!   原来是韩千洛的助手安森。   他把两个纸袋子提了进来,对我说:“韩先生吩咐过,如果姚副总监身体好些了,可以在家先开工。”   开工?   我诧异了一下,一眼却看到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的是我的御用工具箱!另一个袋子想也不用想,必然是一匹西装布料!   尼玛!韩千洛你是有多缺衣服穿么?   我怀着孩子病成这样,昨晚还吐血。你周扒皮么真是!一天都不养闲人啊!   “韩先生是怕您太无聊,会想些不开心的。”安森笑了笑说。   “那你替我谢谢他哈!”我额角抽搐了一下。总觉得事情怪怪的。看这架势——难不成他就打算让我在这儿住下去了?!   等我抱着东西去他家的杂物间,才发现那里竟然被布置成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工作台。   我还以为是为我准备的呢,刚想不要脸地感动一下,就看到韩千珏那个小脑袋从桌台底下钻出来,貌似刚才是低头去捡铅笔了。   我这才想起来——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在出事之前也是位很有天赋的设计师呢。   他只比我小两个月。六年前出事时应该还不到十九吧。   这时他坐在轮椅上用铅笔在白板纸上涂抹,那立体线,投影部真是有模有样。   老天夺走了他最美好的年华,却夺不走他与生俱来的天赋。我看着他拿笔的姿势,专注的样子,心里泛着一层层酸楚。   “姚夕姐你来啦!哥哥说你要帮他做衣服,我也想帮你!”韩千珏笑眯眯地看着我,一眼就让我融化了心神。   “好啊,你来帮姐姐画图。剪刀和针线不能动哦,会伤到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工具整理了一下,危险的东西都放到他碰不到的地方。   “好!”韩千珏就像得了将令的先锋官,信心满满地答应了一声。埋头就开始画画——   我身子还有些虚弱,走了几步就浑身虚汗。此时一手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眯着眼睛看着阳光和他。   他的侧脸线条与韩千洛很像,私以为更柔和瘦削一些。睫毛长得让心心动——   我盯着他,盯着盯着就很不厚道地想:这孩子,貌似是代维喜欢的那种类型呢。   韩千珏画着画着,突然抬头。他发现我盯着他,下意识地红了红脸,像个幼儿园里等待老师表扬的小朋友,赶紧把手里的画稿拿给我看,期盼着一朵小红花。   “姚夕姐姐,我画的好不好?”   “好,真好。”我不是刻意在夸他。那白纸黑线上呈现出来的设计图非常的大气流畅,色彩的明暗也十分舒适。   而且从这款西装的倒梯形欧版设计再加上复古小驳头,在加上花式领结的经典搭配——   这……   这分明就是名扬的经典明星主打款设计!我震惊不已!   “阿珏,你告诉姐姐,这个衣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照着别的图练习画的?”   韩千珏的智商只有六七岁。所以他只能听明白我的话。却未必能听明白我话中的深层意思。   只见他眨了眨眼睛说:“有些是想的有些是照着看的。哥哥说,我脑袋里有好多漂亮衣服。”   我唏嘘一声,心想大概是韩千洛发现弟弟苏醒以后还没有丢下这份天赋,所以有心从名扬带回来一些设计图给他玩。   ——而经典款的西装多数也比较相似吧。   但是……   我捏着画稿来回扫视几下,那单排斜肩扣的花式设计却并不主流,如此另类大胆的点缀却能把整体视觉感提高一个深层次的逼格——我看着看着有点出神,怎么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呢?!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才知道是韩千洛回来了。   我匆匆出去,感觉自己怎么有点像个居家的小媳妇啊——就差再挑一条毛巾帮他掸掸身上的灰了。   “你起来了啊?”他看看我,微微把脸往左侧扭了一下。   “别躲了!缘缘都告诉我了,”我蹭过去,仰头盯着韩千洛的脸。左侧的唇角上貌似有点开裂,还带着乌青和凝固的血痕。   “多嘴,明天就把她开除了……”韩千洛把外套摘下来丢给女佣,将我按在沙发上后径自去倒水。   “你别难为缘缘,要不是你把我从她那带走,也不会弄成——”   “我有锁着你么?”韩千洛眯了眯眼:“你要走随便。”台史大才。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差点窒息,轻轻跺了下脚。这里有吃有住环境宜人,放着好地方不待,难道回去看那对贱人的脸色啊?我又不是傻子。   “喂,”我凑过去,轻轻拉了下韩千洛的衣袖:“那他……”   男人回头盯了我一眼:“放心,我没还手。”   “啊?为什么啊?”我愕然了一下:“他是因为你把我带走了,才去打你的?那你……”   “所以呀,”韩千洛看我盯着那杯咖啡有点咽口水,赶紧端走了:“走开,怀孕不能喝。”   “所以怎么样啊?”我愤愤地表示,不要打断话题。   “所以我不能还手,因为的确是我把你带走了嘛。”韩千洛幽幽转了下眼睛,恨得我差点把咖啡夺过来泼他脸上。   “开玩笑的,”韩千洛拎着我的胳膊把我丢回到沙发里:“狗咬人一口,人不能咬狗一口是不是?老实呆着,等会儿阿蕊回来就吃晚饭。”   对哦,韩千蕊怎么没跟他一块回来?我纳闷。   “让她自己挤地铁去,小小年纪学着吃点苦。”韩千洛随便说了一句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这时,女佣和娜伊莎夫人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一样样摆在餐桌上开启了五颜六色的盛宴。   我很不厚道地咽了下口水,要知道,昨天到现在我就只吃了一碗薄薄的粥和一小块无盐蛋糕啊!   “呵呵,姚女士,先坐过来吧。”娜伊莎夫人招呼我。   我的脸红了一下:“夫人还是叫我姚夕吧,要不……叫我夕夕也行。”   “好的,夕夕。这个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少盐少油。”说着,娜伊莎夫人推过来一碗粥!   我吞了下口水,看到刚从楼上下来换了短衬衫的韩千洛,泪汪汪一瞬。   总觉得自己的待遇跟桌子底下那只黑猫一样!   “看什么?你胃伤了,只能吃粥。”韩千洛拉过来椅子坐下:“这些煎鹅肝三明治,奶酪兔腿焗饭,葡萄柚干酪……你想都别想!”   我:“……”   不吃就不吃,你用得着把每个菜名都报的那么销魂么!   听到门铃声,娜伊莎夫人开门迎进来了韩千蕊。我真羡慕这小姑娘,整天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好像永远没有烦心事。这一进门就上来给娜伊莎夫人一个熊抱:“外婆~”   “快洗手吃饭吧,就等你了。”韩千洛叫女佣去把韩千珏推了出来。   就这样,我以一个很奇怪的客人身份,融进了人家祖孙四人的饭桌之上。   娜伊莎夫人说,百分之九十的俄国人都是信东正教的。所以他们饭前会祈祷。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闭着眼睛学他们的样子,但脑子里可是一点不虔诚。   原谅我,我本想祈祷让主赶紧把姚瑶这个贱人收了去。但是一想到肚子里有了孩子,我还是压了压心口的委屈,默念了一句——但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阿珏今天有没有乖,听不听外婆的话?”   “我很听话呢,今天我帮姚夕姐画图纸了!”   “千蕊啊,工作辛苦么?还习惯吧?你哥也真是的,有车也不捎带你一下,大热天的挤什么公交地铁啊。”   “没事外婆,我当减肥了!”   “姚夕姐,你身体好些了吧?就只能吃粥啊?我帮你挑快没有油的熏鸡胸肉——”   席间,我听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对话,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温馨与祥和。虽然抱着清淡的一碗白粥,心里却像加了醋的蜜一样。   而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跟自己的爸妈,长辈们,围在一起吃过一餐饭。   我真的好羡慕他们……   真的,不太想离开这里呢。   我怕忍不住哭了再扫了人家的兴,于是赶紧扒了两下碗,把脸挡上……   饭后韩千洛在健身房打了一会儿壁球,我则在工作室跟韩千珏继续画画。   韩千洛运动结束洗了个澡,此时换了居家服,湿漉漉的短发上随意用毛巾擦着。他走进来的时候,我觉得身后自带那种国外高逼格香水沐浴液广告的背景音!   “画什么呢?”   他俯身凑过来看,我赶紧把画稿抢过去:“你身上滴水,当心弄湿了。这可是阿珏一下午的作品呢!”   “这是帮我画的设计稿?”韩千洛单手拿过去。   “是呀,阿珏真是个天才呢。”我夸赞道:“你看这线条和腰间设计,分明就是咱名扬的明星经典款,你以前给他看过宣传册?”   我话音未落,就见韩千洛突然几下就把画稿给扯碎了!   “你——”我惊愕不已。   “我让你帮我做,谁叫你找帮手了?”他微微跳了一下唇,眼里的意味却一点不像开玩笑!   坐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韩千珏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我顿时傻了眼! ☆、第六十七章 量身定做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子严肃的韩千洛,此时他眼看着那哭得跟什么似的弟弟——却完全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赶紧上去哄他。   我心里纳闷到极点:他不是最疼爱他弟弟的么?到底是唱哪一出啊。   韩千洛在原地站了有几秒钟,然后转身出门,一下子撞见闻讯来的韩千蕊。小姑娘眨着诡异的大眼睛惊道:“怎么了?大哥你怎么他了!”   “没事。小孩子脾气。你哄哄吧,我上楼吸支烟。”韩千洛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哭得快断了气的韩千珏就这么扑在我怀里一边哽咽一边说:   “阿珏是不是做错事了。哥哥为什么生气啊……”   “没事,没事啊阿珏……”我哄着他,从韩千蕊手里接过毛巾,擦着他花猫一样的小脸:“别理你哥哥,他嫉妒你会画画,他不会画。乖啦,不哭不哭啊。”   “我的画……”韩千珏抽嗒嗒地,指着地上那一团废纸。   “不要了不要了,脏脏的。咱们再画漂亮的哦。”   就这样,我和韩千蕊轮流哄了有一刻钟,总算是把他安顿到床上去睡了。   韩千蕊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笑:“嘿,姚夕姐你别介意啊,我大哥他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不是冲你发火——”   我当然知道韩千洛不是冲我发火,当他看到韩千珏画的那张设计稿后脸色就非常不对劲。在我印象里,韩千洛从来没有那样失态过。   “韩小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姚夕姐你别这么叫我,怪见外的。”韩千蕊笑着说:“就叫我阿蕊吧,在公司里我还是叫花函蕊。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韩千洛曾对我说过,做人不要太好奇。所以问话之前,我稍微做了一下心里挣扎——恩。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在韩家桌子上吃过晚餐了,关心关心人家的事,就当是出于朋友的心肠了。   于是我摒了摒息,问:“你二哥,我是说阿珏,他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弄成那样的?”   我印象里,那天韩千洛开车的时候就只对我说是意外堕楼,变成植物人后昏迷了五年多。别的都没提过——   韩千蕊嗯过了一声说:“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那时我才十三岁嘛。   记得我二哥当时跟我爸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他在网上与一个男人恋爱的事。我爸是很传统的人,说什么都不同意,两人吵的挺凶的。   后来我二哥就一个人离家回国来打工。他念的是名牌设计院校,在哪总能有口饭吃的,所以一开始家里人也没太在意。   但是整整半年的时间了,他一直音信全无。于是我大哥就来国内找他——   几经波折。最后在不明人口福利院那找到他的……可惜他已经完全没有意识,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工作人员只说按照警方的报告证明是意外堕楼,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么些年来,我们都盼着他醒来,能把事情说清楚。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五年。醒来后……又不记得很多事。”   我听着韩千蕊的叙述,心里始终涟漪不息。虽然女孩的字里行间并没有特别实质的信息透露出来,但我多多少少听明白了一件事——韩千珏的意外当属于是非正常事件,只怕对任何一个家人来说都是很难安心安定的。   “那,你们后来有没有追查——”   “当然有啊,我大哥有个好朋友叫程风雨——”韩千蕊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但是貌似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于是尴尬地戛然话语。   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得到了,程风雨这样的职业简直是近水楼台,怎么可能放着韩千珏的事情不查不管呢?   后来韩千蕊回房间去写暑假作业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稍微发了会儿呆。然后目光一瞥,落在地上那团被韩千洛揉烂的画稿上。   我捡起来,铺铺平整,然后小心放进背包。   之后我上楼去找韩千洛,只看到他一个人侧倚在阳台的栏杆前。手里的烟蒂忽明忽暗。   他的侧颜在夜空下仿若月色吻成,星空点作。但我惊奇地看到他那双挑笑狡黠的眼里也如此深寒的眸色……   “我能过来么?”我站在距离他三米的距离,轻声问。   “不能。”韩千洛冷着声音,吓了我一小跳。然而他旋即熄灭了手里的烟,这才冲我招了下手:“过来吧。”   我才明白他是顾及到我是孕妇,情况特殊。八成已经是个小酒鬼了,难不成再熏成个烟鬼啊?   心里莫名地一阵暖,我轻轻走了上去:“你……还好吧?”   “过来帮我量量尺寸。”韩千洛拉着我进屋,仿佛刚才那点不愉快的意外全都翻页了!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发给你的那份衣着尺寸是两个月前的,我貌似又瘦了三斤。”   就这样,他把我拽进了楼上的书房。微微调低了一点灯光,背景色稍微有那么些许柔和。   他站在我面前,微微拉开双臂。看我捏着卷尺不知所措的样子,突然笑着说:“如果环不过来的话,我就要继续减肥了。”   这当然只是句玩笑而已,男人的胸腔自来宽,我发现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赘肉了。   我拉开皮尺,像抱一棵大树一样环住他的腰身。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香氛,背脊平滑而宽阔。他的胸肌十分结实,貌似并没有用力摒着,因为我能听到他胸腔内的心跳平缓有力。   我不记得这辈子给多少人丈量过身材,但却还是第一次,拉着刻度呆了半晌却忘了该读数!   当我试图去攀他的肩线时,身高上的劣势有那么点捉襟见肘。   专业一点的行为应该是需要爬梯子的,但我怀孕了,爬梯子这种行为过于矫情而作死。   所以我没想到韩千洛会突然用一只臂膀托起我,将我送上了他的办公桌!   “还是第一次有人可以爬我的办公桌,为你破例。”   我咬了咬唇,红着脸哦了一声。面对着他的脊背,用手指一点一点压着皮尺度量。微微有点湿润的鬓角下,白皙的颈子上有如此清晰的静动脉。   我突然有点发神经,总觉得这要是来个吸血鬼,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这么香艳的一顿大餐。   私以为韩千洛如果知道我在心里用‘香艳’来形容他,一定会把我丢出去。   上半身结束后,我摩拳擦掌地下来抱大腿。   此时他只穿了一件咖啡色真丝的居家裤,透过落地窗的晚风吹进来,空荡荡地裤管微微抖动着。   设计师要为客人量身材就跟大夫要为病人看病一样,首先就应当把对象看成无性别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有一丝心猿意马。   “你紧张什么?”他大概是发觉到我的手开始不太稳了。   “没有……只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的身材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不如就坡下驴,夸赞他两句。   “那你给大卫石膏像测量的时候也紧张么?”韩千洛挑了下眉毛。   我:“……”   当我完成了外侧围度测量,开始攀到内侧。一点一点,最终……犹豫不决……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文!   要知道,男装的西裤为了保证贴身。一寸一毫的空隙都要顾及到,这就意味着,我需要知道他平时放哪边……   他轻轻笑了下:“左侧。这个资料里有,又不会改的。”   我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赶紧咬着唇起身。   大概是蹲太久腿麻了,那扭伤过的脚踝还没有好的特别利索。   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个踉跄跌到他身上的。   他只用一只手臂就扶住了我,但微微一欠腰的细小动作还是让我苍白的唇不小心印上了他平滑绵延的锁骨——   妈的,牙撞得生疼!   “想什么呢,心神不宁的。”他把我给竖直了,一双深邃的蓝眼睛盯得我不敢抬头。   “我……”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气氛如果再这样下去会有点小麻烦:于是我强迫自己去像一点扫兴的事。为了原则,而不是为了矫情。   我说:“我给男人做了N年衣服,却从来没有给我丈夫做过一件。”   韩千洛挑了下唇角,右侧那一点点小伤口貌似有点开裂了。我想用纸巾帮他擦一下,又觉得动作暧昧而不妥。   然后我听到他说:“衣服是经常要换的,丈夫也一样。该干嘛干嘛去,别整天那么多感慨。”   韩千洛甩下这么一句话,径自推门走了。徒留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凌乱。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窗子帮他关上。然后探头往外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看到韩家别墅的大院外,沈钦君的车……停的挺不厚道的。台史见亡。   ——直接堵在人家大门上了!   我赌五块钱的,韩千洛不会把我交出去!然后怀着这样的‘自信’,我一步步走下楼梯。   沈钦君已经进来了,站在客厅的玄关处,他对正坐在沙发上俯身在一本书上写什么的韩千洛说:“我要带姚夕回去。”   这个时间里,娜伊莎夫人出门参加宴会了,韩千珏睡了,韩千蕊则在楼上。   还好,我还不至于把脸丢到人家一家人面前去。   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我走了最后两阶台阶下来—— ☆、第六十八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姚夕,跟我回去。”沈钦君试图伸手来拉我,我却下意识地躲他。   我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再爱他了。多半也是恐惧大于心碎。   毕竟曾有人说,家暴带来的惶恐会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想要去死。也许是从沈钦君对我抡起第一个巴掌的时候,我幻想的那种怜惜生情就已经被遏制在希望之外了。   “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冷冷地别开脸,却不由主地护了一下小腹。   我本不打算让沈钦君知道我怀孕的事,更不可能让他和姚瑶与这个孩子扯上一丁点关系。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出卖了自己最重要的‘心虚’,看来道行不够深呢。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沈钦君皱了下眉,伸在半空中的手显得又拘谨又尴尬:“你这样留在别的男人家,像什么样子!”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妻子当着自己的面,要求留在别的男人家更丢脸的呢?我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办法来羞辱沈钦君,私以为这一点小小的‘胜利’比起他带给我的种种伤害根本就不够看的。   这时我看到韩千洛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跻身到这场狗血淋漓的矛盾中。   我以为他至少会挺我几句话——鬼能想到这死男人居然转身立到吧台那,眯着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对我们两人说:“茶里要加糖或牛奶么?”   我:“……”   “不必了,我要带我太太回去了。”   “还是坐下喝杯茶吧,这么晚了外面不好打车。”韩千洛幽幽转了下眼睛,端着咖啡杯掩住那一丝腹黑的笑。   然后我就看到沈钦君下意识地往虚掩的门外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喂,你——”   一辆隆隆而来的大拖车。在两辆警车的开道下,就那么简单粗暴不要脸地把沈钦君堵在人家大门口的车给拖走了!!!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韩千洛会放沈钦君进来客厅!   “韩千洛你简直无耻!”   “有么?我只是担心我外婆回来会找不到大门口,”淡然的口吻,酝酿着极致的讽刺,韩千洛笑说:“可见。沈先生您只道我会往家里捡垃圾,就不会往门口外清垃圾么?”   我木木然站在原地,看着沈钦君那张像是得了肝癌的猪肝色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感谢韩千洛为我赢回的一点点颜面,但也深深知道——只要一天没有离婚,我就还是沈钦君的妻子。   我不可能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躲在别的男人家里。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家人们。   我看到沈钦君恨恨地盯了韩千洛一眼,然后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知道他应该是在叫他的司机。   “哦,不好意思沈先生,您的司机今天下午去修车了,不小心被我擦了一下。您放心,走不了保险的话我私人出资,不会占公司的便宜。”   韩千洛不紧不慢地说着,终于逼退了沈钦君最后一层压抑着的风度。   我想人一旦撕破脸。那就真的跟猴子没什么区别了。   “韩千洛!我要带我太太回家,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百般阻挠?!”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那力度满含着刺激与愤懑,就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失控。   “凭我房东的立场……”韩千洛一步上前,攥住他钳制我的手腕。   微微高出几厘米的优势,饶是一身睡衣也可以完爆沈钦君正装的气场,他严肃着眼眸,然后一本正经地捉起茶几上的一个本子!   我傻眼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笃定地翻开那本子的最后一页,我才意识到这是一本时尚周刊,而且封面十分眼熟!   “这是我跟姚夕签的房屋租赁合同,她住在我这里,我会负责她的衣食住行甚至是人身安全。”韩千洛把那一段龙飞凤舞的字端到沈钦君面前——   合同?什么鬼?我满脸错愕。   “韩千洛,你玩什么把戏!”沈钦君明显感受到自己被愚弄了:“这明明是你刚才坐在这儿写的。连墨水都没干!”   “可是上面有姚夕的签名啊,白纸黑字,你不认得啊?”韩千洛挑了下眉,脸上笑意依旧:“我想,姚夕是个成年人。她有权决定是回家住还是住旅馆。你要是想要强行绑人走,我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我大脑嗡的一声:这杂志不是那天早上韩千蕊让我签名的那本么?   上面有发表过我的一篇专栏,被这‘小粉丝’视若珍宝地拿来让我签字!   你大爷的韩千洛,你在上面空白处直接写租房合同!   看着沈钦君越来越青紫的脸色,我真的很不厚道地差点笑出内伤。   沈钦君不去理睬对方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事作风,貌似这两人已经交手好多次了。至少在我眼里,他没有一次能赢得了韩千洛。   不过,从他进门时我就有意打量过他的脸。的确没有带一点斗殴过的痕迹——   看来韩千洛真的没有还手呢,果然还是不战屈人之兵最狠辣。   相信如果有一天韩千洛是站在与沈钦君对立的场面上,毫无悬念的,吃他连骨头都不用吐。   因为我太了解这个曾爱之入髓又恨之入骨的男人——他过于明朗,又过于棱角。完全不懂真正的心计之术,才会被姚瑶那样的贱人骗成个傻比。可怜而可悲的是,我发现一旦剥除了看不清的爱意,竟有些同情沈钦君了……   最后,我还是决定离开韩家。   我当然明白韩千洛这些看起来很欠抽的行为只是在戏弄沈钦君,帮我挣足面子罢了。但这里毕竟还有他的家人在,我总不能真的任由丈夫找上门来闹,还赖着不走吧。   “我去外面叫车。”沈钦君恨恨地甩下手,而我默默地上楼去收拾东西。   一回头,就看到韩千洛倚着墙,神情淡定地对我说:“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跟他走。”   “算了吧,你的心意我领了就是。”我笑笑说:“沈钦君若是闹得不可收拾的话,还不是给夫人和弟弟妹妹们惹麻烦?   这点道理我懂的,谢谢你这么帮我了。大不了,回去再被那对贱人恶心一次。”   反正我已经决定要离婚,忍了这么多年,再忍一次就当渡劫了。   “恩,”韩千洛眯了眯眼:“我的确是为了你。敢打我脸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只不过是看在他还没来的及成为你前夫的份上,不想让你再多此一举地披麻戴孝。”   我哆嗦了一下,总觉得韩千洛在开完笑的时候往往更吓人。   “看不出来,你这么睚眦比较啊……”   韩千洛瞄了我一眼,帮我把包拎起来,一边下楼一边说:“这话太侮辱我了。只有那些对我好的人我才会记在心里,至于对我不好的——”   “睡一觉就忘了?”我刚想赞叹一下他高逼格的节操与品格,没想到韩千洛突然面无表情地说:“不,会记在本子上。”   我脚下一空,差点直接滚下楼梯!   想象不出韩千洛究竟会在一段须臾之间给我弄出多少招架不住的花样——等我下楼以后,看到代维正站在客厅里。   我愕然地回头:“这又是怎么回事?”   “汤缘今晚的飞机去泰国了,所以韩总叫我来接你。”代维显然也是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态度,上下打量着我:“夕夕,你还好吧?”台投池技。   韩千洛把我的包的工具箱交给代维:“快走吧,趁你们沈总还没拦到出租车。这天气,貌似要下雨了。”   说话间,一声响雷咔嚓落下。我看着侧脸在雷光下白了一瞬的韩千洛,心说: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呼风唤雨了!   “我……”   “今天我的确不方便留你在这儿,”韩千洛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但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不喜欢被别人随意得逞。   先到代总监那住一晚,身体要是差不多了,明天就来公司吧。我外婆有跟你说过吧,女人的价值有些时候要靠事业来体现。”   仿佛被洗脑过的我就这么跟着代维走向玄关,突然听到里面韩千珏叫了一声:“哥~我要喝水——”   韩千洛转身就进去了,而代维似乎站在门口迟疑了一瞬。   “里面,还有人?”他拧了下眉头,问我。   “哦,他弟弟——”我刚想说几句话,突然又想起来韩千洛嘱咐过,不希望我把韩千珏的事告诉任何人。于是我摇摇头:“他有家人在,沈钦君这么闹我也实在没办法留在这儿。”   “那也好,我一个人住。而且是名副其实的‘性别男,爱好男’,我不怕沈钦君找麻烦。”代维伸手挡在屋檐下试了试,果然已经开始下雨了。   他护着我送进副驾驶,然后一路离开了韩家宅院。   第一个路口处,我看到了沈钦君在等车。天知道他有没有常识啊,这么大的雷雨天站在树下避雨就不怕被劈死么!   我想,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存在,曾经梦寐以求的距离。从爱到不爱,从得到舍,大概也不过就是隔了一场大雨的距离。   “代维,停下车。”我从包里抽出一把伞,轻轻摇下玻璃丢出去。   然后冲着瓢泼的大雨喊:“沈钦君,我想好了,我们离婚吧!”   喊着喊着,竟有如释重负的湿润爬满脸颊。我倔强地告诉自己,只是雨水飘进来了而已……   代维的家并不是很大,简约的复式小阁楼,上层两房,下层一厅,开放式厨房与……呃,洗手间……   这也是我每次到他家来玩最头痛的一点,尼玛谁家上厕所好歹得有个帘子啊!而且你知不知道孕妇不能憋尿……   代维说,这是身为顶级设计师所应拥有的后现代主义风格。   后现代你妹,明明就是衣不蔽体的原始社会!   我把他赶到楼上,然后火急火燎地解决了下人生大事。翻开手机,我看到了沈钦君的短信。   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好】   我捏了下手机,稍微颤抖了一下手指。深吸一口气,回了一句:【过几天我回去收拾东西。】   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抽水马桶。然后呼吸一窒——   “代维!代维!我——” ☆、第六十九章 什么鬼律师?   看着马桶里红殷殷的痕迹,代维表示:他虽然喜欢男人,但并不表示自己的身心都是女向——所以家里是不会有卫生棉这种东西的!   “我是怀孕了……”我惊恐地看着身后的狼藉,抖索着声音:“代维……快点送我去医院!”   我猜汤缘大概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代维。而怀孕这种事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必然是完全在知识构成之外的另类存在。   怀孕初期这样频繁见血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代维不知轻重,却也很是紧张。这一路开着车。闯了无数红灯,终于用最快速度把我送进了附近的一家综合性医院急诊室。   我忐忑地躺在床上,仰着眼睛看那中年女大夫。她眉头一颦一簇的,任何一个微表情都让我紧张得要死。   “大夫,我……我没事吧?”   我弱弱地问了一声。   “这孩子,要留着么?”大夫瞄了瞄我的病历表格,又看看我。   “你叫,王惜?”   我有点心虚地点头,不仅填了假名字,还勾了未婚,自然也不可能把沈钦君的名字填在配偶那。   “孩子……不好么?”我抖了下唇,一股寒意滋生在四肢末端。   “建议你跟孩子的父亲商量下。”大夫扶了下眼镜:“这个孩子……可能是由于YD受过伤,着床不稳,健康状况也不是很乐观。当然现在时间还早,也看不出端倪。如果要留着,建议后期频繁产检。随时观察。”   “我……”我咬了下唇,犹豫了一下:“如果我不要了呢?现在决定,会不会更办好些?”   大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让我更忐忑了。   我以为她只是把我当成那些自甘堕落不负责任的女人来鄙夷,却没想到她说出的话却让我揪心挠肺一样难受着——   “姚女士。你的子宫内壁先天较薄弱,可能是遗传等原因造成的。所以我有义务告知你一下,如果选择人工流产,会有一定的概率导致习惯性流产而不孕。你得衡量一下风险,自己考虑考虑。”   “你是说……”窗外一个炸雷落下来,我惨白了脸色。   遗传原因?难道我妈妈……也是这样?   我一直都很奇怪,当初我妈跟我爸发生了意外怀了我。明知道不可能有名分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不选择打掉而是坚持生下我?   我看着眼前医生那张严肃又不带人情味的脸,终于明白有种缘分叫做‘你长在我身上,我舍不得留你又无法扔你’的感觉,是多么的虐心。   后来大夫告诉我说,让我心态放放松,顺其自然一点。事情没有那么好,但也未必就一定很糟。   脚步虚脱地走出治疗室,代维立刻朝我扑了上来:“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扶着他的臂膀。摇了摇头:“别告诉沈钦君。”   “哦。”   我在代维这里躲了两天,沈钦君没有来找过我麻烦,大概因为在他心里对于代维和韩千洛的衡量意义还是不同的吧。   所以我觉得他真的很贱,明明不爱我,却还要装出一副自己的东西不许别人染指的样子。恨不得像狗一样在我身上撒一圈尿来宣告领地么?   我的情况还算稳定,今早起来小解时只是隐隐能看到点粉粉的颜色,不像有大碍的样子。   私以为这个意外的小东西还是有着蛮强悍的生命力,这让我开始认可那位女大夫的意见——当医学和人伦都不能对某一件事定论判断的时候,不如一切随缘。   所以我决定去上班了。汤缘去泰国开会还没有回来,代维一个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自己刻意所求,强迫保护。该来的该走的,不是想留就能留。   这样反而在得到的时候可以心怀感恩,可以在失去的时候不会那么心痛。   说起来。T-show大赛结束已经快两个星期了,接踵而来的品牌效应也让我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抓住风口浪尖。就如同六年前肖正扬的作品获奖之后,名扬抓住了最稳妥的契机,推出那一系列的高端正装经典款。到现在都还是公司最畅销的明星产品。   所以代维告诉我说,董事会下发的决议毫无悬念地要求这一季必然主打我这一系列的设计品。   连日来,整个设计二部都忙在加改出样的节奏中,配合着整个宣传团队加班加点,快变成部门大联谊了!   “我听说董事会要看这一季的销量,才能决定是不是真的要把男装部独立出一个品牌。”抱着一摞半成品的设计稿,我集中精力地思考着。听着代维和其他几个同事貌似正提到这个话题,我讪讪抬头问了句。台讽助血。   “前天开会还说了呢。”代维点点头:“而且据说名扬只准备控股三十左右,剩下的靠招商。”   也是,我心里明白。能做生意的一个个都是狐狸精,谁也不愿意一开始就把鸡蛋都放在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漏底的篮子里。   但我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如果真的落成了企划,那我们设计二部不就要跟肖正扬他们并在一个屋檐下了么?”   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内容和工作环境,家庭生活已经把我虐的鼻青脸肿了,真的不希望在公司里还要面对那种贱人。   “这个问题……”代维想了想:“貌似我还真没想过,如果两部并起,总要选个一把手出来的哦。   说实话,要让我在肖正扬手下做事,我怕我哪天实在是恨得失控,直接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顿!”   我看着他手里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残骸,反了反胃。急急忙忙冲动洗手间去呕了一会儿,想来这几天的妊辰反应开始明显了起来。   今早来公司的时候,我曾跟沈钦君打过一个照面。我看到沈钦君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但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也没说。   我没看到姚瑶跟他并肩进公司,私以为她也许并没有住在我那?   我想她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也不用急着一时半会儿鸠占鹊巢吧。   汤缘后天会回来,我打算要她把自己的离婚律师介绍给我。我的情况很简单,家里的一切都是沈钦君的,我只求净身出户可以出的很彻底。   但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同事告诉我说,有位律师先生已经在会客厅等我了。   我心下一惊:呵呵,真是瞌睡来个软枕头,该不会是沈钦君先发制人吧!   “你好沈太太,我是沈先生的公证代理律师俞成瑾,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您能抽出一点时间来——”   那人站起身来,礼貌地与我握了握手。   我心里纳闷的很:沈钦君就在我楼上,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当面说。还专门跑到我设计部这个小小的会客厅来?   “你好。”我定了定神,冲他点头的同时接过他的名片。看着那精致的名片设计品味,真想不明白沈钦君是有钱烧的么——我们之间的离婚官司再简单不过了,还需要找这么高大上的律师来跟我纠缠?   虽然这位俞律师看起来十分友善,也很好沟通和相处。但他毕竟是沈钦君的委托人,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良心被沈钦君吃了。   我不太可能对他表示很客气,于是端坐在沙发另一侧,故意优雅而淡定地说:“俞先生,我们还是简单点说吧。婚前属于他们沈家的财产我一分都不会要的,你们不用挖空心思来对付我。   他给你多少代理费是他的事,但这场官司,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去打,我们还没到不共戴天的程度,协议离婚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递到空中一半的文件袋,已经在寻找桌面上的签字笔了。   不就是‘姚夕’两个字么?不会比我嫁给他的时候更难写!   可是俞成瑾突然垂下手,怔怔地看了看我说:“沈太太,您是不是误会了?   我并不是沈先生的离婚律师,而这份资料,是一份已经经他本人签字确认过的公证声明。   一式三份,一份给您,一份留在我们事务所备案。”   什么公证声明?   我怀着满腔疑惑,打开了俞成瑾的文件袋。   我先翻落款,的确是沈钦君的签字和私人印章没错。   而正文的内容却是叫我大跌眼镜—— ☆、第七十章 黄泉路上鬼多多!   我一字一句地看,几乎要念出声了。生怕像之前那样,被程风雨的那份资料戏弄了一番,这会儿再落入文字陷阱!   可这份通俗易懂的公证声明的的确确阐释了这样一个事实——   沈钦君自愿放弃与我夫妻间所当然享有的。包括但不仅限劳动收入,嘉奖,赠与。继承等一切单方面权利。   却不会剥夺我对他的权利享有。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婚姻关系还存在。他赚的钱有我的一半,但我得到的任何一笔收入,包括奖金,包括父亲死后留给我的财产,都将是我的个人所有,与他这身为配偶的完全没有关系!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么?怎么会有人蠢到来做这样的公证!   我木木然地看着俞成瑾,用眼神知求答案。   “雇主的动机,不在我们代理人的寻求范围内。”俞成瑾看出我的疑惑,然后小心地把文件装好放在我面前就准备要离开了:“当然,如果要我猜测一下的话。有可能是因为沈先生想要挽留你们之间的婚姻吧。   他这么做,是为了明确自己的心意。至于其他的——”   “俞先生,”我起身叫住他:“我不会接受的。”   “这只是单方面通知,不需要你为此做什么。”俞成瑾笑了笑:“名片留给您了,还有事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捏着那份档案袋。我站在会客厅里沉默了有好几分钟。   我想不通沈钦君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都是要离婚,我的钱你想也别想,你的钱我更是懒得多看一眼——还惺惺作态地弄这份东西过来干什么?!   一定又是姚瑶的圈套,想要稳住我,留住我——   难不成。他们知道我怀孕的事了?   我怀着疑虑回到办公室,直接问了代维。   他很是无辜地告诉我说,这几天我吃住都在他那。他恨不得见到沈钦君都绕着走,哪里会自找麻烦地去跟他讲这事?   一般男人不比女人八卦,我相信代维,于是又打了电话给汤缘。   这家伙跟这里差两小时时差,信号一般——说是正跟着那边的招待团队骑大象呢。   我当时就火了:“我们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你带着小郭小丽考察结束就给我滚回来!”   “夕夕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汤缘被我凶了一顿,估计是差点从象鞍上滚了下来。   我挑了个没人的拐角,压低声音说:“喂,我怀孕的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开什么玩笑,我还担心你自己狠不下心来离婚才到处说呢!”汤缘的回答很是坚定:“夕夕我跟你讲,这孩子不能留。你等我马上回去,找个靠谱点的医院哈。”   我叹了口气,随便哦了一句。电话里也不方便跟她讲其它的隐情,回来再说吧。   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儿,我信任代维也信任汤缘,那么……不相信谁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路走到韩千洛的办公室前停下,站了有一分钟才敲门进去。   他正在打电话,眉头有点皱,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件。   我有点尴尬,进退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韩千洛挂了电话看看我:“你来上班了?”   “恩,我还好……”我心里有鬼,说话的底气也不算足。   “听说设计二部最近都很忙,你这个情况,自己当心点。”韩千洛撑着两肘。若无其事地敲了敲办公桌的边缘。他虽然是在同我讲话,但思路明显没有从刚才的电话里回过来:“公关部门联系了家模特公司,档期拍在下个月初,你们这里的成品出来以后,可以通知下视镜。”   “我知道……而且,我之前跟北棋提过,他有兴趣来我们这儿上硬照。”我心不守神地咬了下唇:“韩……”   韩千洛抬起埋下的头,挑了挑眉:“还有事?”   “我怀孕的事,你告诉沈钦君了?”   我问话的口吻可能有点破音,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该是不怎么受用。   韩千洛怔了一下,说:“没有。”   “那他怎么……好像都知道了?这事,没几个人……”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滋生了这样的错觉,总觉得跟韩千洛熟到已经可以放肆了——却忘了他本质还是一条水很深长度很宽的韩大毒蛇!   这一句不太友好的怀疑的反问,显然是把我自己送到他的毒牙下面了。   “姚夕,”他显然有点不耐烦了:“你知道沈钦君为什么喜欢你姐而不喜欢你么?”   我一下子呆住了。如果现在来不及逃走,我宁愿立刻隐形。   “我……”   “因为你会总做些男人最讨厌的事。”韩千洛站起身来,样子一点不会开玩笑:“上帝赐予女人独立的思维是为了让她们想想怎么温柔起来更可爱,不是让你咄咄逼人的。”   “对不起,”我被他骂的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恨不得出去找一股恶势力同归于尽:“我只是想,他……他态度反常……”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喜欢你?”韩千洛划着办公桌,绕到我跟前,突然俯下身来用十分诡异的角度盯着我的眼睛:“以为我想要把你和你丈夫之间的矛盾穿着线引着针,和稀泥?然后洗干净了坐等接盘?”   “不是,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   韩千洛靠近半寸,我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温温地吐在我的脸颊上:“看着我的脸。”   “啊?”   “帅么?”一个晴天大霹雳,差点把我劈成皮影戏!   “韩千洛你……”   “我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甚至是男人,我会搞不到?”他唇角抽出一丝邪魅的笑意,看的我一阵肺疼。   “出去!”韩千洛转身,单臂拨开了门,真的跟扫垃圾一样把我扫地出去了!   而我站在外面一脸痴呆地纳了N久的闷——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结果又叫我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撞枪口了?   啧啧,以后来找他,还是先看看黄历吧。   这时已经是饭点了,心情很糟糕的我本没有什么胃口。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总觉得如今的自己好像带了那么点不能随心所欲的压力。   我回到办公室想叫代维一块下楼去食堂,他却跟我说约了其他工作室的一个设计人员谈点事,要出去吃了。   我哦了一声,刚想回办公桌前收拾收拾——就看到桌面上多了一盒便当!   “小B,”我招呼一个眼镜男:“这什么东西?谁放在这儿的?”   “好像是沈总的——”他话还没说完,就去接电话了。   我叹了口气,也想不通沈钦君这算是闹哪一出。掀开便当看了看里面的菜,心里冷笑:不会蠢到过来给我下毒吧?   清炒的河虾仁,绿油油的小豆苗,其实挺诱人挺下饭的。台讽肝划。   但是我实在是控制不了胃里一见食物就起义的反应,丢下便当盒就往外冲。然后咣当一个满怀,我撞上了我婆婆林萍。   “妈?你怎么在这儿?”   林萍今天穿了件很朴素的衬衫和工装西裤,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友善得非常不自然。   “夕夕,我来看看你。”看她貌似是刚从洗手间出来,我这才明白刚才小B话说一半就去接电话了,可能他是想说‘沈总的妈妈送来的’吧。   此时一看林萍这个表情,我大概也就懂了。   “夕夕,妈跟你说几句话行么?”   我可以说不行么?不管林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她对我的关心到底有多少真心假意。至少……表面上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我点了下头,跟她到楼下的咖啡厅里去了。   听到那一声熟悉的‘美式加肉桂粉’,我知道自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姚副总监,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么?”   呵呵,既然她打算永远以何韵的身份来生活,来上位,那也好——你一个小秘书,就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   我轻哼了一声:“我很好,谢谢何秘书的关心。”   林萍显然很轻易看出我跟这个‘秘书’挺不对付的,所以故意白了她一眼,并错着肩膀把我护在内侧。   “夕夕,过来窗边坐,有阳光舒服点。”   我欣然接受,要知道——以前姚瑶在的时候,林萍从来都只是围着她欢喜,估计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没打听过。   想到这儿,我反而有点为姚瑶悲哀。费这么大的劲儿自导自演地换张脸,到底有什么意思嘛!   从小三开始上位,必然是人人喊打的节奏。真想不通她干嘛要选这么一条血淋淋的路?   “夕夕,你跟钦君……”   “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您就别跟着我们担心了。”我凄然一笑:“就算是大家没缘分吧。”   林萍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游移到我的小腹上。我心里一悸,果然是被我猜中了吧——   “我没留着,已经做了。”我别过头去,其实我并不太会撒谎。   “夕夕,别骗妈了。你去医院检查的那个胡大夫是我大学同学,你跟钦君的婚礼她还去参加了呢。”   什么!我觉得夜路走多了遇见鬼是正常的,但我特么走的也不是黄泉路啊——怎么到处都是鬼!   难怪那医生反反复复地看我的病历卡上的名字,又打量着我!难怪她好像脱口叫过我一声"姚女士"!我当时大概是太紧张,貌似都没反应出来!   原来,他们是这样子知道的!   然而在这种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不好意思冤枉人家韩千洛了,真丢脸。   “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低头说:“这个孩子,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留的住。”   “夕夕,你回来家里好不好?妈是医生,一定能想办法保住的。”林萍有点激动:“钦君若是对不住你的地方——”   “妈您别再说了,我们这婚是离定了。”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我起身道:“妈,沈钦君年纪又不算很大,以后找个更年轻漂亮健康的女人来给你生孙子就是了。   虽然可惜了我们姚沈两家几代的情义,但……日子总是我们两个在过,对么?   何况,我也并非姚家名正言顺的女儿。”   我知道自己这样对婆婆说话可能有点不敬,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要绝了她们的念头。   “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钦君的骨肉啊!他爸临死了都没能看到孙子,夕夕——”   我冷冷地别过脸:“妈,既然您提到爸,那就该明白——有些事,有的女人能忍,有的……不能忍。”   我看到林萍的脸白了又白,也深知自己这话夹枪带棒地过分了。   沈钦君的父亲在外面包养小三的事人尽皆知,据说还在给人家买车买房的。让这个一心事业,受人尊敬的女医生受够了屈辱。   我不是有心要给她难堪,我只是……不想再跟沈家扯上关系了。   回到办公楼里,我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的韩千蕊向我招手。   “姚夕姐!你来上班了啊?早上我去学校办材料,都没看到你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过去,压低声音说:“抱歉啊阿蕊,那天不告而别。”   “我跟你说啊,姚夕姐——”韩千蕊似乎像把我拉到旁边的走廊去说话。可就在这时,她那一双大眼睛蓦然往旋转门那一瞄。整个人顿时就陷入一种紧张的备战状态!   我转脸一看:晕,怎么是他们! ☆、第七十一章 从前台到档案室...... (为钻石满百加更)   “姚夕姐,我先躲一下哈!”说着,韩千蕊撂下我,一个萌猫扑线球。跐溜一声就要钻走!   我傻了眼。还没等挪开脚步呢,就见到蒋怀秀气鼓鼓得跟吃了风火轮似的带着另一个女人冲进门!   “你个小婊子!给我站住!”蒋怀秀一见到我,喷口一问差点把我弄迷糊了!   小婊子?她确定她不是在叫我?   这时我才看清。跟着蒋怀秀一起进来的那个女的是她嫂子,也就是蒋芮的妈妈。能生出蒋芮那种女儿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鹦鹉。   此时看她这一身亮瞎狗眼的终极土包子装备,真是身为设计师的我无处下眼球的禁地雷区!   这架势,若要来公司给她那倒霉女儿报工伤,也不用这么气势汹汹的排场吧?   可是她们明显就是冲着韩千蕊来的,一左一右两个老婆娘就把人家细皮嫩肉的小丫头给围住了。   我不可能放着韩千蕊被欺负而不管的,赶紧跻身进去:“蒋姨,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蒋芮他妈恨不得一口唾沫喷我脸上:“就是这个小贱人害了我们芮芮!监控录像上都有——就她经过的时候假惺惺地问我们芮芮要不要紧,还拿了矿泉水给她,害得我们芮芮的脸啊!”   “喂!你讲话有点良心行不行?”韩千蕊一挑脖颈:“我路过看那个姐姐出事,好心好意问要不要帮忙的。   是她被石灰迷了眼睛说要水,水的,我还是自己掏腰包给她买了一瓶依云呢!   都是挑整个便利店里最贵的买!”   我震惊不已!   当时就听汤缘说是有个路过的小姑娘随手递给蒋芮一瓶水才火上浇油的——可就是打死我我也想不到会是韩千蕊啊!   回想起韩千洛那一脸无辜的欠抽嘴脸,我他妈还真相信了他说的跟他没关系!   心里默默地夸赞了一句‘干得漂亮’,但眼下这两个老女人找上门来。我自是不能看着韩千蕊吃亏,一时间忘了自己还是带球跑的悲催母亲了,赶紧上前去拦:“蒋姨,话不能这么说。好比阿蕊路上见到有人掉悬崖,扔根绳子去救。结果绳子断了她还要担杀人罪不成?”   我认为我的比喻很贴切,余光悄悄地看到身后那一脸无辜坏笑的韩千蕊已经在冲我竖大拇指了。   “你少废话,今天我就要撕了这小贱人的脸替我们芮芮报仇!”蒋芮她妈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完全失去理智地冲我扑过来。   等我意识到自己这是要挨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本能地先护住自己的小腹,然后——   就觉得身后的衣领一紧,估么着又是被哪个见义勇为的家伙当大鸡崽子提起来了!   “姐,你闪开!”   我压根没想到揪我的人居然是韩千蕊——这小丫头看起来还没有我重呢,哪来这么大的手劲儿!   我微微怔了一下,而就是这须臾之间,只见韩千蕊随手撩了一下蛋糕裙,一记大长腿侧劈后旋踢,直接把蒋芮他妈踹了个一百八十度平沙落雁式!   我当场就看傻了!   “我哥说了,女孩子要学几招防身有术!”韩千蕊挑着浅浅的小酒窝,冲我眨眼笑!   蒋怀秀怔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的。连扶都忘了去扶那地上哎呦直叫的嫂子。   我仿佛能听到那老女人的腰间盘已经唱响了‘突出’的赞歌!   “干妈!”我眼看着那个贱女人跑过来,心说是不是因为我体内流淌着跟她同样的血才会导致她这么阴魂不散的,真是我走哪她跟哪啊!   “韵韵啊,快叫保安啊!”蒋怀秀抓着何韵的手,面如土色。   然后保安来了,高高大大的,穿着灰色的制服。我打眼一看,觉得他那张脸棱角分明严肃得很,像是特种兵出身的块头。   “保安哥哥!”韩千蕊三跳两跳地扑过去,泪眼汪汪地冲人家说:“这个女人欺负我!”   于是,我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保安不由分说地架起蒋芮他妈,就手给拖了出去——   整个闹剧持续了不到两分钟,我看到姚瑶扶着蒋怀秀从我身边走过。她扫在韩千蕊脸上的神色,又阴又冷。   我太熟悉她这样的眼神了。于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回头看着笑眯眯的韩千蕊冲着那几个贱人竖了个中指,我哭笑不得地把她拉到一边去:“你跟我说,是你哥让你做的?”   “怎么可能啊?”韩千蕊得意道:“我哥能想出那么牛逼哄哄的损招么?   蒋芮那个贱人把北棋哥哥害成那样,我剥她半张脸皮算便宜她了。就她那张脸也配跟北棋哥换?”   这抖S的小模样,真是跟韩千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说她们不是兄妹谁信呢!   “姚夕姐,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   我默默打住她的话:“阿蕊,下次还是别这么冲动出手了。你年纪轻,有时候不知道这人心得有多险恶。刚才——”   我想起姚瑶那个眼神,心里捏把汗:“那个叫何韵的秘书,你当心点她,我看她刚才看你那个样子……”   “切,放心吧,不用我哥罩着我也能独挡一面。”韩千蕊拍拍我的肩,反倒像个姐似的来安慰我。   然后她又跑到刚刚那个保安面前,去跟人家卖萌道谢。   我在名扬有段时间了,一般的保安清洁工什么的都是眼熟的。可是这位身材出众气质不凡的保安……我怎么看都没有印象。   这时韩千蕊回到前台接电话去了,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这位先生,你等下——”   “姚副总监?有事?”他怔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身过来。   我觉得他那近似两米的身高放在哪里都会很显眼的,所以没见过就真的是没见过。   “没有,想跟您道个谢。”我说。   “这是保安的职责,姚副总监不用客气。”我觉得这人说话蛮拘谨蛮严肃的,浑身散发着冷兵器的气质。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我说。   “哦,我是刚来的保安队长,叫白龙。”   白龙……   我点点头:“好,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告别了这位强壮到堪比速度激情的保安,我进电梯回办公室。短短的几步路,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新来的股东韩千洛,新来的前台韩千蕊,新来的保安白龙……   名扬这潭水,怎么好像有点不清净啊。   回到办公室后代维就叫我,说沈钦君让我去会议室。台岁东血。   我估么着可能刚才楼下的事传的比超声波还快,姚瑶指不定又跑上去跟他怎么哭呢!   果不其然的,沈钦君与韩千洛都在,面前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是韩千蕊。姚瑶站在一边,一脸平静地跟死尸似的,看得我又是一阵阵地害喜。   “姚夕,你是目击对吧,说一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沈钦君看着我,竟然会要我来说话!   我瞄了瞄站在一旁的姚瑶,心里暗暗吐槽:我说的话你倒是信呀?   “事情也没那么复杂,蒋怀秀两人冲进前台不由分说就要找阿蕊的麻烦,这都是监控录像能看到的。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跟她们动手的。”   我冷冷地叙述,下意识地观察了下沈钦君的表情。   我看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尤其是听到‘动手’的时候,眉头凛然皱了一下——呵呵,我知道他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   “沈总,韩总,我知道错了,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跟人家动手——”梨花带雨的韩千蕊哭得欢,我施施然看戏。   反正站位是明确了的,肯定是要维护着小丫头到底了:“沈总,”   我看了看沈钦君:“这事因蒋芮而起,但也不能算是公司行政范围内的。如果她们有不满,可以想办法提起诉讼,但跑到前台来为难一个小姑娘,实在有失偏颇。”   沈钦君沉默了有几分钟,看了看作鹌鹑状的韩千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但是花函蕊身为公司代表形象的前台,公然参与这样的互殴,实在是触犯了规章制度。   你的实习期就算结束吧,公司可以不在你的考评报告书是披露这件事,但是——”   “沈总~”韩千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道:“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我知道错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在名扬,也认识了好多朋友——   姚夕姐,你帮我说说情好不好?”说着,韩千蕊一边摇我的手,一边眼泪汪汪冲我使眼色。   我真是哭笑不得啊,你哥就坐在那儿当没事人似的,难不成要我拉下脸来求沈钦君个王八羔子么?   “咳咳,沈总,我看不如这样吧。”韩千洛个死狐狸终于舍得吭声了:“花函蕊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但是考虑到近日来表现的不错,各部门对她的口碑也是赞数为多。就这么把她辞掉的确有失公平——   但是她性格过于张扬,不利于树立公司待人沉稳的第一形象。要么,就把她调到财务档案室去?   听说管档案的王姐是个难缠的更年期,手下的女孩没有一个能做过三个月的。不如就让花小姐去历练历练,也好磨磨性情。”   “韩总!”我注意到姚瑶的脸色稍微有点改变,突然就出口打断了韩千洛的话。   这跟她平时那一贯扇阴风不出声的作风孑然不同,仿佛跳了墙的兔子一样。声音哑哑的,似乎挺激动:“您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那种地方有太多跟公司相关的档案,不太适合不够专业,又没有正式合同的——” ☆、第七十二章 你真的以为,是我自导自演的?   “谁说花小姐不够专业?”韩千洛笑了笑:“她可是市财大专业第一的优等生,提前修完了所有的学分。我想,名扬向来注重人才的吸纳和培养,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错失了宝贵的财富。   难不成。何秘书是觉得公司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看到姚瑶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心里就觉得舒爽的很。   “韩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沈总觉得呢?”韩千洛转向沈钦君。   我知道这一回,沈钦君不会再买他的账了。果不其然,他冷着一张脸道:“我不接受你的提议。身为名扬的执行董事,想开除一个实习前台,好像不需要跟各位高管决议通过吧?”   其实这言外之意也挺明确的,你韩千洛护着的人,他沈钦君今天就死磕了。   人就是这样,甭管什么地位什么身份——耍起无赖来,也都是那个德行。   于是我说:“沈总,今天阿蕊的事我是管到底了。你要是坚决要开除她,就连我一块开了。”   我想我终于掐着沈钦君的软肋了,才不屑于像一般女人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呢,更不会用肚子里的孩子相胁迫。我姚夕凭的是我堂堂正正的才华和本事——   “如果我要离开,会带走属于我的专利设计以及我的整个团队。不好意思,印象里我并没有与名扬签订过同也竞斥这一类的合同!”   我看到沈钦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姚瑶也不知该如何接招。很好。于私你不在乎我。那于公——你舍得我么?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名扬,作为T-show大赛的新星,跳槽的任何一家公司都足够你名扬喝一壶了!   沈钦君皱了下眉:“姚夕,你是认真的?”   “这里是公司,我不敢跟沈总开玩笑。”   “下不为例。”沈钦君松开拳身。挥挥手叫他们都出去:“姚夕,你留一下。”   好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说——为什么我一来公司就会弄得鸡飞狗跳!   我可以解释一下,我五行缺德,命里犯贱行了吧?   终于只剩两个人,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防止他又来掐我脖子。   “见到俞律师了吧?”沈钦君居然会放软口吻对我说话,这让我怀疑那天把他丢在大树下是不是被雷给劈傻逼了。   “见到了。”我动了动唇:“今天下班,我回家收拾东西。”   沈钦君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他上前了一步,我则又退后一步。   “你那份东西,我也看了。”我垂着眼睛:“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我已经考虑好了,离婚。   我也是这样对妈说的,她能忍你爸爸的。不表示我就能忍你。”   “我跟我爸不一样!”沈钦君提高了声音:“从我娶你为妻的那天起,即便后来知道了何韵就是姚瑶,我也不曾碰过她!”   我冷笑,觉得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幼稚又可悲的男人:“难道在你眼里,只有碰过才叫背叛么?何况你碰不碰又怎样,她……只不过是只不能生蛋的鸡。”   “姚夕,”沈钦君的目光渐渐游移,最后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别看了,我不会留下它的。何况,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你的?”   我冷笑着转身,推门就走。   曾有多少人告诉过我,之所以在沈钦君面前一文不值。正是因为我没有勇气把背影留给他。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有时候坚强和决然与爱不爱没有关系。   卑微的泪水换不来真正的疼惜,沉默的压抑也入不了他嚣张的心。   “姚夕姐!我太爱你了——”刚走到楼下就看到韩千蕊抱着一叠东西往档案室走,这效率也未免太高了点吧。   “没事,你是为了保护我嘛,我总不能看着你吃亏。”我笑着对她说。   “喂,沈总对你一点都不好,你还是赶快离婚吧。我觉得我哥比他强多了——”   “说什么废话呢!”韩千洛突然从楼梯拐角下来,一手就把她拎到一边去了:“还不赶紧去人事科!”   韩千蕊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着消失了。而我则万分尴尬——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小声说。   我看到韩千洛的神色微顿了一下,八成是已经给忘了吧。   “我是说……”我吞了吞口水:“我知道那事儿不是你说的……抱歉之前怀疑你。”   “哦,我没往心里去。”他哼了一声。   我吸了口气:“哦,那你刚才跟我翻什么白眼……”   “我是觉得你很无聊。”韩千洛丢下我就走,走了两步居然回过头来:   “跟上来呀!”   “哦,”我卖了三秒的萌,快走了两步。   进到韩千洛的办公室以后,他将一把钥匙和一张卡片递给我。   “这是?”   “上面是地址。”韩千洛说:“我在那里有一套空房子,面积不是很大,但足够温馨。   你是想在那里流产还是安胎,都合适。”   “我……不行,这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我把钥匙往他手里塞。   “我有说送给你么?”他冷着脸哼了一声:“只是简单装修,没有配备软装潢。你帮忙设计一下,东西自己买,就当抵房租了。   我觉得服装设计师的品味,装修起家居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我默默地揣下了钥匙,其实……我只是嘴上硬,如果真的跟沈钦君离了婚,我的确是没有地方住的。   本打算周末去看看租房子,或者先在汤缘那对付个过渡期。   直到韩千洛把这把带着他体温的钥匙交给我,我才意识到——一个女人想要独自把孩子抚养大,面临的艰辛不是一跺脚一咬牙就能挺过去的。   但是现在正是我事业的好时候,到了年底薪水说不定能翻两三倍,加上今年不会太穷酸的年终奖,凑合个首付也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日子不会很好,恩,但也不会很糟。   “谢谢你。”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只能默默低着头说了最见外却也最真诚的三个字。   “你对我说过的谢已经能堆得比对面楼高了,”韩千洛站在窗前,睥睨着市景的全貌:“其实今天,我该对你说声谢谢。谢你帮了阿蕊。”   “你的家人就是我朋友……应该的。”我骤然想到了那天愉快而难忘的晚餐,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泛起一丝酸意:“只不过,我之前压根没想过蒋芮是被阿蕊弄成那样的。她年纪那么小,怎么被你培养的那么……那么……”   我想不出一个不带贬义的词来形容韩千蕊那可爱又可怕的小个性。   “你倒是够温顺,结果呢?”韩千洛没有回过头,但我从窗玻璃上隐隐约约的倒影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带了一点嘲讽和无奈:“太善良的人,在这个社会是混不下去的。   我教给阿蕊的,都是捕猎和自保的学问,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可是她毕竟还太年轻,一旦得罪了那些无耻的——”   “我会保护她!”韩千洛打断我的话,骤然提高八度的语音吓得我倒退了两步。台岁协扛。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真是没办法一直保持一种非常愉悦的心情跟他完成一刻钟以上的对话呢!   我甚至觉得我们两个的状态,有点像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存在分歧了的小夫妻,这即视感真的挺不美妙的!   后来我离开韩千洛的办公室,整个下午都一直坐在桌前发呆。   好像在想一些挺重要的事,但每每呼之欲出,又觉得线索稀稀落落的不明朗。   “发什么呆啊!”代维在叫我:“快点把这件的上襟效果改改,拿到市场部说还是不够日常,舞台气息太浓烈。”   我哦了一声,端着画稿左看右看:“你说,用双排斜肩扣的设计行不行?”   代维想了想说:“貌似也不是不行,但是肖正扬用过,我不太喜欢。”   “恩?”   “第一届T-show大赛时他就有一款类似的设计,你忘了呀?”代维用眼神向我鄙夷了一小下,那架势貌似是在说‘猪脑子’。   “我忘了。”我咬了口从同事那顺过来的酸苹果,中午的饭虽然饱含了婆婆林萍的心意,但我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只能随便找个水果垫垫肚子。   “我也不是说完全要按照肖正扬那套来,我们可以改良一下。比如——”   苹果被我咬的汁水乱溅,我去包里找餐巾纸。翻着翻着——   我突然想起来一样东西!   “你看看这张设计稿,”我把那张被韩千洛扯坏的画稿铺展开来:“这上面的双排扣设计够大胆吧?”   “这你画的?”代维瞄了我一眼:“什么仇什么怨啊,给撕成这样?”   我不打算说出韩千珏的事,于是支支吾吾地点点头。   代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我去复印机那打了份材料,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那揉烂的图不见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也没有多想。   刚刚过了六点,沈钦君打电话到我座机上。他说,要送我回家。   “不必了,我自己打辆车走。”我冷冷地说:“只带几件日用品,其他的,办了手续以后再一次性搬。”   我挂了电话,自以为拒绝的还算是挺坚决的,然后就看到沈钦君从楼上下来了,站在门口等我。   我想想算了,就算离了婚也在一个公司,只要我不离开名扬就躲不掉他。姿态什么的,摆过就可以了,也不用太绝。   “我去个洗手间。”我懒懒起身,故意把动作放得很磨蹭——就是要让他等。这辈子,你好歹也该等我一次了吧。   我还记得以前,沈钦君每次跟姚瑶约会的时候都会在楼下等上近一个小时,因为姚瑶需要不停地纠结今天化什么妆穿什么衣服。   那时我就想,女人一辈子都在纠结穿什么衣服能吸引男人,其实男人最想看到的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更讽刺的是,沈钦君作为我的丈夫,从来没有真正意义地看过我的身体,而我却怀了他的孩子!   在洗手间里,我遇上了姚瑶。我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什么——过去相处的十几年里,与旁人面前,她的话没有一句是值得我听的。   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情况下,同样的,她什么也不用说,我就懂。   “你真的要离婚么?”她问。   “很意外么?”我哼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呢,原来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她对着镜子涂了涂唇膏,我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张陌生了脸,却着实能感受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寒光阴险。   “在你面前,我输的多惨都没关系。”我说:“你连自己的都能利用,连身体发肤都能出卖,我没有这个勇气跟你斗狠。”   “你以为,这车祸是我自导自演的?”姚瑶回过脸来。笑容有点无奈,也有点诡异。 ☆、第七十三章 那个人是你,对么?   此时我站在她身后,沿着那修长脖颈下可以看到她背上淡红色的伤疤。   那是灼烧后难以祛除的痕迹,可想而知——当初是多么的狰狞淋漓!   我开始疑惑——如果一切都是姚瑶自导自演的,难不成她真的开车往山崖下撞?   怎么会有人做这么疯狂的事!这不仅不符合姚瑶的性格。更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可是,如果这场车祸是真实发生的!那究竟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   为什么她会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想到的不是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不是去报警。而是立刻诈死,立刻整容呢?   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太捉急,是时候要再去找找程风雨了。   “别想了,夕夕。”姚瑶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回过头来冲我笑:“既然我可以大难不死,说明咱们姐妹还是有缘分的。只要你,别动我的东西,别挡我的路——”   “你若是真爱沈钦君。就该了解他,即便你真的毁了容真的不能生育,他也是不会抛弃你的!”我厉声道:“为什么故意改头换面!你可知道他为你伤心了多久!”   “是么?”姚瑶轻轻围着我绕了半圈,轻声在我耳畔吐息:“可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对你……也挺上心的呢?”   “他娶我是为了报复我,折磨我,是因为他怀疑是我害了你……”我冷着声音道:“你应该很满意的吧,你的东西……我就是含在嘴里了也咽不下去!”   “夕夕。”姚瑶停下脚步,轻轻抚了下我的鬓角:“让姐姐来告诉你,这世上,谁把爱情当唯一,谁就是天大的傻瓜。   因为人。是会变的。”   她放下手,慢慢落在我眼前。我以为她只是要拍我的肩,却没想到她竟然用那只还带着水渍的手在我的小腹上擦拭!   透过衣衫,我能感觉到冰冷而麻木的躁动。那种固有的威胁与宣告的模式,让我终于确定,在那陌生的皮囊下,她的确有着一颗姚瑶的心。   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身影竟已然消失在我回神的视线里。   然后就听到洗手间门外,沈钦君的面前,优雅大方又温柔的‘何秘书’对一位清洁工说:“麻烦把洗手间的地面擦擦干,刚刚姚副总监差点摔倒。”   妈的,这玩弄人心的变色龙!   “姚夕!没事吧?”我觉得沈钦君的紧张不像是装的,他伸手扶我,却被我下意识地推开了:“我没有要摔倒,只怕是有人盼着我摔倒吧。”   “我只是想扶她一下……”姚瑶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充盈了委屈。我真想不通,整天都在演戏的人就不会觉得疲累么?   “算了,先跟我回去。”沈钦君坚持扶着我的手,我也不想再矫情拒绝了。说实话,从我姐面前被这个男人护着走的感觉,我还真没体验过。   临到最后了,也算不枉跟他做过一场夫妻。   转身的瞬间,我捕捉到了姚瑶眼中一丝嫉恨的神情。   这几天的气候很异常,一到傍晚就开始下大雨。我上楼后,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服和日用品,统统塞到一个皮箱里。   我看过韩千洛给我的那个地址,就在公司附近,上下班会很方便。   但我不可能告诉沈钦君我将要住在哪里。   站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婚房里,我望着梳妆镜里自己的身影。想在新生活开始之前给自己一个微笑。   但是无论怎么上扬嘴角,我都觉得苦涩。   沈钦君站在门外,一爿身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门给挡住了。   我真的很想对他说,好狗不挡道……台岁叨才。   窗外暴雨声声,而我与沈钦君之间的呼吸却比那繁杂沉重的雨点更清晰。   “帮我叫辆出租车吧,放心,我有地方住。”我挑着唇,轻轻笑了一下:“协议我已经打出来了,放在办公抽屉里忘了拿。明早我签好给你——   不管怎么说,我姐受了那么多苦,又是事事为你着想。”我故意把‘为你’这两字咬的很重。既然沈钦君是个愚蠢的男人,莫不如就让他愚蠢到底吧。   “如今她活着,你就好好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幸福吧。”   “姚夕,”沈钦君的手轻轻落在我肩颈上,沿着脖颈轻抚。   在我印象里,他碰我的脖子时通常就只有一种情况——恨不得捏死我!   所以突如其来的温柔力度还真是让我很不习惯。   我有点痒,轻轻抖掉他的手:“还有事?”   “生下来吧,我想要它。”   果然还是为了孩子么?我冷冷地抬眼笑道:“生不生下来,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你若是想自欺欺人,就当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里还有你沈钦君的孩子罢了。就算有天终老了,也不至于太遗憾。   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姚瑶碰到它,它也不会姓沈。”   “你就这么恨我……”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垂下头:“只是不想再这样过了。姚瑶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目的,她爱你还是我爱你,你爱她还是爱我……这些事我都不在乎了。   我想把我的生活与你们……彻底分开,仅此而已。”   “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沈钦君微微提高了声音,听在我好不容易如止水的心境里,吹皱一丝无奈的涟漪。   “那就法庭见。”我笑道:“家暴,欺诈,图谋不轨,甚至是婚内强女干…   我又不打算要你的一分钱,总能找到办法摆脱你的,不是么?   至于姚瑶的事,我只当我姐姐死了。她既然选择做何韵,就从小三顺利上位吧。   我想,我们三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各自相安,不要再来交集彼此,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沈钦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吻我,压在身后那冰冷的墙壁上,很动情也很用心。   我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原来这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原来……感觉也没有那么美妙吧。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咬他。只是用鼻腔试着发出沉重的呼吸,一丝一微都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钦君捧起我的脸。他的拇指游在我的颧骨上,貌似是在试探我有没有流泪。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坚强,毫无回避地直视着他,好像都快要把他逼得流泪了。   “我……可以走了么?”我挑了挑唇,负手而立。   “姚夕,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如同剜心的刀子,我从没想过他的某一句话还能对今天的我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   我坚持选择离婚,是因为这件客观的事只要下了决心就像割瘤一样祛除。   但是爱呢?   有人说,想要彻底不爱一个人,至少要花你爱上他三倍的时间来忘却。   我甚至祈求上天,哪怕让我从这一刻来停止对你的爱。就算要拿接下来的三十年为此买单我都认了!   等我变成像娜伊莎夫人那样高贵优雅的老太太,我还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是……我要怎样做,才能对你彻底绝望?   我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看着他拥我入怀。我都快要忘了,他也有这么宽厚结实的胸膛,也有强壮有力的臂膀——   可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挽住了欺骗和旧爱,那我……也不再稀罕那里面令人作呕的余温了。   “大概是……不爱了吧。”我轻轻推开他。   “你心里,有别人了?”   我看着他眼里一纵而逝的憾然,差点笑出讽刺的眼泪:“沈钦君,我一定要用别人来忘记你么?   我就不可以独立一点,自强一点,做自己重要的事业,与自己交心的朋友来打发寂寞?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一个人好好的?”   沈钦君轻轻放开了我,点了下头:“是我,从没试着去了解过你。姚夕……我似乎,都没有祝贺过你得了冠军。”   “谢谢……”我用讽刺逼退了真诚,咽下眼里充盈的肿胀泪意:“其实我挺后悔的,如果当初不答应嫁给你的话,总有一天会让你沈钦君站在外围的视角,看到真正光彩夺目的我……   我不该让自己那么自轻自贱地由着你……糟蹋,对吧?”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你保重。”   此时李婶已经帮我把箱子拎下楼了,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往下走。   我曾带着一个全心全意来到你身边,除了数十年默默的注视,傻傻的痴恋。   更因为目睹着你在姚瑶身故时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而生出想要替她疼爱你的怜惜。   如今她回来了,我除了捧着千疮百孔的尊严,又用什么理由继续纠缠与争取?   我的爱既然一文不名,你的不舍又能值多少钱?除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小意外’,我想不通你挽留我的理由……   “姚夕!”沈钦君追出楼梯口,在滂沱的大雨前突然叫住了我。   “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我怔了一下,没太听明白他的话。   “我说那个女孩是你……十六年前的姚家宴会上,穿着白裙子弹琴的女孩,其实是你对不对?”   天空一个炸雷,扫的整个大厅的窗帘全白。   我站在雨帘之外,将他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汤缘告诉我了,而且……那张卡的密码……”   我深吸一口气,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会扑到他怀里倾尽这一十几年来的所有委屈。   可如今,为何会有一种超脱般的如释重负呢?   “是谁不重要,沈钦君,重要的是——你希望她是谁,你选择了……她是谁。”我轻轻回了下头,前面的雨帘不清晰,我以为后面的男人会清晰。   可是为什么,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模糊,怎么都止不住……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被沈钦君的电话打断氛围,我以为我会愿意再给他一个临别的拥抱。   但是,他听着话筒,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七十四章 她才不需要猪一样的队友 (为暖暖土豪的两个巧克力加更~)   “姚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看到挂了电话后就匆匆去抓车钥匙的沈钦君,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都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是要离婚的了,她姚瑶还要怎么样?   “说是家里来了歹徒,警察都到场了。”沈钦君皱着眉。出门就往车库去,突然又回头:“姚夕,你留在这里好不好?这么大的雨。就是要走也等明天再走吧。”   “不用,”我冷笑一声,把行李箱往沈钦君手里一塞:“带我一块去呗。临走之前,让我以沈太太最后的身份,好好关心一下你的私人秘书?”   “姚夕……别这样。”沈钦君以为我这是在阴阳怪气地赌气,其实我才没那个心情呢,只不过看时间还早,闲的肾疼呢。我说:“我就是想看看她不行么?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关心一下,人之常情。”   我转身就往车库走,伞也没打。沈钦君叹了口气,快跑两步用西装外套护住我,进了地下车库。   这一路他往北开,我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她住姚家么?蒋怀秀那里,以什么见鬼的‘干女儿’身份。”   “只待了一天。她坚持回自己的出租房。”沈钦君目视着前方,口吻中多少还是带了些焦急。   我想:不管他对我还是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一点是真心的,但他对姚瑶那种无法割舍的情感还是存在着的。   自古以来的三人行,总要以死一个为终结。既然姚瑶死不掉,那就说明他俩这缘分连阎王爷也分不开。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可看不开的呢。   车出了大道进了小道,我稍微打量一下环境——只知道姚瑶擅用苦肉计,但真心没想到她会住在这么简陋恶劣的环境下。   我知道任何一座光鲜繁荣的城市里都有贫民窟,因为财富和贫穷本来就是应时相生的。   此时车子开过混乱的淤泥道,差点撞了馄饨摊子的桅杆,然后停在一辆警车前。   沈钦君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跑了下去,完全又把我给忘了!   这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十二点一到,刚才的那些温柔又从马车变了南瓜?   屋里的两个警察貌似已经快要录完笔录了,姚瑶裹着一条毯子,哭得几乎断气了。   我进门的时候稍微淋了一点雨,打死也没想到——她会住在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水泥的地面,低矮的屋棚,墙角的白皮已经泛了青苔,窗棱上破损的油漆露出铁锈。   我茫然又郁闷。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钦君扶着姚瑶的肩膀,见她如流星般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钦君,我好害怕啊!”   我靠着墙,重重叹了口气,看她演的太投入,估计也说不明白了。于是心说还是我来干点正经事吧,于是问了问那两个警察的来龙去脉。   估计警官先生是见惯不惯了,一看我们这三个人,多半也就能猜出点关系来。   登时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下,说:“你的这位朋友独居,有个喝醉的酒鬼敲门。她当时也没有点警惕意识,就给开了。结果那酒鬼意图不轨,还好她及时叫了报警电话。   嫌疑人现在已经被带回去了。”   我呵呵两声,抬头看到沈钦君正在查看姚瑶手腕上的擦伤。   恩。身为一个女人,她可真是不爱惜自己啊。这大伤小伤的,都快变烂布条了是吧!   后来警官们嘱咐了几句什么安全意识教育的,看看也没什么大事就离开了。   我见窗外的雨差不多也停了,而姚瑶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嘤嘤嘤个没完没了,真心是烦躁的很。   “这房子实在太不安全了。”沈钦君皱着眉上下打两下:“姚瑶,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听到他这么说,赶紧发扬正室范儿的好风格。想起来沈钦君的那张银行卡还在我手上呢,于是立刻翻包给他找了出来:“给,快点拿去给我姐买套房子吧。我查了下余额,市中心里100平左右的还是刷得出来。”台序布弟。   “夕夕……”姚瑶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才打扰到你们的。”   “没事没事。”我冷笑着说:“我们本来也没在干什么,对吧,前夫?”   我看到沈钦君的肩膀动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帮姚瑶盖被子的手。   “钦君,夕夕,我没事的。你们……”姚瑶咬了下唇,苍白着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要么,你们陪我到睡着了再走好不好。我……我真的太害怕了……”   怕你奶奶个腿儿!我心说:指不定从哪着了个酒鬼给人家两百块钱然后报警演戏的呢!   “不用了,沈钦君陪你就行。我先走了,趁着雨停,不打扰你们哈!”   “姚夕!”沈钦君突然站起身来,要追我出门。但是我的余光一下子就看到姚瑶凛然攥住他的衣摆,他顿时犹豫了。   我叹了口气,开始越来越同情沈钦君了。   “你出来下,我跟你说几句话。”我无奈地对沈钦君说,同时对姚瑶冷笑:“别抓着了,我就说两句话。这男人我不要了,愿你们相亲相爱,为民除害!”   沈钦君慢慢放开姚瑶的手,然后跟我出来。   我们两个站在车前,从雨后被洗涮的十分干净的挡风玻璃倒影里,我看到沈钦君试图伸手扶我的双肩。   然后我转过身来打断他:“别这样了,既然放不下她,就别再纠结了。”   “我……”   我与他之间的站位永远是他站在主动方居高睥睨,欲言又止百口莫辩的只能是卑微的我。   如今换了立场,我反而不习惯了呢。   “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想说,你也放不下我。但是现在,她需要你,而我不再需要你了。”我笑了笑,轻松地捕捉着他脸上为难的神色。   这感觉仿佛胸中出了一口恶气,脱胎换骨一样舒服。   “姚夕,我先送你回去。”沈钦君捏着车钥匙,回头往那个破旧的出租房看了一眼。   我觉得他未必是在惺惺作态,只不过那犹豫不决的神情实在让我将他看扁了——   即便当初他冤枉我伤害我的时候,映在我眼中的沈钦君依然还是那个敢爱敢恨雷厉风行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这个样子,让我恶心。   “不用了,”我夺过他的车钥匙:“今晚,你就留在这陪我姐吧。   对了,我说我不要你沈家的一分钱,但是当初我姐车祸的时候可是损毁了我的车。这笔钱得你们赔——   所以,你的车我开走了。”   沈钦君怔了有三秒钟,然后将那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你拿着吧,如果不愿意回来住,用钱的地方还要多。”   “不好意思,我薪水足够了。”我推给他:“而且,你别以为我跟你客气,这段时间,你的卡我没少刷。”   他笑了笑,还是硬塞给我:“我知道,消费有短信提示的。只不过……”我看到沈钦君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跟我说:“我看到你有给一个什么咨询公司付过三万块,这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策了。当初光顾着赌气,直接就用他的卡给程风雨付了一笔定金。   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何韵’的身份都已经真相大白。   于是我故意戏弄他说:“哦,杀手公司。我打算找人把你和小三给做了,呵呵呵。”   “别乱开玩笑,”沈钦君叹了口气,拉开车门,把我送进驾驶室:“自己当心点。”   我点点头,系好安全带:“放心,没那么巧的事,难道还有人在你车上动手脚啊?”   我刚想走,突然想起来跟他废话了半天,正经事忘了说了。于是摇下了窗玻璃:“沈钦君,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从来不相信。如今我们要离婚了,我本打算让你要么直接蠢死算了。   不过夫妻一场,我还是想给你几句忠告:   我姐这个事,从生到死,从死到装死,有没有蹊跷咱谁心里都有数。   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一丘之貉,有什么猫腻想要算计我。如今看来,你沈钦君多半不是鬼——   因为你这么蠢,我姐可能也不太需要猪一样的队友。   所以呢,你好自为之吧。别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还浑然不知呢。再见!”   我也不知道我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他能听进去多少,反正自己说完了觉得浑身爽。   此时我开着沈钦君的车,揣着沈钦君的卡,然后一脚把他本人从我生活里踹出去,这感觉实在是逆袭得太美妙了!   我自嗨了一小会儿,又觉得很讽刺——当你在乎我的时候,无非也就是我不大在乎你的时候了。   人,本性就是个贱字啊。   按照韩千洛给我的地址,我把车开到了公司附近的明珠别苑。门口的保安就已经高大上到让我震惊了,穿着的都是英国皇室宫廷卫的那种制服。恍惚让我有种错觉,会不会整个小区都他妈是韩千洛的?   当然这个有点夸张了。   我按照指引,把车停到指定的车位。然后用钥匙打开了第一行连体排楼的一扇门——   里面居然亮着灯!   对哦,我没注意到刚才的窗户是亮的。   就在这时,只用白色浴巾围着下半部分的韩千洛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秀色可餐的气质!   这……什么情况?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沉默的半分钟里,他没动,我也没动。   再之后——我意识到好不容易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作孽。   轰隆一个响雷劈下来,韩千洛腰上的毛巾就掉了! ☆、第七十五章 接地气的棋局   我应该捂眼睛么?   还是转身退出去,说自己走错门了?   妈的,明明是用钥匙开的,错个毛线啊走错。   于是我就这么站着跟个冰棍筷子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心里却在不着调地想——量衣服的时候他不是说在左边么?怎么看起来好像往右偏?   不对不对,我的右边就是他的左边……死了死了,脑子乱了!   “看够了没有。”韩千洛皱着眉瞄了我一眼,然后俯身撩起浴巾盖上:“女流氓……”   听他这么说,我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谁流氓啊!明明是你,你……你洗澡干嘛不穿衣服!”   “你洗澡穿衣服啊?”   “可是……”我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劈头盖脸地对他这种光着身子到处走的可耻状态控诉了一番。   吼完以后,发现他又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真是……恨不得剪了舌头。   我皱了下眉,拖着箱子进来。砰一声把门关了,满心不讲理地说:   “我不管,你已经同意把房子借我了。我有使用权,你出去!”   然而韩千洛慢慢走到饮水机前,自顾自喝水,幽幽说:“合同还没签,你这是私闯民宅。”   私闯你妹夫啊!哪个闯民宅的还用钥匙开门……   我懒得跟他废话,这会儿才有心打量了一下这房子——两层高。下面是个大厅和洗手间与厨房,楼上貌似应该有两间卧室吧。   韩千洛之前就说这里只是简装修,很多软装潢都没有配备,貌似还真是这样——   光洁的实木地板像镜子一样,上面没有铺就任何地毯。沙发是挺漂亮的。同样也没有半个靠垫。最恐怖的是——特么还没装窗帘呢!   那刚才韩千洛这一下春光乍泄,大饱眼福的貌似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恩恩,也好,至少他没理由单单要我负责了。   “你怎么……还不快点去穿衣服?”我蹲下身子,把箱子打开,开始不厚道地收拾自己的用品。   “我衣服都淋湿了,在烘干。”韩千洛说:“今天雨太大,阿珏又在疗养中心。所以我干脆就没回去,直接到公司附近这里住下。”   虽然他的理由很站得住脚,但我还是有些郁闷:“可你今天答应把房子借我的,就这么自作主张地跑进来——”   “我以为这么大的雨,你不会今天就过来的。”他说。   我稍微沉默了一下。的确,这么大的雨我还要坚持搬出来——让外人听听就觉得挺矫情的。   可是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个性,既然决定了,一分一毫都不愿意再拖泥带水了。   “楼上有两间卧室吧?”我正要上楼。就听到他在后面地说:“是有两间,不过…只有一张床。”   什么?!   当我悻悻地看到另外一件卧室堆满了纸箱子等杂物的时候,心拔凉拔凉的。   “韩千洛你神经病啊,干嘛把房间弄成个仓储库?”   “都说了还没装修好,”他冷冷哼了一声:“放张床只是给我偶尔在公司加班住住,今天是个意外。所以,要走你走。我没衣服穿,走不了。”   “那我去找酒店。”我叹了口气,悻悻地准备把东西收拾回箱子。   “算了,外面还在下雨,随便凑合一晚上吧。”韩千洛把我拖下来,按在沙发上。   我惊慌:“这怎么可以!”   别说我和沈钦君还没正式离婚,就算真离了也不可能说跟别的男人睡一块就睡一块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的眉宇间挤出一丝不爽:“你一个已婚的孕妇,跟我睡在一个屋檐下还觉得吃亏?”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了想,觉得确实是韩大毒蛇比较吃亏。   然后我看到他转身上楼,很快就抱了床被子下来。不由分说就丢我脸上了:“给!你睡沙发!”   我:“……”   你他妈的还知道我是孕妇?居然让我睡沙发,还有没有点风度啊!   我叹了口气,横竖看看那沙发……貌似,韩千洛的身高还真是塞不下去。   算了算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住人家……腿短!   我扭扭捏捏地把东西规整好,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一件睡衣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要么打开电视看看——这里空荡荡的,无聊死了。   “别找了,还没安装有线。”台序叉弟。   正找遥控器呢,就看到韩千洛从楼上下来。他看我对着电视机摸索,一下就猜中我的心思。   可是现在才九点啊,睡又睡不着,难不成对着这个该死的韩狐狸谈心啊?   “会下棋么?”韩千洛问。   “啊?”我心说:你还真问着了。我偏偏就是围棋象棋国际象棋都会下——   因为淑女要学习的那些钢琴和芭蕾舞从来都不属于我这个私生女,我只有在爸爸看棋谱的时候凑过去瞄两眼。   有时候,趁着姚瑶在外面光鲜照人的时候,悄悄跟老爸杀两局的我,才能切实感受到自己也是姚忠祥的女儿。   我点了下头,但是心里却在嘀咕:你这里连电视和网线都没安装,难不成还能给我变出一盘棋来玩?   只看到韩千洛不慌不忙地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用手机压着比划,一条条画上竖线条。   很快的,就变成了一张密密麻麻地田字格。   他落笔,画了个圈,然后递给我说:“你画三角。”   我勒个去!五子棋啊!!!   彷如天雷轰顶,我默默合上快垂下来的下巴。施施然画了个丑陋的三角形。紧挨着他的那个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五子棋怎么了?再接地气也是一盘局。”看出我的嗤之以鼻,韩千洛若无其事地下笔道:“有局,就一定有输赢,想赢……就一定要控全局。”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五子棋的学问蛮大的。不仅要想自己的每一步,还要想对手的。”我唏嘘一声,接过他的笔。我们两个只有一支笔,在频繁的交换中,我时时可以碰到他的手指。偶尔温热如同炭火,偶尔冰凉如同软玉……   “姚夕,不想输的,就想好自己该走的步。”他说:“一盘棋里,总有一个人在一直进攻,而另一个,就只能步步被动地防守。有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死我活不是书上才有的。”   “哦,看来你……也有自己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吧。”我抬眼看了看他,他戛然沉默。   “你告诉过我,不要太好奇。所以我不多说也不多问,但是……”我捏着笔,趁他发呆的一瞬间,默默连上了梅花阵外的五个子:“你外婆娜伊莎夫人对我说过,她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所以请别做让老人家担心的事。”   “她……”韩千洛眯了眯眼:“还说什么了?”   “没了,”我摇头,然后放下笔:“另外,我赢了。”   “是么?”韩千洛把棋盘翻转一百八十度,推到我面前。   在隐隐约约的灯光下,我看到他下笔的所有圆圈连接起来,貌似是个‘笨’字!   “韩千洛你大爷的!”   “一个棋局本来就有很多种赢法,你得到的未必是你想要的,但你做出的选择往往是你不得不选择的。”韩千洛将这团纸揉了两下,一个三分球丢进纸篓:“好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什…什么?”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有点忐忑。   “睡觉,良好的睡眠是第二天精神的保障。一、二、三,闭眼,谁不睡谁王八蛋。”说着,他转身就上楼了,徒留我抱着一团被子在沙发上跟个抱窝的母鸡一样凌乱着!   韩千洛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难怪一把年纪身边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这得是什么物种的东西才能跟你谈恋爱啊?   然而这一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惟独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没有窗帘,不到五点钟天一亮我就醒了。   起来伸个懒腰,洗漱换衣。我躲在洗手间里害了一会儿喜,又觉得肚子饿了。   想要么做个爱心的早餐感谢一下我的房东大大,才发现这里只有个烤箱,连天然气灶都没上呢。   于是我出去找了便利店,买了点牛奶和包子进来。我觉得韩千洛虽然有着高贵的出身,对生活品质也很有讲求——但其实是个能屈能伸的家伙,喂点稻草就能养活。就连每天中午看他在公司食堂,都能吃的挺欢的。   我先把自己的肚子填填饱,然后去洗手间的烘干机上帮他把衣服收了下来。总不能一会儿让他围着个浴巾去公司吧!   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翻开手机,果然有沈钦君的短信。也没说什么有用的,无非就是嘱咐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摸了摸肚子,妈蛋的,在沈钦君眼里我现在的我八成就只是一个子宫吧!   此时已经六点多了,包子都快凉了我也没见韩千洛起床下来。于是怀着有点忐忑的心情,上楼去敲了敲门。   “我能进来么?”我估计他可能有裸睡的习惯,何况就是想穿件衣服也没有多余的。避免进去看到什么‘一到早上就比较精神的小韩千洛’,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招呼一声吧。   “不能。”他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我顿时很纳闷,又问了一句:   “那你,起来了么?”   “把我衣服放门口,你下去。”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第七十六章 奇怪的耳钉   既然韩千洛这么说,于是我很听话地把衣服放门口了,却很不听话地没有立刻下楼,而是等在外面。   我觉得韩千洛的声音有点奇怪。该不会是喝了雄黄的韩大毒蛇真的现原形了吧。   听到脚步声,他出来了——没错,跟蜕了皮的蛇一样!身上挂了一条浴巾,然后——全裸!   “你在cos耶稣么?”我弱弱地问。   “恩。那你是故意躲在这偷看我么?”他皱了下眉,突然捂着嘴转脸打了个喷嚏:“还说自己不是女流氓?”   “我是觉得你怪怪的——”我刚想过去,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了:“我有点伤风,别传给你了。”   趁他转身躲在衣柜后面换衣服的时候,我才瞄到他的床上除了一个厚厚的床垫,就只剩一张蛇皮一样的床单了!   “你没有被子你不早说!”我惊道。   家里只有一床被子……他拿下来给我了?   “平时又不住人,有一床被子就不错了。”韩千洛换上衣服后,与我保持了三米远的距离:“空调开着有点凉,估计是后半夜冻着了。”   “不要紧吧?”我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泛红,貌似是发烧了:“要不,你今天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有数。”他特意避开我,匆匆下楼洗漱。出来看到桌面上有包子倒也不客气。随手抓了个就给咬了:“我先走了哦。”   “你没开车?”我看他就这么冲出门去了,喊了他一声。   “送去保养了。没事。几步路就到公司了。”他看了看我停在门外的沈钦君的车,笑了笑:“还不错,我以为你真净身出户呢。”   “他陪狐狸精去了,我借来开开的。”我无奈地摊了下手,收拾了一下背包,也要出门:“我送你吧,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算了,跟你说了离我远点。你怀孕着,伤风很麻烦。”明明说话的鼻音都变了……   我心里挺难受的,长这么大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我好。   “你闭嘴,”我凶他:“再废话我直接把你拉医院去。”   于是我不由分说地凑上去,开了后排把他塞进去。呃,腿太长了,真应该锯成三节再塞……   从这里往公司走只要一刻钟步行,但是开车的话……就堵了快二十分钟了。   我看到韩千洛在后排貌似又睡了一觉,本来是闭目养神的。这会儿干脆不要形象地整个人放躺了。   “喂,你要不要紧啊?怎么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我有点紧张。   “感冒而已。年纪大了,最近不怎么健身,体质弱了。”他眯着眼睛正说着。突然眉头皱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此时我还在这排长龙等红灯呢,就看到他在后排摸摸索索地自两个椅子缝之间拽出来一个小玩意儿。   “你的耳钉?”他摆弄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给我。   这的确是个耳钉,但却不是我的。   沈钦君的车上有耳钉,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我冷冷哼了一声,还给他:“哪找到的塞哪去吧,说不定他俩下回车阵的时候就能发现了。”   “你真的不要?”韩千洛单手枕着头,微微撑起来又咳嗽了几声。   他的另一只手捏在小小的首饰上,迎着阳光看了看:“这可是南非粉钻唉。大约三十分,看品质的话少说应该值三到五万。你就是拿去卖了,估计也够给我一年房租的了。”   “这么贵的东西?”我惊了一下。   印象里沈钦君送姚瑶的每样礼物她都曾有意无意地向我炫耀过,如果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难道是姚瑶自己买的?   她买首饰认品牌的,一般都是设计感强大的时尚类。很少穿金戴银闪闪亮的——   难道这耳钉,也不是姚瑶的?   “还是拿来给我吧。”我随手给拽了过去,趁着红灯用餐巾纸包了包塞回背包,想着有空给沈钦君问问就是。   到了公司以后,我让韩千洛先走,自己去停车。经过前台签到时发现韩千蕊走了以后又换了个女人——   问题是,这女人也……   看年纪应该有二十六七了,而且长得非常有味道。   怎么说呢?一般做前台的大多是那种很可爱很乖巧的……呃,蒋芮是个例外。   但眼前这个新员工怎么看起来都有点像高管类的气质。且不说她年纪已经不算很轻,举手投足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再加上那傲人丰满的身材……   “你好,我叫莫绿菲,叫我小绿就好。”她声音甜甜的,笑起来很亲切。我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出来在哪听到过。   我跟她点点头,便转身进电梯了。   到第三层的时候,我看到了沈钦君进来。   电梯里本来还有两个同事,一看这场面,竟然很识趣滴——走了!   我看沈钦君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面色也不是特别好。   难不成,昨天被姚瑶折腾了一夜?   “沈总早。”我若无其事地对他说,他看着我,神情怅然若失:“没人的时候,别这样……”   “我姐没事了吧?”我哑然笑了笑。   “恩。你……”他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他这是想要问问我昨天住在哪,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住韩千洛租给我的一处空房子。放心吧,离公司挺近的。”我实话实说,特意看他脸上的表情。   而这一次,他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到了八楼的时候,我把他拉出来进了设计二部。   “正好你来了,东西就给你吧。我签过了。”我从抽屉里拽出两份离婚协议书,就像交快递一样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塞给他。   他的脸色挺白的,最终却是没说一句话。   “找个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我轻松地出了口气:“我姐……我是说何韵,那地方太简陋了,我走了,你好让她快点搬进来。”   “姚夕……”沈钦君抬眼扫了一圈,已经落座办公室的几个同事都很知趣,打水的打水,上厕所的上厕所,一溜烟都跑没了。   沈钦君单手按住我的肩膀:“再考虑下行么,我和姚瑶,其实……也没有打算结婚。”   我觉得他的口吻已经是近乎在祈求了,可是心里却是一丝一毫的撼动都产生不了。   “你们结不结婚不管我的事……但是我,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只要听到别的女人有急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比投胎还快。”   其实我也不清楚,如果昨晚没有姚瑶的那个电话,我会不会就那么扑到沈钦君的怀里翻掉这一切的旧账——尽休私扛。   我等了盼了他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他愿意正眼看看我,愿意怜惜我,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要那么骄傲地放弃?   可是我知道,即便他真的放不下我……同样也是真的放不下姚瑶。我不想争了……我活着,争不过死人,就更争不过死了又活了的人了。   想到这,我深吸一口气:“算了,沈钦君,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我姐夫,我也当你是半个家人了。   婚,还是离了的好。我说过,至少我想在你的眼中,活得稍微漂亮点。”   我以为沈钦君还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突然冲进来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状态。   “姚夕姐!”   “北棋?!”看到周北棋那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我的心情彻底被冲掉了阴霾。   “你出院了?我以为……没有那么快的。”   “恩恩,三天前就拆线了。”周北棋跳到我身边来:“你看,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严重,眉毛下面有一点点痕迹而已。啊——不好意思,沈总也在啊?”   貌似他这半天才看到沈钦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哦,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沈钦君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份离婚协议,反扣在胸膛上转身出门了。   我把周北棋拉到会客厅,聊了好一会,说起最近设计二部如山的任务,真是干一行怨一行啊。   “那好,你就把这些表格填填,等下我送到人事档案科去。”   我拿了一摞东西给他。像周北棋这样条件的模特愿意与名扬签约做硬照的形象代言人,本来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事。所以通过内部推荐就是了,也没有特别多的繁琐手续。   “姐,”他放下笔后,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你好像,又瘦了。”   “有么?”我摸摸脸颊:“还好啦,能吃能睡的。”   “恩……你现在过得开心么?”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尴尬呢。轻轻叹了口气,我拍拍他的肩起身:“小孩子,那么文青干什么?开不开心的都是过一天。安啦,赶紧去楼下的影视棚跟那边的人再熟悉熟悉。   硬照模特不比T-台模特,跟摄影师的互动交流是很重要的。”   “哦。”   我觉得我不是自作多情,周北棋对我的那种好感有时的的确确是超乎了一般的朋友关心,这一点我很敏感。   二十一岁的男孩也不能算是情窦初开,但我心里有数,即便跟沈钦君离了婚,我也不好去染指像他那样纯粹纯净的男孩子。   因为这会让我很怕自己死后下地狱——   这会儿周北棋走了,我带着他的几份档案往楼下去。突然看到代维在那边走廊口徘徊着。   我过去喊他:“喂,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夕夕?”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脸色有点不自然。   “姚夕姐!”韩千蕊从里面钻出来:“哈哈,我还想去找你玩呢。”   “小东西,”我嗔她一声:“派你到这里来就好好干,工作时间怎么光想着玩呢?给,周北棋来了,等午休的时候咱们一块去食堂吃饭哈。”   “真的啊!太好了!”韩千蕊把档案接到手里来:“那我把这个给王阿姨送过去。”说着她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我拉了一把站在旁边发呆的代维:“喂,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换口味了?”   “夕夕,”代维一反常态,没有就手揶揄我。而是一本正经地把我拽到旁边的角落里:“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认真的态度的确是吓到我了:“干嘛呀你,有事说事啊!”   “你跟档案室里这个姓花的小姑娘关系很好是不是?我想……能不能拜托一下,我想进去看看公司的人事档案。”代维的眼里满是祈求。 ☆、第七十七章 不知道名字怎么找?   我对代维的这个请求表示十分诧异,他身一个设计师跑来看看看仓库材料还能理解,要看人事档案干什么?   “代维,你是有什么事么?”我表示: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代维站在阳台的围栏处,眼睛里空空的,却仿佛包含着莫可名状的焦虑:“我想找个朋友。”   “他以前是名扬的人?”我哦了一声:“那你可以直接到人事部去走申请流程啊。公司的档案都是加密的。一般人不能随便查看。”   看着代维满脸的难色,我觉得自己也不好太逼人家,毕竟谁都有秘密。尽冬土血。   “所以我才想求你帮帮忙……我就看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代维皱着眉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圈里圈外到处打听他的下落……”   “你说的,该不会是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男孩吧?”我的心猛然揪紧了一下。   代维没有正面回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可惜我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只在网上聊天视频过。我手里,也只有他的facebook。自从他失踪以后,就再也没更新。”代维垂了口气:“我甚至想过,他可不可能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会觉得他在名扬?”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一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代维。还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预感。我觉得我好像离他的一些痕迹很近很近。却又…抓不到……”   我叹了口气,真的很想说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这种欠抽的话,最后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后来我们回了办公室,忙碌的一个上午很快就结束了。   “快去吃午饭吧,下午开会。”我对着大家吼了一声,想从包里拿出唇膏润一下,一不小心带出了那团包着什么东西的面巾纸。   一个粉晶晶的小耳钉滚落在地毯上,我才想起来这是早上被韩千洛从座椅上捡到的。   这时对过桌子的小姑娘帮我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说:“姚副总监,你的耳钉。诶?天琪的粉钻恒心啊?”   我怔了一下:“你认识?”   这小姑娘半年前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钻石王老五,手上的小鸽子蛋此时还在熠熠生辉呢。   有些虚荣爱炫富的小个性,常常说起奢饰品来如数家珍。   听她轻易叫出这枚耳钉的名字,我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天琪珠宝周年庆的时候发的限量版呢。当时大概要八万多一对。”小姑娘想了想:“姚副总监,另一只呢?该不会弄丢了吧?”   我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想多问点什么:“看你这么了解,怎么?你老公也买给你过?”   “哪呀。都说了是七年前周年庆限量版发行,这么多年下来,现在估么着一对要二十几万了。”小姑娘眼红了一下:“我当时还是个念大学的小丫头呢。哪能有这个福气……啧啧……”   我端详着这个耳钉,看了看底端的磨损……好像的确有些年头了。   “诶?我怎么觉得咱公司以前的那个财务总账会计有一副这样的耳钉啊?”另外一个小姑娘冲了杯咖啡过来。随意瞄了眼,便多了句嘴。   “什么会计?”我警觉了一下。   “好像叫张曼迪还是张迪曼的,”那个后来的小姑娘回忆了一下:“但是大半年前就离职了,好像……”她突然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说呀?”我皱了皱眉,追问道。   “好像在财务姚总监车祸去世前后离职的。”难怪她吞吞吐吐的,原来是提到姚瑶了啊。   “那后来呢?离职原因呢?”这会儿周围已经聚了一群人了,我追问不休。   “没有人知道呢。反正就是突然走了,离职报告也是后来邮寄的。”那女孩说:“不过,听说张曼迪名声不怎么好。一直未婚,说是在外面傍了个有钱人,穿的戴的都是名牌。她离职后,貌似家人还来公司找过她。但是这里人事关系断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捏着手里的耳钉,不知为什么开始觉得指尖阵阵发烫。   如果这东西是一个失踪了的总账会计所有,那怎么会在沈钦君的车上呢?   看着我这神不守色的样子,几个女孩故意逗我:“喂,姚副总监,你这东问西问的,怎么好像是在沈总床上捡到了不属于你的首饰啊?哈哈哈!”   我没心情跟她们开玩笑,刚想张口揶揄几句。这时一个年级稍微大点的男同事过来了,他是负责我们部门的IT。   “你们说张曼迪啊?”   这男同事大概是在名扬时间久点,知道的事可能也多:“你们说她跟谁有一腿?别逗了好不好,她比沈总大七八岁呢,今年好四十了。”   “这么大年纪未婚?”我吃了一吓。   “是啊,不过别看她年纪大,长得倒是白净又风雅。身材好的不得了。”那男同事啧啧了几下嘴:“难怪人人都说,她在外面被大老板包养呢。”   “这样?估计是那种年纪大,半秃头啤酒肚的大老板吧?我们沈总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跟老女人有一腿?”   “你们觉得在沈总太太面前谈这个真的好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一轮了几句,便四下散开午休去了。   我则捏着耳钉思索了很久,然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拨通了程风雨的电话。   “姚女士,我正想找您呢。”程风雨接的及时,我心里总算先沉淀了一半。可能是因为他是韩千洛的人,总能让我在无形中产生信任。   “程先生,我上回——”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程风雨就打断了我的话:“您这周末有空么,我们再见一面吧。我有些资料要给你看。”   “哦,”我答应了一声:“另外,我还想让您帮我一个忙——您放心,我会把尾款给您打过去的,这件事……算是附加吧。”   “您请说。”   “我想知道,如果我手里有一款知名珠宝商发行的首饰……想查一查当初都有谁买过,这个困难么?”   程风雨沉默了一会儿,说:“这要看具体情况了。如果你拿的是一颗海洋之心,上网查查就知道是谁中标,完全不用私家侦探。”   我明白程风雨的意思,于是哦了一声:“那我周末一起带过来给您看看吧,也不是很着急,能查查最好。”   跟程风雨通完话以后,我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听到周北棋和韩千蕊来叫我下去吃饭,我这才想起来已经快十二点半了:“不好意思哈,等我上个洗手间。”   我神不守舍,差点一脚迈进男洗手间,幸好姚瑶从我身边经过——提醒了我一下。   我看了她一眼:“你没事了?”   “恩,昨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她微笑着说。   “不客气。我已经搬走了,等过几天手续一办你就可以搬进去了。”我用烘干机烘了烘手:“我想,连婚房都不用装修,沈钦君完全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弄的。”   “夕夕,别对我这么敌意好么……”姚瑶突然放软了口吻:“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你……看到我活着,就一点不开心么?”   我心里冷笑:“废话。”   “小时候的事,都是小女儿家的嫉妒。我……也是太爱钦君,生怕别人把他抢走,其实我并不是想要针对你。”姚瑶垂着眼睛说:“不管你们以后在不在一起,你的孩子总要叫我阿姨……我们,能和平共处么?”   “你我都知道爱情是不能强求的,”我笑了笑:“其实,不光是爱情,友情也好,亲情也好,都是不能强求的。   我跟沈钦君没有做夫妻的缘分,跟你,也没有做姐妹的缘分。我觉得咱们还是别假惺惺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   我不等她再多废话了,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我不认为姚瑶会愿意对我说实话,但还是抱着一丝心态多问了一句:“我跟你打听个人——你们财务室以前有个总账会计叫张曼迪,你有印象吧?”   我看到姚瑶的脸色微微变得有点不自然,旋即侧了下头:“她是我以前部门里的人,怎么了?哦,我听说……她已经辞职了。”   “辞职有大半年了,”我定了定神,一脸平静地说:“貌似,就在你出事的前后呢。”   “怎么突然提起她?”姚瑶皱眉。   “没什么,就问问。”我听到韩千蕊已经在那边不耐烦地喊我了,于是撂下了姚瑶走开了。   一路上,我看韩千蕊和周北棋貌似很亲热的样子,俨然一对很亲密的小情侣。私以为,这两人无论是外貌年纪家室,好像还真是蛮般配的呢。   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沈钦君。以前他从来都不会下到食堂来的,如今是怎么了?‘何韵’罢工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端着盘子跟他擦肩而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我又看到韩千洛的助手安森,似乎正在那边的饮料台买橙汁。   “安先生,韩先生怎么样了?”我跑过去跟他打招呼。话说今早看他感冒很重的样子,本来想抽空去看看他,这一忙就全给忘了。   “我替韩先生谢谢您的关心。他没有大碍,上午会议结束后在休息室躺了一会。我买点简餐给他带上去。”安森礼貌地回答。   “恩,伤风要多补充维生素C,”我看了眼安森手里的橙汁,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喂,别担心了,我哥没事的。”韩千蕊笑得暧昧:“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说不定病就好了。”   “韩先生病了?”周北棋坐在一边一脸呆萌的不明所以。   我无法解释说是因为昨晚我占了韩千洛的被子,害他空调间里裸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就重感冒了。   于是只能很不厚道地感叹一句,现在的金领人士都太缺乏运动而亚健康了。   周北棋对身材的要求近乎变态,所以每餐的定量都是很有讲求。他很快吃完了,去一旁打电话。而我则看看四面没人,端着餐盘坐到韩千蕊身旁:   “阿蕊,姐求你件事——” ☆、第七十八章 间谍是一种态度   我跟代维随便串了下口供,就说他有个表弟以前好像在名扬实习过,但是打听下来也没有什么结果。   既然现在韩千蕊在档案室做事,能不能求她帮忙行个方便——但是代维嘱咐过。这件事不希望别人知道。于是我请求小丫头,最好不要告诉韩千洛。   “恩,这个事……”韩千蕊咬了一口布丁:“姚夕姐,我觉得吧。人要是失踪了,理论上应该找警察的嘛。”   我被噎了一下,想想好像是失策了——毕竟代维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说是表弟太夸张了。   “就是,怎么说呢。唉,反正一言难尽,”我支支吾吾:“你能不能想办法趁下班以后,就让他进去一会儿,稍微翻看一下。”   我觉得韩千蕊也不是不想帮我,只是确实为难,于是我只好说:“唉,要是不好办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其实是这样的姚夕姐,”韩千蕊拉了拉我的手臂:“我主要负责的是财务这一边的档案。可你们要查的应该属于人事那一块的。都在档案室的小隔间里,平时是王阿姨保管钥匙……”   韩千蕊对我应该是很真诚的,我记得今早把周北棋的档案交给她的时候,貌似她的确是要拿去给那个更年期的王阿姨。   我笑笑说没事,毕竟韩千蕊刚刚来公司没多久,又得罪过蒋怀秀姚瑶这帮人。我还是不忍心再叫她惹麻烦了。   “恩……要不,我想个办法。”韩千蕊挑了下眉毛,端着餐盘站起来:“姚夕姐你先回去,等我电话哈!”   我独自回了办公室,跟汤缘通了个电话,她说她今晚的飞机明早进公司。问我要不要周末去医院看看。   我想起来周六约了程风雨,刚想推延一下。后来又觉得既然汤缘该知道的事儿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不如这次叫她陪我一块去——反正她也正在找事务所跟雷海诺掐,可以让她看看程风雨的实力。   挂了电话后,代维过来拍我的肩膀:“喂,跟你说的事儿怎样了?”   “我在想办法呢。等阿蕊电话。”我拄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可是……你连那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怎么查啊?”   “我只要看看那年公司有没有新进的员工或实习之类的,稍微筛筛选。”代维喝了口咖啡:“其实连什么部门都不知道,也没抱太大希望…”   我刚想开口再安慰他两句。就听到桌上的电话响了。   “姚夕姐,快来快来!”   这才半个多小时啊?这小丫头动作也太快了,不去做特务都可惜了!   我冲代维使了个眼色,匆匆往档案室过去。   韩千蕊像个小花栗鼠似的,刺溜一甩马尾辫,直接把我和代维给拽进去了。   “王阿姨不在?”我小心翼翼,四下打量。   “那老太太啊,你们都说她难搞。我觉得她也就是嘴碎一点,爱占便宜一点罢了。   我给她一张足浴的优惠券,说今天下午就过期。她趁着午休,乐颠颠捏脚去了。”韩千蕊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那你怎么搞到她的钥匙啊?”我惊愕不已。   “捏脚嘛,穿丝袜和套装裙子总归不方便。我骗她换了我的运动裤,随手就把她裙带里的钥匙给卸下来一枚!”   这时我才看到韩千蕊只穿了个长长的大T-恤,将将盖住小屁股。一时间,各种感动涌上心头。尽冬扑技。   “代总监,你要看什么就快点吧。”韩千蕊冲代维招招手:“翻好放回原处,可别跟别人说哈。”   “谢谢你花小姐。”代维连连点头。   “哈,叫我阿蕊就成。”韩千蕊笑道:“你是姚夕姐的哥们儿就是我的朋友,嘿,听说你也是那个对不对?有机会让你见见我二哥,呵呵,他也是呢!”   我觉得韩千蕊这小丫头脑子倒是够聪明,就是嘴巴不严城府不深,人情世故还是差些——   韩千珏又是瘫痪又是智障……难不成你还想帮着牵线搭桥拉红娘啊!   本来想把韩千蕊直接拉出去放风的,但一想到来都来了,不如……自己也翻翻?   我沿着玻璃柜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后勤部门的人事档案柜旁边。   我翻了翻财务人员的那一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名叫张曼迪的总账会计。   档案上有她的学历,照片,等等的常规复印件。她长得挺白挺富态的,一双眼睛是那种典型勾人的轮廓。学历……倒是不高。   资料上显示,她在名扬做了有好多年,从一开始的小文员小出纳,一步步升职升的很快,薪水也不少。   离职时间貌似……真的与姚瑶出事只差几天时间?   我不觉得这是巧合,但诡异的片段穿不成一条完整的线索,让我徒增疑虑与苦恼。   “姚夕姐,要不咱俩还是出去吧?”韩千蕊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监守自盗这种事怎么说都不光彩。   我也不忍她为难了,眼看着她光着两条小细腿站在外面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空调衣脱下来给她系在腰上。   “姚夕姐,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沈总离婚了?”   “恩,”我直起身来,点了点头:“感情这种事,过得来就过,过不来就散。你还小,等长大点——”   “我不小了,马上就二十了呢。”韩千蕊笑着说:“你离婚了我哥就有机会了,只不过……竞争对手还真不少。我跟你说,北棋哥也很喜欢你!”   我差点咬了舌头:“瞎说什么呢?周北棋只是个小孩子,我觉得他应该喜欢你才对!”   “切,我才不要那种不成熟的小男孩呢。”韩千蕊撇撇嘴:“人家心里……早就有人了。”说话间,她脸上微微泛出一丝桃红色,看的我心里直想笑。   于是我调侃她:“小孩子家家的,还懂暗恋啊?春天早就过了嘛——”   说完这话我也觉得脸上发烧。说人家小孩子,我特么可是十四岁就爱上沈钦君了……   这时候代维轻轻推门出来,我带着韩千蕊进去捉住他问:“怎么样了,有结果了?”   代维摇了摇头,手里还攥着一本陈年的牛皮档案夹。我定睛一看,这不是保安部的档案么?代维要找的男人,做保安的?   “这个档案,我发现……”代维指着中间的几页:“我发现六年以前的大约七位保安现在都已离职。而且中间,貌似还缺了三页。花小姐,还有其他的备份或者是电子档案么?”   韩千蕊摇摇头:“人事档案我从来没看过呢。可是……保安这种工作一般都要找年轻力壮的人来做吧。血液换的很频繁,六年前的离职……也不稀奇吧?”   本来我也觉得不稀奇,但是这些人的年纪参差不齐,离职的前后不超过三个月,怎么看怎么都有蹊跷。   而且中间有缺页……   “对了,”韩千蕊一拍脑袋:“我看到过保安人员的那种值班表,虽然不在人事科档案保管,但一定在他们部门有留存。”   我怎么早没想到?心说:这小丫头脑子还真是不一般的灵光。   于是我们三人把东西都放好,门锁上,下到地下一层的保安总办公室来。   名扬的保安大约有十五六位,近几年业务大了部门多了,所以扩招了一下。   现在是午休时候,保安人员们都轮流分立在大厦各处,值班室里还有一个人在睡午觉。   韩千蕊个小东西,眼珠一转,冲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敲了两下门,对着那睡眼惺忪的小保安道:“这位大哥,能借我打点水么。我刚才不好意思把人家停的车给踹脏了,想给洗洗。”   如此娇羞可爱又善良正气的小丫头,焉有拒绝之理!   那小保安红着脸点点头:“我……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还担心擦不掉呢。实在不行叫人家车主下来,我给陪个不是。”   眼看着这两人差点就要勾肩搭背地走了,我冲代维做个OK的手势,正要往屋里进!   “站住!”一声低沉男音落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韩千蕊的去路。而我和代维就更是如同被点了穴一样,半分不敢动弹。   “队长哥哥,是你啊!”韩千蕊赶紧转了一副可爱的面容继续卖萌,而我也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帮我们把蒋怀秀她们扔出去的新来保安队长,貌似,叫白龙?   管他白龙还是白龙马,总之我们这三个倒霉鬼算是给抓了个正着,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   “韩小姐,这里是保安室重地,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在此处逗留。”白龙一发话,我怔了一下。   “不留就不留……凶什么……”韩千蕊的卖萌没有奏效,只能向我发了个抱歉的眼神。   看白龙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我们三个人只好悻悻地走了。   一路上代维表示很抱歉,说是拖累了我们。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有点压抑。也难怪,有些真相未必有什么样翻云覆雨的意义,只是埋在心里七八年的疙瘩总是希望能解开。   哪怕事实并不美丽……   “你们先上去吧,”我站在电梯口停下脚步:“我想起来要去车里拿样东西。”   “哦,两点咱们部门开会哦。”代维嘱咐了一句,就跟着韩千蕊进电梯了。   但我没有去停车场,而是转身回了保安室。   我看到白龙正在消防栓那里修东西,定了定神走上去:“白先生,方便说几句话吧。”   他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姚副总监,有事?”   “恩,”我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你知道阿蕊是谁吧?”   白龙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一双眸色深而疑虑。   “我听到你刚才叫她‘韩小姐’,可是看她的样子,貌似并不认识你。”我严肃的气场让这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失策的窘态,他一直沉默着,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一眼看你的气质,就觉得你不像一般的保安,该不会也是——”   “是我的人。”身后熟悉的话语带着点陌生的腔调,估计是感冒的鼻音造成的,凛然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小性感。   我回头看看韩千洛,他脸颊红红的,眸子里有点雾气。都说发烧在下午的时候最严重,我看他这个样子八成快挂了吧! ☆、第七十九章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为墨墨的巧克力和暖暖的玫瑰加更)   韩千洛挥了挥手,叫白龙先离开。自己则靠着墙,静等我的‘审问’。   可我就不说话。   这种时候,先跟他说话就等于先死。还不如看他怎么出招。   果不其然,韩千洛眯着眼问我:“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尽来序技。   我哼了一声:“你又不说真话,有什么好问的?”   “别像看间谍一样看我行么?”韩千洛用手帕捂着嘴打了个喷嚏,稍微离我远了两步:“我是名扬的股东。投资是为了赚钱,当然要衡量下风险。   保证财务账目的精确,确认安全防护无隐患,甚至了解人员结构和公司文化——这都是无可厚非的。   安排几个自己人进来,很难理解么?”   我想了想,貌似很有道理。但你忘了我姚夕的智商之所以看起来低,那是因为这么多年都爱着沈钦君这个混蛋。   现在我把那个拖后腿的家伙给踹了,你以为我还那么好糊弄么?   “如果白龙只是一个普通的保安,我当然无话可说。但是他气质不凡,身手不俗——”我笑了笑:“关于阿蕊是你妹妹这件事,你的解释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有后台,让她自己历练。所以她认识周北棋,认识安森,这些都能理解。但她不认识白龙……   于是我猜。与其说白龙是你的人,不如说……他是程风雨的人。”   我承认我把白龙与程风雨联系在一起只是出于偶然,因为我记得程风雨提到过他不是私人单干,而是有组织有团队有不同分工擅长的伙伴。所以我大胆猜测了一下,但是——貌似是中了?   我偷看韩千洛,虽然他表面上没有表情变化,但瞳孔的确是收缩了一小下。   “姚夕,这跟你没关系。”他严肃的口吻却没有镇住我。感冒音萌萌的,估计气场也因此削弱了不少。   我咽了下口水笑了笑:“你别这么紧张,我明白你做兄长的心情。你妹妹还小,可能有些事你做你自己的,并不想让她知道呢。   所以,既然跟我没关系,我……就不多事了。   但请你相信我,阿蕊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关照她的。”   然后,我看到韩千洛突然伸出手来。沿着我的头顶向下宠溺地抚摸了一下——   紧接着,一把拎起我的后脖子,拖着就往电梯走!   “长能耐了是不是?难怪人家都说。女人一离婚智商就被解救出来了!”   “喂!韩千洛你放开我,你搞什么呀!”我被他拧着拖进办公室,一把按在沙发上。   “闭嘴,叫你进来当然是有事。”他看了我一眼,径自去饮水机那倒了杯热水,好像在吃药。   我坐在沙发角落里忐忑不已,看看表,已经一点半了:“你有事就赶快说事,我两点还要回去开会呢。”   这时,就看到他不紧不慢地凑过来,我则往另一侧躲:“你……到底要干嘛啊?不是说了在感冒么,离我远点,传染孕妇很不厚道。”   “没事。刚才给医生看过了,不属于病毒性感冒,一般到后期才传感他人……”韩千洛盯了我一会儿,然后一翻身,跟个猫似的直接躺我腿上了!   “昨天你抢我被子,今天还我个枕头。”   然后他就这么眯上眼睛,脸朝外睡上午觉了!   韩千洛你个贱人!   “起开呀!”我满脸羞红,伸手捅捅他的腰。这家伙还挺敏感,跟蚕宝宝似的扭了一下:“别闹!”   谁特么跟你闹啊!   “你不是说有事找我么?说呀!”   “就这个事儿。”韩千洛闭着眼睛喃了一句:“鼻塞,没有枕头不舒服……就一会儿,不耽误你开会。”   然后他就真的再也不睬我了,死了似的怎么推都不动弹。   我想,如果我要是再无赖一点——就说我要去小便。   可是看着他疲惫难受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心。   此时他背朝着我,脸冲着外,一手压在脸颊下。怎么看都像一只温顺的乖猫,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他呼吸有点沉重,我伸手探了探气息,觉得很热。再摸摸他额头,这手感少说也得上三十八度了。   成年男人的体温本来就较低,三十八度多应该还是挺难受的。   我叹了口气,从沙发背后拽过来他的西装给他盖了盖,他皱了皱眉,觉得不舒服硬是给踢掉了。   唉,再强大的男人也会有孩子的一面,比如生病的时候……都会撒娇。   这时,韩千洛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   我看他貌似恍然一下,但睡梦里昏昏沉沉的起不来身。   我觉得打座机的一般都不会有太重要的事,多半是前台啊内线啊什么的。急事可就直接打手机了。   于是伸了伸腰,我把沙发旁边的小分机给摘了下来,同时拍拍韩千洛:“没事,你再睡会儿,我帮你听。”   然后我把电话放在耳朵边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沈钦君的声音:“韩总——”   我沉默,他也沉默。   三秒钟后,我听到他问:“韩千洛呢?”   我哑了哑声音:“他……他在……”   眼睛下面的男人微微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蓄意的还是出其不意的,反正就是皱了皱眉,随口喃喃了一句:“在腿上……”   我不知道沈钦君听见了没有,大概又沉默了好几秒。接着,他‘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韩千洛那随着呼吸一抖一动的喉结——   我深吸一口气,骨子里的凌虐因子一下子如同癌细胞般增殖起来。我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韩千洛!你乱说什么?有病是不是!!!”   “你干嘛!”他被我掐得咳嗽连连,看这样子都快咳出血了:“你才有病,我本来就有病!”   简直是语无伦次……   我觉得一团乌鸦从我头顶哇哇飞过,然后就看到沈钦君面色冷峻地推门进来。   我松开韩千洛的衣领,动了动膝盖,把他给翻了下去。如果他是猫,一定会咪一声炸毛的。   但此时的气氛尴尬到爆表,貌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好像过了午休时候吧。办公室里嬉戏打闹,可不怎么符合公司的行政法规……”沈钦君负手而立,眼中的犀利透过镜片,如同24K钛合金般闪亮。   韩千洛起身,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水,竟一脸没事人似的笑眯眯问:“沈总找我有事?”   “我今晚临时去T国跟分公司的经理开个会。之前安排好要来我们公司协议招商的皇翼集团高管们,大概要后天到。届时请韩总你接待一下。   资料在我的秘书处,稍后会发邮件给你。”   沈钦君一字一顿,像个机器人,眼睛却一刻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呵呵,沈总放心吧。”韩千洛的鼻音还挺重的。我觉得我听起来挺萌,但估计沈钦君听起来就很欠揍。   “韩总保重身体,会见客人的时候这幅样子可不怎么合适。”   “没事,休息下就好了。”韩千洛径自往外走,看样子是打算去洗一把脸。   沈钦君突然伸手扯住他的手臂:“要休息请回去休,不要躺在别人太太的腿上!”   听了这话,我也不好再置身事外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沈钦君面前:“沈总,我们好像离婚了吧。我要放猫放狗还是放乌龟在身上,跟您已经没什么关系——”   然后韩千洛打了个打喷嚏,他试着转头避开我,所以不小心就冲着沈钦君了……   “你骂谁呢?”他愤愤地瞄了我一眼。   沈钦君厌弃地皱了下眉,大吼一声:“你们给我适可而止!我还没签字呢!你,出去!我要跟姚夕说话——”   “沈总,这里好像是我的办公室。”韩千洛用帕子擦了擦鼻翼,眼神幽幽深的。   沈钦君怔了有三秒,然后一把拖起快要憋笑到内伤的我,直接拽到外面的阳台上了。   “姚夕……”   我眨着眼睛装无辜:“干嘛?”   “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我想再阐释一下我的观点——这时的我,想和谁来往和谁做朋友,已经跟你沈钦君没关系了吧。   沈钦君哑了哑声音,最后说:“因为……他感冒了,你还怀着我的孩子,我要对它的健康负责!”   我特么差点笑出一口老血!   “沈钦君,你也是够无聊的了。”我推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中午闹了这么一出以后,我整个人心情都不错。   开会的时候基本上把第一轮定稿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打样出成品,估计又有的要忙了。   于是我提议,明天周五了大家就不要加班了,养精蓄锐再战下周。   代维心情一直有点沉闷,这会儿已经溜了很久的号了。   我撞撞他:“你还好吧?”   “没事。”他低头在设计稿上瞄着心不在焉的图。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站起身来:“你也说了,很多事顺其自然嘛。我爱了那个人渣十年都能放下,你可倒好,抱着个网恋就能沦陷那么久。”   “你是受过伤,痛了自然就放下了。我不一样,”代维苦笑了一声:“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纯净,那么可爱的人……就像壁画里走出来的天使。   我想,也许正是因为他从没有真的融入过我的生活,这不真实的东西才会显得更美好吧。”   我这才意识到,自从上次T-show后,代维已经把发色染回纯黑了,而且衣着也正常了许多。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还算是有点忧郁的小腔调。   人人都说,情殇的男人是很性感的,这跟取向无关。   此时的我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代维,于是就只能调侃一句说:“我觉得你还是禁欲太久了,脑子都憋傻了。要么说成年人都应该按时享受下高质量的姓生活嘛。”   “说的好像你有似的。”他瞄了我一眼。   我呵呵惨笑一声:也是,被强女干了一次就怀孕的悲催离婚大龄女,还敢嘲笑人家没有那个生活……也是够了。   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我收拾东西准备去超市买点日用品。韩千洛那里真的是够寒酸的了,连个洗脸盆都没有。   车子已经还给沈钦君了,昨天开个玩笑罢了还能真霸占了?反正从公司到那个公寓之间有大卖场,走两步也就是了。   但我没想到自己刚刚出了大门,就被一辆车拦住了。 ☆、第八十章 这车,冲谁来?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看着挺低调的,但摇下窗子的那张脸可精致得一点不低调。   “姚夕姐,去哪?我送你吧。”   “北棋?”我认出周北棋。笑了笑:“没事,就那边超市买点东西。”   “上来吧。”他打开车门下来,不由分说就把我送进去:“这几天一到晚上就下雨,你待会儿买了东西出来也不好打车。”   “那谢谢了。”我也没再拒绝。乖乖地拉上了安全带。   买了一些毛巾肥皂卫生纸脸盆之类的日用品后,我和周北棋都有点饿了,于是就找了超市下面的一家餐厅坐进去。   “要无烟区。”我对服务员说。   “姐,你……”周北棋个小东西还挺敏感,下意识地就看了看我的肚子。可能他是见过沈钦君吸烟,所以猜测我本不该反感烟味——   我看着他,笑了笑,点头。   我看到男孩眼里似乎有一丝酸酸的意味,但旋即勾起了漂亮的唇弧:“恭喜你啊,姚夕姐。”他说。   坐定在靠窗的位置上,我自顾自看着菜单,随便点了两份盖浇饭。   周北棋貌似有点心不在焉,等菜的时候,突然弱弱地说了一句:“姚夕姐。这回沈总,会……好好待你的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我就问问。”他低头,摆弄着修长的手指,我无意中看到他眉角上那浅浅的一小道伤疤,心里有点疼。   “我跟沈钦君要离婚了。”我喝了口温柠檬水,幽幽叹了口气。   反正都在一个公司,既然大家关系好,也不是秘密了。   “真的!”周北棋抬起眼睛。眸子里亮亮的:“我今天还听阿蕊说了呢?我……我还不信……”   “现代社会嘛,离离分分都见惯不惯的,过不到一块还是散了好。”我把今天对韩千蕊的言论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恩,我也觉得,沈总他配不上你……”周北棋说完这话脸有点红,可能他也知道,人家都是劝和不劝离,他这直言快语的,拿到台面上貌似不怎么厚道,于是赶紧转了个话题:“那……那你这孩子?”   “还没想好,才一个来月。”我说。   周北棋只是个二十一岁的男孩子,估计这种事完全是不懂的。于是轻声问了句:“我听说,弄掉的话伤身子是不是?”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样子,你挺洁身自好啊?上学时没有弄大过小姑娘的肚子?”   周北棋一下子就红了脸:“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其实吧,小孩子也挺好玩的,也不一定要自己生的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瞄了瞄我,我又不是傻子,知道我们之间的话题应该亮红灯了。于是趁着服务生端来两份饭,我幽幽地转了下口吻:“二十一岁还小呢。不过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你觉得阿蕊怎么样?”   “啊?”周北棋的筷子掉了一只,赶紧又叫服务生端过来一双新的:“那个小丫头啊?啧啧,她可看不上我。   她喜欢那种又成熟又沉稳的花样大叔,简直就是个大哥控。我觉得气场上压不住韩千洛的,都入不了那丫头的眼。”   我哈了一声。想不到那小姑娘好这口啊?   “那真是可惜了你这一块白嫩多汁的小鲜肉呢。”我笑着调侃他。   结果周北棋也不服气了:“切,我还看不上她呢。整天咋咋呼呼的,一点不淑女。   我……我觉得女人还是成熟点知性点比较有味道,就算……有过些经历,也不要紧……”   这话题绕了一圈怎么又回来了?我埋头在鸡腿饭里,假装没听见。然后就听到耳朵边有人敲玻璃——   一抬头,吓一跳!   “妈?”   这人正是我婆婆林萍,估么着也是来逛街的,路过这边餐厅正好就看到我了。   她笑得有点尴尬,绕路进来站在我和周北棋面前。   我也觉得怪怪的。既然无意中看到了,打个招呼就是了,难不成还要过来‘共进晚餐’啊?   “这位是我朋友周北棋,”我介绍道:“北棋,这是我婆婆。”   “哦,原来是沈总的母亲啊。”周北棋赶紧站起来跟林萍握手:“沈伯母您好。”尽豆池号。   林萍一向是个自恃风度的知性女子,但这会儿上下打量着周北棋,眼光不是很友善——我当然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跟沈钦君正离着婚呢,肚子里装着她孙子不说,还跟别的小鲜肉在一块吃饭。   就算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她林萍心里也不爽啊。   周北棋也是个聪明人,赶紧留下几张钞票站起身:“那,姚夕姐我就先回去了。你这些东西,要么先送我车上,我晚点给你送——”他往桌子底下看看,我刚刚购买的日用品装了两个大塑料袋呢。   “不麻烦周先生了,”林萍斜着眼睛哼了一声:“我也有车,我会送。”   我不好插话,只能歉意地看了一眼周北棋。示意他要么还是别在这无辜挨雷劈了,赶紧走吧。   林平落座后,我把菜单送上去:“妈,吃点什么?”   “夕夕……”林萍扶了下眼镜:“妈不是要干涉你跟什么朋友来往。但是你现在怀着孩子,跑到这种大卖场下面的快餐店吃饭,你有没有想过安全啊卫生啊!”   我真是差点笑出来,心里吐槽着:我这孩子可是烂醉的时候怀上的,要是真能养得活那就是有缘分。何况什么地沟油烂菜叶的,你没听说过一个人走街上拍扁了就是一张元素周期表么?   咱从小就是这么荼毒大的,还怕个毛线啊。   “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几口把盘子里的饭菜划拉完,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你看我现在能吃能睡的,状态不是挺好?”   “我今天回家去了一趟,李婶说……你搬出去了?”林萍叹了口气,我估计着这会儿也该入正题。   “恩,”我苦笑了一下:“别担心,您很快就有新媳妇了。”   “就那个什么何秘书?”林萍一脸厌弃地嗤了一声:“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钦君不会的,夕夕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不是好东西?我心里冷笑:小时候你可是整天瑶瑶瑶瑶地疼个不停,有次家庭聚会姚瑶故意烫伤自己诬陷我,还是你这个大夫给包扎的呢。   当时看我那眼神啊,就跟自己亲闺女被欺负了似的!   “妈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沈钦君也同意了。”我叫来服务生,把周北棋留下的钱递给他买单。对林萍继续说道:“他今晚出差了,等回来我们就把手续办了。”   “夕夕,你这是铁了心啊。”林萍抬了下眼镜,貌似用手擦了下眼角。   我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给她:“妈,不管怎样我也叫了你几声妈。就算不再是沈家的人,我心里也是念着你的好。   你放心吧,这个孩子……我尽量留着吧。要是万一留不住,就当它跟咱们没缘分了。   天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我起身,拎了着两个袋子往外走。林萍赶紧过去帮我拎:“你住哪啊?我车在马路对面,送你过去。”   “没事,就公司附近一个公寓。朋友的房子借我住几天。”   “这么多东西,我顺路,送你过去吧。”林萍坚持着,我也就没拒绝。跟着她并肩往马路对面的车那里走。   我哪曾想到刚刚一脚踏出去,一辆黑漆漆的车直接就冲着我们两人撞了过来!   我真的分不清它到底是冲我还是冲林萍,因为那丝毫没有刹车意图的速度,赤裸裸的就如谋杀一般!   我腰上一紧,整个人原地旋了七百二十度,像个失控的陀螺一样撞到身后的报刊广告墙上。奇迹的是我居然还是站着的,完全没摔倒。   而身后也不觉得撞得疼,软绵绵的。只不过伴随而来的一阵噼里啪啦玻璃响,让我顿觉毛骨悚然。   那黑车打个飘移,立刻就逃走了。惊魂未定的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林萍救了我啊!   她在刚才那一瞬间抱着我闪开,又怕我撞玻璃,于是整个人翻过去垫在我身后!   “妈!”我从一片血红的玻璃上把她扶起来,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妈,你怎么样了!”   “夕夕,你没事吧,啊?”林萍还好,有意识,够清楚,抓着我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有没有哪里疼?”   我的声音哽了两下:“我没事,一点不疼,妈你伤哪了?怎么这么多血啊?”   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刺激,林萍在刚才那一瞬间压根就没觉得有多疼,这会儿缓过劲来了,眼神才有点涣散。   我几乎要吓死,抱着她一边喊人一边查看。才发现她后背肩膀上貌似被碎玻璃划了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血流的吓死人了。   我伸手要去帮她捂着,她却叫我:“别动,伤口里万一……有玻璃,别再伤到你了……夕夕,妈没事,你不要紧就好……”   这时终于有两个巡警过来了,赶紧叫来救护车。   我一边哭着一边看医护人员紧急包扎,这会儿才想起来要给沈钦君打电话。他八点的航班,现在……应该过了安检还没关机!   “夕夕,”林萍伸手拉我,眼睛里都是泪水。   她抖着失血发白的唇,慢慢垂下手落在我的小腹上:“留着……留着……好不好?”   此时的我除了答应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我抹了一下血泪交加的脸:“妈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八十一章 你就是鬼!   “姚夕!”沈钦君接到电话就立刻取消行程冲到医院来了,一把抓住浑身血迹的我急道:“妈怎么样?”   此时我已经稍微平静点了,之前大夫说只是皮外伤,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在急救室包扎。大概要缝好多针……”我拖着鼻音说:“不过还好没伤到要害和动脉……”   沈钦君重重的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下:“怎么回事?”   想到刚才那一幕,我还是心有余悸的,不管怎么说林萍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这下总归有点难以面对沈钦君。   但我还是把事情还原了一下,讲到细节,泪水又止不住:“我没想到妈会突然就把我推开了,当时撞到那玻璃上,身上划开好长的伤口……”   沈钦君估计也是听的心惊肉跳的,一直皱着眉,眼圈有点红。但他没有责备我,只是上下看看我:“你要不要紧?”   我摇头。   “那车,冲谁来的?”沈钦君沉默了一会,之前我在电话里只说林萍受伤了,这半会儿才讲到车。   我仔细回忆,但的确判断不出来那车到底是冲着谁。可是——在我们两个闪开撞到之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急刹车。   我确认车是故意撞过来的,但貌似——只是想吓吓我们?否则它为何不直接撵撞过来?那时我们两个靠在报刊栏的死角上。明明是逃不掉的!   沈钦君叹了口气,看我身上这血淋淋的坐在医院空调间里发抖,于是脱下西装外套给我披上。   “钦君!啊,沈总……”听到走廊里匆匆的脚步声,我抬眼就看到姚瑶急吼吼地跑进来。   那一双小罗圈腿,真是……啧啧。   我看了看沈钦君,用眼神问他。   他会意:“哦,刚才姚……何秘书给我打电话。我就说了我妈受伤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势怎么样?”   “碎玻璃,背上划了很大的伤口。”我冷冷哼了一句,径自想着自己的事,不愿多理睬她。   这时沈钦君过去跟那两位警察说话。姚瑶则一脸假惺惺地坐过来,低头看看我的肚子:“你……没事吧?”   我摇头。   “唉,怎么会这样啊……”姚瑶试了试眼角:“好端端的,是不是惹上那酒驾的人了?   夕夕,你好好回忆下,有没有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我回忆了一会,然后默不作声地思考。接着拉起姚瑶的手,直接把她拽到了沈钦君和警察面前。   “抓到鬼了——”我呵呵冷笑:“就是她撞的我们。”   一时间,气氛就像凝固住了一样。   警察。沈钦君,姚瑶,所有人都把惊愕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姚夕,你乱说什么!”沈钦君皱眉道。尽豆庄号。   “夕夕,你……我……”姚瑶当时就急哭了:“我刚刚从公司过来,同事们都看见了,怎么可能是我!而且,我也……我也没有车啊!”   我冷笑:“我有跟你说过是车撞的么?电话里我只告诉沈钦君妈妈受伤了,撞碎了玻璃划伤了背!你是怎么知道有车来撞我们的!”   我看到沈钦君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面向姚瑶的眼神开始变得捉摸不透。而那两个警察也来了精神,轻咳两句,看样子这是要问话了!   “我以为外伤肯定是车祸啊!”姚瑶尖叫道:“走在大街上人,好端端受伤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车祸啊!   我……我怎么可能去害沈伯母?而且我有不在场证据啊。”   “被玻璃划伤,还有可能是高空坠物呢。”我哼了一声:“你有不在场证据,不表示你就不会花钱雇凶。而且你是要害妈还是害我,这可就说不清了。”   “我没有!”姚瑶痛哭:“你相信我,钦君……”   这时,一位警官接了个电话,嗯嗯几句后对我们说:“交通痕检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实现场的确有紧急刹车的痕迹。所以……应该不能定为蓄意谋杀,最多是个意外肇事逃逸。   不过你们放心,警方立案了,一定会尽快给你们个交代。”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看来我想的没错。那辆车在最后一刻的的确确是刹车了,是因为怕周围有人看到?还是真的只是威胁一下?   这时大夫出来了,说缝了大概十六针,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林萍失血多,人比较虚弱。打了镇定剂让她先休息,明天再观察看看。   我终于松了口气:“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陪妈。”   “你现在不好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沈钦君看看我说:“我先送你回去,姚瑶在这先看一下,等下我过来守着。”   “你放心把你妈交给‘嫌疑人’?”我瞄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姚瑶。   “夕夕,你怎么怪我恨我我都不怨你,我求你别说这种话。”姚瑶的泪水又落下来了,看那委屈的小样子,恨不能纵身从阳台飞下去了!   也是,如果真是姚瑶做的,她只会冲我来,跟林萍又能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乱乱的,也懒得睬他们。甩了下头发,转身就走。   “姚夕,我送你。”沈钦君跟上我,抬手帮我挡住电梯门。   我也不客气,直接把警察帮我从现场带过来的那两包日用品丢上了后座。白花花的袋子上还有林萍的鲜血,看的怵目惊心。   沈钦君怔了一下,皱皱眉,打开后备箱把这两个袋子放后面了。   “你怕血啊?”我冷笑。   “也不是……”他低吟一声:“我忘了哪次了,车后门上不知怎么的貌似带了点血迹,被洗车的小工给笑话了一顿。   我还以为撞了什么猫狗……”   他随口这么一说,我也没当回事。只是随口吐槽了一句:“呵呵,估计当你是杀人犯了吧。”   坐进副驾驶后,我侧过脸来对沈钦君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觉得姚瑶真的有问题。”   “你跟我说的话……我听进去了。”沈钦君抚了下眼镜,帮我拉上安全带。似乎又有点怕磕到我肚子,还特意伸手垫了一下。   那一刻,我感叹曾经我还算是没有太看错人。沈钦君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只不过,不属于我的戏份,就算换了戏服走进去,台词也不一样了……   我叫他把车停在明珠别苑的门口,但是他坚持要把我送进去。   我有点恼火了:“家里没人,韩千洛不会过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钦君说。   “就算有人……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我冷冷地掀开后备箱,捉出这两包日用品。一不小心掉了一包纸巾,我弯腰爬进去捡——   这是什么?   亮晶晶的,小小的,萌萌的。   我捡起来,借着月光和路灯看。   一枚粉色的钻石耳钉!   “怎么了?”沈钦君看我站着不动,凑过来。   我翻了翻包,把另外一枚找出来,月光下凑成一对儿。   “这什么东西?”沈钦君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你问我啊?”我冷笑:“一枚在你车的后座上,一枚在后备箱。是你买给哪个女人的礼物啊?”   沈钦君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买过这种首饰。”   “那就是你的车载过别的女人。”我哼了哼,也不睬他。径自把耳钉收好放回包里——管他呢,如果程风雨那里查不出什么隐情,那我捡的就是我的,反正值二十几万呢!   拎着东西,沈钦君把我送进门。他上下打量着这一处房屋,突然说:“要不,我在这个业区也帮你买一栋吧。   住在别人这儿,实在是——”   “沈总的流动资金够么?”身后一声萌萌的鼻音,估计又把沈钦君的修养虐出两条街来。   “韩千洛!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沈总又开玩笑了,白天的是我的办公室,现在这里是我家——”韩千洛撞开他,径自来到洗手间后面的洗衣房,弯腰不知道捡什么东西。“不过呢,既然我已经答应租给姚副总监用了。放心,我拿样东西就走——”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离我太太远一点!”沈钦君吼道:“你这房子多少钱,我买下来!”   “呵呵,我提醒过沈总,流动资金够么?”韩千洛直起身子,将一个白灰白灰的什么东西折叠了几下,用个小塑料袋装好然后塞进口袋。   我心里也纳闷呢,这里地段虽然不错,房价不便宜。但这种双层小楼的面积也不是很大,差不多五七百万就能搞的定,沈钦君有多少钱我没有概念,但不至于连这点流动资产都没有吧?   “废话!又不是卖白宫。”沈钦君恨恨地说。   “是么?这个业区可是按土地售价的,寸土寸金呢。你当是寻常开发商的样板房啊?”韩千洛笑道:“就是要我再买一套,只怕也得把那辆布加迪给卖了才够。”   我知道他那辆车大约市值在三千四百万左右,还不算后期加改的配件。   也知道S市按土地售价来核算的业区不会超过五个,这种房型最大的特点是——地是你的,你他妈想盖几层盖几层!有钱任性啊?你给盖成个埃菲尔铁塔行装都没人管!   所以我转脸瞄了瞄沈钦君,看他那一脸内伤的反应,实在是很吐血。   “我不管你玩什么把戏,总之姚夕现在怀了我的孩子,你最好不要给我打她主意!”这男人一旦落了下风,就只能开始在这种地方耍无赖了。我鄙夷地哼了一声,径自拎着两个袋子放上茶几。   我管你们是女人撕B还是男人扯蛋的,径自幽幽开了一瓶矿泉水,窝在沙发里一边卖萌一边看热闹。   “我要是想打她主意,会趁你出差先帮她打胎的。”韩千洛冷笑一声。   “你——”   我觉得沈钦君应该是极限了,八成又要抡拳头上去。   但是,如果韩千洛真的要还手的话,应该能够完胜他吧?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没有男人会愿意被打脸。可是他今天生病了,貌似还发烧呢。   万一这一拳打昏过去了,我到底是先叫救护车还是先报警呢?   我心里纠结了一会,就听韩千洛突然说:“诶?对了,你今晚不是出差了么?航班取消了?”   尼玛,这话题顿时变身聊家常,聊得的太不要脸了吧!   就好比强爆完一个女人后,看着人家嘤嘤哭呢。结果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跟聊天似的随口问一句‘你觉得我晚上吃什么馅的包子好’一样!   这时我不适时宜地笑得没节操,一口矿泉水喷出去,登时就把沈钦君满头的怒火——硬生生扣成了水蒸气!   我看沈钦君的脸色,就好像一拳出去又硬生生收回憋成了内伤,喉咙哽了一口老血。估计得十层内力的一记降龙十八掌帮他拍出来,否则早晚走火入魔筋脉尽断。   “沈钦君你快回去吧,妈还在医院呢。”我也实在是有点不忍心看他被虐了,于是劝他道:“我没事,等妈醒了我明天自己去看看她。”   后来沈钦君走了,临出门前用红外线眼恨不得把韩千洛给分割成‘韩千块’。   而我则很不厚道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嗝,然后悻悻地从塑料袋里拎了包薯片出来拆开。怀孕果然会食量大增,唉……   婆婆林萍还躺在医院,我却在这里拿着差点用她生命换来的零食大快朵颐,貌似非常非常不孝唉。   但是,我觉得她要是看我怀孕了这么能吃,心里一定也会很欣慰的吧,我弱弱滴想。   于是我一边吃一边上下打量着韩千洛,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的外套口袋上:“喂,你刚才在捡什么东西呢?” ☆、第八十二章 你早上怎么不捡?   “没什么。”韩千洛下意识地按了下口袋。   “拿出来看看嘛。”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故意矫情:“是不是也拣着对价值连城的钻石耳钉啊?”   韩千洛也不说话,但脸上貌似能读出来‘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揍微表情。   他自顾自坐过来。抬手取了遥控器,帮我把电视打开了。   “不是没装有线么?”我纳闷。   “你有需要,我白天就叫安森过来弄了一下。”韩千洛恩了一声,随手去掏我的薯片。倒是一点不客气。   但是这包是芥末味的。他本来就在感冒喉咙发炎,估计是不怎么好消受。抓起我喝过的水就灌了下去。   “你好歹出身高贵,讲究点行不行?”我皱了皱眉,拿了瓶新的给他:“那瓶我都喝过了。”   “不用了。我又不嫌弃你。倒是你——”他晃了晃手里的半瓶水:“我喝过有病菌,你就不能再用了。”   “还挺厚道的,”我嗔了他一句,有点放肆地说:“喂,除了电视以外,那网线呢?锅碗瓢盆呢?”   “你自己去看。”他调了个国外的电视台,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正在唱电音。   我施施然站起身,往厨房那边瞄了一眼,别说——还真配备了不少用品。   心里虽然感动,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揶揄他:“行,挺通人性的!”   韩千洛转头咳嗽了两声,稍微离我坐远了一点。他不是听不出来我在这儿骂他,但是他不在乎:“那当然,主人有需要嘛。”   “真的?我有需要你就能满足?”我傻兮兮地凑了过去。   他笑得有点暧昧,水蓝色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任何需求。”   呵呵呵,姐好歹已婚好不好?真以为你嘴上占两句便宜我听不出来你画外音啊?   韩千洛你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我呼的一声跳起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塑料袋。是刚才趁他戏弄我凑过来的时候被我用两个手指头从他西装口袋里顺过来的!   “I-GET-U!”(口语:捉到你了!)   我像是摇着胜利锦旗一样摇着手里的东西,然后……就看到韩千洛的脸色越来越奇怪,由红转白由白转绿,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同时,一个什么白乎乎的东西就跟天外飞仙一样落在我眼前的地板上,等我意识到我手上挑着的是一条纯棉男士平角裤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千洛笑得跟个千年狐狸一样,看着卖萌卖成石化的我,走到跟前把东西捡起来装好。   “你你你……这东西为什么在这儿?”我好不容易把舌头弄直了,说什么都不敢再直视他了。   “你今早帮我从烘干机上拿衣服的时候,就没发现少点什么?”他幽幽地眨着蓝眼睛,很不厚道地笑。   我恍然一瞬——呃,衬衫,西裤,领带,外套。一双袜子……还有倒放在阳台的皮鞋……貌似真的没有那个!!!   “你……你耍流氓……”   “姚夕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韩千洛瞄了我一眼:“是你自己疏忽,把我的衣服给掉在烘干机后面的。我拖着这样病恹恹的高烧,专门……咳咳,跑过来一趟。不就是顾忌到你一个女人住着,万一这东西掉哪去了让你发现了会难为情?”   “那你早上怎么不捡!”我怒道。   “没意识到。”韩千洛一脸若无其事的坏笑。   “胡说八道!你里面没穿,冷飕飕的你不知道么!”   “我发烧,浑身都冷飕飕的……”   我:“……”   默默骂了一句变态,我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吃薯片刷低存在感吧。刚用两个手指头夹起一片薯片送到嘴里,就看到韩千洛两个眼睛猫一眼怯怯地看着我。尽节投才。   “干嘛?”我吼他:“你喉咙发炎,别吃这个辣的。”   “不是……”他的眼睛始终没从我的手上移开过:“你确定,要用这两个手指头夹零食吃?”   “怎么?”我弱弱地低了下头,看看手——   卧槽!我刚才用手捡……捡……   我冲到洗手间,一阵狂吐:“韩千洛!你就是个贱人!”   “没事啦,昨晚洗干净的!”听着他笑得快内伤的感冒音,我真想一头扎进马桶里好好抱抱我自己!   后来韩千洛带着他的平角裤走了,我还有点担心他身体能不能开车呢,在窗外看了一小会儿,发现是他的助手安森来接他的,总算放了点心。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进卧室,发现韩千洛已经叫人把里里外外的床单被褥什么的都换了。   而且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剂的味道——他这是帮我消除感冒病菌吧。   虽然他这人平日里作风又狠又贱,但这种小小的细节真的总是能让我感动。   我想,如果他这样的男人真的爱上了谁,甭管是男是女,那人一定会非常幸福吧。   今晚我依然睡的很好,就总觉的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安心。   早上洗漱好之后我给沈钦君打了个电话,问了林萍的情况。   他说林萍醒了一次,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怎么样了。   我相信这是真的,心里有点酸酸的。   “跟妈说一声,我下班就去看她。”今天是周五了,公司事情不少。还好汤缘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她也回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呢。   沈钦君只是哦了一声:“妈没什么大碍的话,我还是得出国一趟,这几天我会让李婶过来照料下。你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吧。”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也很想很不厚道地说一句‘放心吧,韩千洛不会趁你出差带我去打胎的’。   但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也挺可怜的,就不揶揄他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汤缘八卦了整整一个小时,把这几天的诡异精力各种突发事都跟她共享了一遍。   就看她脸上的表情啊,那是一会儿狂风一会儿骤雨,最后啪叽丢过来一句:“夕夕,你能活到我回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个多月的孩子,差不多……花生米那么大?   我原以为我对它还产生不了任何感情,但一想到昨天林萍为了救我的举动,心里又觉得怪不是滋味的。   人类对自己的血脉传承,有时真的能到舍生忘死的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这么说,你打算留着这个孩子?”汤缘想了想,拄着下巴一脸为难。   “否则能怎么办?”我叹了口气:“大夫都那样讲了,如果流了就有一定的风险再也……怀不上了……”   “真是作孽,”汤缘拧了下眉毛:“他妈的,姐真想替你生个健健康康的!”   “谢谢你哈。”我瞄了她一眼:“对了,还没跟你说这个事呢。明天我要去找程风雨,你……要么一起去?”   “恩?就帮你查姚瑶的那个侦探?”汤缘稍微提起兴致:“也行,去看看呗。那个……帅不帅啊?”   “滚!”我吼她:“我是办正经事去的!”   “问问而已嘛。”她委委屈屈地说着,这时韩千蕊突然跑了过来,三跳两跳的,貌似有一条腿拐拐的。   “姚夕姐!缘缘姐!”   “怎么了这是?”我看了看她的脚,膝盖上貌似有点伤。   “没事,翻墙爬窗户摔了一下。”韩千蕊笑了笑,一脸诡秘地从衣服里准备拿出一叠东西:“我帮代总监找——”   突然顿住,她抬眼看了看汤缘。   “没事,缘缘姐是咱自己人,你说吧。”小东西还有点警惕性哈,有进步!   韩千蕊默默地翻出一叠影印的考勤表,我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大约是六七年前的。是名扬的保安出勤备案单,整整一年的!   天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弄到手的?   “我趁着昨晚一个人在这儿值了夜班,然后翻墙溜进去的啊。”韩千蕊笑了笑。   我默默咽了口水,看来名扬的保安系统真心是不过关啊!   “然后呢?就随便翻一翻找一找?”我还是觉得这个过程容易得有点难以置信。   “说来也奇怪,”韩千蕊想了想:“我发现其他的表单貌似都锁在玻璃柜子里的,只有这一年份的被放在一个没锁的保险柜里。   我就给顺手复印了一下。一共十二张,每个月一张。每天是谁值班都有签名。”   “你们找什么呢?”汤缘听的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随口就说了句:“代维有个朋友,失去联系很久了,他找到点线索说可能在名扬工作过。”   “代维的朋友……怎么会是做保安的啊?”汤缘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保安怎么了?”韩千蕊听了这话貌似有点不开心:“我二……我是说我有个哥哥,自己回国打工的时候也做过餐馆洗碗工呢。”   我知道韩千蕊说的是韩千珏,当初他一个人回国,满腹才华尚且没找到用武之地。不仅靠着社团组织的接济,还要自己做苦活累活来打工,也的确不容易。   我替代维谢过了韩千蕊,心疼地看了看她膝盖上的摔伤:“唉,下回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放心,”韩千蕊笑着站起身:“我要自己好好历练一下,以后风雨哥就不会嫌弃我拖后腿了。”   韩千蕊走了以后,汤缘继续莫名其妙:“你们说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我本来答应了韩千洛不说的,但是这么多事都跟汤缘讲了,也不差多一条了。于是就把韩千蕊是韩千洛妹妹的事给说了,但我没忘记再三嘱咐她不要再往外传。   “什么?”汤缘稍微震惊了几秒钟,然后用有点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我怎么觉得,这个韩千洛要在名扬……做点什么事的样子呢?”   “赚赚钱,打打怪呗,还能干点什么?”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其实我觉得他一个做哥哥的,也不太可能把妹妹往火坑推。   阿蕊本专业是学财务的,咱公司过两个月要年审了,可能——他想让小姑娘跟着学点东西吧。”   “怎么又要年审了?”   “之前是年度审计,找的都是以前的合作事务所。”我一边送餐盘一边说:“这次不是说希望能赶在秋季之前把咱那个男装独立品牌给扩出去么?   据说要融资百分之七十以上,由投资方亲自来找审计公司呢。”   “唉,审就审吧,咱们公司的账以前有你姐这个高材生管着,还能有差了?横竖不是你们姚家的就是他们沈家的——”汤缘吐槽了一句,跟着我一起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把韩千蕊给我的档案交给代维:“你看看,能有点价值不?这可是阿蕊不惜翻墙受伤给你弄来的,要不是看在你不喜欢女人的份上,你就以身相许吧。”   代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埋头翻资料……翻着翻着,突然抓了支红笔过来,开始圈名字。 ☆、第八十三章 你动她试试?   我看代维的样子貌似并不是很想跟我多说什么,于是识趣地走开。   又想起来刚才吩咐助手去设计室把那件出样品带过来,这等了老半天也没动静,于是我自己出去找——   这一眼就看到门口边。阴阳怪气的肖正扬‘壁咚’着我们部门的眼镜妹。   那小姑娘半年前才来公司,长得挺标致的。但平时不修边幅,性格也内向得很。这会儿红着脸,手里抱着那身礼服。有点手足无措地说:“肖……肖总监您有什么事……”   肖正扬伸手摸了摸她怀里那件礼服,口吻又轻挑又诡异:“没什么事就不能跟你们二部的同事说说话了?   看看你们的样品。当什么宝贝呢让你们总监整天藏得跟什么似的。”   那身礼服是用德国进口的羊绒材料,纯色无漂白的质地又轻又软。看着肖正扬那猥琐的爪子在上面摸,我真是又心疼又恼火。   “肖总监见笑了。不过是粗制滥造的市场样品,比不了肖总监的经典款。”我把礼服夺过来抱在,挥挥手给那眼镜妹解了围。   我知道肖正扬这两天为了什么又嚣张起来——   之前也跟代维谈过,董事会既然已经在着手设立男装品牌的分公司,那么一部二部合并起来也是势在必行的。   我毕竟太年轻资历浅,而且怀孕的消息貌似也不胫而走。   那么这个总负责人的人选,必然在代维和肖正扬之间产生。   论才华,代维绝对要比这家伙强出几个档次。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觉得代维的心性过于淡漠,很少致力于争名逐利,只享受自己的艺术世界。   而公司毕竟有公司的立场,一切运作模式都为了市场盈利——所以一个会管理的人,不一定是能把衣服做的最漂亮的。   虽然肖正扬的人缘并不算好,但至少有过硬的市场把控经验和伪君子般的相争之心。这些下作的‘优势’貌似让董事会更加看好他一些。   我跟代维汤缘商量过,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实在混得难受,要么就宰了他要么我们跳槽出去不伺候了——恩。两条路都挺爽的。   这时我们两人之间的话题已经再一次变成毫无意义的剑拔弩张了,还好代维从里面走出来:“怎么了夕夕?”   “没事,肖总监想来观摩一下。”我抱着礼服轻轻抖开,故意放慢动作,跟撩幕布一样:“怎么?有何见教?”   肖正扬笃悠悠转了下眼睛,嗤之以鼻:“还用双排斜肩扣啊?我当你们把我之前夺冠时那套路子都看做老掉牙的呢?”   “肖总监,看看清楚,这是意式双排单襟反扣的设计。”代维冷冷地说:“跟你那一套可完全不一样。   难不成,你连自己当初亲手设计的作品……都记不清么?”   我看到肖正扬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不屑地游了下眼睛。又用假装压低但明显是给代维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死基佬’,估计他也不会骂别的了。   只可惜这一回运气不好,转头就撞韩千洛身上了——   “肖总监,你在说我么?”韩千洛笑容可掬的眯了眯眼睛,而我则与代维面面相觑地石化着。   好吧,对外的传言里,韩千洛的取向还是弯的。我也尚且没空帮他洗白。   这会儿肖正扬口没遮拦地撞枪口上了,估计是找个角落抱抱自己的窘心思都有了:“韩总,不……不是,我还有事,你们聊。”   一溜烟逃得比兔子都快,就好像前后两个男人能把他按到墙上办了似的!   话说今天我还没见过韩千洛呢,本来想问问他感冒好些了没,一忙活起来给就没倒出功夫。   但值得点赞的是,每次他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帮我虐渣,简直自带背景烟花燃放效果。   “你没事了?”我看他状态还算正常,鼻音也少了些,否则也不至于一句话的气场就能把肖正扬吓出十里八里。   “恩,无妨。”韩千洛把目光落在那件礼服上,然后幽幽抬起眼睛。他没看我,而是径自对代维说:“代总监,晚上有空么?”   约么?????   我擦,什么情况?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看代维。   他只是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韩总有事?”   “恩,下班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完这句话,韩千洛就走了。   这时汤缘和两个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天哪!没想到我们韩总真有眼光——”   我觉得这玩笑再开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于是无奈地把他们都撵走了:“别再胡说八道了,韩千洛不是那个,都是传言的误会。”   “我知道他不是。”代维看了我一眼:“我们这个圈子混久了,看一眼就知道……”   “你早知道?”我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脸红个屁啊!”   “有么?”代维囧囧地伸手碰了下脸颊,叹了口气转身进去。我抱着衣服,跟着他一块走。   结果他突然停下,我砰一声撞了上去。   “干嘛呀?”   “夕夕,”代维怨念地转过身来看看我:“如果我说,我觉得韩总跟我那朋友……在眉眼和气质上都有点像,你……会不会觉得我魔障了呀?”   我想了想,认真地点头:“会。”   韩千洛就算是那个也是个鬼一样的强攻好不好?怎么会跟你那细皮嫩肉的小朋友有点像!   我无力吐槽,默默地忙了一下午,心里还惦记着林萍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我打了辆车去医院,在门口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就上楼去看我婆婆林萍。   沈钦君下午的飞机出国了,主要是见他妈妈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留李婶在这里照顾着。尽节讽弟。   他临走前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到,也没回。越发觉得他在我生活中可有可无的感觉,有点小轻松。   “妈,感觉怎么样了?”这时我来到林萍床前,把她最喜欢的鸢尾花放在花瓶里。   我知道林萍是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单调的病房一定很让她压抑而难受。   “夕夕,你工作忙,又怀着身子,就不要来看我了…”林萍的脸色很差,但精神还算好。   我坐过来,从李婶手里接过粥碗,亲自喂她:“没关系的,我一个人……现在很轻松很自在。没事的时候,就过来陪陪您好了。”   “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林萍的声音稍微哽了哽:“昨天的事,你也别过意不去,妈是保护孙子呢——”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小腹,肩膀上的伤不轻,动作有点僵。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更难受了。这边陪着她,那边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你妈妈,差不多快要出狱了吧?”林萍突然提到这个,我也终于意识到——在我那看似阴霾不定的混乱生活里,貌似总要发生一件好事了。   我妈王倩将在今年八月左右出狱,虽然她为我熬去了青春自由与健康,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终于可以相依为命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如果我妈知道她要做外婆了,一定也会非常欣慰吧——不过讽刺的事,沈钦君跟我从结婚到离婚都没露过面……在我妈的印象中,我的丈夫居然是韩千洛。   “等你妈妈出来了,我帮你们找个好点的疗养院,我有个朋友——”我知道林萍是医生,在这个圈子里总有些人脉。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用很温柔的方式委婉拒绝。我很感谢林萍在那么危机的时候救了我,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因为老人的心意而放弃好不容易下定的原则。   也就是说,我并不打算因为这次的意外而妥协于沈钦君的婚姻,更不想再承他们的恩情。   “放心吧,妈,我会照顾好我母亲的。”我笑了笑,问她还要不要吃了。   林萍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直到身后的门被轻敲了两下,我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姚瑶,呼吸又紧张了两下。   “我来看看伯母。”姚瑶笑得很甜,甜的却让人有些悚然。   我以为她想要以何韵的身份上位,重要先想办法搞定这个眼里心里只有我肚子的未来婆婆吧。啧啧,她可真是够拼的了,如果告诉林萍她是姚瑶,估计老人家当场就要热泪盈眶了吧,真搞不懂她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何秘书你来了啊?”我站起身,保持着不输于她的优雅。   “夕夕,我觉得有点累了。”很明显的,林萍并不想理她。这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心里很爽。   “不好意思,我妈身体还虚弱,差不多也快过了探病的时间。”我冷冷地下了逐客令——虽然我跟沈钦君的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但只要一天没领证,我就还能叫林萍一声妈。   ‘妈’这个字,在我的词典里是很神圣的。谁敢惹我妈,我绝对揍到连你妈都不认识你。   姚瑶明显有些尴尬。不过她这个人,脸皮都是假的,哪里还会有真性情。   随便说了几句寒暄话后,就找个借口把我叫出去了。   我有点忐忑。   说真的,昨晚的那个小意外——我始终对她怀有疑虑。   “你又要找我说什么?”我有点不耐烦地跟她站出去:“我们之间,差不多也没什么话题了吧。”   “夕夕,”姚瑶笑着看看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傻,一样容易受骗呢。   林萍救你一命,你就把她当妈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就算知人只知面我也愿意。”我冷笑:“总比你这连‘面’都不敢给人知道的强。   我婆婆有什么目的?一为孙子二为财,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想挑拨离间的,还是省省吧。   我不要沈钦君是因为他不值得我跟你争,但咱们之间的事,没必要扯上老人。”   我扭头回病房,跟林萍打了声招呼:“妈,您先歇着,我有空就来看你。”   然后错身经过姚瑶,顿了顿说:“哦,既然现在话都说开了,你一个财管硕士留在沈钦君身边当秘书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不如回到名扬的财务部继续做你年薪六七十万的CFO——”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操心。”姚瑶哼了一声:“秘书也好,财务总监也罢,就是辞了职叫钦君养着我又有何不可?”   我心里真是将她这幅无赖的嘴脸唾弃到了极点,实在忍不住讽刺了几句:“想不到我眼中的天之骄女,雷厉风行的姚经理,居然有一天也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诶?我还真就不明白了。你现在这样‘死了’,那爸以后的遗产,你是不打算要了?”   “都留给你一个女儿,不好么?”姚瑶轻轻挑了下唇,甩了头发。正要走时突然又回过身来:“对了,那个叫花函蕊的小丫头,好像跟你是一条船上的?”   听到她提起韩千蕊,我的心猛然一紧:“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   “是我警告你才对!”姚瑶的脸上闪过一丝恶毒的寒意:“我听说,她被调到财务档案室了?呵呵,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想在名扬玩什么花样?   奉劝一句,你这回也是给人家当‘姐姐’的。好好看着点她,免得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姚瑶,你要是敢动阿蕊,我保证死的会是你。”我倒吸一口冷气,提高了声音。   其实我倒也没把姚瑶的话放在心上,韩千蕊毕竟是韩千洛的妹妹,我可不觉得这个死鬼女人斗得过那个千年狐狸。   只不过明骚易躲暗贱难防,我还是得提醒着韩千蕊一点。毕竟这女孩年纪轻经验浅,做事又一贯高调,万一真着了道——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想了很久。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八十四章 会算加减法就够了 (为凤酒的葡萄酒和墨墨姐姐的巧克力加更)   “俞律师,我是姚夕……你还记得我么?”我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捏着电话压低声音。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想起俞成瑾的。他是沈钦君的协议代理律师,几天前将那份单方面放弃权责的声明书交到我手上。   我留了他的名片。当时也没想过自己会再找他。可刚刚就是大脑灵光那么一现,只觉得身边若有牌,那就应该赶紧出。   “您是沈太太吧?”俞成瑾竟然认出了我的声音,这让我很诧异。私以为像他们这种职业的人可能会比一般人有更强悍的人际交往能力。   “俞律师。我想跟您咨询一些事。可能……跟我先生委托您的case没有关系。”我捏着手里的温水杯,心情有点忐忑:“当然。我知道你们都是计时收费的,这个我们按规矩来就是。”   我听到他在那边温和地笑:“没关系,看在您是老主顾的份上。正好今天有空,您要问些什么?”   “是关于我父亲两年前立下的一份遗嘱。”我深吸一口气:“我想给您看看,有几个地方希望您用专业的角度来帮我……阐释一下。”   幸运的是,俞成瑾距离我所在的位置也不算很远。我坐在咖啡厅里等了二十多分钟,他就来了。   我看他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服,身上还背着网球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占了人家的休闲时间,实在是很过意不去的。   “抱歉俞先生,这样冒昧地打扰您。”我笑了笑,起身跟他握手:“我觉得……您还是按规矩寄账单给我吧。趁着我和我先生还没有完成离婚手续,算他买单。”   “沈太太真是个幽默的人。”俞成瑾落座后,点了杯美式。   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把手机邮箱点开,将我父亲之前立下的那份遗嘱的扫描件从草稿箱里调了出来。   我爸姚忠祥重病的时候曾委托了他的代理律师公证这份遗嘱,并且以透明形式分发给我们这些相关的受益人。有一次我去办理某项财产流声明的手续时,专门影印了一份存在信箱里。   “俞先生,我想请您看看这份遗嘱。”我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不算很大。但足够看清文档上的字:“按照上面的明文表示,我与我姐姐姚瑶将会在父亲过世后分别获得他在名扬所拥股份的百分之五十。   那么,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有一个女儿死了呢?”   “我懂沈太太的意思,”俞成瑾浏览了一下这份遗嘱:“您是想说,如果您和您的姐姐有一方去世,那么另一方是否可以当然继承令尊的全部股份?”   我点头,点的有点尴尬。我和俞成瑾又不熟,其实挺不希望他把我当成盯着‘意外身亡的姐姐’遗产的那种女人。   不过律师这种职业,道德观通常都是微乎其微的,我觉得自己也无需庸人自扰。   很快地,他看完了遗嘱的最后几行,然后告诉我——是我想多了。   根据遗嘱上名列的条文,继承人在接受遗嘱公示的那一刻起生效。如果是继承人身故,那他名下的公示继承权也会被作为本人的遗产被权利人继承。   所以简单来说,姚瑶死了。她的继承权也并不会当然属于我这个旁系同胞妹妹——而是首先属于她的配偶和直系血亲。   她没结婚,那么就只有她的生母蒋怀秀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白为她‘担心’了,就算她现在顶着何韵的身份生活,好像是抛家弃父母,连遗产都不要了——而实际上,这些钱落最后是回到蒋怀秀的手上,将来有一天还不都是她的?   “那我能再问一句么,什么情况下——”我话未说完,俞成瑾似乎就已经明白了我想问什么。   “沈太太。只有在您的父亲,也就是遗嘱设立人姚忠祥先生自愿修改遗嘱的条件下,才能打破法律程序里的继承顺序。   否则,你姐姐的股份,理应为她的生母优先所有。   不过我也听说令姐在大半年前意外身故,所以沈太太如果有什么打算的话,可以与姚老先生——”   “俞先生您误会了。”我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贪图过我姐‘身后’的钱。”   这是规规矩矩额实话。别说姚瑶现在没有死,就算真的死了我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算计。不是我天性高风亮节,而是我总觉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会咬人的——比如,沈钦君……   我想,今天和俞成瑾的这一番对话下来,我已经收获了我最想知道的东西——   首先,姚瑶不是不要钱。   其次,姚瑶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无法跳出来光明正大地要钱。   最后,她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不改头换面的事呢?   我觉得我好像走在一条越来越接近真相的路上,虽然阴谋凌厉,危机重重,但这个过程会让我比起蒙在鼓里等着凌迟畅快多了。   因为我有种预感——有些危险,不是你想选择逃避就真的可以不用置身事内的。   我甚至认为自己积极地调动起了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已经算是很先发制人了……尽边吐亡。   回到韩千洛的公寓,我洗了澡,窝在沙发上随便看着电视。   其实我并不陌生这种独居的感觉,要知道,从我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姚家独自出去租房了。   如果不是嫁给了沈钦君后搬进去,我现在还舍不得房东郝奶奶的那个小公寓呢。   只不过,我不知道今天的自己究竟在矫情什么,一直一直感到寂寞。总是错觉身边有人在,一张笑起来很腹黑很残忍的脸,修长的腿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眼神里总有捉摸不透的光。   我怎么会在想他呢?我伸出摸了摸脸颊——韩千洛现正应该正跟代维‘约会’吧?   这家伙的取向真心成迷,也不外乎外边传的那么风。   也可能是因为那样优秀的男人真的比价容易吸引任何性别的人吧。   想着想着,门铃叮咚一声,我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   然后就看到韩千洛一副青春偶像剧的站姿,立在门口的书报信箱边缘。   不动不说话,那架势真心让我以为他后背是不是中枪了。   “你在卖萌么?”我弱弱地问。   “你买么?”他张口说话,我闻到了一点点酒气。   “你喝酒了?”我看着他,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胆战心惊。   酒这种东西,能让我一个端庄自持的文艺女青年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他身上爬,也就能让一个衣冠楚楚的……呃,禽兽,男人本来就是禽兽!   韩千洛貌似没有喝得很多,只是上来点情绪罢了,到不至于失了态。   他没等我邀请就径自走进客厅的沙发坐下,而我则一脸迷茫地跪坐在他旁边,倒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女仆。   “你来找我有事?”我问。   第一天来避雨,第二天来取‘那个东东’,今天又有什么借口啊?我一个独居离婚孕妇,你三番五次地过来也实在是太——   “没事,”韩千洛睁开眼睛看看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我笑得呛了一下:“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刚洗完澡,素颜湿着头发,瘦不拉几的身材裹着田园格子风格的保守居家服,脸上还贴一张面膜了!   结果韩千洛伸手就给我撕下去了:“你怀孕了,用这个好么?”   “干嘛呀你!这是无激素孕妇专用的。”我抢回来,跑到洗手间那对着镜子一边贴一边说:“孕妇就不用保养了么?你外婆跟我说,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不能放弃自己。   既然我跟沈钦君离婚了,说不定将来还得给这孩子找个爹,那么快衰老可就没有市场占有率了。”   我听到韩千洛在笑,也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鄙夷。等我回到沙发上的时候他对我说:“我觉得不如这样,你跟沈钦君离了婚以后再嫁给我。”   我一边拨遥控器,一边往嘴里塞零食:“哦,形婚是吧。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压根就是个弯的。怎么?一开始就惦记我肚子了是不是?”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韩千洛一本正经地转了个身子过来:“更主要的是,如果跟你结婚,对外可以宣称这孩子是我的。然后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你共享你父亲将来留给你的股份了。   你有百分之十五,我这里有百分之十七,加起来正好比沈钦君的多。恩,这样名扬就是我的了。”   多么帅气的小学一年级速算水平啊。我眨眨眼睛,心想:为什么很多人上大学要学微积分极限数列呢?就算做到韩千洛这个位置,也明明只要会算加减乘除就够了好不好!   “韩千洛你有病吧!”我一脚踹过去:“你丫是缺钱的人么?为了这么个破公司你连喜当爹这种事都想得出!还有没有点节操?”   他用手挡了一下,悻悻往后退一步:“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钱赚,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想都别想!”我径自去饮水机倒水,也递给他一杯:“我就算要给孩子找爹也得找个像模像样,三观正常的。你这种人,只要有钱赚,灵魂和肉体都能出卖,别给我把小孩子教坏了。”   “只是个双赢的提议而已,横竖想想你也不吃亏。”他眯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脸颊也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因为伤风,渐渐开始泛红。   “少来,我爸活着好好的。谁要是敢惦记他死后的这点黄白之物,我先跟他翻脸。”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无节操的话题还是趁早结束了好:“喂,既然你来了,我跟你说个正经事。   听说董事会初步的决议下来了——” ☆、第八十五章 借你个客厅当病房 (为暖暖土豪的20个玫瑰加更)   “貌似大部分股东的意思是,希望肖正扬来做分公司的设计部负责人……”我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于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戳了戳堆在沙发上仿佛蜕过皮一样虚弱的韩大毒蛇:   “可我不想在肖正扬手下做事。这个人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都不能服众。除了会耍耍手腕——”   “做管理的,耍手腕就够了。”韩千洛眯了眯眼,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话。   “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我懊丧不已。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不是说这种高管任命除了自荐推荐,有的还需要大会决议么?你作为名扬第三大股东。又有监事职权,也有投票权的吧?”   “恩。”   “那,”我不要脸地凑过去。刚想摆个温柔点的口型,却被他一脸厌弃地推开。   “有话直说,你这样我不习惯。”   “韩千洛,你能不能相办法提携一下代维啊?我觉得无论从各方面来看,代维都比肖正扬强好多——”我不要脸地开启了走后门模式。赌一个包子,韩千洛肯定会帮我。   “那也要代总监自己有这个意愿。”韩千洛轻轻出了口气,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今天约代维,是谈这个事?”我沉默了一下,心下也知道以代维的个性还真是未必愿意出这个头。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贱人,不服别人管么,自己又不爱当官。恩,代维算一个。   “那不是还有我么?”我想了想说:“他肖正扬获过T-show的冠军,我不也一样?   资历年龄什么的都是借口,我觉得我要做出这个新品牌,也未必就比那只会傍女人的肖正扬差!   要不我周一就去提交——韩千洛?”   说了一大顿,我发现他闭着眼睛压根没反应。   凑过去。照着他半边脸轻轻拍了个巴掌:“你睡着了?”   “恩?”他哼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我那张还贴着面膜的脸估计是开启噩梦模式了!   幸好我闪得快,否则这一脚被他踹肚子上,那喜当爹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   “几点了?”韩千洛起身看看手表。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怎么了,脸红的吓人,且摇摇晃晃的。   “快十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你不是说,晚上不回家的话你弟弟要闹的么?”我爬起身来,撕下面膜。   “没关系,阿珏有人会照顾的。”   “什么……意思啊?”我有点紧张:“你不是说娜伊莎夫人回国了么?”   韩千洛的眸色稍微有点沉,轻轻俯下身。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下颌一紧,又被他捏在虎口里!   看他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又想要留下来吧?   韩千洛一手撑在我肩膀上,另一手稍微用了点力度,捏着我的下颌仿佛在观察我做过面膜的脸有没有细嫩很多。   这咫尺之间暧昧的距离实在是……   然后就听他俯身在我耳边说:“他有人照顾了。我……就可以放手做我该做的事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弱也很沉,落在我耳底像是能泛出空灵的回音,毛毛悚悚的!   “韩千洛,你……中邪了么?”我听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只觉得这只手捏我捏的有点疼。于是我扯开他,试着往一旁推——不料却推了个大扑空!   因为我眼看着他的身子山一样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噼里啪啦地被打翻的水杯淋个囫囵——   我真是又着急又倍感无力吐槽:“韩千洛!”尽边夹巴。   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半条身子拖上沙发,我伸手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   糟了,这热度不要烧出肺炎的吧?   我觉得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只有特别开心或特别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喝酒。   韩千洛给我的感觉向来是稳重了自己戏弄了别人,所以要我相信他会不知节制地把自己放纵在酒精和抑郁里,比相信他的取向还难。   我从医药箱里找出体温计帮他测了一下——妈的,都三十九度二了!   “你车子没开是不是?”我把他拖起来:“走,我送你上医院。”   “姚夕……”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都拉到在他身上。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之前几次他要对付我这个醉鬼的时候是多崩溃啊。   “别闹了,发烧还喝什么酒!”我像摆弄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把他沉重的身体整个往沙发上拖。   “你怀孕了不也喝么?”他冷笑了一声,借着力稍微往上撑了撑。   都这副倒霉样子了嘴上还不饶人,我真想从医药箱里找出一段缝合线把他嘴缝上。   我准备出门去叫出租车,刚一转身,就被这个不听话的死孩子拉住了!   这几天我抽空看了一些育儿书——说小孩子发烧时会闹人,需要新妈新爸们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尼玛哪止小孩子,明明成年人发烧也会闹的好不好!   “你又要干嘛啊?我一会儿就回来还不行么?”我哄他。   “姚夕……”韩千洛看着我,眼神有点迷离,呼吸的温度也很高:“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名扬?”   我怔了一下:“韩千洛……你……”   “离开名扬,你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韩千洛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也不像是很认真的。他这个人,捉摸不透才是常态。   我沉默了一会,强迫自己集中起精力去想这个问题。   有时候跟代维汤缘他们吐槽赌气,貌似也说过要离开自立门户这种话。反正设计师靠本事吃饭,无论走到哪,图纸心中留就是了。   可是……名扬毕竟是我的家,以前有我最心爱的男人在,如今就算他与我分道扬镳,但也有我的父辈心血在。   我本性如此顽强倔强,只是鲜少有人知道罢了。所以我一直在心里都憋着这样一口气——我姚夕虽然是个私生女,一样能光耀门楣,一样能在这里出人头地。   所以离开名扬……我其实并没有真的去打算过。   “名扬的平台还是很大的,发展前景也不错。”我幽幽叹了口气:“何况,你不是也来这里投资么……”   韩千洛的唇微微动了下,慢慢放开捉着我衣襟的手:“那如果有一天,名扬不在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呢……   如果它……变成一个修罗场呢?”   我以为我在韩千洛眼中看到了一丝错觉的血色,而下一秒,他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在说什么?   “韩千洛!”我拍打着他的脸颊:“喂!”   该死。   我正手忙脚乱地准备去叫车,就听到他衣袋里的手机作响。   看到来电显示是阿蕊,我赶紧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接听。   “姚夕姐?我猜我哥就是在你那——”   “别说这些了,你哥发烧烧晕了,你赶快过来一下吧!”   小丫头二话没说,扔下手机就把韩千洛的布加迪开过来了。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开这种车实在是非常诡异。   “怎么回事啊!下午不是好好的么?”   韩千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我低头看了看她膝盖上的伤,好像还挺严重的。不像她白天说的那样,只是翻墙磕破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我把韩千蕊带进来:“可能是晚上喝酒了。这感冒伤风的,忌讳这样。”   “都多大人了,真是不省心。”韩千蕊两手叉腰,口吻老气横秋地看得我直想笑。   “你这样过来了,阿珏一个人行么?”我问。   “我二哥这段时间在疗养中心理疗,没事的。”韩千蕊皱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坨……话说,我们两个女人实在是不可能搬不动他的。   “姚夕姐,要么我给医生打个电话上门吧,就在你这儿将就一下行不?”韩千蕊捏着手机,问我。   “哦,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韩千洛的房子,难道我说不行么……   于是我从楼上把那些新置办的被褥床垫什么的都拖了下来,硬生生地在厅里给他做了个榻榻米。囧囧的即视感,让我有一种要帮他接生的错觉!   否则怎么办?就凭我和韩千蕊两个人,就是搞个滑轮组也别想把他吊楼上去。   大夫在半小时后上门,检查了一下也说只是醉酒引起的伤风反复发热,并没有什么大碍。   后来他开了些消炎的输液针帮韩千洛用上,并吩咐我们要帮他按时换一下冰袋。   一晃都忙到快下半夜了,医生帮韩千洛输好液以后就走了。我则跟韩千蕊窝在沙发上拉家常。   “其实我哥从来不喝酒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韩千蕊瞧着地上那咸鱼一样平躺在大厅中央的韩千洛:“真是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你知道他晚上去哪了么?”   “我只听到他叫代维下班后去找他,后来就不知道了。”我悻悻地摇头,心里默默吐槽:总不会是跟代维告白然后被拒了吧!   “哦,”韩千蕊把一条膝盖从裙子里拉出来,调整了一下坐姿:“说起这个,我给代总监的那些东西有帮助么?”   我知道韩千蕊指的是她从保安室里拿来的那一批签到表。我很替代维感谢这个热心肠的小姑娘,但是代维的事既然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多提。   这会儿仔细看了看韩千蕊腿上的伤,我皱了皱眉:“阿蕊,你这腿……也不像是爬墙的磕伤啊?倒有点像烫伤——”   周围红红肿肿的,还有一圈泛白。   韩千蕊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把腿缩回来:“哎呀,你比风雨哥也差不离了,那么精明干嘛啦!我翻墙时磕的是这条腿——”她把另一条腿上的乌青给我看,然后咬了咬唇指着那块烫伤说:“这个说出来太丢人了……昨晚不是值夜班么,半夜饿了去泡面。结果纸碗的质量实在太low了,居然底漏了。   滚烫的全淋我腿上了,到现在这伤口里还一股子红烧牛腩味。”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没节操的笑了。但我可笑不出来——   “阿蕊,”我严肃地看着她:“这几天,何韵是不是找过你了?” ☆、第八十六章 他打过你么......   我相信人是会长大的,十三岁玩的把戏,快要三十岁的时候就不应该再玩了!   不过我貌似低估了姚瑶这个贱人的下作程度——   年幼时她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只漏了底的开水杯故意烫伤了腿,诬陷是我弄坏的杯子。现在又来这一招?恶不恶心啊!   在这么多年里与我的交锋中。我回回落败,所以她也不屑斩尽杀绝吧?   不过能让蒋芮吃这么大亏的韩千蕊貌似是她遇上的第一个小敌手——   睚眦比较的姚瑶会不找她麻烦?我才不信!   “你说哪个人?”韩千蕊一脸不识世事险恶的天真模样的确让我开始担心了。   “就是沈钦君身边的那个秘书,叫何韵。”我叹了口气,有点心疼地看着她的腿。然后下地去翻医药箱。还好有一支云南白药。   我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叹息道:“你上回教训的那个蒋芮,是她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当心点。我怕她要来报复你的。”   只要是我的战队,姚瑶就会伤害。以前她也不是没对汤缘下过手,只不过汤爸爸实力太雄厚。她狐狸咬刺猬——无处下口就是了。   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虽然是韩千洛的妹妹,但对外尚未公开。又高调又活络,又热心又直率。怎么看都很容易被拿来祸害吧?   “你这么说的话……”韩千蕊转着眼睛想了想:“我昨天去行政部签表加班的时候,的确是有个笑容可掬的大姐姐也在。说食堂晚上没有宵夜,给我翻了碗泡面……   诶?是不是就是上回在前台打那两个老女人的时候,有个女的跑出来?”   我心下一惊,连连点头:“就是她,所以你真的要当心点。姐不可能随时看着你,护着你。她真的,不好惹的。你以后尽量不要跟她说话,更不要接受她给你的吃的喝的——”   韩千蕊郁闷地看了我一眼:“姚夕姐,你这口吻怎么跟教育三岁的孩子不许吃陌生人的糖一样?   放心吧,对付贱人我有十八般武艺。她就是再妖孽能妖孽过我大哥去?”   我心里惨笑两声: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姚瑶有多可怕。男人的手段和女人的恶毒……绝对不是一个层次的。   “阿蕊,下周一我叫安森给你订澳洲的票,跟爸和你妈去过暑假去。”   这会儿韩千洛突然出声。的的确确是把我和韩千蕊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我从沙发上下来,去帮他换冰袋。还好,已经退烧了。   “大哥你也太low了吧?醒了还在这里偷听我们女孩子讲话!”韩千蕊愤愤地撇嘴,我则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韩千洛吃药。   “我刚醒,就听到你在那里叫嚣得跟个山大王似的。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韩千洛撑起身子来,大概是出了一身的汗,整个衬衫都黏腻在身上。   他皱了皱眉头,看妹妹也在,估计是不大好意思脱掉。   妈蛋,在我面前就好意思脱是不是?   “我不走,我喜欢呆在名扬。”韩千蕊鼓了鼓腮帮子,把我的酸奶盒丢到茶几上。   这小家伙也忒能吃了,一晚上差不多就把我昨天买的零食都扫荡了。   “职场上水太深,你年纪轻轻的,得罪了小人还浑然不知。听话,别在这闹了。”韩千洛扶着我的肩膀站起身来。径自到洗手间去擦了把脸。   这时我才有点明白,原来韩千蕊来名扬不是韩千洛的主意?   一听这话,韩千蕊可不乐意了:“谁闹了?我都这么大人了好不好。想做什么,怎么去做,都有自己的想法!   本来世上就到处都有坏人,难不成你还要把我保护在玻璃罩子里啊?”   “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韩千洛一边穿外套一边冷笑:“程风雨要是对你有感觉,还需要你整天跟在他后面穷折腾么?”   我终于开始相信,韩千洛的毒液貌似也不止是喷给我一个人的……   抬眼看到韩千蕊的小脸涨的红红的,眼睛里貌似要有水汽了。我觉得这个做大哥的韩狐狸的确是有点过分了——哪能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去戳姑娘家的花底瘀伤呢?人家暗恋程风——   我的大脑定格一瞬,原来这小姑娘喜欢的‘花样大叔’是程风雨?   “我乐意!”韩千蕊捏着小拳头,看这架势是要站到沙发上了。   “我不许!”可惜韩千蕊就算是半条腿上沙发,貌似也没有韩千洛高……   气场上反而更滑稽。   我站在这两兄妹之间,左右嗅嗅,好像已经有火药味呛出来了。   我看到韩千蕊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心下想着,还是去做做和事老:“算了算了,大半夜的,几句话说过了就罢了。阿蕊,咱们上楼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韩千蕊随手推开我,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冲着韩千洛就吼:“你还敢管我啊?当初要不是你和爸那么反对,二哥会变成今天这样么!”   此时的韩千洛脸色铁青的,刚刚退烧后的虚白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好像……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傻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千蕊……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你们不理解他,不包容他,他怎么可能一个人举目无亲地跑回国?   说不定,他是走投无路自己跳的楼!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风雨哥。你要是坚持反对,大不了我也一头撞死——”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直接丢在韩千蕊那涨红的小脸上!   我被吓得一个哆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哭着跑出门去了。   “阿蕊!”我几步要冲上去,没想到这死丫头伤了腿还跑那么快!   “别追了,”韩千洛大手一伸,直接把我给扯了回来:“校四百米记录都是她保持的,你追不上……”   “你们……”我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跑出去……”   “她说的又没错,到处都是坏人……我,又不可能护她一辈子。”韩千洛呆立在原地,额头上依旧虚汗淋漓。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只是取了茶几上的餐巾纸,踮着脚试图帮他擦一擦。   可是他突然就握住了我的手,摇摇头。然后独自走过去坐在沙发一角,半天都沉默不语。   我看着他那双仿若静风深潭般的眼眸,偶尔有一丝不为人知的脆弱浮上来,却又被他狠狠地打压下去。   我想,我认识的韩千洛一直是个可以凌驾于所有气场之上的存在。但这不表示,他没有软肋。   “姚夕,沈钦君打过你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一时间冻结了语言能力。   他冲我招了招手,我下意识地就凑过去了。我觉得这时候的韩千洛,脆弱的挺让人心疼的。   他抬起臂弯,绕过我的肩膀。就像要搂一只什么猫猫狗狗一样!   我本能是想要推开的,但不知为什么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脸颊贴上他肩窝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他的心跳突然开始增速。尽边状弟。   我以为这是高烧过后的后遗症,直到他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在我的外侧脸颊上,才感受到他趋于常人的体温。   “他也打过你是不是?疼不疼?”   我怔怔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男人的力气那么大,女人会有多痛。阿蕊……也很疼吧。”韩千洛闭了闭眼,颈窝靠在我的头顶,呼吸一起一伏。   我觉得我们两人此时的位置,就好像相拥入冬眠的动物。   不一样的心境下,都有自己执着过的东西。   我轻轻对他说:“韩千洛,我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不管阿珏的事是意外还是……   谁害了他,谁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感觉到自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韩千洛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的呼吸依然平稳,搂住我的手臂却像蛟蛇一样又紧了几分。   “姚夕,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就可以了。”   “恩。”我觉得我应该相信韩千洛。   在我悲催的二十五年人生里,已经遭遇了各种各样有意或无意的伤害。   如果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从一开始也是秉着阴谋和目的要来带给我伤害的——那我这张脸,到底是哪个上帝在抠脚的时候才能塑造得这么欠揍啊!   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斜眼瞄了下,是沈钦君的。   我可真贱!这么多年来,天天守着手机像傻逼一样就盼着他能对我好一点,哪怕是那种复制黏贴的新年祝福都能让我一条条存满整个SIM卡。   可如今,他会关心我,会在意我——我却觉得他真的好烦啊。   伸出灵活的脚趾,我按断了电话。然后很不厚道地在另一个怀里闭上眼睛。   我的确有点困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楼上的卧室了,床被都被铺好。   韩千洛已经不知所踪,只有楼下大厅里淡淡的消毒水味还原着昨晚的真实。   我伸了个懒腰,洗漱干净,然后接到汤缘的电话。   “喂,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找那个什么侦探么?都几点了,起来没?”   我当然记得今天的事,一边换衣服一边夹着电话说:“你过来接我吧,程风雨说地址在——”   我翻了下短信,貌似不是之前我们见过面的那种咖啡厅,而是像民宅小区一样的地方。   汤缘哦了几声,说自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则收拾好自己,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时候稍微考虑了一下——   貌似我也应该再买辆车了。自从自己的车被姚瑶弄下山崖——呃,姑且当是她弄的吧,我一直都没有再买车……   那一辆,还是我生日的时候,我爸姚忠祥送的呢。   有车总归是方便,说不定哪天我被姚瑶惹得受不了,一刀捅了她也好歹有个后备箱装尸体不是?   话说后备箱……   我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正要接下来发散思维呢,汤缘就到了。   我觉得自己大脑就像被掐断一根电线一样,刚刚好像要想到什么事来着,这一会儿随着汤缘的大嗓门全断片了。   “一股消毒水味,”她嗅了嗅:“你在家里解剖啊?”   我懒得跟她废话,赶紧上车出发。路上同她说了几句昨晚的事儿,一晃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是……居民区?”汤缘盯着车上的导航仪:“一般不都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见面么?”   我也纳闷呢,趁着汤缘去停车,我按照地址问了门口的保安大叔。   原来程风雨给我的地址是一处独栋小排楼——该不会,就是他们的办公地吧?   我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位个子高高,长得挺清秀的男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笑起来挺憨厚挺邻家的。   “是姚女士吧,请进。”   我和汤缘被他带着上了三楼,进门就看到程风雨坐在会客沙发前,旁边还有一位正在电脑前看股票大盘的男子。   “子赋,去倒两杯茶来。”程风雨对带我们上来的那个男人说。   “哦,不用麻烦了。”我客气地笑笑,然后有点拘谨地落座。   “程先生,这位是我朋友汤缘。这次跟我一起过来,她也有事想要——”   程风雨有点尴尬地打断我的话:“姚女士忘了么,我们跟汤女士是先联系的——   之前邮件的疏忽,实在很抱歉。”   我这才想起来那封阴差阳错的邮件,尴尬地笑笑。   “是啊,要不是夕夕说程先生有这么神通广大,我都不打算过来了呢。”汤缘性情直爽,倒也不是很客气。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不过,着也算是我们跟姚女士有缘分——误打误撞地接来一担生意。   您放心,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们是绝对不会犯第二次的。”程风雨冲那位送茶过来的男人道:“子赋,去把给姚女士的那份资料袋取过来。”   很快的,一份密封牛皮纸袋子被递到我手上。我看了程风雨一眼,然后用长指甲划开——   抽出里面的第一张业务委托书以后,我当场就傻眼了!   “程先生你在开玩笑吧!这……这是给我的东西?” ☆、第八十七章 越来越接近的真相   每个人做事都有其自己的风格,比如我,只注重结果——哪怕程风雨不用跟我会面,只要把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信息。方便又简单。   而有些人,可能商务惯了。做什么是都有合同协议,一丝不苟不留隐患,就像沈钦君——   所以当我拆开这份文件袋。第一眼看到最上面一张规规矩矩的委托声明书上落着沈钦君的名字,我登时就不淡定了!   程风雨的脸色也变了。像他这么风度优雅的男人突然露出又窘迫又尴尬的模样,还是挺不多见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是一只跟韩千洛一块修行了千年的狐狸。稍微一转脸。又换回那招牌式的淡定职业笑容。   “抱歉,好像拿错了。”他把文件袋迅速从我手里抽回去,然后笑着起身。   还没等我多说一句话呢,就见到他优雅地转身,优雅地伸手扯住那个倒茶男人的领带,再用咬牙切齿的优雅笑容对他说:“你跟我下来……”   “什么情况?”汤缘捧着茶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是刚刚才说,这么低级的错误不会犯么?”   我也觉得打脸哐哐响,但更令我震惊的是——为什么程风雨会拿给我一份签着沈钦君名字的委托协议!   就在这时,楼下的阳台里传来很严肃的训斥声。虽然隔了几道玻璃墙,但还是隐隐约约的有点清晰。   “林子赋!你跟了我三年了,到现在还在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风雨哥,这……这两位的委托内容都是一样的,我们归档的时候就没看仔细——”   “我们这里是事务所,不是车间流水线!你要知道走漏了客人的隐私是职业里最致命的错误!”   “可我本来就粗心嘛,这种事平时都是小绿做……谁叫你又把她派走了?她才刚刚生了小宝。月子出了才几天?你这老板当得也太奸商了,简直压榨劳动力!”   “你少给我废话,要不是你这么没用——”   这会儿汤缘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夕夕,我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放空的大脑在想什么!   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充斥了无数爆炸式的信息,一时间令我难以招架。   程风雨终于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他微笑着,用手帕擦手的动作让我不由地胆战心惊——就好像已经把那个犯错误的下属给大卸八块了似的。   “姚女士,真的很抱歉。”程风雨将另外一份资料递到我手上:“刚刚只是个小意外。”   我回神,脸色很难看:“程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吧——刚刚那份东西,难道我先生的?他也来找过你们?”   汤缘坐在一旁啊了一声,我挥挥手,暂时没空理她。一双眼睛就只是盯着程风雨。   “是……”程风雨犹豫一下,然后笑着说:“他也来找过我们,向我们下达和你一样的委托。   所以刚才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助手装错了袋子。”   “他也在查何韵?!”我呼的一声站起来,差点把汤缘的茶水给踹翻:“他怎么会知道你——”   我哑了哑声音,突然脑中一滞。对哦,我之前给程风雨打款的时候貌似用的是沈钦君的银行卡……   原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蠢?只不过——   “程先生,”我口吻严肃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同样的委托,分别收我和我丈夫的两份钱,这也太——”   “前夫。”程风雨喝了一口咖啡,只露两只笑眼的样子真的跟韩千洛是如出一辙。   我被他若无其事的‘前夫’两个字噎的半死,瞪了瞪眼,好不容易叹出一口气:“算了,不谈这个。”   再次拉开这份属于我的档案袋,发现里面是一份类似于医检报告样的东西。   这上面有奇奇怪怪的医学术语和折线图,我看的不是很懂。   “你送给我的那把梳子上的的确确有属于你与何韵两人的毛发,”程风雨说:“经过DNA检测对比,无法作为亲缘同一认定。”   “无法作为亲缘同一认定?”我嚼了嚼这句话:“什么意思?”   “笨,就是说你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呀!”汤缘推了我一下,推完她也怔住了:“什么……什么意思?   难道何韵她——”   我惊得合不拢嘴:“程先生,你的意思是何韵她根本就不是……姚瑶?”   不可能不可能!她有姚瑶的记忆,有姚瑶的习惯,有姚瑶说话的口吻,有姚瑶看我是那不屑又愤恨,虚伪又残忍的眼神!   我觉得我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唯一还能攫住我意识不抽离的,恐怕也只有程风雨那双笃定的眼眸了。   “姚女士,我可没有这么说。”他挥挥手,示意我先坐下:“我只说她跟你不是姐妹,可没有说她不是姚瑶……”   我闭了闭眼,盯着那份看不明白专业术语的报告,沉默了好几秒。   然后汤缘突然尖声道:“这么说!姚瑶不是夕夕的姐姐?那夕夕,你……该不会不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   我真是恨不得踹死她:“凭什么我不是?当初我妈自首入狱的时候把我送回姚家,我和爸做过亲子鉴定的!就算不是,那也应该是姚瑶!”   说话间,程风雨微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姚女士想的不错,姚瑶的确不是你父亲姚忠祥先生的亲生女儿。甚至不需要再进一步去做亲子鉴定,她就连血型,跟你父亲的都无法匹配得上。”   “你说……真的?”我长舒一口气。   程风雨点了下头:“得到这份DNA检验后,为了确保结论的可靠性,我们进行了进一步确认。   你的父亲姚忠祥两年多前患病,所以病历资料是唾手可得的。而姚瑶也有自己以前的病历档案有章可循。何韵就是姚瑶,但姚瑶不是姚忠祥的女儿。   O型血的父亲,怎么都不可能有AB型血的女儿——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姚瑶不是我爸亲生的?那就一定是蒋怀秀这个贱人跟别人绿了我爸!   我攥了攥拳,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不厚道的问题——   从我爸自小对她的疼爱,遗嘱里又不偏不倚的状况来看——这个可怜可悲的男人多半还是蒙在鼓里的。替人家养了快三十年的女儿,被绿了也不知道。   姚忠祥先生性格温润平和,但并不表示一个男人真的可以放下尊严去接受这样一份侮辱……   我看着程风雨,用眼神询问后文。   他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笑着指了指我手里的档案袋:“里面还有别的,你再看看。”   我咬了咬唇,又掏出了一张纸。   “这是……姚瑶的体检报告?”我深吸一口气,感叹总算能找到一份看得懂的东西了。   快速游移着目光,我发现了一栏诊断结果,跟我之前想的一模一样:果然,姚瑶是先天不育的。根本就不可能像她说的什么车祸后受伤!   我抬起眼睛看着程风雨:“这么说,姚瑶真的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才想出这么阴损又变态的——”   程风雨不说话,于是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解不出数学题的小孩子,想要问老师,而老师只是一脸循循善诱。   我皱了皱眉,翻开病例的下一页。   不由自主地感叹着程风雨强大的专业水准,他居然——把姚瑶去整容养伤的那家国外私人医院给翻了出来!   车祸……是真实的?   她的肩背脊柱外表皮烧伤程度高达百分之三十,左侧锁骨和右手腕骨折,但是脸……好像并没有提到脸上有伤啊?   “程先生,”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略有失风度地把这些资料堆在程风雨面前:“我不要跟你坐在这里猜谜。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姚瑶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风雨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着我,笑说:“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接了你的案子,我觉得我们不妨来一块猜一猜。”尽妖圣号。   我紧抿着嘴唇,看似毫无主意,但脑子里一刻没有停下思索。   我以为这是程风雨专属的行事风格,既然跟他上了一条船,不如就守守职业规则。   难怪有人说,花了钱还要受委屈的消费只有一种——那就是驾校。呵呵呵,我觉得还有另一种,那就是找程风雨来委托案子了!   “姚女士,首先你想过一个问题么?”程风雨端着已经快要凉透的咖啡,皱了下眉轻轻推出去:“姚瑶,她为什么不愿意与自己的父母相认。”   “她已经改头换面了,就算说自己是姚瑶,那也要人家相信啊!”汤缘已经看了好久的热闹,这会儿忍不住出声。而就是这看似毫无意义的一句吐槽,令我茅塞顿开。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她回到姚家,说自己就是车祸生还的姚瑶——以我父亲那样缜密的心思和作风,即便可以沉浸在爱女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也不可能丧失他的理智。   他一定会要求与这个‘何韵’做亲子鉴定的!一旦做了亲子鉴定,她的真实血统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我爸一定会更改遗嘱,把她和蒋怀秀都赶出姚家的!”   我看到程风雨脸上有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似乎是有所赞许,又仿佛略带不尽人意。   我有点不耐烦了。尤其是看到那只慵懒的黑猫跳上程风雨的腿时,绿油油的眼睛里仿佛也有嘲笑我的那种不屑一顾,就更令我烦躁了:“程先生,我看在您是韩千洛朋友的份上,自认我对您还算尊重和信任。我希望您,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可以么?”   “好吧姚女士,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第八十八章 我不相信会是她! (为靠谱的妹子两个巧克力的加更~)   “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场车祸真实发生了。”程风雨靠在沙发上,微微调整了下坐姿。   我觉得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的确别有一番气质。难怪会让那个未识人事的小丫头这么着迷。   “一个人在突然经历一场意外车祸之后,选择的竟然是整容逃避,隐姓埋名——我认为理由只有一个:她惹上了什么事,她在躲什么人。”程风雨看着我的眼睛说:“换言之。她有可能是知道是谁要害她,所以要躲起来。”   我心里稍微悚然了一下:“您什么意思?是说姚瑶……怀疑我害了她?”   “当然不是。”程风雨笑着抚了一下黑猫的背毛:“她若是有心躲着你,又何必几次三番故意在你与你先生之间插足呢。而且我认为,你与你姐姐之间,其实根本不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冲突。   她该不能生育就还是不能生育,该不是你父亲的骨肉就不是他的骨肉。就算没有你姚夕,她也未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程风雨说到这个。我心里倒是略有认同感。一开始我以为姚瑶是在针对和算计我,现在想想——兴许她的秘密本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在找机会尝试着利用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完全按耐不住的汤缘又来抢我风头:   “夕夕!该不会是沈钦君害了姚瑶吧?”   我一个激灵差点枪毙了八成的脑细胞,同时也明白汤缘为什么会这样想——   姚瑶不能生育是个既定事实,这虽然并不影响她自己对父亲财产的继承权。   可是对于无法同她生育出属于姚沈两家下一代的沈钦君来说,就像一个循环死逻辑一样——是得不到姚瑶手里的名扬股份的。   所以从外人眼里客观点去看。沈钦君娶了姚瑶无异于断子绝孙,又搭人陪财。丝毫没有投资回报。   如果刨除应有的感情基础,只将婚姻看成是一旦生意的话,那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但是我相信沈钦君,即便我可以试着不再爱他,不再期待他,但我终究还是相信沈钦君的人格——他绝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于是我白了汤缘一眼:“你这什么逻辑啊?如果沈钦君那么在乎这些东西,只要提出分手不就行了?有必要杀了姚瑶么?”   “姚女士说的不错,我也认为不可能是沈先生。”程风雨笑了笑,对我说:“但是。我却觉得这事跟沈先生,貌似脱不了关系。”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好像接近了什么不可触及的边缘——有种东西压在我喉咙间,又生又涩却脱不出口!   叮的一声,我的手机蹦出一条短信:   【夕夕,起来了么?周末好好休息,当心身体,别总是加班熬夜了。】   我看着这一字一句仿佛是发自内心的关切,瞪着泛酸的眼睛,心里却升腾出一丝悚然的寒意。   “谁的短信?”汤缘见我发呆,凑过来看看。   我捏着手机叹了口气:“我婆婆,林萍。”   抬眼去看程风雨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但那一双充斥着洞悉和睿智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我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姚女士,你有答案了么?”   程风雨凛然这么一问,我差点就炸毛一哆嗦:“不可能的!这都是推理,是猜测!   我婆婆怎么可能因为我姐不能生孩子,不能让他们沈家继承财产,就背着沈钦君对我姐起杀心呢!这太离谱了吧!”   “我什么也没说。”程风雨笑了笑:“但是这世上的很多真相,之所以隐藏在地下,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一颗很敢想的心。   姚女士,做好迎接这世上最阴暗最肮脏的准备,你才能在跌倒之前,握住一根足以支撑的主心杖。”   我咬了咬唇,不小心撕坏了一层皮肉,淡淡的血腥味涌进来,我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一样疲惫。   翻出钱夹,我把沈钦君的银行卡拍在程风雨面前:“程先生,请给我一个答案,越快越好。你要多少钱,从这里划就是了。   但我有一个要求——所有的信息,我要比沈钦君先一步知道。”   “OK。”程风雨也不客气,估计像我这样绝望的主顾出手如此大方的情况并不少,他也见怪不怪了。   并非是我只要真理不爱钱,只不过心里隐隐总有种预感,程风雨值这个价。   “缘缘,你呢?来都来了,要不要——”我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咕咚一声灌了下去,   却还是觉得渴的不行。好像全身的气力都随着冷汗一层层冒了出去。   “汤女士,您也曾向我们事务所咨询过业务的,如果觉得愿意信任敝人——”程风雨捻起桌面上的银行卡,笑着说:“这一次就算是帮您附加的服务吧。”   汤缘看看我,又看看程风雨,也没做太多的纠结:“那也行,反正我的事比起夕夕的,简直太清楚简单了。”   她若无其事地挑了下眉头:“我在与我丈夫雷海诺打离婚的官司,我怀疑他背着我藏了些财产。程先生只要帮我拿回我应有的——”   就在这时,我意识到始终坐在房间角落背对着我们盯股市大盘的那位男子微微动了一下。   显然,程风雨也发现了:“阿远,怎么?”   “哦,我好想听说过这个雷海诺。”那个叫阿远的男人大约三十六七岁,看起来白白胖胖。说话不紧不慢,性情沉稳非常,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不过我觉得程风雨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看起来平庸的人背后不一定身怀什么绝技呢——饿,除了那个毛手毛脚的林子赋以外!尽丸东亡。   阿远继续说:”他以前是富勤证券的,后来听说做了私募。这人能力是强的,但口碑不怎么样,圈里人都知道,他洗钱过黑什么都做,而且极其好色——   有些客户为了投其所好,专门会找漂亮的女孩——”   “咳咳!”程风雨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丝‘团队素质该整顿了’的伤感表情:“没经过调查就不要乱猜。他可是这位汤女士的——”   还没等阿远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呢,汤缘倒是毫不在意地学着程风雨的口吻:“没事,前夫!”   后来听程风雨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个其貌不扬的阿远是一位非常顶级资深的金融分析师后。再结合雷海诺的为人,我觉得那些圈子里的评价都算是对他很客气了。   有人说不怕贫贱怕不安,可我觉得这话不一定有道理。雷海诺这样的凤凰男也曾忠厚可靠过,也曾体贴暖心过,但恰恰更是由于自己穷过苦过自卑过,才会在翻身时更功利更激进,更想要追求那种曾经得不到的。   我为汤缘被狗戳瞎眼的冲动婚姻而不值,但总算她已经看得透熬出头,未来不用再哔了狗了,心里也为她高兴着呢、   “汤女士的要求我已经了解了,这个case不复杂,五个工作日会给你答复的。”程风雨每次摆出这种胸有成竹的姿态时,我都会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可能有些人身上天生就有这样的领导气质吧。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跟汤缘准备起身告辞。正要转身呢,我突然想起来貌似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我翻包掏出那被我装在隐形眼镜盒子里的两枚耳钉:“程先生,上次我在电话里跟您提过。这对耳钉是天琪珠宝早年店庆时发布的限量版,您能帮我——”   程风雨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银行卡:“姚女士真是不吃亏啊,我看我有必要先查查这卡里有多少余额呢。”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陪笑道:“程先生您放心,查到结果以后,我可以把这对粉钻耳钉送给您做报酬!反正是从我丈夫车了找到的…别的女人的东西。”   程风雨大笑:“那我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它不是刑侦物证才好,否则要交公了!”   说着,他接过我手里的眼镜盒,用镊子夹着耳钉的根部细细打量了一下。我看他眯着眼睛在灯光下照了一下,貌似在自言自语:“这下面有编号,应该不难查出是从天琪的哪一家店里出售的。”   我点了点头:“我只想知道是谁送给那个叫张曼琪的会计的,又为什么会在我丈夫的车子里。”   “你怀疑这耳钉是你们公司一同事的?那只要找一找这位失主问一下不就行了——”程风雨笑道。   “我也想过,但张曼琪离职了,同事们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我摇头,最后客气了几句类似于‘程先生多费心之类的话’,就带着汤缘准备下楼。   最后的最后,我跟中了邪似的还是扭身停了下脚步:“程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程风雨撑在栏杆上,微笑着居高临下:“姚女士,再得寸进尺我要加价格了哦。”   “不是……”我稍微有点尴尬地咬了下唇:“只是个私人问题,您……也可以不用回答。   我是想问问,您今年多大年纪?”   我明显能感觉到站在我前方穿着高跟鞋下楼的汤缘,差点一个激灵摔下去。   “我长韩千洛一岁,下个月八号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PARTY,二位如果有空的话,欢迎来参加。”   程风雨的回答彬彬有礼,倒也没有让我觉得太尴尬。   我笑了笑说:“三十出头的男士魅力刚刚好,程先生既然是一个心随所欲,讲求自在生活品质的人。相信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和年龄差距而拒绝一些……值得珍惜的东西吧。”   我猜想以程风雨的智商,绝对想都不用想就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做深究。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想到韩千蕊挨了她哥一巴掌时那委屈的小模样,就觉得心里有点疼。   出门后,那一脸花痴到快要冒鼻涕泡的汤缘对我真是连蹭带捅的:“夕夕你也太直白了吧,这个程风雨虽然长得很帅,但不是我那款的。我还是比较喜欢——”   “比较喜欢雷海诺那种人渣?”我揶揄她一句:“瞎想什么呢,谁要你打程风雨的主意啊!”   唉,相差整整十三岁,难怪韩千洛要炸毛啊。   我心里讪讪地想着,跟着汤缘上了车。   “去喝个下午茶吧。”汤缘提议:“就在龙东大道东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好像,就在代维家那个小区旁边。要不要叫他一起?”   “也行,”我想了想:“哦,直接过去找他吧。上回我把充电宝忘在他家了,让他给我带了N次也记不住,臭脑袋一枚。”   就这样,我们也没打电话,直接就去按响了代维家的门铃。   他穿着很整齐的休闲衣着来开门,这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印象中的代维可是从来不会在家里穿得这么体面的,人家充其量是裸睡,代维差不多可是接近裸宅的——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的形象一直在我心目中定位为猥琐。   “你们两个?”看到我和汤缘上门,代维显然是吃了一惊:“怎么不先打电话?”   我明显能看出他的神情里有一丝恍惚,欲言又止的尴尬下,竟然是不希望我和汤缘进去的。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一下,然后解释说只是在附近喝下午茶,顺便过来取下东西。   “你,是不是不方便?”我也知道电话不打就上门的行为貌似是有点失礼节了,但从根本上来讲——一方面我们跟代维很熟,另一方面……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过他往家里带过谁。   到现在为止鞋架里不属于他的拖鞋也只有我的那一双。   “恩,有客人。”代维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等一下。”   他转身进去,说的却是‘等一下’而非‘请进’。   我跟汤缘在外面继续凌乱着,数了差不多十几秒钟,就看到代维回来把充电宝按在我手里。   “实在不好意思。”他说:“另外,我本来想明天打个电话跟你说的——   我下周可能要请一周的假,公司里的事要靠你们两个——”   “这种时候请假?”我简直无法再淡定了。且不说最近设计部忙成狗,单单是未来分公司的领导权问题也足够我们两部剑拔弩张了——代维在这种时候请假,不是等于向董事会表明了自己没有做负责人的意思,拱手让给了肖正扬?!   “恩,我有点事。”代维也没有多解释,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飘忽,心不在焉。   “代维,你要是真不想做。那我去提交申请自荐——”我认真地说:“总之我不会任由一个干干净净的新公司,从一开始就被肖正扬这种人蹚成浑水!”   “你?”汤缘拉了拉我的胳膊:“你确定沈钦君会同意你来做——”   “他凭什么管我?”我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想把我绑在床上给他当生孩子的温床啊。”   “夕夕,我现在真的不想去考虑这件事。再说吧。”代维沉默了一会儿,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和汤缘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悻悻离开,随便喝了点东西,聊了会儿八卦就叫她送我回去了。   白天在程风雨那得到的信息简直让我爆炸,其实我并不关心姚瑶到底想干什么——她要沈钦君我给她,她要属于她的财产我压根就没想动。   伸手扶过坠坠的小腹,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碰我的生活,我动我的孩子。剩下的,随便你穷折腾去吧。   汤缘把车停在小区口,我自己下来往里走,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家门口也多了个不请自来,连电话也不招呼一声的家伙。   哦,不是一个,是两个! ☆、第八十九章 遗书是不能随便写的   “姚夕姐~”   看着韩千蕊那一张可怜兮兮求收留的脸,我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昨晚这两兄妹冲突成那样,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但是……你拖个箱子过来也太夸张了吧?而且身后站着一脸无辜的周北棋是几个意思?!   “你跟你哥……还没和好啊?”我苦笑一声,把这只‘小流浪猫’领了进去。   “他不是我哥!”韩千蕊气愤愤地说。一屁股坐上沙发,四仰八叉:“我要让他永远也找不到我!姚夕姐,你要是当叛徒我跟你绝交。”   “恩,你真聪明啊。躲在我租住的‘韩千洛的房子’里。我保证……他一辈子也找不到你哈。”我揶揄她一句,满头黑线地去倒水,顺便递给周北棋一杯。   “怎么,你也由着她胡闹啊?”   无辜的周北棋表示:韩千蕊是趁着今天韩千洛去公司招待投资商,说什么都要自己开车过来帮她搬家。   我这才想起来,貌似沈钦君出国之前有提过,要韩千洛接待一下皇翼集团的高管考察团——据说这些人很看好名扬接下来的分公司品牌计划。那将来……可能就是我的股东大大?   我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跟韩千洛一块去的。混个脸熟,再展现一下高逼格的顶级设计师风范,说不定真的能拉拉人气,跟肖正扬PK几个来回呢。   唉,代维这个废物是指不上了。   “姚夕姐,你有睡衣吧?”韩千蕊屁颠屁颠地开箱子,一句话问的我一头雾水的。   我刚想吐槽说你这不是带着箱子来的么。结果眼看着她打开——尼玛都是零食啊!   “嘿嘿,我是想着跟姚夕姐你身材也差不多。你的衣服我都能穿嘛。”韩千蕊一边规整薯片和牛肉干一边说:“等以后你的肚子大起来了,很多衣服就不能穿了嘛,借给我也算物尽其用。”   什么神逻辑啊,我简直无力吐槽。只是在听到韩千蕊说起肚子的时候,无意中瞄了周北棋一眼。   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浮出一丝淡淡的苦涩,我心有微微的涟漪。   “洗澡去了哦!”韩千蕊一蹦一跳地就跑到浴室里,我则在外面喊了声:“当心点膝盖上的伤哦,可别感染了。”   我拿了浴巾和干净的睡衣给她送进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北棋默默端坐在沙发一侧。简直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有点尴尬,把茶几上的葡萄推过去:“吃水果吧。”   “不……不用了。”我觉得他貌似比我还要紧张,修长的手指抓着膝盖,指关节微微有点泛白。   他尴尬我也尴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了。于是我只好想到哪说到哪:“那天,我婆婆突然过来,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啊,没事……老人家也是很关心你。”周北棋一直是这样,温温软软的,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只会替别人考虑——真不明白,他明明有个那么暴躁的爷爷,明明自己也是个很叛逆很有主意的家伙。为什么每次在我面前,就乖的跟小猫似的。   大概是,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变的不像自己。   如果说沈钦君对我还有一丝怜惜,韩千洛对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我宁愿相信,周北棋是真的用一颗很纯粹的心灵——喜欢着我这个早已没有资格染指他纯洁的离婚怀孕妇女。   “姚夕姐,你打算……暂时就住在这里么?”周北棋弯了弯眉眼,四下打量了一会儿。   “哦,暂住一下吧。这里距离公司也很近。”我笑笑说。   “其实你也可以去我那……”周北棋的眼睛亮亮的,看了我一会儿,又红着脸低下头:“我爷爷给我买的房子离这儿也不远,家里还有会做饭的花姨。最重要的是,一层面积很大,不用上下楼梯的。   你现在这样……如果没人照顾你——”   “北棋,”我微微严肃了一下脸,轻叹一声:“我是成年人,会照顾自己。而且……一个女人也不是生来就应该被别人照顾的。”   “我没别的意思,我……”周北棋稍微有点激动,一张脸涨的更红了:“我只是觉得你挺苦的,想……想照顾你。”   “我很好的,北棋。”感受到他暖暖的心意,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很多朋友会关心我,有喜欢的事业,还有这个……不知道可不可爱,反正已经在我身体里扎根的小家伙。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苦。”   “姚夕,你只会逞强。”周北棋叹了口气,眼神幽怨地看着我。   他居然叫我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屁孩用这样的口吻喊我的全名。感觉……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为避免气氛更诡异,我噗嗤一声笑了:“我本来就很强的,强到你这样的男孩子恐怕是hold不住呢。”   “难道韩千洛那样就能hold住?”周北棋直言不讳的一句话直接把我给扣杀了,我瞪着眼睛哑了哑声音:“小屁孩,你听谁瞎说呢?”   “我没瞎说。”周北棋游了下眼睛:“我来名扬没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听到很多人都你跟沈总离婚是因为韩千洛,还有人说你的孩子其实是他的……”   我特么差点被一颗葡萄给呛死:“周北棋!”   真是,谁他妈的不想混了?居然敢在名扬放这种谣言,他沈钦君再不济也是名扬的执行董事啊!这种话要是传到他那里——   呛得咳嗽连连的,我意识到周北棋在拍我的背。他的手很温和,动作小心翼翼地就像猫咪在踏踏。   “你别生气,我也是心里不舒服,就这么跟你说了。”周北棋到底还像个孩子,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   我直起身子,无奈地苦笑:“难不成我跟沈钦君离了婚,就一定要立刻再找一个男人么?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这么low啊?”   “我没这个意思,”周北棋抽了张餐巾纸给我擦嘴:“我就是怕你被别人先抢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觉得自己再装听不明白也实在是太可恶了。   稍微认真了一下脸孔,我告诉他说:“我跟韩千洛,根本就没有那种关系。何况,我从来不觉得他有多喜欢我。   北棋,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可能压根就理解不了我的心态。离开沈钦君,是因为我们无法生活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要换个男人。”   “那我,我是说,如果你要换的话……我……有机会么?”周北棋看着我的眼睛,睫毛颤抖得很是紧张。我在沙发上坐姿很扭捏,恨不得摸索下遥控器来调整个‘失忆’频道。   谢天谢地,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   我欢快地去开门,就算是个变态杀人狂我都认了!   然后我就看到韩千洛冷着一张商务脸,二话没说就推着我往里闯:“阿蕊呢?”   我窃窃地往洗手间看了一眼:“你还是走吧,她说不许我告诉你她在这……”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他当茄子包一样拎起来按沙发上了。   “韩——”我见他大步流星地往洗手间那冲,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阿蕊洗澡呢!你……”   韩千洛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捉出一团揉烂的信纸,随手撇在我脸上。然后冲着洗手间的门大吼一声:“韩千蕊!三十秒时间给我穿好衣服!”   就听到里面惊声尖叫:“韩千洛你他妈敢进来,我就一头撞死!”   “少跟我废话,你小时候光屁股样我都见过!撞死省事,连遗书都写好了是不是!”   我听不明白韩千洛在说什么,不过当着我甚至还有周北棋的面说什么光屁股之类的糗事,也足够韩千蕊在里面炸毛的吧!   此时我讪讪地打开那团揉烂的信纸,入眼两个字,差点笑喷出来。   这死丫头居然写——遗书。   “韩千蕊!跟你说了多少遍回国了就好好学学中文,否则连个遗书都能写的贻笑大方!”   我定睛一瞧,遗书的遗字居然写错了,走之旁写成竖心旁!亏我还能认得出来。   凑到我身边一起来看的周北棋也忍不住笑,我闻道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   “我乐意!”韩千蕊径自在里面叫嚣。   “还有十秒,”韩千洛冷哼一声:“十、九——”   “啊!别进来!”然而就见韩千洛突然飞起一脚,直接就把洗手间的门给踹了!   围着浴巾的小丫头此时吓得面如土色——   “韩……韩千洛……你要死啊!”   我看他们闹得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赶紧上去劝:“韩千洛,算了呀!让阿蕊快点把衣服穿上。”   但是他随手一推,直接把我推个半跟头,还好一个踉跄摔在周北棋的臂弯里。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刚刚死里逃生的猫似的,瑟瑟发抖。   韩千洛冷着面孔背过身去:“三十秒,穿好衣服。   你给我记着,永远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别人就范,这是最愚蠢的。   想要跟我抗衡,就向我证明你可以做到……”   我心里讪讪的:总觉得韩千洛是不是有点太认真了。阿蕊只是个小孩子,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写个遗书离家出走本来就是赌气。他有必要这样子嘛!   可是转念想想——韩千珏赌气回国的时候,貌似……还没有这丫头年纪大。可能这只是位恨铁不成钢的兄长,再一次被戳了沉重的伤疤后失控的体现吧。   看着韩千洛严肃的侧脸,我扶着周北棋的臂膀,竟是半分也不敢再靠前去……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衣料声,我猜想韩千蕊搞不好又委屈地哭了。今天见了程风雨,更深一步地了解到了那个男人玩世不恭若即若离的人生态度。   私以为,爱上那样一个男人的天真少女,本来就不会少受委屈的。想到这,我对韩千蕊越发的同情和怜惜起来。   “韩千洛!你去死吧!”   再一次感受到身后那夹杂着怨念的一阵劲风,我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穿着我的碎花睡衣的小丫头张牙舞爪地冲着她大哥攻击过来!   是下旋侧后踢还是侧肘接三段下劈我是分不清的——反正她踹蒋芮他妈的时候也用的这一招!   我突然觉得她应该是误会了——韩千洛要她证明实力跟自己抗衡的意思…应该不是指的要她揍自己一顿吧!   然后就看到韩千蕊以一个非常雕塑的姿势静止!她的脚踝被韩千洛一手捏住,单臂微微往上一提,我仿佛能听到她骨骼的磕磕作响!   “痛……痛痛痛!放手呀!”   韩千洛冷笑一声,一手用力往后一贯,趁着韩千蕊以芭蕾舞蹈式站不稳的姿态,跻身上前拧住她的小蛮腰。整个三百六十度倒悬,把她抗在肩上就往外走——   整个过程在我的视线里呈现出一股悲催的眼花缭乱。   “呀!韩千洛你放开我!姚夕姐!北棋哥!救命啊——”   韩千洛停下脚步,微微转脸看了我一眼。用陌生而低沉的严肃口吻对我说:“小孩子不懂事,你该懂事的。下一次,再敢背着我由她胡闹,我对你不客气。”   我:“……”   看着这两人粗暴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我与周北棋互相凌乱地对视了好长时间。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我一条好好的池鱼,随便就被你们这对奇葩兄妹给殃及了?   周北棋扶我到沙发上,捡起地上那团‘愦书’。漂亮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幽怨:“我小的时候就接触过他,印象虽然不深,但记忆里的他分明不是那样子的。   后来没有社交也没有联系,直到大半年前他找上过我爷爷,我才发现他不一样了。   也许是自从他弟弟出事以后吧……”   我看着周北棋揉捏的那团信纸,心里也明白:“可能是阿蕊太小孩子脾气,搞出这东西来戳了韩千洛做兄长的心痛……唉,这死丫头有时也是没轻没重的。”   “我没有兄弟姐妹。有时,也挺羡慕他们那样的。”周北棋垂了下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忧郁的侧脸和文青的气质还真是挺性感的呢。   呵呵,我心里苦笑——也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那么有爱吧?我给你个姚瑶你要不要?   但转念一想,姚瑶本不是我的亲姐姐,那么她一直那样针对我伤害我会不会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一早就没有把我当妹妹来疼爱?   想到这,我反而有些释怀了   “要不?北棋你认我做姐吧!”我觉得我挺不厚道的,但话赶话说到这里,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我看到他脸色变了变,咬着鲜红的薄唇快要滴血一样。   我心里一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姐知道你的心思,只不过,姐现在真的不想——”尽丸序圾。   我发现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从一开始的幽怨憾然,渐渐开始变成惊恐了!   “姚夕……你……”   我沿着他奇怪的目光看过去,是我的小腿——顺着米色的A字裙,一行淡淡的红色蜿蜒淌下! ☆、第九十章 他是我的东西,逃不掉!   我暂时还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发觉四肢冰凉的,等到周北棋惊慌失色地把我抱上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对哦,我怀孕了。   刚才乱七八糟的状况中。貌似被韩千洛给推了一下……   我闭上眼睛,开始觉得泪腺汹涌。   “姚夕!”周北棋一边开足马力往医院奔,一边心急如焚地看着我:“姚夕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保住……它。”我哑了哑声音。泪水与话语同时涌出。也许直到这一刻,我才真实地确认了自己的内心——我是想要留住它的。   不为林萍的恩情,也不在乎沈钦君是否回心转意,更没有考虑过未来漫漫人生路,我会有多辛苦——   从它意外来到我的身体里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爱它的准备。   “北棋……一定要保住它……”我伸手,轻轻拉住周北棋的衣角。却连两个手指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我认真地感受着身体里一丝一毫的变化,我紧张地屏住呼吸,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它不要流逝出去!   “姚夕,一定会保住的。”我感觉到周北棋的声音哽住了:“你放心,我……我会跟你一样爱他,我愿意给他做父亲!”   我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渐渐消失的意识终于把周北棋最后的这一句话定格住。   我觉得自己越走越远,带着孩子……越走越远……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像十四岁那年的栀子花,又像十八岁那年的皂荚树。   可是我,宁愿不是他……   “姚夕!”沈钦君握着我的手,从我床畔凛然抬起头。   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胡茬也泛起了青色。一身商务西装里还带着机舱里特有的风尘仆仆。   “你回来了……”我开口,全是苦涩的药味。   “姚夕你感觉怎么样了?我去叫医生!”他撑起疲惫的肩身,正要去按床前的传唤铃。我伸手拉住他的领带,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了那么大的力气。   “还……在不在?”   我曾告诉我自己,从我决定跟沈钦君离婚的那一刻起。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如此乞怜而脆弱的目光与他对视。   可是……我分明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还在……”他轻轻坐回我身边,执起我的手,放在胡茬林立的唇边。   我的视线一下子重叠到某一年青涩的槐树下,他就是这样伸手持起姚瑶的长发来亲吻的!   顿时恶心不已,我倏然抽回了手。   “姚夕……让你受苦了。”沈钦君低声说。   “还在就好。”我恢复了平静与坚强,默默叹出一口气。伸手落回在自己的小腹上,刚想轻松的闭上眼睛——   “你骗我是不是!”我突然惊叫:“你不想离婚,骗我孩子还在?”   好残忍,好无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再也不愿相信他了呢。   “姚夕我没骗你,你看看报告书……”我能感觉到沈钦君眼里那一丝无可奈何的憾然。他一定想象不出,曾经那个唯他唯一的小丫头,无条件信任他的傻姑娘,终于有一天会怀疑他的话,会防备他的动机。   可是沈钦君,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能怪我么?   这时医生过来了,他说孩子暂时还留着。只不过状况也不容乐观,还要住院观察一周。   我默然地松了一口气,慢慢平躺下来。   看来,这个小东西大概也是舍不得我。   “姚夕,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真不习惯沈钦君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啊。我皱了皱眉,把脸转开。   “不劳沈总费心了,不过……我可能要请几天病假了。”我承认我只能嘴上逞逞功夫,这个时候,就算挥他一个耳光我都担心把自己的孩子给挥霍掉了。   “姚夕……别这样。”沈钦君试着伸手去拉我,却被我本能地移开:“其实,就算是没了……我们年纪也不算大,还可以——”   “沈钦君你失忆了么?”一听这话,我明显不淡定了:“我们离婚了。没有以后,没有将来。姚瑶要是生不出来,你代孕也好试管也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姚夕,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冷笑:“以为妈救了我一命,我姚夕这辈子就得感恩戴德给你们沈家生出个足球队来四世同堂么?”   “夕夕……”听到门外有人叫我,声音虚虚弱弱的。我一抬头,心里难受的很。   不管我跟沈钦君说了多少狠话,给林萍这样子听到实在是我始料不及的。   林萍自己身上还有伤,惨白着脸色在护士的扶持下来看我。眼下的状况,真是尴尬的难以形容。   “妈……”我喊了她一声,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躺下躺下,唉,你现在不能乱动。”林萍跄踉几步扑倒我床前,沈钦君赶紧过去帮他妈妈扶椅子。   我盯了他一眼:“妈还受着伤,你告诉她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大碍。”   今天已经是周一了,我大概昏睡了快两天。距离林萍受伤也不过就四五日的光景,让她拖着这样的身子为我操心,我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钦君,你刚回来,公司不是还有事么?”林萍看了儿子一眼,这句话也正中我下怀——   因为我自己,也的的确确很想跟林萍单独聊一聊。   “妈,我想问你件事。”我幽幽转了下眼睛,可能是过于认真的口吻把老人家给吓到了。   “夕夕,你说。”   “我记得我要跟钦君结婚前的一个月,你带我去医院婚检——”我说:“所以我想问问,你以前,也带我姐去过吧?”   姚瑶‘死’的时候二十六岁,沈钦君三十岁。对于从小就结亲的两家人来说——好像这个恋爱长跑稍微久了一些。   我记得他们两人本来是打算在姚瑶毕业的时候就结婚的,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拖了拖。再赶上我爸姚忠祥患癌症,一连串的事就给压了下来。   但我发觉我在提到‘姚瑶’的时候,林萍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不过她本来就有伤,所以惨白的不是很明显。   “夕夕,你一定觉得妈很势利是不是?”林萍红了下眼圈,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检讨一下自己的口吻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了,于是赶紧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妈,我没别的意思。”   “夕夕,妈也跟你说句掏心肺的话。”林萍擦了下眼睛:“我就钦君这么一个儿子,谁家的婆婆不想要孙子呢?   我一个医生,这种事见多了,难免有点职业病。带着准媳妇去医院检查一下,也是为了早做准备,真要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早治疗是不是?   妈知道这么做可能惹你们讨厌了……”   我轻叹一声:“这都不重要,您做母亲的有自己的立场,也可以理解。但我只想问问,既然您也带我姐去过……是不是说明,你知道她天生不能生育的事?”   恍如晴天一个大霹雳,我看到林萍的肩膀抖了一下,脸上的惨白蜕成了死灰色。   “夕夕,我……是,我的确知道。所以我承认自己也试着劝过姚瑶,能不能……离开钦君。”   “但你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没有告诉沈钦君。对么?”我不想这么咄咄逼人。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要掌握主动的话语权,才有可能逼出一些不知道究竟跟我有没有关系的真相。   “夕夕,钦君的个性你不是不了解。他那么重情义,就算知道了姚瑶不能生育,也只会更同情更怜惜她,断然不会抛弃她的。”林萍的泪水划过脸庞,声音嘶哑而哽咽:“我做母亲的,能有什么办法?就想着给姚瑶一些补偿,让她愿意自己离开钦君……”   “那我姐,她同意了么?”我攥着被单的手渐渐收紧,呼吸也随着紧张了起来:“她也爱了沈钦君那么多年,我想……以她的个性,没那么容易就放弃吧?”   然后林萍突然提高了声音:“夕夕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我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了不让他们两个在一起,而把姚瑶给杀了?你——”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门外有三声敲门响!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一点不含糊地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沈总母亲的身体也不好,你们VIP病房的特护就这个素质么?”姚瑶呵斥了一声,门外那个怯生生的小护士赶紧过来把林萍扶走了。其实我还想再多问几句话——   比如说,她有带姚瑶去检查过身体,肯定也有验过血吧?她可不可能也知道姚瑶不是我爸亲生女儿的事儿?   此时的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姚瑶两人,我下意识地往床内多了下,一手压在手机上,另一手搭在呼救铃上。   “夕夕,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害你。”姚瑶的声音又温又甜,把仿佛调了砒霜的花蜜一样的笑靥捧在我面前。   “废话就别说了,”我冷着眼睛看她:“你的事,我已经查到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爸,他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更何况——‘姚瑶’已经死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去挖死无对证的事。   爸将你的那部分钱留给蒋姨,将来也就是你的。你有了钱也有了沈钦君,没必要再来跟我为难。   还是那句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也不想跟你为难,”姚瑶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开始削皮,凛冽的刀光里能映出我略带惊恐的眼神。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她嘴角挑着笑容,在那已经‘脱光衣服’的苹果上狠狠割了一刀,然后用刀剑挑着一小块,递到我面前。   我惊恐一瞬,赶紧别过脸:“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爸的财产我们一人一半,你的我不动。我的……我将来要养孩子,你也不要再打主意。还不够清楚么!”   “可你拿了沈钦君的心……”姚瑶的眼睛里陡然生出一丝残忍:“你有没有发现,他好像不怎么想跟你离婚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压抑多年的那些自尊和委屈就像开了闸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那又怎样?”盯着姚瑶的眼睛,我笑了笑:“就算有天他爱上我,也不稀奇吧?   比起你姚瑶的那种心肠,我觉得我更值得男人爱!   别忘了,当初是你吃饱了撑的玩装死。为了爸的财产也好,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罢。是你先戏弄了沈钦君,先抛弃了他。   我跟沈钦君离婚是我的事,至于他以后愿不愿意娶你……那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姚瑶的眉头皱了一下,伸手敲掉了刀尖上的苹果。我知道她只是想震慑我一下,怎么可能敢在医院这种地方真对我下手呢?   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难不成还想再尝尝杀人的滋味啊?   “姚夕你别得意,沈钦君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不管我是不是姚瑶,是不是我爸的女儿,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有没有钱。   他早晚……都是任我摆布的男人!   看得开点,姚夕。我劝你最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交给我们抚养。这样我有了丈夫,林萍也有了孙子,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其乐融融,既往不咎了。   至于你,等姚忠祥那个戴绿帽子的老乌龟死了,你可以带着属于你的钱随便找个人接盘就是了,我也不需要你再出现在我眼前。   咱们还是那句老话,别挡我的路,我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姚瑶你别做梦了!”我狠狠道:“你真以为沈钦君是傻子么?他会任你摆布?   我告诉你,你那些肮脏的念头,不敢见天日的过去,他早晚都会知道!等到他看清你的真面目,最厌恶你的人一定是他!”尽司有圾。   “知道又怎样?”姚瑶站起身来,笑得又得意又轻狂:“就算知道了,他也逃不了了。”   只看到姚瑶一甩手腕,将水果刀硬生生插在我面前的床头柜上。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下肩膀——那一刻的我,并非想要对她示弱。只不过,我从姚瑶眼中看出一丝破瓦不怕摔的决然,与其说无赖,不如说残酷。   等到姚瑶走了以后,我摒着急促的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平放下心跳的节奏。结果一个电话打过来,吓得我又是精神一震。 ☆、第九十一章 韩千洛,你太无耻了吧! (为钻石满200加更)   “姚夕,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我:“……”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韩千洛你个死狐狸还敢来给我打电话?你那一下子差点推掉我孩子!这会儿居然还若无其事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我哼了一声:“韩千洛,你就不觉得你该跟我说点什么么?”   “哦,你说那件事啊。”电话那端的韩千洛就跟失忆了似的。气得我真想一口老血透过电话喷死他。   “我听周北棋说了。不过后来沈钦君回来了,为了避免麻烦,我就暂时没去看你。”   “韩千洛你才是孬种……”我狠狠地掐着手机:“万一我真出事了呢!”   “出事了再说出事的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欠抽:“而且,我在教训我妹妹的时候是你自己冲上来捣乱。   你一个孕妇。都没点自我保护意识么?”   我:“……”   这时的我突然很想关了电话,再去问问律师俞成瑾——这种情况下如果造成了意外,他韩千洛到底要不要负法律责任啊!!!   懒得跟他多废话,我直接问:“你找我什么事?”   “就是通知你一下。下个月一号董事会,会投票任命分公司的设计部负责总监。   代总监既然没有这个意向,看你这幅样子应该也——”   “等等!”我一个激灵立起身子:“这还有半个月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放弃了?”   这孩子,能保住也就是这一个星期的事。保不住的话差不多几天也就掉了。生活总要继续,梦想不能搁浅!   “我这就叫汤缘给我准备自荐资料。韩千洛,看在你差点弄掉我孩子的份上,这一次你必须帮我!”我吼着他,吼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还以为他被我骂的自知理亏不做声呢,结果就听到电话那端嘟嘟嘟的——   妈蛋,竟然挂了!   ——————   接下来的几天。我本以为自己会在忐忑中度过的。   大夫劝我说不要太紧张,放松心情反而会没事。   沈钦君每天都会来。毕竟她妈在楼上,我在楼下——这时候他要是还有心情跟姚瑶滚床单,那我颁他一个诺贝尔狼心狗肺奖!   只不过,他每次过来看我,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假装睡觉。   偶尔这天跟他说上半句话的时候,我问的便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签字啊?”   以前我还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绝,用旁人的角度来看,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本来应该稍微犹豫一些的,怎么反而越发坚决了。   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如果我孑然一身。说不定还想跟姚瑶硬碰硬,趁着沈钦君对我有点感觉,可以争一争男人,气一气姚瑶。   但是现在,我有孩子,就真的不想跟疯狗抢骨头了。   后来沈钦君说:“爷爷很快就要八十大寿了,好歹……让老人家高兴高兴,行么?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跟我过了,也把这个门面装过去。不差这几天时候了。”   我算了算时间,沈钦君的爷爷沈良修是在下个月三号生辰。   话说这个八月份还真是够忙的了——又要开董事会,又要惦记着老爷子生日,而且我妈也要出来了。   哦哦,对了,貌似程风雨还邀请我和汤缘去他的生日PARTY。恩,姑且当他只是说说罢了。   我叹了口气,用稍微带点鄙夷的眼神看看沈钦君:“你以前不是这么拖泥带水的性格。既然要离,莫不如爽快一点。”   “那你呢,你以前……也没那么绝吧。”我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里有一丝无奈。   无奈你大爷的!我姚夕从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不过对你包容了十年而已!   我转过脸去,不怎么想理他。突然又觉得有件事该问问:“妈怎么样了?这几天——”   自从那天跟林萍讲了些敏感的事后,她再也没下来看过我。   我被要求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好上楼去找她。但心里总觉得惦念着是个事——不管怎么说,她是长辈,又救过我。我有点过意不去。   “妈,不太好。”沈钦君低吟了一声:“哦,不是身体,而是情绪非常不佳。   大夫说,可能是外伤引起的一点轻微忧郁症……”   外伤还能引起忧郁症?我心里讪讪的:只怕林萍是心里有郁结吧。   “李婶在照顾她?”   “恩,有时,姚瑶也会去帮忙……”   提到姚瑶,我本能地收紧了心脏。那天不愉快的谈话余音绕梁,还好这几天她没来招惹我。   “沈钦君,你……也去查了一些事是吧?”我想起留在程风雨的那张银行卡,抬起眼睛看着他。   他沉默了几秒钟,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口风一转:“姚夕,别想那么多。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我冷笑一声:“你们‘夫妻’的账你们自己算去吧。我累了,你走吧。”   沈钦君俯身帮我盖了盖被子,点了下头:“那你休息吧。哦对了,我听汤缘说,你打算自荐分公司的设计部高管负责人?”   “不行么?”我蒙着被子哼了一声:“首先,我姚夕是名扬股东姚忠祥的女儿,将来是要持股的。   其次,我的肚子跟你没关系。你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想我规规矩矩地放弃事业给你生孩子?做梦!”   “姚夕,我没有要反对你做什么……”沈钦君被我噎得翻不了身,他盯着我似乎想再说几句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沉默着走了。   我觉得很解气,这段时间以来跟他易位呼唤的对话模式真的把这些年的委屈都一吐为快了。   可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如果孩子顺利出世了,那这辈子?我真的能逃得开么?   在我纠结利害的剖析中,我发现我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抛出这些外在因素,就只考虑单纯的情感。我是不是,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开始不再爱他了。   想多了闹心,闭眼,睡觉。   我的身体还算不错,这次的意外也是有惊无险。尽司他才。   临出院的前一天,汤缘和代维来看我。   这段时间他们在公司都很忙,一般也只是抽空打个电话。倒是周北棋和韩千蕊,有事没事就溜达过来了。   不过罪魁祸首韩千洛却是一次也没出现,这让我极其郁闷和不爽!   我心里吐槽他,但却不愿意承认——快半个月没见到韩千洛的我,其实是有点想念他的。   “代维,你没事了吧?”我看代维的状态还不错,只不过那一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似乎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没事了,我已经回去上班了。第一批广告商敲定后,就看上市后的销量了。”代维解释了一下:“几大渠道商都没问题,宣传也配合的很给力。”   听了这话,我稍微放轻松了一点:“马上要开决议会了……代维你就真的不考虑了?   你就忍心让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接受肖正扬的荼毒?”   代维的神情微微有变,苦笑了一声摇摇头:“算了,我不适合做的事,我自己……清楚。”   想想也是,代维在这一行里做了也快十年了,除了三年前在名扬这里稳定下来之外,之前有一段时间几乎两三个月就换一家公司。这样斑斑‘劣迹’在董事会的眼中,可是很差评的。   “那我亲自来。”我抱着床头的笔记本电脑,这几天养胎在床,我也没闲着。抽空写了一份很高大上的个人资料,想等到明天送上去。   “夕夕,我劝你……也别去争这个没用的。”代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挖苦地看了他一眼:“你丫是不是收沈钦君的钱了?”   “我是为你好。”代维叹了口气:“上次他肖正扬能去伤害周北棋。这一回,你就不怕他对你下手?”   “呵,他试试看。”我冷笑一声:“他一个替人打工的,还真敢碰他们董事长的孩子?”   代维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然后他手机响了,便对我挥了挥手,径自出去接电话。   我把汤缘叫过来:“喂,我还想问你呢。上回咱俩去程风雨那的时候,他好像跟你说,五天内给你个答复。   怎么样,雷海诺那有猫腻没有?你俩能离了不?”   “呵,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汤缘嗔我一句:“我看这沈钦君的样子,怎么好像不打算跟你离婚啊?”   “离不离又不是他说了算。”我哼了一句:“别转移话题,问你呢。”   汤缘伸了个懒腰,也不客气地从我桌上拿了个苹果就咬:“程风雨倒是联系我了,不过查到的事跟我关系也不大。   那些有名目的股票债券,还有两处不动产我都是知道的。唯有一艘小游艇是他去年偷偷置办的,差不多也就值个两百万,我懒得跟他去分了。   但是蹊跷的是,“汤缘顿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他们还发现了雷海诺有一个账户——   大约在几个月前,进账有两千五百万。”   “什么?”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   “他有这么大一笔钱?你不知道?”   “雷海诺的月薪差不多二十万,他虽然会理财但挥霍起来也不轻。短短几年,他绝对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笔流动资产的。”   “那说不定,不是好路子来的?”我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上次在事务所的时候,那个叫阿远的金融师貌似提到过,说雷海诺也做一些打擦边球的勾当。你说这笔钱会不会是客户的,拜托他这里想办法洗洗干净呢?”   “程风雨也是这个意思,”汤缘点点头:“他说先观察一下,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当初房子车子都是我爸给买的,现在想想也想得开。只要能离开那个畜生开始新生活,他那些不干不净的钱我用着还烧手呢。   所以呀,我上个礼拜就把手续办了,现在的姐可是名副其实的光荣单身女青年——”   “那真是恭喜你啊。”我笑着捶了她一拳:“先为广大优质单身汉默哀一下,你汤女王出手,就是弯的都能被你掰直了。”   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代维就告诉我说由于最近太忙,特意跟人事部申请招来了两个艺术院校的实习生来帮忙。   我现在都魔障了,一见到有新员工来就潜意识地以为是韩千洛的人。最后大量了一下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看他们口齿生硬,气场薄弱,估计应该是没有什么猫腻儿了吧。   “那个,小B,你抽空把这两份人事档案给一楼送过去吧。”代维吩咐一个男生道。   “哦,我去吧。”我接过袋子说:“正好过去看看阿蕊。”   我站起身,把自己打印好的那一份自荐书装好。后天就是董事决议会了,不管我会招来多少不一样的眼光——但既然不甘心受制,就还是希望能再争取一下。   我抱着几份资料出办公室,刚出门就撞上了韩千洛。   “这次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他的表情依然欠抽,要不是看在我够不着的份上,真想抡起手里的资料袋打他! ☆、第九十二章 我是孕妇,你离我远点!   “知道我是孕妇就离我远点,”我没好气地说:“当心我找你碰瓷。”   韩千洛上下打量着我,最后把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袋上:“怎么?还是不死心?”   “废话,”我哼了一声:“刚刚经过设计一部。一看到肖正扬那副得意的嘴脸我就恶心。”   “看不出你还挺有当官的瘾呢?”韩千洛揶揄我一句:“怀着孩子还不老老实实在家保胎?”   “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瞪他一眼:“就肖正扬那个小人,真要是得势了难保不会给我们设计二部的人小鞋穿。   本来品牌独立出分公司,对大家来讲意味着最好的机会。再加上这次比赛获胜,董事会已经同意了将会配给大家原始股作福利。我知道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所以就更不能看着他们忍气吞声地被肖正扬为所欲为欺负了。”   “这是公司。”韩千洛冷笑着看我一眼:“又不是集中莹,肖正扬再下作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行事。   毕竟上面还有总经理,还有母公司在这controlling。”   “我不管,”我扭头就走:“韩千洛,你也明白现在的状况。沈钦君那我是不指望了,所以你说什么都得帮我!”   “笑话,我又不欠你的。”   这个死男人!   我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反驳。最后不要脸地吐了一句:“你那房子我还住着呢!算我给你看家,你得给我报酬。”   “哦,好乖。”韩千洛从我身边错过去,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一把,就跟摸狗的背毛一样!   我真是自己犯贱啊,惹他干嘛!   下楼往档案室去,还没到地方呢。就在走廊隔断的阳台那看到韩千蕊一个人喝酸奶呢。   “阿蕊,”我喊她:“正要去找你呢。”   “姚夕姐!”小丫头三蹦两跳地过来:“你出院了呀!没事了吧?”   “还好。”我点点头。   “唉,”韩千蕊眨眨眼睛:“我叫我哥跟你去道歉,他就是不肯。还说什么,如果去道歉怕你误会以为他是故意要推掉你的孩子呢。”   一听这话,我当场凌乱了——这什么鬼逻辑啊!   “唉,你是不了解我大哥。”韩千蕊跟着我勾肩搭背地往档案室走:“你住院后,他其实挺愧疚的。我觉得他对你是真的上心了,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有没有别人的孩子。”   我听得背脊里一阵阵冒冷气:“小孩子家瞎说什么啊!两个人要想过日子,考虑的东西多了。光上不上心。有没有好感就能滚一块去的?再说我一个待离婚的孕妇——”   “你就是没点自信。”韩千蕊撇撇嘴:“我告诉你,我哥也就是人前看起来光鲜,看起来优质。扒光西服丫就是一神经病,我觉得他配不上你才对。”   “你有自信行了吧!”我没好气地凶她一句:“再跟我提这个话我生气了哦!”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拿档案给——”说着,韩千蕊抽过我手里的两份人事档案,刚要进门,就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一时间,空气都要凝固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本能地把韩千蕊拉到身后,充满警惕地看着姚瑶!   “何秘书?”韩千蕊看看她,又看看里面那没有被锁好的人事档案室。   登时一个箭步冲过去,冲着她不客气道:“何秘书你不知道档案室是闲人免进的么?”   这会儿王阿姨也不知跑哪去开小差了,但我宁愿相信是姚瑶设计把她调开的。   “我只是过来送一下秘书处的会议记录。”姚瑶微微一笑,扬了下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要送到行政档案科!”韩千蕊没好气地盯了她一眼。   姚瑶脸色不变,淡然自若地编瞎话:“哦,不好意思,我新来没多久,不懂规矩。”   “我比你来的还晚呢。”韩千蕊的口吻很不友善,毕竟档案室是她的地盘。现在莫名其妙跑进来个人,她发挥一下权力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不过,我很担心她与姚瑶再有正面冲突,于是赶紧劝她:“算了,何秘书也不是故意的。”   “谢谢姚副总监肯相信我。”姚瑶微微挑起一丝笑意,经过我们两人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很吓人。   “竟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韩千蕊把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放,气鼓鼓地说:“这人什么来路啊?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有目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韩千蕊去解释‘何韵到底是什么来路’。私以为,她再怎么折腾也是我这边的事儿,与韩千蕊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小丫头还不到二十岁,又是韩千洛重要的家人,我真的不想让她跟着我卷进麻烦。   于是我只能摇摇头:“你只要离她远点就是了。”   韩千蕊眨了眨眼睛,也不说什么。径自钻进档案室,四下寻看,估计是想瞧瞧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动过。   我也跟了上去,站在身后看她像个小搜爆犬似的,东瞅瞅西闻闻。尽司妖号。   最后居然停在了财务档案柜那附近。   她伸手抽出一本文档,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因为这个档案本我是见过的——那天代维进来找东西的时候,我似乎有心找了找那个叫张曼迪的会计。   我看到韩千蕊飞快地翻着这本东西,小眉毛皱的挺紧的。   “有什么问题么?”我赶紧问。   “刚才我发现这一本放在里面,比其他的要高几厘米。不过……”韩千蕊翻着翻着,突然停下了手。   我骤然看到那之间——一片参差不齐的缺页!   “被撕掉了一页?”韩千蕊蹬蹬蹬跑回办公桌,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复印件。   “果然就少这一张。”   我定睛一看,登时呼吸一窒——这份复印件,不就是张曼迪的档案资料么?!   “阿蕊,你复印张曼迪的档案干什么?”我惊奇地看着她。   “我也不知道,风雨哥要的。”韩千蕊这一脸的天真无邪,真是看得我很缺氧。   “敢情你在这里帮他做事?你哥同意么!”问完之后我又觉得是废话,韩千洛当然是不同意的——可惜他管得了这个小丫头么?   “我不管,反正风雨哥叫我做什么我就做。”韩千蕊看着这份档案,深吸一口气:“还好我先一步复印好了,否则就这么被那个女人拿走了——”   说着,她把东西往包装袋里一揣,就要出门!   我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去呀!”   “当然是找那个何秘书,她偷了公司里的资料。”   我真是气得差点缺氧:“有点脑子没啊?你就这么去找她,她会承认?”   我把韩千蕊拉回来:“你想想,程风雨让你找的东西,转眼就被人拿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只要交给程风雨他们去办不就行了?你跑去找何韵,不是等于告诉人家,她有把柄在你手里么——   姐跟你说了离她远一点,听话,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装糊涂,知道不?”   “可是,”韩千蕊对我的话还是很持保留态度的:“这里毕竟是我的职权范围。公司的档案少了,我要负责任的。”   我真是哭笑不得啊:“死丫头,天塌下来有高管顶着。要负责任也是那个王阿姨来负,你跟着瞎掺合什么啊?”   韩千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我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就算了?”   “恩,你把这份复印件交给程风雨就是了,别的都不要管。话说程风雨会过来跟你碰头?”我问。   只看到韩千蕊的脸上露出一丝幽怨:“他要真肯来就好了……   唉,一直说很忙很忙的,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男人说很忙的时候,多半就是对你不感兴趣吧。我心里酸酸楚楚的,但又不忍心这样对她说。   一个女孩子,完全不管不问地无条件相信一个男人的话——也不过就是十几岁的那个光景吧。   我心里有点难受,拍拍她小小的肩膀:“别闹心了,程风雨不是要开生日party么?好像是下个周日吧?”   “对哦!”只见韩千蕊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回到办公电脑前:“要死了要死了!都多少天了,这个货怎么还是没到!”   “什么东西啊?你给他的礼物?”我好奇地凑过去。   韩千蕊幽幽地叹了口气:“恩,我托人从国外带的一款药膏。风雨哥以前当警察的,受过枪伤……一到冬天就疼。   我听说那个药就连A国大兵都在用呢——”   我木然地看着那红着脸的小姑娘,恍然想起了十六岁的自己在野营的时候。守在沈钦君的帐篷外帮他驱赶蚊子的倒霉样子……   已经在这里逗留一早上了,我得去监事会把这个自荐表交上去。   “那我先走了哦,记得姐跟你说的话,今天的事别再跟外人提。”我跟韩千蕊告别,准备往外走。   “哦,等我下,我也出去。”韩千蕊这回留了个心眼,出门前把档案室给锁上了。然后我看到她拿着刚才装张曼迪档案复印件的小包一块出来。   “你要把这个带到哪儿去?”   “这里的扫描仪坏了,我直接交给前台的小绿姐。”韩千蕊嘿嘿一笑:“嘘,别跟人家说哈。小绿姐也是风雨哥的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   我就觉得那个莫绿菲的声音很熟悉。如果她也是事务所的人,那我第一次询价的电话……莫不是她接的?   我想不通韩千洛究竟要干什么……   从前台到保安到档案,几乎三步一岗地把整个名扬都定位了眼线。   到底是阴谋计,还是保护网,我越来越看不懂。   但是,我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他发着高烧喷着酒气说出的那一句话——   姚夕,我不会伤害你。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还会相信男人的话的年纪,但是......我就是信了他。   临下班之前,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在走廊里遇上了沈钦君。   “我送你吧。”   “不用了,缘缘会送我的。”要拒绝就拒绝得彻底一点,我面无表情地说:“爷爷的生日我记得,周末我会去买礼物给他。   你放心,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面子。”   沈钦君沉默了一会,直接把话题给转了:“我听说,你今天去监事会交了自荐信。”   “怎样?”我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看好我,只不过,整个名扬又不一定只有你沈总一人说了算。”   “姚夕,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会帮你的。”   “你会这么好心?”我当笑话听听了,转身甩给他一个背影。   ——————   门口的便利店里,我买了点速食。毕竟我刚出院就去了公司,想想这个‘家’里必然是冷锅冷灶的。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围着围裙的韩千洛正在往餐桌上菜。   “看什么?”他说:“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没想吓掉你的孩子。”   “惊喜个毛线……”我冷冷地说:“那么大一台布加迪威龙停门口你当我看不见啊!”   “废什么话,洗手吃饭!” ☆、第九十三章 惊天大逆转!   我卸下包,洗了手。   爬饭桌之前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   只看到客厅里所有的桌子椅子茶几电视柜,凡是有尖角的地方都被包上了海绵。厨房和洗手间都上了防滑垫,就连楼梯上也铺就了粗糙但不失美观的地毯。   他……这是专门为我弄的?布圣阵巴。   来到厨房。我打开冰箱,琳琅满目的粮食储备几乎亮瞎我的眼。新鲜的水果,宵夜的糕点,无激素的饮料。居然还有孕妇奶粉!   “别一副以身相许的表情。”韩千洛过来,砰得一声关上冰箱门,把我拖到餐桌前。   我并非矫情地想要感动到热泪盈眶,实在是一不小心就想到了那个完全不属于我的婚房。   那里的一切,都是沈钦君亲手为姚瑶置办的……而眼下的房子里,一点一滴都是专门为了我而准备。这天壤之别的落差,的确让我心生涟漪。   “我可以当这些……是你想要对我道歉的补偿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韩千洛把用刀叉熟练地把面前的牛排切个七零八落。然后淋上黑胡椒蘑菇酱推到我面前:“我只是吩咐了安森一句,细节都是他做的。   你要是想要暖男,我可以负责牵线搭桥。说起来——安森的条件也不错。”   抿了一口红酒,韩千洛的表情倒映在觥筹里一如既往地欠抽。   我笑着挑了一块牛肉:“韩千洛,你怎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你对我很好呢?”   他切好了牛排,又去搅拌玻璃碗里的蔬菜色拉。然后盛了一小碟递给我:“因为你还是沈太太,我可不想再被沈钦君打脸。”   “你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吧?”我眯着眼笑。差点被胡椒给呛到。   “我只是不喜欢碰麻烦的女人。”韩千洛端着酒杯,碰了碰我面前的苏打水:“男人征服女人只是一种地位的象征,可是麻烦的女人会动摇男人的地位。”   我懒得理他这些听也听不懂的废话,自顾自大快朵颐着。   说起来,这顿饭比他第一次在餐厅里为我做的味道要好很多——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同。   有人说,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让你食不知味寝不安生,那他一定就不是那个对的人。原来离开了沈钦君以后,我连吃饭都能变香……   吃完了饭以后,韩千洛去洗碗。我则百无聊赖地在他身前身后转悠。三分钟以后。他被惹火了:“姚夕你有病是不是?属猫的么!等下踩了你尾巴——”   我表示很委屈:“我只是想帮你,你为我做饭,我理应帮你洗碗……”   “这些餐具是我叫人从意大利带来的,你笨手笨脚,还是算了吧。”他瞄了我一眼。   我非常不服气:“喂,什么叫我笨手笨脚?我做的衣服品质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好,给!”   韩贱人你是真不客气啊!二话不说就把一摞餐叠往我手里塞,可怜我的思路还停留在怎么吹嘘自己是顶级设计师的自我良好感觉上。   手一滑——噼里啪啦!   “对不起,你的意大利进口餐具……好像寿命没有古罗马长哦……”我弱弱地说着,想要弯下身去收拾。结果被他抢下了残片,然后一把将我拎起来,轻轻地,丢在沙发上。   韩千洛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我,我算是坐实了‘笨手笨脚’的光荣称号。   什么嘛!明明也没有比我强到哪去!等我看他收拾好残局回来的时候,左手的食指上还带着斑斑血痕。   “这都能挂彩?”我表示很鄙夷。   “我又不常做这种事。”韩千洛对我那毫无同情心的幸灾乐祸表示更鄙夷:“你摔的盘子,棱角都比别人家的锋利。”   我觉得再这么看热闹也实在是挺不厚道的,于是悻悻起身去给他拿药箱。   他的手真的很漂亮,指尖修长,关节饱满,指甲没有经过刻意的修剪,却很鲜亮。   我有点后悔当初在校庆会上没有仔细看过——这样的十指跳跃在黑白键上,一定比音符还要灵动。   发了挺长时间的呆,直到他的血滴在我手上,我才意识到自己扒开了人家的伤口半天不记得上药包扎!   “对不起对不起!”抬头见到韩千洛正用怨念的眼神看着我,我为自己的失态抱歉。   “你看起来挺强悍的,其实本质也就像个小女生一样迷糊。”他幽幽叹了口气,见我半天拧不开碘酒瓶子,径自夺过去打开。   “别乱说,”我的脸微微有点发烧:“我是要当妈的人了。你讲这种话,这小家伙从现在起就已经开始看不起我了。以后怎么教育?”   “孩子三个月才有听觉。”韩千洛剜了我一眼,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的动作:“行了我自己来吧。还顶级设计师呢,弄个纱布跟缠许愿绳似的!”   “韩千洛你不毒舌能死啊!”我甩开他,起身去洗手。   韩千洛帮我把药箱收拾好,也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哦,开车小心点。”   “没事,除了集卡车,谁撞得过我?”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他真的已经走了——真是,搞得跟来报恩的田螺姑娘似的。做一顿饭就现原形跑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仿佛能闻到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韩千洛的味道。   这个奇怪的男人——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恨自己开始像个没有主心骨的小女生一样,开始不安起来。   曾有人说,男人的暧昧等于不爱——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是不会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地吊着。   更何况,我只是个婚都没离干净的孕妇……   韩千洛,他只是寂寞?好奇?无聊?反正……他不可能爱我。   想到这,我稍微释怀了一点。洗了澡看会电视就打算睡了。   睡前照常接到沈钦君的短信,我有点无奈——这每晚一条晚安信不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才做的事么?   那些年,我不是你爱过的女孩。到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也就不稀罕了。   连删都懒得删,我很快就睡着了。   两天后的董事决议会如期举行。虽然是高层管理决策会议,但事关我们两个设计部,所以这三十位员工无论职位高低都有了旁听权。   我特意换了十分端庄的职业装,把自己打扮得精神焕发。   汤缘笑我说,又不是去走秀。难道还要在各位董事股东的面前秀一下事业线啊。   我笑说:“我秀一下大肚皮行不行?”   等进了会场以后,我先是收获了不小的惊喜:“爸?!”   我没想到我爸姚忠祥会来。   不久以前他被确诊癌细胞扩散,病症又恶化了。我去看过他一次,比T-show那时又瘦了一圈。   他曾告诉我说,等我妈出来,想要陪我一起去接她。可是看他现在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的样子,我都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再等几天。   所以我压根没想到,他会在今天来公司!   我看了一眼站在沈钦君身边的‘何韵’,很想捕捉一下她的微表情。   但见她始终看也没有多看姚忠祥一眼……这个冷血无情的贱女人,好歹姚忠祥也是养育了她二十几年啊!   “夕夕,爸知道你这孩子要强,所以爸看好你。”   “爸,身体不好就不要来了。”我鼻子一酸,点了点头:“我……没想告诉你的。”   “唉,我有眼线的嘛。”听到爸爸用开玩笑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本来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可以得到董事会的信任,但我爸爸的突然出马,仿佛一下子逆转了局势。   跟着我爸多年的那些老战友一应俱全地站在我爸的战线上,虽然还是有很多人持着‘理性’的态度首选肖正扬,但我的的确确没想到——我与他之间的竞争竟然会是如此的不相伯仲!   二十三票对二十四票。   ——我仅以一票之差落后肖正扬!   对于这样惊险局面的产生,的确是在座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我们各自进行了最后一轮自荐阐述,我觉得我不用把话说的太漂亮——因为最后,还没有投票的两个人,一个是沈钦君,一个是韩千洛。   但我没想到肖正扬会用攻击我的方式完成他的竞选——   你丫真以为这是A国总统竞选啊!   不择手段到这么无耻的地步,有时还真是挺符合名扬集团扩张霸道的市场风格!   肖正扬只提出了一个论点:我怀孕了,所以无论在精力还是体力上,都不适合带动一个新兴品牌的管理。   你大爷的,我又不是绿了你才怀孕的!我拳头攥得死死的,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脸上必须要保持出淡然镇定的神态。   国外竞选总统连扔皮鞋这种事都会发生,如果我这点场面都承不住,还有什么脸跑到这儿对着一众董事会承诺。   我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胜率。   韩千洛一定会帮我的,那么沈钦君呢?   我与肖正扬只有一票之差,只要这两个男人都站在我的战队,我就能赢!   可是我真的无法相信沈钦君。我怀着他的孩子是不争的事实,而那个卑鄙无耻的肖正扬刚刚又用我的这个弱势来做文章——   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屏住了呼吸。   “我认为,还是应该给姚副总监这个机会。”   什么?!沈钦君居然——真的会站在我这里?   我目瞪口呆,却说不出心里是喜悦还是诧异。当稳操胜券的这一刻来临,我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   “虽然从资历和经验上来看,姚副总监的确还需要多加历练,但是名扬的政企文化下,从来不会夺去任何一个有能力人才的机会。”沈钦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有心跳的感觉。而事实上,并没有。   我只是木然地冲他微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很职业的微鞠躬礼节。   公对公的场合里,我已经完全忘了——他还是我的丈夫。   “当然,姚副总监毕竟怀有身孕,又是新人。我还是希望代总监能够全力辅佐与支持。”沈钦君继续说道:“任何问题,会由母公司行政管理层分责,自我一下,统一承担。”   代维貌似有点走神,好半天才站起来:“沈总请放心,我会尽心尽力。”   一时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韩千洛身上。只待他最后,一锤落下我完美的收官——就如在T-show大赛时,他给予我的,最大惊喜!   “这样,只剩我了?”韩千洛悠然地放下这半天都在支撑下颌的手,那慵懒的样子实在与今天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然后我就听到他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觉得,还是肖总监更适合一些。”   我:“!!!” ☆、第九十四章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为靠谱妹子和恕沚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一时间死寂一样的沉默笼罩在我们整个设计二部上空。   我看着大家的眼神,他们似乎想要围上来跟我说些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佯装着微笑。摒着微微有点泛红的眼圈说:“没事,我……本来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只是想再为大家争取一下。   以后,就算变了天——只要有我姚夕在。就绝对不会让大家随便受委屈。   如果我做不到,留不住你们……我……”   “姚副总监,你别说了,我们都懂。”   “是呀,本来就是爱这一行才做这一行,咱们只管设计出对得起市场和潮流的好作品,谁睬那些勾心斗角啊。”   “就是就是。我还不信了,他肖正扬还能虐待我们啊?”   这七嘴八舌的一说一合,我差点就秉不住眼泪了。   赢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哭,但输了……我才不能让对手看笑话!   “有你们这句话,我……谢谢大家了。”我深吸一口气。   “没事的姚副总监,万一将来有一天,你跟代总监要走。你们走哪我们跟哪!”   我微微转头去看代维,他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沉默着。表情让我看不太透。   “代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我轻轻推开汤缘的手,把代维叫到会客厅里,关上了门。   “夕夕,”代维游了下眼睛,轻轻松开紧皱的眉头:“想开点,差一票和差十票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今天姚老先生突然出现,可能相对更惨淡的结果能让你反而好接受——”   “代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打断他的话。单刀直入。   代维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今天公开竞选,全公司的高管董事都在场,这个结果……又不是我造成的。”   “韩千洛为什么会跳票?”我低吟一声,眉头皱的很紧。   “这……”代维轻轻哼了一声:“他是商人,总有自己做事的眼光和立场。   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觉得自从韩千洛那天来找你以后,你们两个就都不太对劲。”我也不知道我这预感是从哪来的,但就是隐隐有一种感觉——代维跟之前非常的不一样。   “你想什么呢?难不成怀疑我在跟韩千洛谈恋爱啊!”代维皱了下眉:“夕夕,早跟你说过,别去跟着趟这潭浑水。忘了咱们当初的校训了么?   追求艺术的脚步里,每一寸都是寂寞的打拼。   你一个致力于追求艺术的设计师,干嘛一定要去争管理权?这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是你hold的住的么?”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代维这样激烈地争吵,在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里,他就像我的兄长师长甚至有时候还能充当比汤缘还靠谱的‘姐妹’。   可能是我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代维貌似被我吓住了。   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跟我争辩。只是默默留我一个人在会议室抓狂,独自离开了。   同事们聚在一起吐槽了一会儿,接着就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我整顿了一下心情,迈出办公室。还没等拐过墙角呢,就遇上了沈钦君。   “姚夕……”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沈总,抱歉让您失望了。”   “姚夕,我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我以为韩千洛会——”沈钦君的声音太低沉了,就像在为我默哀似的。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别假惺惺了,你跟韩千洛是不是串通好了?你许他什么样的利益了让他为你做戏?   他做坏人你做好人,横竖还是不想我赢!对不对?”   沈钦君的面部肌肉稍微抽搐了一下:“姚夕你说什么呢!我为了让你这次竞选,专门把你父亲请了过来——”   对哦,我爸是怎么知道的?我意识到我忽略了这个问题。   可是我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沈钦君会为我着想:“那又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沈钦君你还真是下功夫。   怎么?不舍得跟我离婚啊?还是不舍得孩子?”   “姚夕我在你眼你就那么不堪么!”沈钦君突然出手抓住我的肩膀,但见我眉头突然一凛,他赶紧放松了力道:“抱歉。”   “没关系,你以前打我打得比这狠多了。”我冷笑着转身。   “姚夕!”他在身后叫我:“以前,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是怎样的人你清楚,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不屑去使!”   我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抬眼看到姚瑶正往这边走过来。我懒得跟她有交集,微微侧了下肩膀,想要错身过去。   “夕夕,钦君也是想帮你——”   “闭嘴!”我实在太恼火,一看到她这幅虚伪的嘴脸就想吐:“收起你那一套,别逼我恶心。”   我怒气冲冲地进了电梯,直达韩千洛的办公室。   在门口的时候就被他的助手安森给拦住了。   “姚副总监,韩先生有客人在——”   “让开!”我知道我很不讲理,但是他韩千洛又何曾讲理过!布圣岛血。   “姚副总监!”安森阻拦的很坚决,而我则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怎么?要对我动手啊?”   “姚副总监误会了。我只是奉命行事,别叫我为难。”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文文弱弱的男孩子,真是硬实起来还颇不好对付呢。真不知道是被韩千洛打造成什么属性的。   这时,里面的门开了。我看到一个胖胖的男子像球一样滚出来——这不是锋行传媒的宋子阳么?   就是当时执笔我被韩千洛用领带拴着进酒店的绯闻的那个金笔责编!   “啊,沈太太。”他也认出了我,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迅速滚走。   我才没心思去管这个宋子阳过来跟韩千洛谈什么呢,径自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韩千洛正在喝水,看到我进来也没什么意外——废话,他凭什么意外,早就应该做好准备给我个解释吧?   “韩千洛!你为什么跳票!”   韩千洛放下水杯,瞄了我一眼:“姚夕,你说什么呢?”   “你装什么大头蒜啊!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良心是喂沈钦君吃了,还是智商匀给他了?”我口没遮拦地劈头盖脸一顿贬损,大概是平时跟他这样说话说习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有可能会惹怒这个男人!   “姚夕,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韩千洛拧着眉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   那严肃又冷酷的气场恍惚间让我以为他究竟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我以为……你不会背叛我。”我咬了下唇,软下了幽怨的声音。   “背叛?你开什么玩笑呢。”韩千洛厉声道:“我是名扬的股东,公司的高管,我有权决定谁更适合一项人力的发展。   我的选择,代表我看中的利益决策,这跟背叛有什么关系!”   “可你明明就不喜欢肖正扬!当初你……你在T-show的时候不是也帮我赢了他么!”我激动了起来。   “因为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我帮你参赛是因为你是个有天赋的设计师,会为名扬打出响亮的时尚效应。我选择肖正扬,是因为我认为他更适合作为分公司的设计部高管。   姚夕,我以为你已经是个很有想法的成年人了。一定要把问题用如此幼稚的眼光来混为一谈么?”   我承认韩千洛的话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衬托的我就好像是个输得精光还要苦闹的悲催赌徒。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些交情,那些信任,那些关心与……姑且算是好感吧。   这些东西呢?   这些都不值你那一句公司利益,商人决策么?   韩千洛,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姚副总监可还有事?”韩千洛背过身去整理他打印机上的资料,不再理睬我。   我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也不肯离开。   “要我把你拖出去么?我还有工作,”韩千洛回头看了我一眼:“姚副总监,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我还是不动。   今天我还就不信了,你敢动我一个指头试试。   只见他突然冷笑一声,走到座机前拨了个号:“沈总么?麻烦你上来把你太太——我不管是现任还是前妻,总之请你把她捡回去。   等下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担不起这个责。”   “韩千洛!”我脸色一变,狠狠咬出他的名字:“你有种!”   甩身出了他的办公室,我理不清这乱成一团的心绪——   韩千洛,我只知道他喜怒无常行事乖张,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这种关键时候捅队友刀子的伪君子啊!   他是韩千洛么?是我认识的韩千洛么?该不会又是什么牛鬼蛇神的整容画皮了吧!   我……我实在太乱了。哭又哭不出来,闹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闹。   或者说,连我自己都认不清一种立场——其实韩千洛做的也没错吧?   是我自己矫情了,凭什么就认为,他一定会帮我呢……   等来了电梯的同时,我也等来了沈钦君。   “姚夕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总来晚了,想看热闹的下次早点买票。”我不想理他,饶是在现在这种心思烦躁的阶段,我也不想理他。   可能连我自己都意识得不是很清晰——沈钦君之于我,已经失去了依托的精神作用。   我再也不会像高中时因为数学不及格而找他哭诉,也不会因为被别人误解,而只渴望他一个信任的眼神了。   “姚夕,今晚跟我回家吧。”   我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就算我跟我的房东闹翻了,也不表示我就没有地方住了。不劳费心。”   我甩下沈钦君,独自回到办公室找汤缘:“今晚我住你那。”   “啊?”   “啊什么啊?”我恼火道:“你不是离婚了么!这么快就有填房的了么?”   “不是,”汤缘也知道我心情不好,试着伸手碰了碰我:“韩千洛不至于吧。连房子也不给你住了?”   “放屁!是我担心自己再住在那,会一个很故意,把他的房子给点把火!”   我狠狠捶了下桌子,整个人疲惫地趴上去:“别管我了,等下你先回去帮我把你那狗窝收拾收拾,我还有点事忙完自己打车过去。”   “哦。”汤缘看我脸上贴着‘不能惹’的纸条,为了避免被误伤,溜溜带着人走开了。那架势,真是恨不得再在我身边立一块写着‘危险品’的牌子。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大步流星地进来,一脚踢开我的办公桌!   简直跟抢亲一样干净利索!   “沈钦君你神经病么!”我眼看着他把我的座椅给拉出来,一手勾住我的肩背,另一手揽住我的膝弯,直接就把我给抱了起来。   “跟我回家!” ☆、第九十五章 人生太短,不等你了   “沈钦君你放开我!”   我怎么说也是这个设计二部的姚副总监,就这么被他当着同事们的面抢出办公室——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沈钦君你玩什么霸道总裁!你几岁了!”   穿过走廊的时候,迎面又遇上了姚瑶。很显然的,她一脸诧异的样子貌似是很想上来问一句这是闹哪出。   “姚副总监没事吧?这个情况应该……在家多休息啊!”   “她没事。”沈钦君没有看她。也没有多留半瞬。就那么冷冰冰地把姚瑶甩在身后,径自抱我进电梯。   “按一下B1。”他抱着我,腾不出手。   我怔了一下,最后还是照做了。   “你别这样。我不想得罪我姐。”我放开刚才下意识勾着他肩膀的手,随着电梯的平缓下坠,开始平静呼吸。   “我带我的妻子回家是天经地义的,谁有权管?”沈钦君把我放上车,一路开回了姚家。   我才意识结婚的四五十天里,我在这里真正住下来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四五天。   “那我今天就顺便再收拾点送东西吧。”上次走的匆匆忙忙,还有好些物品都没带。   “姚夕……”沈钦君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熟悉的温暖一下子攫住我敏感的神经。   “我就抱抱你,别动。”   我本是试图挣扎了一下,又怕伤了孩子,所幸就不再乱动了。   有时候,死鱼一样的静默要比挣扎更能打响一个男人的脸。   他轻轻亲吻着我的脖颈和长发,呼吸开始渐渐沉重,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一些难以自控……   可我木头般立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残忍的时光一样,慢慢消磨着他的火焰。布圣斤圾。   “不想要孩子了?”我冷笑。   他深吸一口气。停下手:“没有,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很想你。”   “有病吧你。”我冷哼一声。   我最疯狂不顾一切的青春,最孤注一掷的坚持,不是为了今天听你说你很想我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而且淅淅沥沥的又开始下雨,闷热和湿润的气候像我的心情一样烦躁。   扳开他扣在我腰上的手,我也不做矫情了。转身上楼说:“我去洗澡,明天再走。”   李婶还在病院照顾林萍,我也不知道沈钦君这些天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反正路过洗衣房的时候。我一眼就瞥到篮子里已经堆满的脏衣服。   白痴一样的。不会找个钟点工么?或者送去干洗啊!   另外……对哦,姚瑶怎么不过来帮他打点?   可是当我一脚踏进婚房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些天,姚瑶应该没有来过。   否则她怎么可能同意沈钦君把整个婚房的布置完全换了!   那些属于那个高级百合婊的痕迹就像旧台历一样翻页,昨日再也不重现。   墙纸换上了带着点田园风格的淡紫色印花图案,电视柜下铺就着我最喜欢的苏格兰红格子花纹。   床单被褥是统一的纯白色,花纹抽象有格调,就像电脑里的那种高逼格设计图。窗帘也是很有文青气质的罗马帘。   然后我看到了我与沈钦君的婚纱照。   要知道,从结婚那天起,我们的那套婚纱照只在婚宴现场被放大过。其他的,都不曾被他拿出来冲印。   我以为他已经都给删了呢。   只是照片上的我和他……   一个笑得像个苦情的童养媳,一个冷着脸像后背被人抵了一把枪。   恩,真是一点都没有夫妻相。   然后我走到窗帘后面,看到了一架钢琴。   原来他还知道……我是有多么希望能有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   眼睛有点酸楚,我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按着踺子——可是奏出的竟然是俄罗斯名曲玛利诺之歌!   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韩千洛呢?   洗了澡吹干头发,我走出浴室,竟看到沈钦君已经倚在床边等我了。   他把眼镜放在右手边的床头柜上,台灯打得微亮。专注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才意识到,貌似自己还不曾与他真正同床共枕过。   “你走错房间了吧?”我冷冷地说。   “姚夕,过来。”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听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声,心下也的的确确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争执了。   我还怀着身子,他沈钦君就是再禽兽也不会随便动我的吧。   想到这,我走过去,从左侧爬到床上。只占半米的平方,距离他能多远有多远。   “我睡了。”   “你现在,已经这么讨厌我了?”从眼前的墙壁投影上,我看到沈钦君的手在距离我身子有几厘米的落差上方,似乎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声音伴随那一点叹息,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哼了一声:“没有……”   他侧了个身,揽住我的腰围。   我觉得有点热,伸手想推开。但是他整个人贴过来,这让我有点后悔为什么同意留下来了。   “姚夕,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谢谢,”我笑了一声:“我也越来越爱我自己了。”   还原了新婚当夜的那段对白,我差点笑出讽刺的眼泪。   沈钦君沉默了一会,反而越发肆无忌惮地向我靠了过来。呼吸仿佛要融进我的肌肤,身子也开始……   我恼火了,一脚踹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踹在哪儿了,反正他脸上的表情疼得是挺恍如隔世的。   “沈钦君!你还有完没完?要干什么自己到洗手间去想办法!”   “……”   “我实话告诉你。我决定离开你,是因为当我不得不离开你的时候被迫意识到了,就算真的离开了你——生活也能过得很好。   这跟其他男人,没有关系。”   “姚夕,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钦君白着脸色,抱着被子起身看着我。   “闭嘴,你给我听明白了。我跟韩千洛什么都没有。   不是因为他才让我下定决心跟你离婚的,同样也不会因为现在他跟我闹了不愉快,你就有机可乘能让我回心转意!”   我觉得我真心是够绝的了,这么伶牙俐齿的技能,怎么就被冻结了十多年呢?   沈钦君被我噎的半句话也说不出,还好这时候手机响了,稍微打断了他与我之间的终极尴尬。   我看到他接听的时候眉头稍微皱了皱。手机的扩音器貌似没有按下去,所以我能认出姚瑶的声音。   “哦,不了。”沈钦君说:“周末也算了。我祖父的寿宴,我要跟姚夕去买下礼物。”   “她是在我这……”   “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几句话就把姚瑶打发了?   我瞪着眼睛看他,眸子里都是不可思议。   沈钦君垂下头,默默关了手机。然后撩起被子,往我身上多盖了几寸:“睡吧,明天我们去一下光明商厦,那边有个酒品会。据说会限量发行我爷爷一直心仪的珍藏版Legacy-by-Angostura。”   说起限量版发行,我跳跃的思维再一次落到了沈钦君车子上的那两枚耳钉上。   “问你啊,”我深吸一口气:“上回在你车上捡到的粉钻耳钉,真的不是你买的?” ☆、第九十六章 其实他过得也不好   沈钦君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所以我只需要看看他的眼睛就够了。   明显的错愕和无知凸显在褐色的眸色中,他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你喜欢?我送你——”   真是直男癌啊,没救了!难道女人提起珠宝就只有这个意思么!   我打断他的话:“那你对张曼迪有印象么?以前是公司财务部的总账会计。”   沈钦君点了下头:“有点印象。”   名扬集团的全球员工有八千多人。光S市的办公楼里就有近五百位。沈钦君不能说都认识,但一些重要部门里的相关人员多少还是有些印象。   “姚夕,你不会怀疑我——”沈钦君的眼神怪怪的。   “张曼迪有四十岁了好不好!”我气得哭笑不得。   沈钦君哦了一声,点点头:“现在的总账会计是跟新任CFO差不多同时招来了。至于之前那个张曼迪,应该是在大半年前就辞职了。”他想了想。说:“理由我也不清楚,听说是跟着有钱的情夫出国了。”布有冬弟。   我继续说:“有同事说,见过张曼迪有一副这样的耳钉。所以我想问问,她坐过你的车?”   “这个我不记得了。”沈钦君说:“有时候allen会把我的车开去保养或维修,可能捎上一两个同事也不奇怪。   但是,你不是说这耳钉是在后备箱找到的么?”   “一枚在后座,一枚在后备箱。”我说。   沈钦君俯下头来,很奇怪地看着我,想了想说:“那可不可能是她带了行李什么的,放在后面。首饰刮在行李上,就掉进去的?”   “哦,有可能……”我轻轻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其实我在想,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沈老爷子的寿宴在沈家老宅举行。坐落在S市远山别墅区,有一种宫廷古堡的即视感。   今年八十的沈良修身体一直还算是硬朗,只有在独生子——也就是沈钦君的父亲沈拓突然脑溢血去世后的这两年,精神才开始有下坡路。   但我在跟沈钦君的婚礼上见到过他一次,那种不怒自威的当家气场的的确确还是让人很有压迫感的。   他是名扬的创始人,也是老董事。所以今天到场的来宾里除了商务上的各种老朋友老对手老伙伴,更多的是名扬集团里现任的高管和员工。   连代维肖正扬这一阶层的人都要出席,所以我看到了韩千洛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自从周五那天我被他从办公室里赶出来,我们就再没见面,他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但是在家住了一晚之后,我还是不客气地把其他衣装收拾了一番。依旧搬回韩千洛的公寓——只要他没赶我走,我他妈的就可以住!   这时,我跟沈钦君并肩走过去,经过韩千洛时故意放慢了一下脚步。我看到他正端着红酒跟一个客人谈笑风生,一会儿用英语一会儿用我听不懂的,估计是爪哇尼加拉瓜语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竟然主动伸手去挽了下沈钦君的手臂。   身边的男人怔了一下。然后打蛇上棍,赶紧像哈士奇一样屁颠屁颠搂住我的腰——害得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非常反感被沈钦君碰触了。   韩千洛也看到我了,微转了下头。但他只是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径自与他的老朋友继续聊天。   看他这幅样子,我仿佛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真心觉得自己挺贱的——跟还没有离婚的老公在人家钻石王老五面前秀个狗屁恩爱啊?   人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好不好啊!   真是吃饱了撑的——我愤愤地自嘲,然后抖了一下腰。直接把沈钦君那无辜的手给抖了下去。   “爷爷,”走到沈良修的面前,我甜甜地笑着,把昨天花了七万英镑拍来的名酒送给他:“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良修眯着眼看我,露出鲜有的慈祥笑容:“夕夕啊,我听说你有好消息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腼腆地挑了下唇,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一下小腹:“现在还早呢……”   “唉,我们沈家就钦君这一个独苗,他爸又没福分看到。夕夕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家最金贵的,可得好好保护着身子。   名扬的事,我看你就别跟着——”   老人家说这种话也不怎么奇怪。我自是不能忤逆的,所以只能笑笑默认着:“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爷爷,”沈钦君突然打断了老人的话,他向来恭敬孝存。在我的印象里,还是头一次这么失礼插话。   “您就放心吧,公司里有我照顾着她。夕夕喜欢她的事业,让她开心做事,心情也会好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得体又慷慨,沈良修丝毫没有觉得被忤逆,反而乐颠颠地塞给了我一个大红包。   薄薄的,貌似没有多少钱。但我后来偷摸瞄了一眼——不错……一张够买辆迷你小跑的支票!   今天林萍没来,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挺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昨天随意问了问沈钦君,他只说他妈妈被确诊为了轻度抑郁症。一边养着外伤,一边还在配合心理治疗。但是状况始终不太好。   我哦了一声,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可是那天在病房,我也只是提出了几句事实,至于让她那么难受么?   沈钦君一直也没有因为这个责备过我,所以我猜想林萍应该也没跟他说过什么。   这时我看到蒋怀秀也来了,穿的跟个蛇蝎美后似的。我真想不通她这么庸俗的女人是怎么生出青葱似的人一样的姚瑶的。   蒋怀秀拉着姚瑶的手,一边跟老爷子拍马屁一边介绍说是自己新认下的干女儿。而姚瑶还是那一脸白莲花的鹌鹑状,看得我腰子直疼。   我知道她这是要代表我爸出席的,因为我爸来不了了。   今早我打了个电话,医生说他的心脏也开始受影响,这两天要做全面检查呢。   我想到下周三要去东山监狱接我妈出来,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也许我爸和我妈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做过一次糊涂夫妻生下我。   我真的挺希望他们能在有生之年以自由身再见一面的。   宴会进行到一半,基本上已经从单纯的祝寿转变成了社交。   上流社会的商务宴会都是这样的节奏,甭管什么主题。   而向来不是很喜欢这种宴会气氛的我,今天更加烦躁了——不仅因为几次经过韩千洛的时候他睬也不睬我,更因为沈钦君整个就像个无尾熊似的跟着我,还因为姚瑶的眼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来,都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块!   “我要去洗手间。”我起身。   “我陪你。”   “沈钦君你有完没完!”我皱了下眉头:“你干脆把我脖子上算个链子牵手里得了!”   等我甩掉了沈钦君,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这沈家老宅跟古堡似的,找个洗手间都特么得弄地图。   我穿着保守的米色连衣裙,平底凉鞋。走在有点阴森的长廊里,还是挺瘆的慌的。   汤缘今天说有朋友结婚,就没来参加。那天跟代维闹得不愉快后,我也没再跟他联系。   所以我总不能打个电话给沈钦君说,我在上厕所的路上迷路了,快来接我吧!   这时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差点把我吓瘫痪!   “姚夕姐!”   “阿蕊?”   小丫头今天打扮的可是挺漂亮的,乖巧的白色抹胸礼服,设计俏皮但又不会显得很夸张。长长的直发梳了个高高的马尾,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笑眯眯的两个小酒窝,又纯又甜。   我觉得自己如果是程风雨,应该不要拒绝她才好。嫩的能掐出水的小鲜肉,真是不要白不要。   当然这只是玩笑,可能恰恰是因为程风雨跟韩千洛太熟了,隔着这么层关系,就跟不能轻易对人家妹妹下手了吧。   “你怎么也来了?”我挺奇怪在这儿看到她的。   “来凑热闹呗。反正这里到处都是名扬的同事,也没人注意到我有没有这个与会的资格。”韩千蕊眯着弯弯的笑眼,拖住我的手。   “姚夕姐,我昨天给你发微信你怎么都不回啊?”   “哦,”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是看到她问我程风雨的生日party我要不要去参加。当时我正要去洗澡,后来就给忘了。   “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我捏着手机翻了翻:“这个,我跟程风雨也不是很熟吧。他那天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到时再看吧。”   “姚夕姐,我还以为你生气了,都不理我了呢。”韩千蕊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委屈的小模样让我哭笑不得。   “怎么会啊?傻丫头。”其实我明白她指的是韩千洛的事:“你哥的事跟你又没关系。而且,我也没再跟韩千洛生气。”我当然不能承认心里别扭,不管怎么说,比人家小丫头大好几岁呢,总要有点风度。   “我哥那个奇怪的家伙,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什么。”韩千蕊一肚子吐槽,吐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算了阿蕊,你哥这么大的人,有什么想法和行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他不相信我有能力,我就证明给他看便是。”   “姚夕姐,你能这么想真好。”韩千蕊笑眯眯地摇着我的手:“其实我哥这段时间心情也很烦躁。所以万一哪里得罪你了,你包容点哈。”   “烦躁?”我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不是又是为你二哥阿珏的事?”   “谁说不是呢!”韩千蕊拉着我,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我二哥前段时间在理疗中心,主治大夫说发现他貌似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但是稍微有点瓶颈,进展的不快。而且到了很关键的地方,什么脑垂体的记忆中枢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懂啦!   就是有点受罪,可能还会哭闹啊,崩溃啊。总之大夫是说,得需要他信任依赖的人一直陪着护着。   另外,我爸那边的生意貌似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哥可能过几天要回一趟国,连风雨哥的生日party都赶不上了。   哎呀,反正就是各种烦心事。估计我大哥的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吧。”   想到这,我对韩千洛的态度稍微由愤懑转为了同情——人都是这么贱的,不管怎么伤害了你,只要知道他过得也不爽,马上就觉得什么都能释怀了!   原来我也这么不厚道啊。   但转念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诶?这种时候,韩千洛不是更应该一直陪着阿珏才是么?   怎么还要出国?什么生意能比他弟弟重要——”   韩千蕊眨了眨眼睛,想想说:“也不是,我大哥也不跟我多说。但貌似是帮我二哥找了个很可靠的朋友在照料。   哎呀,不用多管了,反正他做事也不用我们这种人操心。”   我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韩千洛有很多事甚至是不愿意让他妹妹知道的,于是也无心再去追问了。   这一路走到了隐藏在‘崇山峻岭’里的洗手间,韩千蕊帮我拿提包,让我这个孕妇先进去。   可就在我要推开门的时候——竟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一男一女,伴随着衣料的摩擦和喘息声。鬼也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别闹,这行么?”   “我不管了,这么偏僻的洗手间,谁会来啊?我天天想着你盼着你,真是……那死鬼什么时候才能挂啊?”   “急什么啊,快了快了,咱都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第九十七章 他居然来了?!   我瞪大眼睛捂住嘴,与身边的韩千蕊对视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我是不是应该再腾出一只手来挡住这小丫头的眼睛。   话说她才十九岁,这么劲爆的场面真的好么!   然后我就发现。这死丫头已经淡定地掏出手机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肖正扬,一个……是蒋怀秀。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我一进公司起,就发现肖正扬有意无意地针对我。   我以为他只是跟姚瑶比较合得来,于是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蒋芮姚瑶蒋怀秀她们那一战队的人。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等猫腻啊!   我一直都知道肖正扬跟好多豪门阔太有这种关系。但压根也没想到这里面还包括一个蒋怀秀!   听着他俩这对话,看起来时间也不算短了。   幸好我知道他只有四十出头,否则我都怀疑姚瑶是不是他女儿了!   蒋怀秀这个贱人,也不知道这辈子给我爸绿了多少顶!   想到这,我不由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但是这里面的声音实在是太……   “轻点,轻点,这洗手台这是——”   “弄死你个老马蚤货!呵呵呵,在你这么多情人里,我这本事,能排第几啊?”   “肖正扬你少给我废话。当年要不是我帮你解决的麻烦,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蒋怀秀一边喘息着,一边叫嚣。   “当然了。吃水不忘蒋姐的情嘛。”   不能再听了,再听我就吐了。   恍惚间,已经忘了想要解手的冲动,我一把拉着拍的津津有味的韩千蕊,就手把她拽外面花园去了!   “干嘛呀!难得的好机会,回去咱就给传网上去!”   韩千蕊这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盯着我羞红的脸:“我都成年人了,什么不懂啊,你甭为我操心。”   “你先别轻举妄动,”我按下她的手机:“蒋怀秀毕竟是我爸的妻子,这种事传出去,吃亏的还不是我爸!”   “这倒也是……”韩千蕊转了转眼睛:“那我删了?”   “删了倒也没必要。”我微微腹黑了一下:“回去传给我,说不定是张好牌。”   可就在我带着韩千蕊准备另寻个洗手间的时候,就听着身后凛然一声冷冷的呵斥:“站住!”   姚瑶?!   我本能地转过头。想把韩千蕊拦在身后。但是这小丫头也是够义气,应是跳出来护着我。   “何秘书?这么巧啊?”韩千蕊眯着眼金,把手机藏在身后。   姚瑶的脸色似乎很不好,一双眼睛里褪去了虚伪的温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严肃:“花小姐,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能交给我么——”   “呵呵呵,何秘书也有这个兴趣啊?要么我给你个种子。你自己网上去下载?”韩千蕊笑得很不厚道,转身就要护着我离开。   我觉得姚瑶真是黔驴技穷了。伸手竟然敢去扳韩千蕊的肩膀——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被这小东西一个反关节大背跨,摔得差点脸着地!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不知道!”韩千蕊叉着腰,看着那差点被摔断了气的姚瑶怒道:“你上次在档案室里——”   “阿蕊!”我吼她一句,赶紧止住她的口没遮拦。   这死丫头还是太年轻了,真不让人省心。我已经在姚瑶的眼中看到一丝除之而后快的杀意了,私以为,这种预感真的很不好。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沈钦君突然冲了过来。   姚瑶此时还在地上挣扎着呢,那一副病美人的西子捧心状还真是我见犹怜。   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只是牢牢拉住韩千蕊的手。   没想到这小丫头先开口了:“沈总,有人欺负你老婆,我不小心教训了她一下,要杀要剐我担着。”   沈钦君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姚夕,你没事吧?”   我挺纳闷的,你特么没看见我姐在地上装死装的都快被土地公娶回去了么?还不赶紧把她捡起来?   一手挽着韩千蕊,我转身冷笑:“没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可能是站久了,脚有点麻。一步迈出去,稍微打了个踉跄。沈钦君赶紧扶住我:“当心!”   “我真没事,”我笑笑说:“就是刚才洗手间被人给侵占了,憋尿憋久了。你快带我去找个厕所。”   “哦。”然后沈钦君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抱了起来。   特么我又不是婴儿,害怕我尿裤子啊!   韩千蕊一脸得意地跟在后面,我用余光看到她对姚瑶竖了下小小的中指。   我承认在我姐面前被沈钦君护着的感觉的确是很好的,但也仅限于感觉爽,完全……没有幸福感。   相比之下,我甚至隐约有点担心,韩千蕊这个没轻重的小姑娘,几次三番地与姚瑶这样冲突……只怕是有点麻烦啊。   我觉得我得找个机会告诉一下韩千洛,让他想办法护一下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去跟韩千洛说话。   但是回到宴会现场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找到韩千洛。后来韩千蕊告诉我说,他哥有事先走了。接着,代维也走了。   我越发觉得蹊跷而无聊,于是跟沈钦君说我累了,也想回去了。   “那我去跟爷爷打个招呼。”   趁着沈钦君离开的时候,我看到肖正扬和蒋怀秀一前一后,人模狗样的出来了。   我懒得去想那些不小心污染我眼球的肮脏画面,只是仔细地嚼了嚼他们说的几句话。   那些没有用都过滤掉,我记得蒋怀秀貌似说过一句‘你有今天的地位,还不是都靠我?’   这话什么意思?   肖正扬来名扬有七八年了,入这行虽然挺久的,但始终名不见经传。   若是说他有今天的地位,完全都是凭借着六年前的首届T-SHOW夺冠。   难道当年的设计品,还是蒋怀秀帮他想出来的呀?   借我个脑袋我也不信——就蒋怀秀那身暴发户的品味吧!   后来沈钦君把我送上车。我坚持要回韩千洛的公寓,他也拗不过我。放我下车后他说他要去医院看一下林萍,其他的也就没再讲了。   “沈钦君。”我伸手搭在即将要关上的车门那,深吸一口气:“现在爷爷的生日已经结束了,有些事……该怎么办就办了吧。”   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丝莫可名状的绻缱:“姚夕,答应我,再考虑最后一周好么。   就最后……一周。”   “沈钦君,这样有意思么?”我白了一眼,无奈叹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好,我曾经想要的,你都在尽力补偿我……   可是……我姐回来了。”   “你才是我的妻子!”布住厅才。   “但我不爱你了。”我惨笑一声,‘砰’的关上了车门。   捏着怀里的红包支票,我琢磨着要么下周末让汤缘陪我去看看车——能彻底让他断绝了‘送我’的借口。   周一去公司,该忙碌的还是常规忙碌着。除了肖正扬已经开始耀武扬威地在各个部门怒刷存在感了以外,别的都没什么改变。   我一直没有再看到韩千洛,虽然在午休的时候贱贱地去车场逛了一圈,找到了他的车。   当时萌生一种在上面画乌龟的使坏感,想想又觉得这是人家保安队长白龙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还是别惹事了。   “唉!夕夕你收到邮件了么?”一回办公室,汤缘就盯着电脑对我说。   “啥?”我莫名其妙。   “程风雨的邀请函。”汤缘凑过来,低声跟我说:“上次他貌似提过这周日是他的生日party,随口就邀请了咱俩。   我觉得咱们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以为就是句客气话,没想到他把正式的邀请函发过来了。”   我点开邮箱,的确有一封制作挺用心的电子邀请函。   “恩……”我想了想:“其实程风雨是韩千洛的好友,也不算特别打不着关系的朋友。既然邀请函都来了,去去也无妨。”   我看了看时间安排,周三要去东山监狱接我妈,需要请一天假。周日如果要去参加party的话,要么周六——   “周六你有安排吧?陪我去看看车。”我对汤缘说。   “你要买车?”   “恩,自己开方便点。”我点了下头。   ————   周二的下午,我与东山监狱的相关部门通了电话,确认了明天的相关手续。   同时我已经找好了一家距离公司很近的福利疗养院。我现在住在韩千洛那,总不好招呼都不打就把老人给接过去吧。   那家福利院条件还不错,但是因为是市中心,占地面积有限,价格有点贵,性价比也一般。我想着要么先过渡一下,等等再换个好的。   沈钦君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我妈的事儿。   我从来……都没告诉过他。   所以周三一大早,我打了车直接到东山监狱的保外就医疗养院——办好手续后居然听狱警说我先生已经先到一步,正在病房帮我妈收拾的时候——我彻底惊讶了。   说实话,我一点没敢想的是——韩千洛竟然来了! ☆、第九十八章 帮我看着点她   此时的韩千洛把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脚下放着一盆温水,正用毛巾帮我妈王倩擦着手脚。   “妈,人家说出去前。回家后都要洗个澡。这里不方便,我就帮你擦擦,等下夕夕过来——”   “韩千洛……”我怔怔地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   “正说你你就来了?哦,那你做吧。”韩千洛起身把椅子推给我:“象征地擦擦就好。衣服还没换,我又不方便。”他拎了个袋子递给我,里面装了一身挺不错的纯棉老年款上衣长裤。   “你怎么……在这儿?”我弱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私以为自己还真是没有韩千洛细心。   东西都准备在福利院里,压根就没想着给我妈带件新衣服来!   “妈都叫过了,怎么也得抽空来接一下。”韩千洛瞄了我一眼:“我明天要出国,还好赶上了。”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生气了……”我低下头,弱弱说了一句。   然后就看我妈歪着半边脸笑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夕夕……不许……不许小孩子……脾……气……”   “好了,妈~”我娇嗔一声:“咱们换衣服,回家啦!”   我把韩千洛给推了出去,脸上微微有点发烧。   推着轮椅,我们终于光明正大地走出了东山监狱的大门。   那一刻,我觉得我妈获得了新生。我也获得了新生——接下来的路,一定不会太难走了吧。   “你这是要去哪啊?”我觉得韩千洛这路开的有点太自作主张了吧,都不用问问我么?   “云江福利院。”他回答。   “喂!我给我妈找好了——”   “我知道,就公司附近那个鸟窝似的?”韩千洛瞄了我一眼:“老人家经历了这么多事,到了晚年就想有个归属感。你让她搬来搬去的忍心么?”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拿三分之二眼白瞄他:“可是我定金都交了。   而且,我听说云江福利院是S市设备最好的,但是想要住进去的得满足一定的条件。   要什么孤寡老人,疲困人士或者疑难杂症的。   貌似跟医疗器官遗体捐赠协会,以及大病科学研究所什么的都有合作。主要是面向社会募集资金的慈善机构——   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有规矩就有例外,我倒是觉得云江福利院这样的运作模式很值得欣赏。”韩千洛说:“它背后的大股东是S市地产巨头兴业集团,总裁叶启皓是程风雨的朋友。而且他的妻子也在这所福利院做护士长。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给你妈妈最好的照顾。”   这一段话里信息又爆炸了,我暂时没能滤清人物关系——但只要知道韩千洛是很牛逼的就对了!   云江福利院坐落在S市郊区,靠近这个区内最高档的别墅群。   风景秀美,环境宜人,看起来就像一座投资不菲的公园。   别说是我妈了,就连我都很想住进来。   韩千洛已经帮我妈办好了手续,所以我们在前台大厅没等多久,就看到以为二十七八岁的白衣女护士下楼来。   她长得挺可爱的。用可爱来形容这个年纪的已婚妇女的确有点奇怪。但我想不到别的词,因为比起漂亮和端庄,我觉得她更适合用可爱来定位。   一张娃娃脸上眼睛骨溜溜的像会说话一样,皮肤挺白,眉毛自来带笑。   她的长发盘在护士帽的后面,素颜朝天,身材娇小,所以让那高高隆起的小腹看起来有点吃力。这……有六七个月了?   我是个准妈妈,所以一看到别的大肚子女人,心下本能地会产生一丝想要靠近的亲切。   “你好。姚女士是吧?”她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叫唐小诗。是这里A区特护V病房的护士长。以后,您母亲的一切都由我们部门来负责。”   “唐……唐姐您好。”既然是我妈妈的负责人,我总得想办法套套近乎啊。于是赶紧上去跟她握握手:“那我妈妈,就劳您费心了。”   “别客气,风雨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她甜甜一笑,那眉眼之间不由自主地让我想到——如果韩千蕊再过个十年八年,差不多也应该是她这样的气质吧。   帮我妈办理好了入院手续,洗了澡换衣后,我看着她午睡了才想起来应该跟陪着我奔波一整天的韩千洛道一声谢。   此时韩千洛靠在福利院楼下公园的喷水池边,他把外套留在车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休闲衬衫。   八月的晚风又黏又腻,但在我路过他身边是,又仿佛能被他身上那股清爽的男士香水洗礼出一丝清沁。   “韩千洛,谢谢你。”布纵共扛。   “不客气,举手之劳。”   “我只为我妈这件事感谢你,”我鼓了鼓腮,皱下眉:“周五的事,我还是很生气。”   “哦。”他不说话,伸手抽了支烟。刚刚点燃突然又意识到我是孕妇,立刻就给熄灭了。   “没事……你吸你的,我可以离你远点。”我刚想往后退两步,就见他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揽住我,轻轻把我压在栏杆上。   好……暧昧的相对位置啊。   他那海一样深邃的眸子快要盯得我透不过气,双臂微微的力度没有把重量全部加注在我身上,但我就是丝毫也动弹不能!   “那天在沈良修的寿宴上,你什么意思?”   “什……什么……”我心虚地移开目光:“什么什么意思?”   “你当我没看见么?”他一手挑起我的下巴,唇角笑意清浅:“跟马上要离婚的丈夫高调秀恩爱,你秀给谁看?”   我甩了下下颌,皱着眉挑衅道:“你也说了是马上要离婚……这不是还没离么?我秀给全世界看也不违反道德好不好!”   韩千洛眯了眯眼睛,低下头向我靠近了几分。如果我的视觉度量没有错的话,他的唇此刻离我就只有半寸了。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薄荷糖香……   “眼睛闭上。”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闭了以后才意识到——他该不会……是要吻我吧?然后就觉得鼻尖上凉凉的,不知道是什么。   一睁开眼睛,一只乌龟探头探脑地在我眼前晃悠着!   “啊!!!”我一声惊叫差点招来警犬。   “韩千洛你神经病啊!”   “不喜欢么?”他的表情有点受伤:“刚才在放生池里看到它爬上来的。我以为你害怕毛茸茸的东西,会比较喜欢这种。”   “我……我有非人类生物恐惧症。”我讪讪地看了看这只巴掌大,背壳厚厚的小龟:“谢谢哈,还是放生吧。”   “没用的,这东西通人性。”韩千洛对着乌龟笑眯眯地说:“我扔进池里几次,它都爬上来。可能是比较依恋人吧。”   我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有点怪怪的滋味。   而就是这稍微不在状态的一点游神,也被韩千洛那双不饶人的眼睛捕捉到了:“你这个表情,怎么好像有点失落?”   “哪……哪有……”我的脸稍微有点红。   “我对已婚的没兴趣。”韩千洛冷笑一声,一个抛物线就把乌龟给扔回放生池了。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对取向不明显的男人也没兴趣’。然后接下来的三分钟,我们两个肩并肩伏在栏杆上,看着那只小乌龟游啊游,抓到岸边慢慢往上爬。   然后韩千洛看看我,我也看看他。   他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眨了下眼睛,歪着头:“真巧,我也想到了。”   然后我们两个深吸一口气,异口同声地说:“它该不会是陆龟吧?”   接下来,我们笑成一团,笑得路过的人都以为我们是神经病。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敞开心扉地大笑过了,就好像一切阴谋与阴霾都在这个时间里被扫荡到异次元去。而韩千洛的笑容——   我见过韩千珏那近似孩子一样天使般纯净的笑脸,也曾窃窃想过,如果有一天韩千洛也那样子笑,一定也非常的好看。   就像……现在这样……   第二天公司一早结束了晨会后,韩千洛过来跟我说他下午的飞机要走。也没别的事要嘱咐,只说让我抽空看着点韩千蕊。   提到这个,我心里讪讪地。便把那小丫头跟姚瑶的几次冲突对韩千洛说了一遍。   我看着那男人越来越紧皱的眉头,心里也有点那个。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给程风雨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什么状况都要他担着点,否则这个生日就让他过成祭日。   我冷飕飕地看了韩千洛一眼:“你不是说……程风雨很靠得住么?”   “恩,也就是看在是他的份上我才愿意放下心。”韩千洛点了下头:“否则就阿蕊那个瞎胡闹的性格,就是给她栓墙上她都能给墙挠个洞。”   “哦对了,程风雨的生日party也邀请我和缘缘了。”我说。   “那就去吧。我大概是那天凌晨的飞机回来,估计是赶不上了。”韩千洛看了看时间:“还有事么?我差不多要走了。”   “也没有大事,”我有点扭捏:“只是我跟程风雨不熟,不知道该买点什么礼物。”   韩千洛冷笑一声,径自往电梯那走:“买个硅胶女友吧,这小子禁欲有年头了。”   我擦!我站在原地凌乱中,真心好同情程风雨这个误交损友的家伙啊!   不过……看他那样子估计多半也是一丘之貉,半斤八两的货。   告别韩千洛以后,我打算去楼下影棚找周北棋。之前问他,他说他也会去参加生日party。   我琢磨着要不要咨询下他的意见,结果巧的是,他也正乘了电梯来找我。   “姚夕,你今晚有空么?”   这臭小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肯叫姐啦! ☆、第九十九章 直接开车轧过去吧   “有空啊。我跟缘缘约了晚上去逛街,想给程风雨挑生日礼物。要么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我知道周北棋是想要单独约我,但我只能选择用这么不厚道的方式先发制人。   “哦……”明显能感觉到男孩脸上有一丝失望,:“那要不。我把阿蕊也叫上?”   “不用了吧。”我笑笑说:“她对程风雨有那个小心思,估计我们就是买什么她都看不上。还是别带她了。”   “也是。”周北棋抓了抓衣领,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姚夕,你和沈总……”   听他问这话,我觉得心里挺难受的。这好好的小青年整天跟个秃鹰似的盯着我一个怀孕少妇什么时候离婚?好像自己……很耽误人家似的。   我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北棋,有这个时间做点自己的事哈。离婚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其实你……心里还有他吧?”周北棋幽幽问了句,弄得我有点哭笑不得。   “有没有都不重要。不谈这个了,晚上见。”我转身就回办公室了,这一下午还要把新系列的主题定下来。代维倒是挺在工作状态的,新来的实习生也挺给力。   惟独不爽的是,一想到未来要在肖正扬手下做事,我就恨不得天天祈祷他出门被车撞死。   之前对他只是厌恶,但自从知道了他和蒋怀秀的事——那真是上升到国仇家恨了!   我真为我爸这一辈子不值得。   干嘛非要娶个什么门当户对的暴发户家的女人为妻呢?   还不如跟我妈那样,虽然出身苦没文化,但至少心地善良的女人过一辈子。   想到这儿,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夕夕呀,你还好么?”   “爸……”听到电话那端虚弱的好像刚刚做完一场痛苦大手术的声音,我心里真是纠结的难受:“爸你还好么……我把妈妈接出来了。在云江福利院,条件很好的。”   “那就好,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姚忠祥先生说几句话便喘几口气:“等我身子好点,跟你一块去看看她……”   “爸,你就……就一个人么?”我试了试眼角的泪花:“九嫂在照顾你?蒋……蒋姨在不在?”   “在……你。你找她?”我爸显然是有些惊讶的,他也知道我从小躲蒋怀秀跟躲陷阱似的,怎么可能会要主动找她呢?   “恩,电话给她,我跟她说话。”我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早就想要找蒋怀秀了。   “夕夕,你找我?”蒋怀秀的声音又冰冷又诧异。   我捏着手机,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蒋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爸。说实话,我爸这病……没多少时候了。   看在你在姚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他给你的东西,就算是你的了。   但是……请你好自为之。”   我不等她答复,直接挂了电话。我觉得我把话说的越是模棱两可,越是能起到震慑作用。我觉得如果我的良心再狠一点,完全可以把那段视频拿出来给我爸看——反正手里有牌。我已经捏住了她的喉咙。   但是比起让我爸气急败坏去修改遗嘱,来剥夺蒋怀秀手里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倒更希望他能在最后的时光里不要活得那么痛苦。   人的一辈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到头来,妻子不像妻子,女儿不是女儿的。   我太可怜我爸了。   今天汤缘也没开车,我们两个下班后就跟着北棋的车一块去商场了。   转了一个多小时,无非就是挑了款皮夹或男士香水类的东西,总不至于真买个什么奇葩的硅胶娃娃吧!布女每巴。   吃火锅的时候,我们聊起来说我要买什么车的事儿。其实我比较热衷于实用代步型,小巧一点。好钻空好倒车。   周北棋劝我说还是要安全性能好一点的,我苦笑一声:“难不成我也要出一次车祸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北棋红了脸:“性能好一点的车走哪都嚣张嘛,你看韩千洛的布加迪,估计也就坦克敢跟他抗衡。”   “要么干脆买个二手的算了。”汤缘这样提议:“你要跟沈钦君离婚了,又要自己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想想买个房子吧。”   “二手车可别买!”提到这个,周北棋一下子升高了嗓音:“我跟你们说,我有个朋友以前就在修理改装厂的。有好些个二手车都不一定什么来路的,改头换面再上路。”   “能什么来路?无非就是偷来的呗。”汤缘一边往火锅里下菜一边调侃。   然后就看到周北棋惊恐着眼睛故作神秘道:“偷来的还是小事,有的都是撞死了人。或者……或者搬过死人的呢。”   我手一抖,筷子直接掉火锅里:“北棋!你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小伙子,怎么净说这重口味的事啊。”   周北棋一脸很委屈的样子:“我说的是真的嘛。尤其是有些车,过来换漆换颜色的……”   提到这个,汤缘也火了:“周北棋你给我闭嘴,你要是减肥不爱吃自己含肥皂去别瞎逼逼。   换漆怎么了?姐前几天还换了个粉紫色的呢。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闷骚。难道我也杀过人啊?”   汤缘这个粉色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上个月去医院看周北棋的时候不就是刚换的漆就被人给刮花了么,还把她心疼的半死。   “就是啊,不能一概而论。”我也点点头说。   汤缘把我的筷子从火锅里捞了出来,突然像想起什么了似的说:“诶?我记得沈钦君那台卡宴以前好像是银灰的嘛,后来不是也换了白的?就大半年前的事儿呢。”   “恩,好像是。”我心不在焉地取了双新筷子回来,说:“那时我姐把我的车给糟蹋进悬崖了,我关顾着心疼呢。谁有心思管沈钦君换什么色的……漆……”   我突然停顿了一下。   汤缘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诶!怎么了你?烫到了?”   我游了下眼睛,把一片羊肉吹凉:“没……没什么。”   “唉!你们看!”就在这时,汤缘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乱嗡嗡的思路——   我跟周北棋循着汤缘手指的方向,一眼看过去。   竟然是代维!   他在商场外的甜品亭下站着干嘛呢?   我们大气不敢出地看着,然后就见到他手里拿了个圣代冰激凌,往自己那停到路边的车里去。   “什么呀?”我和汤缘简直是凌乱了:“他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开车吃冰激凌啊!”   “不对不对!”周北棋叫道:“他是拿到副驾驶那边的,给了里面的人。然后自己又回去对面开车了。”   代维很少吃甜点的,我和汤缘都是知道的。   所以周北棋的解释应该是很通顺的——代维是买了冰激凌给车里的人。   “夕夕,你说代维……是不是有个私生子啊?”   “他不是纯同么?难道是双的?”我用力吞咽了一下卡在喉咙里的羊肉。   “能让他下来买冰激凌的,肯定是小孩子嘛。”汤缘坚持自己的观点:“看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好像家里还藏人似的。保不齐真是一不小心哔了个女的,生了个娃!”   “那也不错啊。”周北棋一脸单纯地看着我们两个:“虽然现代社会宽容了些,但对于父母来说,总还是希望孩子能传宗接代——”   “代维的爸妈都在国外,开明的很,没有那个想法。”我一边调弄着手里的酱汁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韩千珏。   的确,也不一定所有的父母都那么开明。否则那个可怜的男孩……也不至于弄成那样了。   也不知道韩千洛这个时间……有没有下飞机。呃,我怎么又想到他了?   ————   周六一早,我就跟着汤缘来到之前联系好的4S店。   我这人做事干净利索,直接就提辆现车,当天就给开了回来。   车牌照我以前就有,还在车办挂名登记着呢,想着要么下个礼拜找个工作日去给装上。   恩,不如就选跟沈钦君离婚那天吧,省的再请一天假了。   我为我足智多谋的简单粗暴深表折服。   话说,沈钦君要我再考虑一星期,我考虑你奶奶个爪啊!   开着我的新座驾,我优哉游哉地回了韩千洛的公寓。这几天我看了点菜谱,想着等他回来的话,要么也亲自给他做顿饭,报答下我的房东大大。   但我真的是死也没想到,新车上路第一天就他妈的撞人了!   明明都已经到家门口了,谁他妈的有病吧,堵在大门前往我车上扑!   但是当时我已经准备要停车了,所以撞得应该不狠。   但他还是滚出了三米远,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还好我有车载记录仪,恩,八成是碰瓷的。   所以等我发现那个醉醺醺的家伙是沈钦君的时候,我真想开着车直接把他轧过去! ☆、第一百章 你等我解决了她!   “姚夕……别离开我……”沈钦君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意识还剩下几分。   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当初姚瑶‘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一个人烂醉在广场抓鸽子。我看到他的那一刻,他说的是——   姚瑶,别离开我。   也许这四个字,真的是代表了这个男人最崩溃的内心写照。   他……有他想的那么爱我么?   我轻轻蹲下身来,去确认他的意识。   沈钦君的酒量的确不好。以前只要两瓶啤酒下肚就开始话多。一杯白的下去。估计就开始泪多。   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想着要么直接送到医院去洗个胃灌个肠?   “姚夕,”他叫我的名字,伸手抓着我的裙摆——妈的,快抓掉了呀!   我提上去,他拽下来。气得我真想一巴掌把他给擂晕!   算了算了,还是先拖进去吧。等下保安来了还以为我是意图不轨的女流氓呢!   我打开门,把沈钦君连拖带拽地弄了进去。   刚想去打水给他洗洗脸,就被他吐了一身。   要么说事事都是有报应的嘛,可问题是我欠韩千洛了。凭什么你来找我还?   沈钦君吐了三次,等我确认他已经倒干净了才开始着手去打扫。然后自己也去抱着马桶吐了一会儿。怀孕以后,我对酒的味道开始产生了敏感的厌恶。私以为是不是肚子里的宝宝抗议我以前那么酗酒啊!   “姚夕……”沈钦君眯着眼睛看我,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   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叫我名字叫的这么深情荡漾,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此时我已经洗完澡了,看着那横在沙发上跟上了解剖台似的沈钦君,横竖不知该怎么下手。   于是我决定先把他的脏衣服给换下来,懒得用手洗,直接都丢到洗衣机算了,反正明早就都烘干了。   可是当我解衣服解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眼中问题——沈钦君是我的丈夫。我怀着他的孩子。但我……还没见过他的躶体啊!   新婚当夜匆匆被他强要了,他妈的还穿着婚礼的燕尾服呢!   这会儿,我究竟是看……还是不看呢?   后来我决定弄了床被子下来。把他盖住,然后伸手在里面暗箱作业,一会儿拽出来个衬衫一会拽出来条长裤,就这么七零八落地把他给拆了。   听人家说,心里素质不好的杀人犯在碎尸的时候一般也是用这个办法。盖住全身,一条胳膊一条腿地卸。恩……最后把死不瞑目的脑袋一蒙,打包散落在天涯!   我给他垫了枕头,盖了被子,灌了凉茶,私以为已经做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   剩下的,就是上楼睡觉了。   我有点担心他醉着酒,再不小心把我给扑了。我还怀着孩子,经不起折腾。   ——喂,你放手啊!   “姚夕,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抓着我睡衣的衣角,闹起来真是比发烧的韩千洛过分多了。   我要是壁虎就把自己的尾巴剪了!   “沈钦君,你喝醉了,睡醒了就好,别闹!”   “我没有……我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姚夕……”他突然诈尸一样坐起来,全裸的上半身春光一片!   还好窗帘已经被装起来了,我幽怨地四下打量了一下。   “明天再说,快点睡了。”我不想跟他纠缠,私以为……对着喝醉了的男人也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求你,这辈子我从来没求过你,别离开我……”   是啊,这辈子,只有我求过你。   求你爱我,求你看看我,求你相信我……你沈钦君就是我眼里的神只,是我得不到的彼岸花,是我不敢妄想不能染指的东西。   可是……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求你’这种事看的一文不值了呢?   叹了口气,我落座回他身边。轻轻抚了下他刚才摔倒时稍微擦破的脸颊,已经帮他上过药了,看起来红红的黄黄的有点滑稽。   我望着这张爱了十年的脸,除去岁月的痕迹,还能摸索到年少时让我一见倾心的精致帅气。   你本来……应该是个很好的男人。   可是君本谦谦,奈何愚钝?   我的眼睛有点酸,一不小心又掉了一滴泪,正好落在他脸颊的擦伤处。   我看到他轻微抖了抖,睁开眼睛。   他伸出手,扣住我的五指,轻轻捏合着,放在他火热的胸口上。   他的左肩窝上还有一枚浅浅的牙印,貌似是我咬的。   “还疼么?”我心里有点酸,用手指摸索了一下那月牙样的疤痕。   他摇头:“这里疼。”指着胸口的心脏,他流下泪水:“姚夕,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疼。”   “我还好。”莞尔一笑,我在口吻中悄然抹去苦涩:“长好了撕开,撕开了再长好,什么疼都麻木了。   沈钦君,其实我不怪你……我……自找的。”   沈钦君突然就吻住了我,在这不算狭隘的沙发上,占据了最主动的权利。   我该怎么样呢?   推着,推着,直到口中尝到了不只是谁的眼泪的味道……   沈钦君,你为什么……不早一点爱我呢?   他伏在我耳畔,似乎控制挣扎了好几个来回:“姚夕,我真想要你……可是,我知道不行的。”   他俯下脸,温暖的手掌在我的小腹上轻轻盖着。   “你说……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什么都好,我只希望……它平安。”我哽住声音,双手不受控制地,慢慢环抱住了沈钦君的肩颈。   后来我们就这样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了,真正意义的相拥而眠,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把其中一个人给挤下去。   后来想想也真是作孽,楼上不是有床么!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不是背阳光晃醒的,不是被闹钟吵醒的,更不是被尿憋醒的,而是——被浓烟呛醒的!   “韩千洛你烧房子啊!”我脱口而出,然后也愣住了!   不是韩千洛……   还好沈钦君没有听到,他盯着熏红的双眼从厨房间里探出头来:“你醒了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烧房子啊?”我有点心虚,底气不足。   “我想帮你做早饭,然后就——”   我真是气得快吐血了,早饭什么的可以出去买啊!你一个连冰箱的冷冻冷藏都不分的直男癌患者,搞什么贴心真人秀啊!   我赶紧下地去处理那一片狼藉的厨房,一边默默吐槽:“韩千洛的家居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弄坏了要赔的!”   沈钦君板着脸:“你别再提他了行么!今天就给我搬回去!”   我关掉瓦斯,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沈钦君,你失忆了是不是?你忘了我们下周要去离婚的么?”   “可是——”他扔掉手里那黑乎乎的铲子,一把抱住我的肩:“我以为你已经愿意原谅我了!”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我推开他:“我承认,我对你是有感情的,养只猫死了还会哭三天呢。   不管我现在爱不爱你,我总还是怀着你的孩子。但是,姚瑶怎么办?   她在,我就不能安生。我姚夕宁可把你沈钦君从心里彻底拔了,哪怕让那伤口淌血淌一阵,以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但我坚决不要三人行!”   “我会想办法。”沈钦君低下头。   “想什么办法?”我冷笑:“她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来收割你的爱,你跟她说我不爱你了,我爱上你妹妹了。   你不怕她宰了你啊?”   “她就是宰了我,我也爱你。”沈钦君拧着眉头道:“姚夕,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等我。   我今天就回去摊牌,周一早上,我会带着离婚协议,在你面前亲自撕毁。”   我沉默。   “你不信我么?”他抱着我的肩膀:“姚夕,再信我一次好不好。你今天,不是要跟朋友聚会么?你好好玩你的,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好……”我终于点头:“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要那个女人再出现再我的生活里。”   “我答应你。”沈钦君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那我先走了,这里乱七八糟的……还是你一个人慢慢弄吧。我……在这也只会添乱。”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啊!我心说。   “唉,等等!”我突然叫住他:“你可别一时冲动,把我姐给杀了哦!”   沈钦君笑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我……就随便说说。”我捏了捏拳头:“话说,你那辆车,好像——”   咬了咬唇,我有点犹豫。   “怎么了?”沈钦君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也没什么,我上回开过,你那车该保养了。”   “才去做过啊?Allen上周弄的。”沈钦君貌似听不明白我的话。   “我就问一下,你的车,恩……以前换过漆?”   “哦,我妈有次开过,跟人家撞腰了。那时我在国外呢,她又不懂,还以为补漆就是要全部刷一遍。   想着银灰色看着旧了,就给弄成白的了。”沈钦君随口解释了一句。   我哦了一声,将他送出门。   收拾完杯盘狼藉的厨房,我从冰箱里取了豆奶热热喝掉。忙活了一整个早上,我才得了闲空想想这个问题——   我,希望沈钦君解决掉姚瑶的问题么?   且不说姚瑶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会不会在我未来的生活里铺满荆棘——单纯从我的心意来衡量,如果没有姚瑶,也没有孩子,我……还愿意跟沈钦君一起生活么?   有人说,当你已经开始考虑你爱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多半就是不爱了。   沈钦君他不了解我,不疼惜我,不懂我,不在乎我。他跟我没有共同语言,共同爱好,共同专业,共同圈子,甚至没有相同的出身和同年。   他不像汤缘和代维那样可以无话不谈,不像韩千洛那样可以无所不能,更不像周北棋那样可以无所不包容——   更重要的是,离开他的这近一个月时间里,我发现我竟然没有丝毫的不习惯!   所以我想,如果我失去了对他的爱作支撑。那我还有什么意义跟他生活在一起呢?   上午在家整理了一下家居,把几件不好洗的衣服送去了干洗店。然后我去超市买了点食物储备,途径一个小小的宠物店,我看到爬来爬去的乌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   后来我偷偷在网上查了查,那只不停被韩千洛当铅球一样往外丢的龟——尼玛真的是陆龟啊!   你丫那叫放生啊?那是杀孽啊!   然后一时冲动的我,花了二十五块钱买了一对巴西龟回来。   我问老板能活多久,老板说,看你怎么养。养得好,它能送你走。   我:“……”   我捧着乌龟和一袋子零食回家,进屋的第一件事不是把食物放冰箱,而是想着怎么给这两只龟起名字。   想了快一个小时了,最终敲定一只叫千千,一只叫洛洛。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然后就发现,袋子里的冰激凌都特么化成尼加拉瓜大瀑布了。布夹他号。   下午我睡了一觉,昨晚蜷在沙发上都快变成干尸了。腰酸背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钦君那个死人用什么给硌的。   然后我起来看了会育儿的书,趁着阳光给自己冲了杯花茶。五点一刻的时候接到了汤缘的电话。   “夕夕,什么时候出发?”   “恩……”我想了想路线:“要么还是你来接我吧,顺路,我就不开车了。请柬上说是七点半开始,咱也别去太早了。   我先洗个澡化个妆,要么你六点半前过来就成——哦,对了,昨天跟阿蕊也说了,顺路的话,你可以先去接她。”   挂了电话以后,我开始捯饬自己。孕妇不能用寻常化妆品的,所以我只用了点无激素的BB霜,基本上算是素颜朝天了。   这一整天下来,我刻意不去时时盯着手机看。但是沈钦君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个动静也没有。   说实话,我真的有点担心了。   但郁闷的是,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能解决掉姚瑶,还是希望他不能解决掉。   好像又回到了爱与不爱的怪圈里,脑子又要爆炸了。   管他呢,今天先去high吧!   六点一刻多的时候,汤缘来了。   “阿蕊呢?”我看她只有一个人,没见到那小丫头的身影。   “别提了,那小东西,”汤缘吐槽她一句:“我都等在她家门口了,她火烧屁股地跑出来,说给程风雨的礼物掉在公司了。自己打了辆车跑回去取,叫我们先过去别等她。”   “今天公司有人么?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多问了一句。   “周日啊,可能有几个值班的吧?”汤缘把我带上车:“别想了,北棋说他已经快到了,咱也出发吧。”   我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但隐隐的,就是觉得这个眼皮怎么老跳呢? ☆、第一百零一章 不会的! (为钻石满300加更)   程风雨的生日party倒没有很复杂的排场,就在衡山路那边的酒吧一条街里,选了个小小的别墅做场面。里面有厨师和调酒师,还有露外的BBQ。   来的人各行各业。除了汤缘和周北棋,我几乎都不认识……   程风雨看到我和汤缘来了,蛮热情地上来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二位会不愿意与我这样职业的人走的很近呢。”   “怎么可能啊,我先生的银行卡还在你手里呢。”我笑道。   “姚女士你真会开玩笑,光给卡也不给密码。”程风雨举杯跟我的饮料碰了一下。眯着一双笑眼。语气口吻可挺不厚道的。   “呵呵呵,程先生可是名侦探啊。当初这张卡的密码也是我推理出来的,相信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吧。”汤缘笑道。   “真的?那汤女士可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发展?”程风雨把那张银行还给我:“好了,不跟二位开玩笑了。需要多少咨询费,韩千洛已经帮你们付清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程风雨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句:“招呼不周,尽兴就好。”   我和汤缘也没吃晚饭,随便从餐台上挑了两块三明治垫垫肚子。这时就看到一男一女进门来,程风雨很热情地就上去招呼了。   我认出那女人是唐小诗。就是云江福利院里负责我妈妈的那个护士长。   她身边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是她丈夫吧?貌似韩千洛跟我提过,是S市房产巨头来着。   此时唐小诗挺着六七个月的身孕,被他丈夫护得跟个国宝似的。另外他俩还推着个童车,里面坐着个看起来不到两生日的小男孩。   啧啧,这都是第二胎了吧。真是幸福得令人眼红啊。   “风雨,你也这把年纪了吧。”唐小诗很随便地跟他调侃着,看起来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还不赶紧考虑下个人问题啊?貌似,我听大穷提起过,说有个年轻轻的小美女可是对你很有意思,我这还想来看看她呢?是哪位呀?”   “行了吧你。能说点正经事不?”程风雨笑了笑,搪塞半句话就把他们一家三口带了进去。经过我和汤缘的时候,转头问了句:“姚女士。你们没跟阿蕊一块来?”   “啊,”我赶紧解释:“她说给你的礼物掉在公司了,要回去取。”   “这小丫头,”程风雨笑了笑:“丢三落四的。”   就在这时,唐小诗也认出我了,热情地上来招呼一声:“姚小姐!”   “唐姐你好,呵呵,叫我姚夕就好。”我赶紧上去跟她说话,这会儿才近距离打量了一下她的先生和儿子。   “这位是我先生叶启皓。启皓,这是姚夕,是风雨和韩先生的朋友。她妈妈现在在咱们福利院呢。”   叶启皓跟我握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一种潜在的气质——就像是爱上了绵羊的狮子,终于被驯化成了一只大猫。   然后就看到唐小诗弯腰抱起摇篮里的男孩,哄着他说:“来,瞳瞳乖,到舅舅这里来。”她把孩子交给叶启皓,然后对他说:“你去那边哄哄它玩,我想跟姚小姐说几句话。”   “不嘛,我要小嫂嫂!”那个叫曈曈的男孩噘着嘴,看起来还是很依赖唐小诗的。   “乖啦,嫂嫂一会给你做毛毡猫咪玩好不好?”唐小诗在它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叶启皓看了看妻子,嘱咐道:“你自己当心点哦。”   我猜唐小诗应该是有话要跟我单独说,而身边的汤缘也很知趣,到一边去找周北棋说话了。   但在唐小诗开口之前,我满脑子的疑虑快爆炸了——虽然知道自己跟她不熟,但还是忍不住失礼地问了句:“唐姐,我听刚才那个孩子叫你……”   我真的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为啥他叫叶启皓舅舅,却叫唐小诗嫂嫂啊?这两明明是两个辈分好不好!   唐小诗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有点复杂,孩子的妈妈是我先生同父异母的姐姐,但他的父亲是我先生的舅舅……所以,他又是我先生的弟弟,又是他的外甥……呃,总之,我觉得他叫我舅妈比较显老,就让他叫我小嫂嫂。”   我:“……”   好吧,豪门里的那些事儿写出来都是烂账本。家家的经都难念,所以我不好去多问了。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得到的爱一点都不少就足够我一个陌生人未知欣慰了。   “唐姐,你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我问她:“关于,我妈妈?”   “恩,”唐小诗点点头。   她跟我之间的交集,也就只有我妈妈了,所以多半就是这个事。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我妈没事吧?”   “当然没事,姚小姐你别紧张哈。”她笑眯眯地安抚我道:“有什么急事我们早就来通知您了,哪能等现在啊。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前天的时候,来了一位名叫张明的访客,说是你妈妈的远方亲戚。要来看望她。你有听说过这个人么?”   “啊?”我怔了一下:“我妈妈是个孤儿,十几岁就在姚家当女佣,哪里来的什么亲戚?”   “所以啊。我们福利院也是有规定的,访客的身份要真实记录确认。”唐小诗说:“当时我在那里值班,就盘问了他几句。发现他的话前后有漏洞,于是没放他进去。   但是昨天,我下午去院里开会了,有个值班的小姑娘可能没经验——当然这个,我要向您道歉,是我们管理失职了。”   唐小诗继续说:“这个张明又来了,这回说是你妈妈的邻居。   值班的护士没弄清楚状况,把他放进去了有几分钟,后来被我们另一个护士发现给赶了出来。   虽然我们没有发现你妈妈那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为了防患未然,我觉得还是跟您说一下这个事。”   我木然地看着她:“我妈十八年前入狱,刚刚才出来……等于说她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断了。三两天的功夫,怎么会有什么亲戚邻居的上门去找她呢?”   “我看了她的背景资料,也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奇怪。姚小姐,我建议你可以稍微留心一下。这个张明的进出有录像,过几天我跟院里申请下,想办法给你一份。你可以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唐姐,真是谢谢你了。”我很感谢唐小诗为我留心的事,但是听到了这么个小插曲,我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压抑的。   告别唐小诗后,我过去找汤缘和周北棋,还没等把刚才的事跟他们分享一下呢。就看到站在一旁的程风雨皱着眉头打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往我们三人这里来。   “怎么了程先生?”我看他这样子,貌似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你们最后见到阿蕊是几点钟啊?”程风雨的声音稍微有点焦躁,一个资深的私家侦探,理论上应该不会具有这样的情绪才对。   “我六点到她家门口的。”汤缘举手说:“看到她出来了,但她一脸急躁的说给你的生日礼物忘拿了,要回公司一趟。”   “我在六点一刻的时候给阿蕊打过电话,因为汤缘姐没接。当时我以为阿蕊跟她们在一起,想问问他们到哪了。”周北棋继续说:“然后阿蕊也说让我们先走,自己要回公司。   但是我听到汽笛喇叭乱哄哄的,好像是堵在路上吧。”布状华才。   “可是小绿说,阿蕊一直都没有进过公司。”程风雨皱着眉。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小绿就是公司前台莫绿菲,也是程风雨安排的人。   “什么意思?莫小姐今天在公司值班?”我问。   程风雨捏着手机一边沉思一边说:“小绿今天是在名扬值班的,也是她打电话给阿蕊说她掉了一份东西在公司走廊,被别人送到前台来的。她等到现在,这会儿是打算下班赶过来了,也没见阿蕊出现——”   我深吸一口气:“那东西应该是阿蕊从国外托人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应该很宝贝才对。怎么会掉走廊里的?   是谁捡了送到前台的?”   程风雨的眼神沉了一下:“何韵。快六点的时候她进了公司。说是走廊捡到的,直接交给了前台的小绿。”   “什么!”我几乎要叫出来了!   姚瑶为什么会在公司?她不是应该跟沈钦君在一起‘谈判’的么?   她怎么会捡到韩千蕊的东西,是无意的‘捡’,还是故意扣下来的!   “程风雨!要出事了要出事了!一定是她引诱阿蕊过去的,她会害死阿蕊的!”我尖叫!   一时间,众人皆惊!   “姚夕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姚瑶恨韩千蕊那一定是恨到骨子里的。   我只能挑重点的,把几件事稍微叙述了一遍。   “林子赋!”程风雨站在高处一喊,就看到那个做事有点粗心的男生跳了出来:“风雨哥怎么了?”   “叫上白龙,阿远他们,所有人到名扬与小绿集合!”程风雨的脸色和眼神都变了,我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呈现出这样的紧张时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韩千蕊绝对绝对不可以出事啊!   我捏着手机,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我要知道姚瑶在哪,所以我只能打电话给沈钦君。   电话那一端,他的声音非常疲惫。   “沈钦君,姚瑶在哪?!”我吼道。   “姚夕,我……”沈钦君顿了下声音:“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明天再跟你说行么?我有点累。”   “你知道个屁!”我几乎要急出眼泪了,我才没心情去理沈钦君跟姚遥谈判的结果是谁掐谁的喉咙了。我只关心韩千蕊在哪!   “我告诉你沈钦君,姚瑶这个疯子,她对阿蕊下手了,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她在哪?!”   电话那端的沈钦君很明显也惊诧了:“你说什么?她……”   “快点说!”我已经急哭了。   “下午的时候我还跟她在一起,之后她就回去了……我不清楚。”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沈钦君八成是真的不清楚。   “沈钦君你最好祈祷阿蕊没事,否则你就等着买棺材吧!”我狠狠挂断电话,然后直接打给姚遥。   我真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敢接听!   “夕夕啊,你找我啊?”若无其事的口吻,就像刚刚完成了杀人藏尸的——呸呸呸,阿蕊不可能有事的!   “姚瑶你给我听着,你把阿蕊弄哪去了?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保证你死的比上一次还零碎!” ☆、第一百零二章 营救,千钧一发!   我知道姚瑶无缘无故出现在公司绝对不是巧合,搞不好一开始就是设了套在这儿等着韩千蕊!   “姚夕,你别随便冤枉人。”电话那端的姚瑶居然还能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口吻:“你的狗丢了,又没交给我看看好。别以为现在沈钦君心里有你。你就敢跟我嚣张!”   “你少给我废话!你今天晚上回公司干什么去了!我告诉你你有什么招数冲着我来,阿蕊还是个孩——”   我话未喊完,电话那边就只剩下冰冷绝望的嘟嘟声。   “姚夕!你先冷静点——”看着已经快要抽泣到缺氧的我,汤缘很是担心我的身子:“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糟糕。姚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难道还敢就这么弄死阿蕊么?”   “也不一定是弄死啊!”前排副驾驶的林子赋突然急急一句。搞得我整个人更崩溃了。   “阿蕊年轻又漂亮。万一被弄到坏人那里——”   “林子赋你给我闭嘴!”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程风雨如此严厉的呵斥别人,接触几次下来,他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慵懒模样,如今失控成这般——   我想:也许在他的心里,韩千蕊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吧。   我们这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名扬,我一眼看到前面等着的一男一女。一个是前台的莫绿菲,另一个…是衣着保安服的白龙。   周北棋的车也紧跟着我们过来,然后就等到程风雨二话不说地带着大家进了监控室。   “小绿,你赶快说下情况!”   我看到莫绿菲站在一侧,林子赋的手无意识地搭着她的肩。   之前听程风雨同他的对话里貌似提过莫绿菲已经嫁人生子的事。但我死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会是一对!   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林子赋居然能娶到这样的女人,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八卦别人的事了,因为我无法想象手机关机两个小时,且在失踪之下的韩千蕊正遭遇着什么!   “老板,”,莫绿菲指着监控录像说:“你看这里,何韵大概是五点五十分进公司的。我当时在前台,还与她打过招呼。”   “她说来公司取运动服,要去跟朋友打球。”莫绿菲示意坐在监控前的白龙快进:“然后你看这个地方,她差不多在六点的时候出来。已经换上了运动装。”   也许别人不觉得姚瑶的行为奇怪,但我是知道今天沈钦君要跟姚瑶谈什么的——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真的跑到公司里来换衣服!   而且画面上的姚瑶换上了短衣长裤的运动服,还带了一顶网球帽!   这明显就是在有心乔装!   “她临走的时候过来交给我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莫绿菲从包里掏了出来拿给程风雨。我凑过去看,印象里是在韩千蕊网购的图片上看到过,这就是她要买给程风雨的东西。   “何秘书说,东西是在档案室外的走廊捡到的。还特意让我问问是不是那边同事的东西。”莫绿菲叹了口气:“于是我就给阿蕊打了电话,她连连称是,说是给老板买的生日礼物。我说要么等会儿我下了班直接去party帮她捎过去就好,但她坚持要自己过来取……   我就等在这儿,一直等到快八点。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   我站在原地,双拳里握满了冷汗。眼下的状况太明显了,一定是姚瑶先利用礼物把韩千蕊引过来,然后乔装在路上把人给截住了!   可是……六点多那会儿天也没完全黑,而且大街上车来人往的,何况韩千蕊还有点三脚猫的身手。她怎么办到的!   “白龙,你再往下放,看看何韵出门后往哪个方向了!”程风雨盯着监控录像命令道。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随着画面聚焦着视线。   “这是公司门前那台监控的全部视角范围了,”白龙说:“她出门后向左走,但这里监控不到她之后的路线。”   “等下——”程风雨突然出声:“倒回去!”   说着,他俯身过去夺下鼠标,就看到画面上一辆疾驰过的车窗上,分明倒映着姚瑶的身影!   原来她躲在公司大门左侧的墙边,躲在摄像镜头的盲区!   她根本就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笔直得等着!!!   “她在等什么?”我尖叫:“她一定是在等阿蕊!”   我的脑子乱了,开始越来越往恐怖的方向去想——   我恨公司为什么不多花几个钱在左右两侧再装一个摄像头!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程风雨皱着眉思索,然后掉头就走。   我们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三三两两地追过去。   “姚夕你当心点!”周北棋上前去扶住我。我缓了缓精神,差点都快忘了自己怀着孕了。   程风雨找到了大厦对面的便利店,跟人家要了门口的监控录像。   既然名扬办公楼外的设备拍不到,那对面街的兴许正好就能拍到!   我懊丧我自己为什么没长一个侦探脑子!   ——六点二十分左右,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名扬大门东侧的便道口。我分明看到韩千蕊下来的同时,穿着运动服的姚瑶走了上去。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抓着周北棋的手臂,几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我生怕——生怕看到那个女人突然抽出一把匕首什么的伤害韩千蕊!   可是就在下一秒钟,画面上的姚瑶与风风火火的韩千蕊错身过去,她上了那辆刚刚载过韩千蕊的出租车?!   然后就那么……开走了?   什么都没发生?我像看魔术一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此时的韩千蕊距离名扬办公楼大门只有几步远,只要几步就可以进入到公司的监控范围——可是她,却突然蹲下身子,捡了个什么东西!   我们看到她没有往公司里走,而是立刻快跑的几步往前追。   紧接着,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停靠了过来。韩千蕊立刻跳了上去,一路开出了我们所能监控到的范围!   明白了!   别说像程风雨这样的侦探,就连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脑子都足以想明白!   姚瑶故意扮成路人留下了什么钱包钥匙之类的东西,就是利用韩千蕊拾金不昧的善良——   她一定会立刻追上去,却没想到,接下来的一辆‘出租车’就如同黄雀在后般夺去了她一切防备!   我几乎要站立不稳——   姚瑶这个可怕的魔鬼,她一手策划了整个陷阱。甚至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现场,却不用留下丝毫作案的证据!   因为在任何客观人的眼里,她的一切行为都很正常。扮成路人甲,等车,上车,掉东西。她甚至碰都没有碰过韩千蕊!   就像一条隔着十米远喷射毒液的蛇,再狡猾的猎人都无法将她绳之以法!   “明天!”程风雨厉声道。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白净男孩跻身进来:“是,老板。”   “现在就查,这辆白色的尾号2389的出租车!”   当我看到这个叫何明天的男孩立刻扑在电脑上开始飞快地处理数据的时候,身边的林子赋告诉我说,他是一位超级黑客天才。几乎可以入侵任何加密的系统数据库,在事务所里一直担当着十分重要的取证匹配类工作。   “老板,套牌车辆。”何明天扶了下眼镜:“但我已经捉了匹配图,追踪到六点半到八点之间沿星浦大桥分布的交通监控录像。   在七点二十分的时候,这辆车似乎过了新桥高速口,往东湖新天地走了!”   “东湖新天地!”我和汤缘同时惊叫出声——那是S市最有名的地下红灯地段!   我知道程风雨神通广大,可是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扫荡清那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几十家娱乐场所——更不可能一间包房一间包房地踢开来去查!   如果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深陷这种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危机。哪怕多耽误一次呼吸,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北棋!”我简直不相信此时的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冷静,我抓住他的肩膀:“找你爷爷!找周老先生,他手下有很多人是不是?”   “姚夕,你的提议不错!”我知道程风雨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但这不表示他不会偶尔乱阵脚。   一语点醒梦中人的话有时的的确确在一定程度上起了力挽狂澜的作用,我相信在场所有人的眼里都因此燃起了一丝希望!   “好,我这就打电话!”周北棋连连点头。   在与周大海联系上的第三分钟,我们一行人N辆车,直接调转去了东湖新天地。布状扑弟。   在车上,汤缘问了一个问题:“阿蕊身手不错,脑子也算激灵,她上车后发现不对难道就——”   “她应该是被下药了。”程风雨专注地开大了车的马力,然后往我们后座这里丢了一部手机。   我看到屏幕上有一份电子新闻报,登时呼吸一窒。   原来早在年前,周边各城市就已经流窜出一种新型的诱拐迷女干手段——将钱包丢在地上,引诱夜路的单身女子去捡拾。   一般人捡到钱包后的第一反应都是打开来查看,而藏在钱包内被干冰冻结起来的迷药就会在瞬间发生效力。   如果这些推断是真的,那么我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韩千蕊真的凶多吉少了!   车停在那城市地标一样的观光塔下,繁华夜幕,纸醉金迷。我无法想象这个光鲜城市的背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罪孽深渊。   如果要让韩千蕊那样的女孩被糟蹋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我宁愿自下十八层地狱来赎!   “周老先生!”我看到周大海的瞬间,全然顾不得仪态顾不得风度,就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孙女一样,泪水止也止不住。 ☆、第一百零三章 以后,就只有我能喜欢你了   “姚夕,没事哈!有老爷子我在,一定能救出小丫头的。”周大海安抚着我:“他妈了个巴子的,给我逮到是哪个畜生连韩家千金都敢动。我先卸了他三条腿!”   “周老!”这时程风雨过来:“您手下有多少人?能控制住多少家?阿蕊可能没有意识了,她是生面孔,多半会引起注意的。”   “放心,老爷子我拼了大半辈子,手里这点事儿办不成?”周大海胸有成足:“韩老弟的妹妹那就是我妹妹。妈蛋的,我能让自家妹子吃亏?!”   我已经顾不得周大海这种乱窜辈分的奇葩语言风格了。只要能保证韩千蕊没事,他就是让我叫他姑舅舅我都认了——   为了韩千蕊。也为了……韩千洛。   我无法想象他那样的兄长在遭受了弟弟意外的打击下。如果妹妹也出事……   不敢想,不能想。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天在韩家与他们一家人共进晚餐的情景,明明是那么虔诚有爱的一家人,老天爷绝对不会那么残忍的!   就在这时,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的周大海眼睛一亮:“走,在酒蝴蝶歌城!”   我跄踉着跟上去。一路下来。都没意识到周北棋一直扶着我,从没有半分懈怠。   周大海一边拍大腿一边骂娘:“黑老丈那边说,今天手下的场子里的确有来送过‘生鲜妹子’。没根没底的,说是直接给个老客人安排的。”   我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林子赋稍微为我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干净的,初尝人事的。一般这都是连拐带骗,当然也有被迫还债的。   我知道程风雨以前是警察,也知道他们这一群人骨子里都有正义的血性。可是这世上——唯有爱是无限大,也唯有恶是除不尽。   当罪恶的黑手伸向我们自己的亲人朋友之时。心中的绝望才会被放大到极致。   我不敢去看程风雨的眼睛,也不敢去想象此时正在航班上的韩千洛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只有祈祷,一切都不要发生的太惨绝人寰!   “你们女士就不要进去了!”程风雨下车,一边往里面冲一边对我和汤缘说:“子赋,你等白龙他们的车来了以后——”   可就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眼看着一坨白乎乎的东西直接从楼上砸了下来!   直接落在程风雨面前的灌木隔离带上!   我在周北棋的搀扶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过去。   我看到程风雨的背影就像落了层冰霜一样,颤冻出难以言语的高频率与高绝望。   他突然跪下身子,伸手捞起那摔在面前像片碎纸屑一样的女孩。   “风雨哥……是你么?”   听到那小猫叫一样轻柔的话语,我捂住嘴,险些瘫倒在周北棋的臂弯之下!   “阿蕊……”   我听到了汤缘正在叫救护车,也知道周大海带着人已经在往楼上冲了。   可我不敢过去。   我站在程风雨坚实的脊背后面,躲在视觉的盲点范围里。布叼页号。   我怕看见她躺在一片血泊中回天乏术,我怕意识到她惨白的脸色上再也没有生气和笑容。   我怕是自己一时的软弱,放纵了姚瑶——让她害死了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怕我将要见到,失去了弟弟妹妹后的韩千洛脸上,再也没有那偶尔一丝宠溺温柔的表情!   “阿蕊,你……”程风雨极力压制着悲伤和冷静,他粗略查看了女孩的状况,压根不敢随意扳动她。   直到这一刻我才相信——等待救护车的过程,比高中时压堂的烦躁要漫长出好几个世纪。   “风雨哥,生日快乐……”当我听到韩千蕊还有意识和语言的行为,窃以为事情也许真的真的可以不会那么糟糕。   她只是从三楼的窗台上跳下来而已,还被隔离带挡了一下。她只是受了些伤,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终于回过神的我一把推开了周北棋的护佑,径自扑到女孩的跟前,几乎是泣不成声:“阿蕊,是姐害了你……你……你坚持住……”   “我没事的,姚夕姐……”她轻轻喘息两声,头向一侧靠紧了程风雨的胸膛:“我……头很晕的,上了车就睡着了……醒来以后……房间里有坏人要……欺负我,我……呵呵,我踹了他一脚,就逃下来了。   三楼又不高……我以为,没事的……”   她说着说着,转开满是血痕的脸扬着去看程风雨:“风雨哥,我没有被坏人……糟蹋呢,我还想着……把自己,一定要留给你的……”   “阿蕊,别说这些。保存点体力,慢慢呼吸……”程风雨搂着她小小的肩膀,脸埋在阴影里。我只能听出他哽咽的鼻音。   “我不……”韩千蕊流下委屈的泪水,划过惨白的小脸蛋把血迹冲的像胭脂一样:“我知道的,你喜欢……喜欢以前警局里的那个姐姐,可是她牺牲了。   我还知道……你后来又喜欢唐姐姐,可是她也……嫁人了。   风雨哥,我……想说,等你老了……没有人喜欢你,你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那时我还……很年轻呢,我还有好多时间,你是不是……总会喜欢上我的?   所以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我会跟我哥学做饭……以后,再也不随便打人,我也不欺负……警长了……你……”   一字一句随着呼吸渐渐微弱的声音仿佛切割在我心上的钝锯,谁的爱不殇?谁的暗恋不虐心?   看着她执着而坚定的眼神,我恨我自己把青春过得如此阴郁——爱一个人,本来就是那么五体投地的崇拜与仰慕。   比起韩千蕊的爱恋,而我之于沈钦君——究竟是爱着他这个人,还是感动着我自己的执着与坚持?我……好像终于找到答案了。   我听不到韩千蕊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她那单薄的小肩膀在程风雨的臂弯里抽搐了几下,接着就开始大口咳血。   蔷薇般绚烂刺目的颜色溅在程风雨的胸前的衬衫上,仿佛是恶魔打上的契约……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阿蕊!只是一点点小伤,不会死!”我只能听到程风雨绝望的咆哮,而眼前早就被一层层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他英俊的面容有多扭曲。   “撑着点,阿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我陪着你,别怕……”   然后我看到韩千蕊慢慢转过脸来看着我,用两个指尖轻轻爬到我的衣襟上,三寸半的距离,就好像倾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姚夕姐……”她看着我,眼睛里泪汪汪的:“告诉我哥……我不下心,车祸了……   他要是知道我也从楼上……掉下来,会疯了的……   二哥出事这些年,他心里……最苦了。我求求你,陪他好不好……”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赶紧抹去泪水,想要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只差一秒钟,就这么看着她在我眼前垂下。   “阿蕊!”   伴随着救护车的呜咽声,周大海带着人把楼上那个罪魁祸首给揪了下来!   此时那混蛋已经被揍得不成人形,两只胳膊都被拆掉环了,丢丢荡荡的。   上身赤裸着全是全是拳脚相加的伤痕,下面就只穿一条裤子。两腿之间各种血肉模糊。   我心里一阵阵泛呕,看都懒得多看这个畜生一眼。可他偏偏,就往我这里爬过来——不,不是向我,是向着汤缘!   “缘缘!救我……救我啊!”   雷海诺?!!!!   我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跌倒,而汤缘,几乎就真的跌到了!   “雷海诺!你这个畜生!”汤缘脱下自己的高跟鞋,劈头盖脸地就给那张已经肿的不像样的脑袋瓜子上面又来一个血窟窿。   雷海诺抱着头怪叫,一边叫一边哭:“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这女孩是客户给我送来的,我冤枉啊!我以为她是自愿的——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没动她啊,她自己跳下来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看着救护车到位,医护人员已经把韩千蕊送上担架开始急救了。   我定了定神,回忆起那天在程风雨事务所时——名叫张远的金融师曾说过。雷海诺在圈子里的口碑很差,贪钱又好色。   常有客户投其所好,送女人给他。   那么,姚瑶是怎么会把韩千蕊送来给雷海诺糟蹋的呢?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巧合吧!   后来警察也来了,以强女干未遂和故意伤害的暂定罪名,先把雷海诺给带走了。而周大海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也决定先撤了。   我向他道了谢,但心里惦念着韩千蕊,于是要周北棋赶快送我跟着救护车过去。   回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汤缘,我软下口吻伸手拉她:“缘缘,你没事吧……”   汤缘摇着唇,轻轻放下手里的高跟鞋,抬脚穿上:“夕夕,你先去看阿蕊。我……跟去警署看看。”   我知道汤缘为什么难受——自己遇人不淑找了那么个畜生结婚,本以为终于分道扬镳了,没想到还闹出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她是在脸上觉得没面子,心里又觉得对不起韩千蕊。   “缘缘,这不是你的错……”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汤缘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想帮你们弄弄清楚,这个时候的雷海诺,反而容易说真话。”   汤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认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我身上披了周北棋的外套,强撑着疲惫不肯让自己有一刻的困顿。   刚才跟着周北棋的车一路来到医院,陪着程风雨等人齐齐聚在手术室的门口。   我听说中途大夫出来过,说韩千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三楼还不算高,而且她是有自我保护意识地故意往灌木隔离带的侧面扑,这在一定程度上起了防震减压的作用。   但是几处骨折和内外伤还是无法避免的,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大夫现在还不好松口。   “姚夕,”周北棋试着让我往他的肩上靠:“你也要当心身体的。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我咬着唇摇头,早已干涸的泪水渗透了渐渐坚强起来的五官。   我说:“北棋,如果阿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摘了这个孩子跟姚瑶同归于尽。”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边长椅上的程风雨。从我刚才过来起,他就不动也不说话。   林子赋和莫绿菲一左一右陪着他,也不敢多说。   而白龙已经去了警署,雷海诺那边还是要有人盯着看一看状况的。   这时张远打了个电话后回到手术室外,对程风雨说:“老板,他已经在路上了……”   程风雨的眼睛轻轻动了下,微乎其微的点头动作让我终于相信他还没有停止沟通与思考。   这时坐在一旁的莫绿菲劝道:“老板,要不你先回去…这个事,说到底是我有责任,我…我完全没有警惕到…”   我知道莫绿菲一直是很自责的,韩千蕊就在公司大门外几米远的距离出事,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过前台到外面等她接她一下。   并且从一开始就上了姚瑶的当,竟替她做了“帮凶”把女孩给骗了过来。   “不是你的错,是我。”程风雨站起身来,目光中透着一丝疲惫的担当。   然后我看到他迎着午夜走廊的逆光过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面,是韩千洛那仿若被冰封住的冷峻脸庞。 ☆、第一百零四章 前夫,离婚请签字 (为xx和1688妹子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站了起来,想要过去。   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的韩千洛比起用疯狂这种词来形容,只怕更适合用危险来定性——但我就是无法抑制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姚夕,别过去。”周北棋下意识地拉了我一下。   幸亏他拉开了我。因为就在下一瞬,半句话都还不曾说出口的韩千洛直接一脚踹在程风雨的胸腹之上!   我就这么眼看着那一米八几的精壮男子轰然跌摔出几米远,差一点就撞在我身上!   “风雨哥!”   “老板!”   我不知道韩千蕊那点防身术是不是韩千洛带出来的,仅仅是那还算伶俐的三脚猫功夫就已经足够让普通人吃亏了,所以可想而之韩千洛刚才那一下得有多大的杀伤力。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韩千洛向前走了几步,立在足足二十秒也撑不起身子的程风雨面前。   他的声音又硬又沉,透着经过冰山打磨过的棱角。   身后的林子赋和莫绿菲几经犹豫着想要上去。可是看着眼下韩千洛这个架势。登时都被危机霸道的气场给排斥出圈外。   “我同意她跟着你胡闹,不是因为我真的对她放心。”韩千洛一手抓起程风雨的衣领,将他抢起来。而另一手,抡起了拳身扬在半空——   “因为她喜欢你,程风雨。她喜欢跟你呆在一起,喜欢听你的故事。喜欢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看着等着你。   她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是你让她做的事,就比全世界都重要!   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真的以为,她是要来给你当跟班的,要来接受那些狗屁的危险工作的么!   程风雨,你是怎么答应我会保护她的?你到底把她当什么!!!”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韩千洛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顾虑:也许他并不是单纯反对妹妹跟比自己大十三岁的男人相爱。   他只是害怕韩千蕊那样一门心思地扎进去,对方如果是个像程风雨这般经历丰富却又对一切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在意的男人——那纯情又执着的女孩总是更容易吃亏的……   谁先不顾一切的沉沦。谁注定先受伤。哪有一个哥哥眼看着自己心疼的妹妹要选一条困难的路,还能满腔随意地认可呢?   我想他之所以会这样迁怒于程风雨,其实……是在迁怒同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吧。   我看到程风雨一直都没有吭声,微微有点涣散的眸子里倒映着韩千洛的拳头。   “韩……”我想上前去。我想劝他不要再这样子了。   可是我也深刻的明白着男人之间的游戏规则。   如果不愿轻易在人前流泪,那么要抵御心痛的方式——就只能让拳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下去。   我看到程风雨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片刻之后,他只是突然偏过头,接连吐了两口血。   “风雨哥!”   林子赋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捉住韩千洛紧实的手腕:“韩先生你够了!他已经很难受了!”   在我的印象里,林子赋这个人一早就被定位为迷迷糊糊的酱油君。长着一张挺秀气的脸,说话办事还达不到很沉稳很独当一面的程度。   甚至当我知道他与那样成熟性感的莫绿菲是夫妻的时候,的确是吃惊不小。   “子赋,没你的事……”程风雨眯了下眼睛,一手稍微撑着地直了下身子。可是在韩千洛刚一放开他的衣襟,他差一点又晃倒了。   我认为韩千洛那一脚差不多该是把他的肋骨踹断了。   “没我的事?”林子赋瞪着泛红的双眼,提高了一整个八度的嗓音:“你们人人都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不是?!   身为兄长的,只要是认为自己是全心为弟弟妹妹们好,就可以做伤害别人的事么!   我告诉你们,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种被保护到绝望的心情。每一个成年人,明明都应该对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责备风雨哥!   更何况……你把他伤成这样,最心疼的人还不是你妹妹?”   我没想到韩千洛会被他短短的几句话说服,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打在程风雨身上的就和打在他自己身上是一样的宣泄和痛楚。   我看到他抛下程风雨起身,转身就是一拳捶在墙壁的消防玻璃柜上。   比当初在名扬的考勤门禁之前,捶的更要干净利落。   破碎的玻璃,淋漓的鲜血,还有最绝望的心境——统统融化在这个男人越来越冷的眸子里。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韩千洛。   ————   人家都说,凶手和恋人都喜欢事后重返现场。   所以当我看到姚瑶和沈钦君一起来到医院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我在之前的电话里说了狠话,但着实没想到姚瑶竟然敢跟着沈钦君一起过来!布叼狂扛。   于是我挣脱开周北棋的手,一个箭步就跨了上去,抬手就甩了姚瑶一个耳光。   我恨此时此刻的我太过疲惫,抡胳膊的力气远远达不到让我解恨的程度。   我以为姚瑶会如之前一样,哭的梨花带雨,满面委屈地往沈钦君的怀里钻——可是这一次,我竟然失策了!   她还手了,在所有人面前,一点不含糊地回扇了我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比沈钦君以前打我的时候还用力。   可是我既不觉得脸疼,也不觉得心疼。而是满腔疑问地看着,看着沈钦君站在原地——他竟然,既不帮我,也不护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钦君今天不是要去找姚瑶摊牌的么?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的决定又是什么——   我渐渐麻木了脸颊上的疼痛,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沈钦君。   我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就像刚刚从角斗场里落败的角斗士,绝望地等待在猛兽荼毒的前奏里。   而此时的姚瑶一声尖锐的冷笑,打破了我混沌的期待:   “姚夕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钦君,你这是亲眼看到她先动手的——”   我等不到再看沈钦君的反应了,此时的我只想冲上去揍她咬她厮打她,不要风度不要性命甚至连孩子也不要!   “阿蕊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对她下得了手?姚瑶你还有没有人性!”   姚瑶紧挽着沈钦君岿然不动的臂弯,脸上满是得意道令人作呕的挑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她了?   我好心好意捡了她的东西放在前台,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位莫小姐嘛。   你是看到我打她了,还是看到我碰她了?有证据么?有指纹吗?   要我说,她小小年纪放荡下贱跑到那种地方被人家占便宜,活该!”   姚瑶这幅龌龊恶心的嘴脸,已经快要腐蚀掉我最后的一丝理智。在这逆转到不可思量的情景下,身心都已经趋于爆炸的我简直是想不明白——   她怎么不伪装了?怎么不哭泣不矫情了?   她将这些年里对我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沈钦君的面前,可他…为什么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很好,既然你管不了,也不敢管。   那我今天就是赔上自己,也要废了这个贱人!   此时,一个推着医药车的小护士经过我身边。大概是被这里紧张的火药味吓到了,她几乎是贴着墙边走的。   但狭隘的距离之间,还是足够我抡起胳膊就抄了一瓶医用酒精在手。   不顾后果地砸向姚瑶的脸!   我打你,你敢还我。那我打死你行不行!   我没有韩千洛那样的力气,可以一拳敲碎防火栓的玻璃罩。   但我确定我要把一个脑袋打开瓢还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拼了我这只设计师的右手不要!   碎片黏着淋漓的酒精,刺醉了我掌心的痛。   我看到沈钦君拼开了姚瑶那张得意而丑陋的脸,替她挡下我失去理智的攻击!   他仰起头,没有去看我的眼睛。那些刺目的鲜红滴滴答答地沿着他的鬓角淌下,划过脸颊,晕过衣领,一直落在——   他手中一份白花花的文档上!   我才注意到,他从一开始就捏着这份东西,拇指和虎口处几乎已经掐出了深深的痕迹。   我看到姚瑶的脸上带着平静而胜利的微笑,先向我完成了示威的步骤,然后再意识到用帕子按住沈钦君头上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太混乱了。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伸出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预感,这东西……是要给我的么?   然后我看到沈钦君颤抖着将那份文件递了过来,他说:“姚夕,我签好字了。”   我把目光落在那染血封面中竖排打印黑体字之上,哦,原来是离婚协议书。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高大上的秘密文件呢!   呵呵,真是够矫情的了。明明一个多月前就交给他的,早点决定不久成了?   一定要染上我们两人的血,仿佛万劫不复的契约终止了才行么?   翻开最后一页,我看到沈钦君的名字。依旧是那样漂亮犀利的字体,游走中却多了几分踟蹰的痕迹。   再犹豫,再踟蹰,他终于也还是签了呢。   那么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   他乞求的言语,他冰冷的泪水,他温柔的抚摸,他用心的早餐,他坚定的承诺——   这些……终于还是抵不过他再三考虑后定位的……对姚瑶的感情么?   我是白痴么?竟然真的相信他会爱上我呢。   ——很好。   “沈钦君,所以你今天是要来告诉我。你最终,还是选择要跟她在一起对么?”我用这份协议的背面来擦拭手上的鲜血,不吸水的打印纸被弄得凌乱不堪。   “是。”沈钦君的唇没有动,只是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个字。就像在给我们之间这段相互折磨的关系,画上了一个不耐烦的句号。   微微退后了两步,我勾着唇角笑:“既然这样。打你,也不算你冤。   但你要护着的这个贱人,还有账没有跟我算清楚!沈钦君你让开——” ☆、第一百零五章我选择,留下   “姚夕,”沈钦君抬起手背抹了下血污纵横的脸颊。这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第一次试着去直视我的眼睛。   可我已经分辨不出他眼中的红,是血意还是泪意。总之他说:“我要跟她结婚了。”   “哦。那恭喜啊。”我挑着唇角笑:“但是,这和我要揍她貌似一点不矛盾!”   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沈钦君抿着唇吐出一句话:“她是我未来的妻子,你别动她……”   对哦。一个丈夫的责任,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妻子不受伤害。   啧啧。好有道理。我完全无言以对,所以只想冲上去揍他。   可是我揍她又能怎样,我能有这个本事……把她打得比里面的女孩还惨么?   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我松开了手中的碎玻璃片:“沈钦君。你们滚。”   他稍微怔了一下,然后转身,姚瑶也转身。我注意到她挽着沈钦君臂弯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下意识地抽了下手……   望着手中那几乎被玷污到不忍直视的离婚协议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流泪。   也许是心疼自己这十年一场空的疯狂,也许是遗憾这个男人终极的愚蠢选择。   我以为我会心情舒畅地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就算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毁了的时候,也会看着有点心疼。   “姚夕,你……”周北棋始终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此时他捧起我的手,用帕子压在我那仿佛横成一道断掌纹的手心里。   人家都说女人断掌会克夫,真可惜,我已经没有夫了。否则,要是老天有眼能克死你们这对狗男女……该多好!   “疼不疼?”周北棋红着眼睛问我,同时微微用力压住我的握拳。   其实是有点疼的。但是我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仰起头,看到那立在阴影里的韩千洛。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的站姿,沉默地看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我本惊诧,即便在姚瑶对阿蕊出言不逊地吐出那些肮脏的侮辱时,他都能面无表情地岿然不动。   就像蛰伏的猎豹,盘旋的鹰隼,伺机的毒蛇……   我想,他之所以能在失控的状态下动手打伤程风雨,是因为拿他当兄弟。   而真正不共戴天的仇怨,反而会平静地潜伏着得很久很久……   一旦种下了,就不用急着那么快收割。   黎明的手术室外,终于有一道阳光开始试着刷起它的存在感。   我站在一个可以纵观全场面的视角上,看到眼前这仿若战争洗礼过的狼藉。   我看到莫绿菲困顿地把头搁在林子赋的肩膀上,相依相偎很平稳。   看到程风雨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颓然坐定,一支一支地吸着烟,还来不及抹一下唇角的血痕。   看到韩千洛屹立在逆光的窗子前,整个人挡住晨曦下的明媚,却反衬的轮廓更加暗黑。   我看着满地斑驳凌乱的血痕,已经开始逐步氧化成绝望弥漫的深褐色。   有我的,有沈钦君的,有程风雨的,有韩千洛的,有韩千蕊的。   我想我突然意识到——那天从那个意识不清的男人口中说出的‘修罗场’,是不是真的要来了……   ————   早上八点钟之后,手术室的灯才像是吐出最后一口气一样,沉重熄灭。   大夫出来告诉我们这熬得不人不鬼一众说:韩千蕊的状况很稳定,几处骨折需要时间恢复调养,内出血也已经控制住了,并且暂时看不出会有致残性创伤。   虽然大家依然笑不出来,但至少面部那一块块紧绷的肌肉总算有了一丝松容。   跟着女孩的病床车送回特殊监护室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累得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夕夕,你还撑得住吧……”汤缘和白龙是在天快亮的时候赶过来的。我看到她赤着脚,因为其中一根高跟鞋在打雷海诺的时候被折断了。   我开口,想说点什么,才发现整个喉咙都哑了。可能是跟姚瑶叫嚣时吼得破了音,也可能……是泪流的太多,脱水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强打着精神,我只盼着能从雷海诺那个畜生的口中挖到一点可以起诉姚瑶的证据。   汤缘摇了摇头,同样熬了一整个通宵的脸上亦是疲惫非常。   白龙告诉我说,那混蛋只是哭哭啼啼地说自己也不知道,有些客户不是直接与他对口联系的。   他说他帮人家洗了两千五百万,中间抽了点报酬以后就没动静了。直到昨天接到中间人的电话,说是为了感谢他,客人准备在今晚送个新鲜的姑娘犒劳他——   听到‘两千五百万’的瞬间,我觉得自己貌似有条思路凛然接上了电源:   “缘缘……你还记得程风雨之前帮你调查雷海诺的事,”我四下找找,没见到程风雨。才想起来刚才莫绿菲和林子赋已经强行带他去看医生了。   韩千洛那一下踹得他当场吐血,估计伤的也不会轻了。   “夕夕,你是说雷海诺的那个账户?”听我提到这个,汤缘也立刻想到了:“当时是说有两千五百万的不明现金流对不对?”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张远似乎听到了我们两人的对话,他凑过来插了一句:“这件事的暗箱追踪是我与明天两个人做的。这笔钱的确在雷海诺的账户里停留了近一个月,但是之后被分批转移到了海外的几个匿名账户中。   当时老板也跟我们分析过,应该是雷海诺帮人做的洗钱勾当——”   “夕夕,”汤缘见我沉默,伸手轻轻触碰了我一下:“你是不是觉得,阿蕊这件事,是姚瑶故意用来贿赂雷海诺的?”   “我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又或者,她还不知道你跟雷海诺离婚,想要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离间你和大家的关系?”   如果是汤缘的丈夫糟蹋了我们最好的朋友。说实在的,这里面剜肉也割不去的心结,的的确确会让我们这对难姐难妹生不如死的。   不管是哪一种猜测,我都能从这花式的手腕里看出姚瑶的行事风格。   但是,如果她与这笔莫名其妙的巨额现金有关,那事情可就一点也不简单了。   我挺直的腰身,望向病房玻璃里面的身影。韩千洛就坐在那小丫头的病床前,几乎跟那些冰冷的仪器设备们融于一体。   我想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周北棋没有拉开我就好了,不如让他一脚也踹掉我的肚子……   我茫然的看着手里这份已经快被揉烂的离婚协议书,凝固的血浆几乎要把它粘在我的手掌心。   轻轻往前迈了一步,我差点晃倒身子。还好周北棋再一次稳稳扶住了我,我苦笑:你这小男孩,到底是多想要喜当爹啊。   “姚夕,你已经累得不行了。我送你回去。”周北棋搂住我的肩,而我真的是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把重量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才发现……好像只有这个干净的男孩身上才没有血腥味呢。   坐在周北棋的副驾驶上,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外面的阳光很灼热,可我的心里又冰又凉。   迷迷糊糊中,我意识到自己被他抱下车,送上楼,然后手里一扯一动的,好像是他试着想把被我攥紧的离婚协议书取下来。   已经被黏在伤口上的纸张,怎么动都是痛。   我皱了皱眉,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温热的滴落下来。有一颗在我脸颊,另一颗在我唇角。   我有点渴了,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抿了一下。咸咸涩涩的,像海水一样。   眯着眼睛,我看到周北棋在哭。   他漂亮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看我醒来,赶紧伸手擦了下转脸。   我笑了:“多大了,还哭鼻子呢。”   “我心疼你。”他说。   心里微微一扯,我差点笑出泪水:“我又没什么事,你去心疼下阿蕊和程风雨他们才是呢。   你看,我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男人——”   我扬着黏在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用力往下一扯。新鲜的血珠一下子就溅上了周北棋的白色牛仔裤。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疼。   “姚夕,我知道你是强忍着的。”周北棋用温热的毛巾按住我的手,好不容易屏住的眼泪这会儿一发不可收拾地掉。   “你还年轻,不懂。”我抬手擦了擦他的脸颊:“北棋,我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你。”   “你错了!姚夕!”周北棋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按着我的肩膀,撞得我胸腔生疼:“我是还很年轻,但我不是不懂!   爷爷告诉我说,一个人从一开始变得强大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可是到了后来,他会被这份强大的光环冲昏了头脑,会享受随之而来的欲望……无限膨胀。   可是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与不共戴天。要过日子的人,根本不需要有多强大。   无论是沈钦君还是韩千洛,他们都是那种会伤害你的男人,他们……都不可能好好对你的!”   “北棋,别说了。”我勾了下唇,觉得泪腺有点沉。布低吗扛。   周北棋的手抚在我的肩颈上,温柔的体温带着泪水的黏腻,他说:“姚夕,你跟我在一起吧。   我爷爷以前买了一座岛,那儿有最朴实的民风,最安逸的环境。无限的灵感可供你采集到艺术的天赋里,悠闲的生活节奏可以让你安心地养大这个孩子。   姚夕,从我第一次穿上你做的时装,就能从你的一针一线里感受到你对生活最真实的期望和向往。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把视线偏过去,聚焦着窗外炽烈的骄阳。与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的烦躁和发酵出罪孽的阴影背道而驰的东西——   阳光沙滩,落日海贝,邻家的孩子和收网的渔民,背包的游客和写意的画家。   只要我下个决心,就能唾手可得……   鱼缸里的两只小龟噼里啪啦地往上爬着,我分不清是千千压了洛洛,还是洛洛踩了千千——但我只知道,我被谁踩的遍体鳞伤,拖累了朋友亲人,拖累了良心与尊严!   我挑起唇,看着周北棋那满是期待的脸。然后笑着说:“不,北棋。我选择,留在修罗场。” ☆、第一百零六章 韩千洛,随便你吧   这一睡,我一直睡到天黑。起来后跟汤缘打了个电话,确认公司里没什么事。   今天韩千洛一定是没去公司的。沈钦君那个被我开了瓢的脑袋也不知要缝多少针,所以肯定也不会去。   我感到这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渐渐爬升到了名扬集团的最前沿,福祸未知地蛰伏着。   我把两只流泪的乌龟从缸里捞出来,这才意识到窗外骤然降下一场瓢泼的大雨。   本想起身稍微收拾一下狼狈的自己,然后开车去医院看韩千蕊。就听得叮咚一声门铃响,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乌龟给扔出去。   我猜测是前几天买的快递到了。于是披了件空调衣就下去了。   开门就看到一身淋透的韩千洛站在外面。除了一双眼睛冷焰炯炯外,浑身上下都是软泥泥的狼狈。   “你……怎么来了……”   我想伸手去帮他摘外套,又想要不要去给他倒一杯热水。还是说直接把他让进洗手间赶紧让他洗澡……   但是还不等我做好第一件事。一下子就被他按住吻上了唇!   心跳咚一声垂落在地,我被他扑在沙发上。腰背差一点隔到电视遥控器的时候,却被他的手臂轻轻垫了一下。   他吻的真狠,一丝一毫的呼吸缝隙都不肯留给我。湿漉漉的刘海搭在平整的额前,水珠从毫无体温的脸颊上滚下来。   湿衣服包裹着健硕的手臂,擦在我暖暖的肌肤上仿佛都要熨烫出水蒸气。   唯有口腔里的残留的温度。将一种决然霸道的心意一点一点地传递给我……   然后他用一只手开始狼狈地剥出衣物,另一手死死地扣在我的掌心和五指上。   他的手上有伤,我的手也有。   先挤压掉冰冷的温度,再挤压出温热的鲜血。我分不清谁的是谁的,只觉得浓重的腥气已经占据了我唯一还能呼吸的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韩千洛终于肯放开我了。   深蓝的眼睛俯视出残忍而迷离的目光,全敞开的上身在客厅微醺的灯光下显出雕塑一般光洁的魅力。   我闭上眼睛,不做挣扎。   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之于我,将意味着什么。   可是……我要如何拒绝今天这般的韩千洛?   我感到身体越来越凉。沾湿的睡衣开始一点点敞开最后的禁地。   我咬着唇偏过头,整个人紧绷成脱水的鱼。   然后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姚夕,我真想……弄掉它。”   深蓝的眼眸里充斥了骇人的血丝,残忍的口吻一字一句。   我凛然一个哆嗦,才意识到他此时就把手放在我已经开始有些增厚的小肚子外壁上!   “韩千洛……随便你。”我硬硬地咬出一句毫不在意的决然,泪水却早已不受控制地泛滥。   我就那样等着熬着,仿佛上了刀俎的生鲜。我赌的,只是那一刀从什么地方开始切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到他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睁开眼,看到他眼里一丝不可多得的怜惜。   他的手沿着我的肩膀攀上脖颈,韩千洛撩开我的鬓角。眸子里仿佛有万般绻缱,最终却只能化作戛然而止的‘放过’。   他翻身起来,靠着沙发,颓坐在地板上。坐姿有点别扭,大概是想要调整一下湿透的西裤带来的某些尴尬。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看到他背对着我。雨水垂下发梢,沿着光洁的脊背汇成小溪。   平整的肩背,深凹的脊窝,紧实的腰围……   我突然一下子扑上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脖颈。眼泪埋在他的肩线里——   “韩千洛!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阿蕊……”   我哭得太投入了,以至于连自己环在他胸前的手被他轻轻捉起都没察觉到。   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用单薄的两片唇吻着我的手背。细细痒痒的,就像小鱼在亲亲。   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雨都已经停了。   我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看着一只苍蝇乐此不疲地往玻璃上撞来撞去。   韩千洛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没有洗澡,只是稍微擦了擦身子。   然后我们两人对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一个医药箱。   他帮我包扎,我也试着帮他上药。   弄来弄去的一塌糊涂,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弄自己的比较方便。   “阿蕊呢,你不去……陪着她么?”终于平静了情绪后,我才敢问出口。   “风雨在那,撵都撵不走。”韩千洛垂了下眼睛,口吻淡淡的。   “哦。”我揪了揪心,抿下唇。   “晚点我过去换他。”韩千洛坐直身子,把药箱踢到一边去。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伸手拂去我脸颊上的一点点血痕。   我不知道还应该说点什么,私以为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赶紧从茶几上翻过来手机,把之前韩千蕊传给我的视频拿个他看。   虽然,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看这种东西好像有点……   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如果之前的我还有一丝一毫想要息事宁人的软弱,如今的我绝对不可以再让姚瑶那个贱人逍遥法外了!   “这是姚瑶她妈和肖正扬。”我秉着厌弃,极度忍耐地听着视频里的恶心:“跟周老先生打个招呼,就把这个送到锋行传媒去吧。让这对贱人身败名裂。”布低围划。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我爸的什么颜面,姚家的什么名声了。如果我能早点下决心,早点亮剑。那么所有人都会在光天化日下对抗起来——也许姚瑶就不会有可乘之机来伤害韩千蕊了。   是我愚蠢,竟然还会对沈钦君抱有一丝的幻想。   所以刚刚那一瞬间,如果韩千洛真的对我施暴,我可能……都不会恨他……   韩千洛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那么大岁数了,挺高难的姿势嘛?”   我皱了皱眉:“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只要这个东西曝光,蒋怀秀肯定得不到我爸的财产,我不管姚瑶那个贱人打什么注意,总之我一毛钱都不会让她得到的!”   “恩,阿蕊的手机该换了,渣像素。”韩千洛貌似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径自按了暂停键,然后就当着我的面——删了!   “你——” ☆、第一百零七章 男人醉酒的话,能信么? (为土豪的水晶鞋加第一更)   我伤在手心,他伤在手背。   所以抓手机的动作总归是我慢了一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韩千洛把那段视频粉碎性删除了!   “干什么呀!”我急道:“这是我们的底牌,能掐住他们脖子的。可你——”   “淬了毒的暗器在出手之前。离危险最近的一定是自己。”韩千洛把手机丢还给我,冷冷瞄了我一眼:“别把疯狗们逼得跳了墙。   姚夕,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阿蕊。”   我木然的看了看他,知道他是为我着想的那一刻,更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咬了咬唇。我盯着他的眼眸说:“可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   “用这种小儿科的招数,才是便宜了他们。”韩千洛从沙发下撑起身来,目光一冷一柔地扫在我脸上。   我开始有点分辨不清。他对我…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   韩千洛把烘的半干的衬衫套上。伸手在我头发上揉了一下:“这几天,我不去公司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自己的事。”   我明白他是想要嘱咐我不要去招惹姚瑶和沈钦君,可是——我还真是想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啊’。   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韩千洛勾着唇角笑的又阴又魅:“不信我?”   “信,”我像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点头:“你吃他们。都不用吐骨头吧…”   “我不是什么垃圾都吃。有些下脚料,只配熬油点天灯。”他冷冷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推门走。   “你去陪阿蕊么?我也想去。”我站在原地恍然了一瞬,想要追过去。   “别去了,她还没醒。我只是去把风雨换下来。”韩千洛推住我的肩膀,就像点了穴一样叫我登时静止了。   “程风雨不肯离开阿蕊吧,就让他们单独呆着不好么?   …要不你,就在这休息一晚?”我有点担心他淋了雨再着凉,又没有完全烘干衣服——或者…好吧。我承认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我睡得太久,整夜都将毫无困意,我怕自己对着漫漫长夜不知所思所云,又要放纵脆弱的泪腺。   又或者是,我想自私又矫情地留住他……   韩千洛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发了一脸的烧。   “我得过去,风雨这么熬着身体是扛不住的。”韩千洛叹了口气:“我昨天…下手重了点。等阿蕊醒了,总不能交给她一只半死不活的吧。”   “哦,”话既然到此处,我点头把他送出门去。   看着他招了辆出租车,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脚步踩的很坚实。   “唉!韩千洛——”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冲过去。   “恩?”他停下手,虚掩车门,回头看着我。   “你是不是……不会伤害我?”我眯着眼睛,觉得泪流多了,在夜幕的路灯下稍微有点不适应。   我想找一些自信,找一些安心。我想听到这个强大到不可逆转的男人再一次……亲口告诉我。   他不会伤害我。   可我忘了韩千洛是毒蛇,一条喜怒无常的狡猾毒蛇。   他笑了笑,唇角勾着阴森森的,说:“你觉得,男人喝醉的话可以相信么?”   什么玩意啊!   看着眼前的出租车绝尘而去,我在雨后的夜幕里发了好久的呆。   我突然感觉很庆幸的是,貌似自己与韩千洛走的是同一条路。   我一直相信,任何与这个男人为敌的行为都是不明智的。   所以姚瑶该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触了龙鳞吧——这时的我,其实完全可以试着躲在他的庇护里去看一场不再需要我流血的热闹——   可是,我生性就不是个愿意利用男人来生存的女人。   在与姚瑶的这场你死我活里,我总要选一副——属于我自己的长矛与盔甲。   第二天我跟代维打了个电话,说还想再休一天。   我没什么心情上班,何况男装部分公司的事已经尘埃落——这几天趁着肖正扬那个死变态的嚣张劲儿还没过,我实在不想去触霉头。   代维说,事情他都听汤缘讲了。多余的安慰也给不了,只说要我保重身体才最重要。   可我……   伸手抚了抚自己那已经渐渐开始变得厚实的小腹,我开始纠结和犹豫了起来。   心情乱的时候,我想找妈妈。   这是每个孩子童年的共性,我自然也不例外。何况,那天在程风雨的生日party上,唐小诗对我说的那番话总让我心头隐隐的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开车往云江福利院去。我妈的状况有时清楚有时糊涂,但在见到我的时候,眼神还是会本能地明亮一些。   我给她带了新的换洗衣物,帮她梳着与这个年纪不适宜的白发。   看着她的样子,我有点后悔当时差一点宰了姚瑶的幼稚想法。法律和道德的对冲,会让每一个冲动都有代价。   就像我妈当年保护我不受继父的虐待一样,其实也未必只有杀人这一条极端的路。   如果可以重新选一次,不如…让我杀了那个混蛋。毕竟我那时还只是个孩子,不用负法律责任,呵呵。   “妈,住的习惯不习惯啊?”我一边给她削水果,一边笑着问她。   她嗯嗯啊啊了几句,说着不用太清晰,就能让我听的懂的话。   她说的是自己很好,让我不用总是顾念她。   我抱她起来,想把刚才遗落在床上的白发拣一拣,凛然看到雪白的床单在靠近床沿那里…有一块红红的污点。   我有点纳闷,凑过去仔细看。   起初我以为是血,磕伤碰伤或者挠破了蚊子叮咬的皮肤。   可是仔细看看也不像,这红色红的过于艳丽了。像油漆,但又不像油漆那么厚重。   “姚小姐,你来啦!”听到门外有人叫我,我回头就看到抱着病历卡过来的唐小诗。   “唐姐!”赶紧起身跟她打招呼,我看到她还像第一次见面时穿着干净的护士装,笑容很亲和甜美。   “昨晚下过雨后天气还不错。”唐小诗说:“要不,我叫护理过来帮你一下,把阿姨推出去走走?”   “嗯,好。”   后来她叫过来了一位男护士,很轻松地把我妈妈放上了轮椅。我看着床上那一块有点突兀的污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唐小诗说:“唐姐,你们这里…多久换一下床单啊?”   我知道自己这么问貌似有点不大礼貌,好像是跟人家计较投诉似的:“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   唐小诗笑了笑:“哈,没关系的。你说这点脏脏的…我也看到了。我们小护士昨天帮阿姨剪指甲的时候看到她指缝里也有。可能是推出去散步时沾到了红色的涂料油泥什么的。   放心吧,我们院里常规是十天为老人换一次整备,本来也就在明后天了。姚小姐要是觉得别扭,我这就吩咐别人过来弄一下——”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就随便……问一句。”我的脸红了红,心想着唐小诗说的好像也对,这红红的是有点像油泥印泥之类的。   我推着我妈走在泥土清新的花园里,唐小诗跟了我一段路,始终笑眯眯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亲切。   “对了,之前唐姐你跟我提起过那个来找我妈妈的人。”我转头问问她:“后来,还有来过么?”   “没来过呢,最好是我多心了。”唐小诗突然哦了一声:“对了,我把这事也跟大穷说了,让他先帮着查一查就是。”   “大……穷?”我觉得这句话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哦,就是林子赋啦。”唐小诗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我多年的好友,后来跟着程风雨一起做事。平时挺不靠谱的,但关键时候能担当。”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然了一下:“事情我也听说了……那女孩,伤势还好吧?”   我知道她这是问起韩千蕊,于是嗯了一声点点头:“还好,受了不少苦,但总算没有吃大亏。”   唐小诗抿着唇,微微舒了一口气:“但愿风雨能看的明白,也算因祸得福呢。   这些年,大家一个个的都有了归宿。唯有他的终生幸福连一片浮萍都摸不着,现在已经是我们这群人最致力的事业了。   可是他经历过太多的事,从事这个职业又是见惯人情冷暖的。所以自己总是那一副隐世高人无欲无求的臭德行——   拿着人家姑娘的真心还当过家家,真是……活该让他难受一阵呢。”   唐小诗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把轮椅上的小薄毯子取出来,给我妈披上。   喷水池旁边的风,还是稍微有点凉的呢。   突然间我看到唐小诗的脸色僵了一下,微微欠了欠身子,停顿一会儿。   我很紧张:“唐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过去休息——”   “呵呵,不要紧的。”她缓过脸色冲我笑:“小家伙刚才踢了一下。”   我看到她伸手在肚子上轻轻揉了揉,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七个半月了,”唐小诗微微垂着头说:“大夫说,是个头小腿长的萌妹子,呵呵。”   “真好,一定跟唐姐你一样漂亮。”我攥了攥手心,微微伸到半空中:“我……能摸摸她么?”   “可以呀。”她牵着我的手,轻轻叠在那高高隆起的护士装上。   温热的感觉从我的手心传遍我整个上臂的脉络,沿着肩膀锁骨脸颊,直接冲向泪腺!   我感觉到那小东西在动,在母体最温暖最踏实的环境下,安心地调皮——   她一定,相信妈妈会保护她的,对么?她一定,不相信妈妈……会不要她的,对么?   我红了眼圈,拼尽力气地呼吸,才能让自己不要抑制不住地失态。   “起名字了……咳咳,了么?”可惜我一开口,声音就已经开始哽,只能假装咳嗽一声来掩盖住。   “恩,叶江妍。”唐小诗的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凄然,旋即绽放出酒窝:“姚小姐,等你也做妈妈的时候就明白了,孩子……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一种寄托呢。   不管人生中经历过什么样的暴风骤雨,都能在它们最清澈的眼睛里化解。”   “我……我相信。”我慢慢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唐姐,你认识很多医生吧。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个好大夫?布宏尤扛。   妇科的,很资深很有经验的那种。   最好致力于研究过……女性人工流产后的保养和生育力恢复等领域,能……帮我找找么?”   我看着唐小诗那惊愕的表情,淡淡地挑着唇笑了笑。 ☆、第一百零八章 我护不了你了,姚夕 (为土豪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几天后的周五,我正在电脑前翻设计图纸,就听代维过来跟我说下午要开会。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心里以为差不多是有关名扬男装部分公司的相关决定一类的内容吧,要么就是正式授权认命肖正扬这个变态。   诶?想到这个我就一肚子委屈。韩千洛明明已经知道这个姓肖的跟姚瑶是一路的了。怎么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   其实韩千洛昨天就回来了,表面上什么变化都没有。办公室内依旧雷厉风行,办公室外依旧谈笑风生。   但我反而觉得,这样子的他更让人满心不安地毛骨悚然。   韩千蕊的事在公司里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想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实习生,谁也不会多注意的。倒是档案室的王阿姨。好像很不习惯的,还专门过来找我关心了她几句。   人人都说这个更年期的老大妈最难搞,没想到还真是疼上了阿蕊这个小丫头。我真想不通。姚瑶那个贱人竟然会对这么人见人爱的姑娘下手。就不怕死后下十九层地狱么!   站起身来捶了捶腰,我想出去楼下的西点店买杯酸奶上来。进电梯的时候,差一点就与沈钦君撞到一块儿了。   他戴着墨镜,用于遮盖眼角靠近太阳穴那里的伤。我觉得我还是打得不够狠,否则他应该戴个摩托车头盔来才解气!   他看到我,稍微往旁边让了让。我也不客气。理直气壮就踩了进去。然后他进来了,垂直的电梯下降空间里,我们谁都没说话。   直到脚下叮一声响,我像是微波炉定时了一样精神震了一下:“哦,对了,协议我拿去办了。两张证都在我这儿,等下我叫人送去你办公室。”   我指的是离婚证。   拿到签好字的那份血淋淋的协议书后,我一天都没耽搁地去处理了。现在,我和沈钦君两人是真实而合法的离婚夫妻了。   “我知道了。”他点了下头。   “另外。今晚我回去一趟。”我晃了下手里的车钥匙:“想把剩下的东西,一次性都搬走。”   我现在有车,又不用像以前那样拖着大行李,然后一脸矫情地站在门口等大雨。   此时我看不到沈钦君墨镜下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本能地察觉得到——他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真是奇怪呢,一切归于原点的我们三人,这样的结局不好么?   除了我和姚瑶在你眼里互换了本质的内心——呵呵呵,反正你也瞎了十年,继续瞎下去吧。   我觉得小腹有点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就在我准备闪身离开的瞬间,沈钦君突然叫住了我。   “姚夕!我……问你一句话。”   我的耳朵很烦躁。难不成要故作镇定一本正经地跟他说‘爱过’么?   我他妈的爱没爱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吧,等下要上去开会了。”我盯了下手表,其实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儿去晚了——那家西点店里只有中午才有售的草莓酸奶就卖光了!   原来这个男人在我心里,已经没有饮料重要了。   “姚夕,韩千洛……会真心对你么?”   一听这话,我的耳朵当场醉了。连冷笑都懒得笑:“沈钦君,现在还问这种话你不觉得无聊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他愿意真心对你……”我看到他朝我走了两步,墨镜下找不到方向的目光貌似终于落在我的小腹上——   “姚夕,男人都是会介意的。实在不行,你就把孩子……处理了吧。这样,也许你还能找到愿意真心待你的——”   妈的,你吃错药了啊?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接着就被熊熊恼火占据了高地。想也没多想,直接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沈钦君你有病是不是——”   我真后悔这一巴掌太用力了,扇掉他的墨镜下,竟看到一张已经泪流满面的脸。   我真想吐槽一句,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洋葱吃多了是不是?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人!   他咬着发白的唇,旋即俯身去捡眼镜,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   我听到他背对着我说:“对不起,姚夕,我不可能再说让你等我这种话。但是现在的我,可能护不了你和孩子……”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公司大堂里,我才拉回短路的思绪。   他刚才……在说什么?   “沈钦君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想快跑两步冲过去,一不小心错身撞了一个女员工。   得了,看着她那散落一地的文件。估计今天我这杯酸奶是抢不到了。   我俯身帮她收拾,那女员工受宠若惊:“别别,姚副总监,还是我自己来吧。实在不好意思!”   我看这女孩儿脸熟,知道她是公司里的,但是叫不出名字。瞧了眼胸牌,才知道她也是董事秘书处的行政文员。   看着那女生手忙脚乱的样子,我也实在是过意不去。随手捡了几张纸帮她归拢在一起。   这时,就看到一张白底的彩色两寸证件照,像只小蝴蝶一样从眼前飘下来。   我怔了一下,捡起来看看。   这是林萍的证件照?   那女生有点尴尬,伸手接了过去,赶紧放回透明L型夹里。   我悻悻地多了句嘴:“这不是沈总的母亲么?你在帮他办什么文件?”   我心里吐槽:总不会是来证明你妈是你妈的吧!   那女员工动动唇,似乎有点为难。但就趁着她为难发怔的一瞬间,我抬眼瞄到了她手里文件的几行抬头。   “移民?”我吃惊不小。   她抖了下肩膀,有点紧张地压低声音:“姚副总监,沈总不让我…跟别人说。”   我一下子就笑了:“移民又不是偷渡,还藏着掖着啊!”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有点奇怪啊——   我知道林萍是个资深的中医,貌似以前有些什么国家授权的高精人才类头衔的,也受过国家出资的培训和奖章。   话说,貌似这样一类人……是不好随便去国外拿绿卡的。   沈钦君在这个时候突然要帮他妈妈办移民?难不成是林萍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到需要去外面疗养?   那只要度假就好,何必移民呢?更何况,国内很多高端疗养院的水平也不会很差吧。   趁我发呆思考的时候,那位女文员紧张兮兮地恳求我:“总之…姚副总监您就当没看到行不行,我……沈总再三嘱咐,这事不好给别人知道。”   我更纳闷了:“这种私人的事儿,不是都交给何秘书的么?”   “姚副总监你还不知道啊?何秘书又调回财务处了,听说之前的CFO要辞职——”   姚瑶要回财务部……我站在原地捏了捏拳头,想想也是——她本来就是做这个的,以绿茶白莲花的身份在沈钦君跟前折腾个把月也就够了。   如今还不是得回到名扬的本职上?   这会儿该不是想要更近距离地看看自己能在公司上继承多少钱吧?   我倒不信韩千洛会让她得逞——   这是我抬眼看到那女文员正祈求地盯着我,貌似等我的承诺松口。   于是我点点头,把文件袋还给她:“放心,你也当我没看见就是了。”   我默默走出了公司大门,想了一会儿刚才的事。手机突然传过来一条短信,内容是一个人名,附带一个电话号码。   发件人是唐小诗。   我知道这是我之前央求她帮我介绍的一位妇产科专家,看名字就觉得挺权威的。   随手回过去一句谢谢,我的心里貌似比口中的酸奶还要酸。   回到办公室以后,我看到代维已经拿了记事本准备去大会议室了。   我跟上去,有点不厚道地想——沈钦君也要参加么?还戴着墨镜来丢人么?   可是等我进去以后,看了看在座的与会人员,才觉得有点纳闷。   各个部门的高管都在,倒不像是专门给我们设计部召开的会议。   当然韩千洛也在,只不过,他身边坐了两张生面孔。穿着十分严谨的工装西服,看那样子,有种金牌律师团队的精英剧照的即视感。   “各位,今天临时召开此次高管会议——”当韩千洛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会是他召集的。   恩,那么坐在一旁的沈钦君就不用摘墨镜了。   我侧着眼睛看他,还有他身边那一脸平静的姚瑶。呵呵,对于还不知道韩千蕊是韩千洛妹妹的这两个贱人来说,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怎么死吧?   我觉得韩千洛突然带来的两个人应该不简单,就比如说——   他接下来的介绍是这样的:“我身边这两位,是KPMT的首席审计师。也是我们这一次分设品牌分公司项目的指定审计团队leader,   接下来的两个月,将会对名扬集团母公司进行——”   “韩总,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沈钦君突然截断他的话。   韩千洛竟然没有理他,而是径自往下说:“会对母公司的近三年财报已经对外抵押担保资质进行详细的审核。所以请各部门高管,积极做好配合的准备。这次审计,并不同于以往的季审年审,而是——”布宏医号。   “韩总!”沈钦君骤然提高了一个音八度。   全场都快迸出火药味了,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沈总有什么问题么?”韩千洛侧过头,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抽。   “我问你谁给你的权力临时更换审计公司!”   我虽然不懂财务上的事,但是公司在重组并购或者下设分公司等经济活动之前,尤其是涉及外来募资。为了保证投资方的权益,都是应该进行常规的验资审计的。   名扬要做审计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但他们之前选的是哪一家,现在又被换成了哪一家,对我一个只会做衣服的人来说,还是挺一头雾水的。   沈钦君微微放缓了一下音调:“之前的董事会决议上,已经根据投资方的建议最终选定了合作的审计公司为欧瑞国际咨询事务所。我前天还亲自跟团队的负责人通过电话——”   “只是前天么?”韩千洛随手甩出来一张报纸:“信息时代,很多东西都太容易失效了。”   “这!这怎么可能?”   我不用去看沈钦君有多震惊,也不用去看韩千洛有多淡定——只要看看报纸头条上面的logo是锋行传媒,就该知道这是哪只狐狸动的手脚。   想起那天被韩千洛跳票的选举事后,我貌似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锋行传媒的主编宋子阳。   所以不管这报纸上有关欧瑞事务所内部某位高管深夜漂娼被捉到拘留所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总之是被写在这份号称S市最流氓的八卦报纸上了。   “今天早上,我与投资方皇翼集团的负责人通过电话。”韩千洛单手拄着下颌,炯炯的目光里透着一丝与志在必得背道而驰的懒散:“对方承诺实收资本会在本月底前到位,前提是作为母公司的名扬必须要给出一份严谨无瑕的财报。   沈总觉得,欧瑞咨询事务所出了这样的丑闻,现在还能对我们的审计项目胜任么?”   “仅仅因为一位高管在私生活上认了栽,你就自作主张地临时更换审计公司?”沈钦君把报纸拍在桌案上:“都不需要跟董事会事先商量下么!”   “安森,”韩千洛挥了下手,只见那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助手恭恭敬敬地上前呈上来一份雪白的报告书。   “沈总,这是皇翼集团的授权委托书。”韩千洛说:“现在分公司的宣传渠道已经各项就位,多耽误一天就是多少个夜长梦多。   名扬有没有问题,你我说了不算。要投资方心甘情愿地拿钱出来撑着接下来的第二阶段市场投放才是我们当务之急要考虑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只是答应他们换一家可靠的审计公司,是一件很困难的决定么?”   我很努力地在听,却也还是被一些专业词汇弄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意思我还是明白的,韩千洛这是要查名扬的账啊!   名扬是S市的纳税大户,每年的年审和税务监察也都算是清清白白的。会有……什么问题么?   我下意识地转了转脸,看着沈钦君身旁的姚瑶。她没什么表情,但脸色有点不一样。   “何秘书,”正当我发怔的时候,韩千洛突然对姚瑶说:“我听说你以前也是学财务出身的。而眼下,在职的CFO貌似临时要辞职。   不如这一次,就由您临时救场,带一下整个名扬的内审团队来配合KPMT的各位来工作?”   “不必。”沈钦君突然打断韩千洛的话:“我建议还是从财务团队里提拔出更专业的资历性人员来胜任。”   “没关系,”姚瑶突然站起身来,冲着韩千洛抿唇一笑:“多谢韩总抬爱,我会好好珍惜您对我的信任。”   我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转着笔,心说:这一出戏算是什么路子?貌似……有点意思呢。 ☆、第一百零九章 你妈被这个贱人打啊!混蛋!   稍微加了一会儿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临走时想起来手机忘在了设计室的工作台上,我又钻出电梯回去取——这一眼就看到靠近角落的衣架上,那件属于某个男人的西装半成品。   我轻轻走过去。心想着早已许诺给他一件新装,如今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兑现。   除了工作上忙得找不到北,生活上也是各种一塌糊涂。   我伸手,摸着那平整的半身剪裁衣袖,就好像感受到韩千洛紧实的手臂被包裹在下。有让人踏实的温度。也有让人恐惧的距离。   “我本人就在这里,摸衣服有意思么?”听到身后的人说话,我吓得一个激灵。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吓人啊。”我摸了摸有点发烧的脸。叹口气:“怎么。还没回去?不用去医院看阿蕊么?”   “今晚不过去了,让风雨陪她。明天周末,我早上再——”   我赶紧说:“那我也去。”   韩千蕊是在昨天下午苏醒的,情况貌似没有什么大碍,也没出现失忆之类的狗血桥段。   我之前就打算周末去看她的,这会儿听韩千洛这么说。赶紧应和着点头。   “回家么?”他眼睛深幽幽的,盯得我有点紧张。   “我有车。”我咬了下唇:“不用……你送的。”   韩千洛笑道:“我没开,所以你送我啊。听说古北路那里新开了一家日料,好像——”   我:“……”   我不是真的想拒绝他,只不过我跟沈钦君说好了今晚要回沈家把行李拿走的——难道要带着韩千洛一块儿么?   于是我实话实说,要去前夫家取行李这种事应该足够让他尴尬知退的吧。   结果韩千洛个没套路的家伙居然说:“也好,我帮你。”   理由是,我还怀着孩子,搬家这种重体力活实在不是个孕妇独自能做得来的。   我更加无语了。   最后。在我没做任何答应的情况下,还是捡了一只韩千洛上车。   这倒不是我第一次载他,上一回用的沈钦君的车。那时他发着烧,躺在车后座上卖萌,貌似还捡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粉钻耳钉。   想到这个,我突然转头问他:“韩千洛,你今天在会上带来的两个审计人员,真的是要来查名扬的账的?”   韩千洛正靠在窗口拄着下巴发呆,一听这话直接就笑了:“难道来过家家的?”   我被他噎得差点打个喷嚏,伸手调了调冷气:“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怀疑……名扬的账目有问题?   姚瑶以前就是名扬的CFO,历年的年审和税务监督都是她组织的。可是名扬是上市公司,那么多股东权益被套在里面,我觉得……她应该不敢动手脚吧?   而且那时的她,将来也是要继承我爸那部分股份的,横竖整个名扬都是她和沈钦君的。有什么必要……监守自盗呢?”   韩千洛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那平静的表情就好像压根没听我说话,只是自顾自想着今晚吃什么一样!   “虽然我恨不得姚瑶死的惨点。但客观来说,如果账目真有问题,倒是那个突然辞职后跟着情夫去国外的总账会计张曼迪的嫌疑更大吧——”   我一直觉得这对耳钉的主人有问题,可是后来问了程风雨两次,他只推脱说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如今韩千蕊出事了,估计他也没什么心情管我的事——何况,我几乎没有付过多少钱给人家……不好意思再催什么吧。   可是,我又想到了雷海诺。想到了之前程风雨提到过的那个账户里来路不明的巨额现金——这些,又好像不大会是巧合。   “你说句话啊!”我在这‘名侦探柯南’了老半天,就听到韩千洛的肚子骨碌骨碌叫了两声——尼玛你还真是在考虑今晚吃什么对不对!   “姚夕,”他轻轻打了个呵欠:“我们跟投资方签的合约从下月起生效,你们设计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秋季主打品牌的广告样板做踏实了。   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   听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指令,我一紧张差点闯了红灯。   等到开过了一个路口才想起来家门是第二排——我都快记不得,沈家的别墅是哪一栋了!   我还有沈钦君家的钥匙,但还是按下门铃表示礼貌吧。   毕竟,我已经不再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我本意是叫韩千洛留在车里的,没想到这个高调不要脸的男人竟然故意跑出来倚着车门吐云吐雾,看起来就像一只被牵出来遛弯的雪橇犬!   我懒得理他了,推门看到李婶的一瞬间,心里还是酸酸的。   李婶是从小带着沈钦君长大的,是为数不多的不会狗眼看我低的女佣之一。   我轻轻冲她笑,告诉她说我要来搬东西的。   “李婶,谁呀?”听到楼上有动静,我心里震了一下。   原来林萍也在。   不过想想也是,沈钦君说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应该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的。一并接到家里来照应也是很正常的。   我觉得我应该上去看看她,自从我保胎出院以后,还没有见过她呢。   “妈!是我——”叫出这一句妈的时候,我心里有点难受。想着要么改口换个称呼,又觉得林萍会难受。   于是我上到二楼的客房,直接就敲门进去了。这一走,我将不会再回来。我想这辈子能见到她的机会——诶?貌似还真没有了呢。沈钦君,不是要帮她办移民么?   林萍的身份资历很特殊,貌似还是谠员,移民这种事该不会是走的什么灰色地带擦边球吧?   我觉得像沈钦君这样做事一本正派的人,如今居然瞒上瞒下的,事情……会不会不那么简单呢?布上呆圾。   可我没有心情再去想多余的了,推门的一瞬间,我几乎被自己眼前的一切吓住了——   在我印象里,林萍是个气质高贵的职业女性。再加上她本身是个很会保健养生的医生,快要六十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将近五十岁。   可是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满头的白发,枯黄的脸色,深凹的眼眶,以及几乎能看出骨骼棱角的瘦削脸颊……   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吸了毒了!   “夕夕……是你啊?”她游了下浑浊的眼白,似乎想要伸手去碰我。   我赶紧上前两步攥住她:“你……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是心软,一看到她这幅快要比我妈还憔悴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夕夕,”林萍垂下眼睛,看着我的小腹。   我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管我是不是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但此时的我都只能对她说:“放心,孩子很好。”   “妈对不起你们……”林萍的手枯瘦如柴,几乎攥得我生疼。   我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私以为,可能是之前阻挠过我姐嫁给沈钦君,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气,大家虽然各归各位,但都带了一身的伤吧。   “妈,该吃药了。”听到背后一声毛骨悚然的话语,我刺溜一声打了个激灵。   姚瑶也在家!   唉……她已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了,在家也很正常吧。   我本想立刻转身走的,可是林萍貌似突然出手攥住我的衣角。我凛然回头,这才发现她眼里竟有一丝隐藏不住的恐惧!   那是一种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样的眼神。   她在害怕什么?   这时姚瑶端着一碗药进来,若无其事地错过我身边,甜甜的笑容就像掺了砒霜的蜜糖:“妈,快点趁热喝。”   林萍猛一甩手,整碗药汤都泼在地毯上!我知道林萍貌似在护我,所以有心都打在姚瑶那一侧。   我没被殃及到,但她可是被烫了个结实。   还没等我心里窃喜呢,就看到姚瑶突然扬起了手,上去就给了林萍一个耳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疯了,看着可怜的老人那开裂的唇角和浑浊的眼泪,我上去就把姚瑶推开!   “你干什么!你疯了么?居然对老人家动手!”   姚瑶挑着唇角歹毒的笑意,冲我说:“那你问问妈,我打的……好不好?”   她俯身坐过去,一手揽着林萍的肩背,一手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妈,疼么?”   林萍止不住的流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此时我的心情就像是猫挠百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钦君怎么可能允许这样一个女人如此虐待他的母亲!   他都不不知道么?都不管么!他是畜生么!   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这个恐怖的家,我简直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你是来收拾东西的吧?”姚瑶一边帮林萍收拾,一边用如此若无其事的变态口吻笑着对我说:“我都帮你弄好了,归了两个箱子,都放在门口。   从此以后,你没有必要再踏入我的家门了。”   我攥着拳,想要闪身离去。余光扫到林萍那乞怜又恐惧的眼神,我的心就像吞了个电钻机一样疼:“妈……林阿姨,”我改口一瞬:“她这么虐待你,我……我帮你报警!”   “不要!”林萍突然扑过来,牢牢拉住我的手:“不要夕夕,千万不要!我很好的,钦君和姚瑶都对我很好的。   是我自己年纪大了,我……我脾气古怪,让人受委屈了——我……”   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上来。我知道是沈钦君回来了。   “姚夕你来了?”   看到他那一脸错愕又无辜的蠢样子,我真想把他按在墙上暴打一顿。   “我看到韩千洛也在楼下,你……来收拾东西么?”   你他妈的是不是还要问我今晚吃什么?我恨得要命,当即就不要风度地吼道:“沈钦君你是个蠢货么!你妈刚才被这个贱人打,你不知道么!”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不属于你的家   我看到沈钦君的眼神变的稍微有一瞬恐怖,但脸上的表情却维持的不动声色。   我脑中开始空白,试着去扯清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刚才听到林萍提到姚瑶而不是何韵,这说明……姚瑶跟她摊牌了?   我本能地开始怀疑。林萍这么惧怕姚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妈妈被人打啊!沈钦君难道你就真的不闻不问不管不动,你还是不是人!   可是沈钦君……真的不是人唉。   他只是稍微转了下眼睛,然后走到林萍身边。   “妈。怎么回事?”   看着他这幅班主任调节学生纠纷的态度,我真的很想……一巴掌揍得他连他妈都不认识!   真是一想到自己怀了这种人的孩子,我就浑身犯恶心!   林萍像一只筛糠的麻雀一样。抖索着泪水不停地摇头:“没……钦君你别误会。没有的事。   姚瑶只是……在帮我喂药,不小心摔碎了,她给我掸衣服而已,没有……没有打我。”   而此时的姚瑶立在桌边上,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沈钦君将林萍放躺下,盖上被子。然后站起身来对我说:“误会而已。已经没事了。姚夕,你还是走吧。”   你以为我想多呆一秒钟么!   我站在原地稍微咀嚼了一下他的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甩下他们这奇葩的一家人走了!   这一刻,我伸手捏住口袋里的手机,想着那条产科专家的短信——我突然觉得,貌似真的不能再留这个孩子了。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这样奇葩的家人,这样割舍不断的血缘。   我不要我的一辈子,都和她们扯不清关系!   可是在离开房门的一瞬间。我貌似瞄到了林萍那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心里真的像是被戳了几刀一样难受。   后来我没想到沈钦君会跟我下来,他把门口的两个箱子提着,将我送了出去。   我厌恶地避开他,抬眼看着倚在车前吸烟的韩千洛。   尼玛,韩千洛你不是来帮忙的么!还不赶紧来搭把手?看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倒霉样,我真的很想踹死他。   我回头,看到沈钦君已经把东西放下了。   虽然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可是……   我哽了哽声音:“沈钦君,我不管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信我姐!她刚才,的的确确动手打了你妈妈!   我也不管你妈妈到底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是这种行为,在我的道德观里是被极度颠覆的。   你为人子,为人夫,如果连这样基本的血性和尊严都没有——那么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我看到他的脸色很白很白,就像刚刚死过一次一样。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按住我的双肩。   他说:“姚夕,随便你。”然后一百八十度,把我转了个面,轻轻地——推进了韩千洛的怀里!   “沈钦君!你就是个孬种!”我回头吼他,才看到他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大门里面。   沉重的砰响终于隔断了我和这个男人极致的纠缠,那一刻,我将上轻轻按在小腹上。真想有一把零落的裁剪,将这根脐带也陪着他一并剪断……   回去的路上,我在副驾驶,韩千洛在开车。   他表示,开我的车感觉就像在搞一个未成年人,不敢太用力,又不尽兴。   我一路都在发呆,压根不想理会他的冷笑话。   “别想了,他妈有他护着,你有我来护着。以后那个家,跟你也没有半分钱关系——”韩千洛试着去翻我车上的音响,结果空空的。   我刚买了车,还没有心情放什么歌进去。   于是他说:“我开车不习惯没有音乐,要么?你给我唱一段?”   唱你妹啊!   “我不会唱歌!”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但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哼起了一个调调:   等我意识到这首歌是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决堤的泪腺,一下子就扑在韩千洛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他没办法再开车,只好就近靠着路边停下来。任由我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衬衫上。   “韩千洛!我恨死那个女人了,你找人去杀了她好不好!要么干脆强女干一顿!不不,还不够,最好找一群人轮她一顿!再打个断手断脚,毁容植物人!”   我疯了一样口吐那些恶毒的语言,也不管在这个男人心里的形象会不会像个泼妇一样跌落到谷底。   可是韩千洛却说:“我可不想强女干那种女人,明明是我比较吃亏。”   “谁叫你亲自上啊!”我噗嗤一声笑出个鼻涕泡:“何况,那种贱人,你去搞她说不定她还觉得很享受呢。”   “恩,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韩千洛眯着眼,在我下巴上捏了一下。   我当场炸毛了:“谁舍不得你啊!而且……你刚才说什么鬼话?什么叫他护着他妈,你护着我?   我跟你有半块钱关系?”   “恩,五毛钱。沈钦君把你卖给我了。”韩千洛把我从他身上摘下来,然后一脸坏笑着踩动了油门。   他说要带我去吃饭,可是我想先回家收拾一下。一张好好的脸哭得跟被凌辱过一样,难看死了。   进了家门,我觉得心情貌似轻松了些。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家,但总能给我最真切的安慰。   韩千洛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邮件,而我则迫不及待地打开两个箱子,看看那些东西。   说实话,姚瑶对我还挺用心。   衣服什么的都叠的整齐,我还以为能揉一团塞进去呢。   一样样清理出来,我突然看到一个怪里怪气的纸盒子。   大概有半个鞋盒那么大。伸手掂了掂,还有点温度和重量。   这什么东西?!   我怀着疑问,伸手拆开来——   眼前的东西当时就叫我心跳静止了足有七八秒!   “啊啊啊啊!”   我把手里那还带着体温的死兔子直接给丢了出去!   还好是扑在了韩千洛的怀里,而不是直接四仰八叉躺倒在地板上。   这个天杀的贱人!能不能用点高上的手段了!   那只兔子是灰色的,肚子上被戳了一把水果刀。周围血糊糊的,貌似还没完全断气。   我把它扔出去的时候,它蹬了两下腿。看那绝望的小表情,应该是……还要说遗言?   我抓狂地颤抖了一会儿,就看到韩千洛拎着那个兔子检查了一番,然后用纸箱子包着拎起来要走。   他眼神有点怪,看起来,好像是故意瞒我什么。   “怎么了!”我平复了一下心跳,跄踉的站起来拉住韩千洛的手:“这兔子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韩千洛在躲我的眼神。   我恨此时的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聪明。勾了勾唇,我苦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这是一只,怀了崽子的母兔子吧。”   “……”韩千洛没有回答。   “没关系,”我按了下自己的腹部:“我知道她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来威胁恐吓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韩千洛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这血淋淋的可怜小东西。   “走吧,出去埋了。”   我跟着他来到院子外面的大槐树下,用车上的工具箱凿了个小小的坟茔。兔子就是兔子,没有棺材就算了。   我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指手画脚地要求韩千洛挖深一点,别等明早被野狗野猫的刨出来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个可怜的妈妈。”   我在小土包上插了几朵鲜花,想了想,继续碎碎念:“但愿它下辈子投胎不要再遇上姚瑶那种魔鬼,恩,明天去市场买个胡萝卜吧……”   “胡萝卜?你要用?”韩千洛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脸腾一下全红了:“韩千洛你的思路是尿路么!这都什么神逻辑!”   我笑闹着捶打他两下,才发现刚刚那几乎被吓得散了魂魄的心境,竟然可以恢复的这么快。   韩千洛,你身上……真的有魔力么。   后来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心情出去吃饭,就叫了份披萨进来。等外卖的时候,韩千洛窝在沙发上对我说,要不是看在那只兔子已经怀孕了的份上,他本来是想给烹饪了的。布上讨巴。   “我做的黄油芝士焗兔肉可是很不错的,阿珏和阿蕊都很喜欢——”   “韩千洛你是变态么!”我一脚踹过去,胃里一阵犯恶心。   “物尽其用的道理你不懂么?死都死了,能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价值也是不错的选择。”   看着他这幅深明大义的倒霉表情,我实在受不了了,捂着嘴去洗手间吐了一阵。   这个三观尽毁的死男人,居然还振振有词!   等我走出来的时候,披萨已经送到了。这个该死的韩千洛居然等也不等我,自己先开动了。   我一脸怨念:“韩千洛你好意思的?”   “我不是给你留了很多么?”他看了我一眼,径自端着可乐靠着沙发一脸养老的样子。   “哪有人把上面的料都吃光的!”我大吼一声,几乎震碎他的玻璃杯:“你剩一张饼给我算是几个意思!好歹让我看看是什么馅料的呀!”   “我以为孕妇食量比较大,专门留着饼胚子给你填饱肚子。”   个臭不要脸的死男人,转身就上楼了:“我去洗澡。”   “诶?”我对着那惨不忍睹的披萨郁闷了五分钟,然后才想明白——他今晚,是要留在我这?   今晚韩千洛的确是住在这里的,只不过他是住在楼上的另一个客房,我们各自洗澡收拾后,相安无事地合租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一块去医院看韩千蕊,马上要走到病房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那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和韩千洛对视了一下,几步冲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以为我只会打人,不会攻心! (为光阴bar的两个巧克力打赏加更)   进门就看到肩膀还吊着绷带的韩千蕊像只猫一样躲在程风雨的怀里哭。   “阿蕊!别怕,我们问问医生,不会有事的。”   “不……我不要……”女孩抽泣得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不要啊风雨哥,我的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我不要像我二哥那样……”   我心里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女孩那半搭着被子的修长小腿上!   平整的小腿肚上还打着石膏,白嫩的玉足露出半月一样的弧度。   怎么会这样!我几乎五雷轰顶!   “阿蕊,你就是一辈子都不能走路,我也要你。别怕,我去叫医生过来——”程风雨扶着她的肩背。眼睛里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柔。   我几乎不敢回头去看韩千洛,但是他竟然径自走上来,伸手——   在女孩那半露在外面的脚心挠了一下!   “呀!哥你要死啊!”韩千蕊像个炸了毛的猫。一下子抽回了小脚丫。比赌场出老千还快!   然后她眼珠转了两圈,看着我们这风中凌乱的三个人,突然嘿嘿笑两声:“奇怪哦!好像……好像又有感觉了!哥~你说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   可是……可是~我好怕啊,会不会是什么中枢神经‘冬眠’了,万一以后我——”   程风雨铁青着脸,一手按着肋下。看他那样子怕是又要憋得吐血了:“韩千蕊!你玩我是不是!”   我则好不容易放松了攥紧拳头——真是,差点被这个死丫头吓出眼泪。   “不管~你刚才说了无论我怎样你都要我。”韩千蕊半眯着眼睛,鼻子以下埋在被子里,伸手勾着程风雨的衣袖:“你可不能反悔哦~”   这个该死的腹黑小丫头,除了他哥估计还真是没人能治的了她。我躲在韩千洛身后吃吃地笑。   “刚刚好一点就开始欺负人,我看你是还没受够教训。”韩千洛冷着脸哼了一声,将我买的一捧鸢尾花直接砸她怀里。   “干嘛啦,人家就是想……试探一下下嘛。”韩千蕊一脸委屈地撅了下嘴:“你知不知道我可羡慕二哥了,他都……他都那样子了。还有那么好的朋友对他不离不弃的。”   然后韩千洛轻轻咳嗽一声,女孩识趣的闭了嘴。   我则站在一旁多考虑了一下:什么叫还有好朋友不离不弃?哦,我想起来在沈钦君爷爷生辰的宴会上,韩千蕊貌似跟我提过说韩千珏的状况有些好转。貌似韩千洛还找了很可靠的朋友陪伴着他做康复理疗。   “小丫头,感情可不能靠试探的哟。”听到门外有男声说话,我回头就看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林子赋,女的是唐小诗。   “韩小姐你好,早就听说过你,想来看看你呢。”唐小诗笑眯眯地过去,将一个毛绒的黑猫玩具送给她。   我猜这个是警长的cosplay,貌似之前有次听林子赋提起过。那只叫警长的黑猫其实是唐小诗养的,她怀孕了就先拿给程风雨带着。   结果程风雨几乎是走哪带哪的,以至于让我在咖啡厅,韩千洛家以及事务所内部,到处都能看到他出镜率颇高的身影。   可是韩千蕊竟然一改往日那种温和乖巧的模样,悻悻转过脸,有点抵触地对着唐小诗僵笑一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还带这种东西。”   我觉得她貌似对唐小诗不太友善,不过转念一想。之前出事的时候,我好像有听她说过什么‘程风雨以前喜欢过唐姐姐’,呃……贵圈还真是乱啊!   不过唐小诗也说过,自己是因为当年家里的事找程风雨帮忙,才认识这一群朋友的。互相之间,稍微有过一点浅浅的暧昧,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看韩千蕊明明就跟唐小诗是同一类型的女生嘛!如果程风雨真的曾经喜欢过唐小诗……   唉,大概真的是年龄上的差距和夹着韩千洛这一层关系,才让程风雨束手束脚的掩埋了真实的心……真是够作孽的了。   我心想:恩,看来姚瑶这个贱人,总算还坏心办了件好事。   唐小诗大概是能感觉出来小丫头对自己有防备,脸上带了点尴尬的苦笑。随便寒暄问候了几句,便打算走了。她说她先生还在楼下的车里等着她呢,今天……要去产检。   我下意识地跟着她走出病房,快到电梯的时候,不好意思地说:“阿蕊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唐姐,你……”   “呵呵,我没往心里去嘛。”唐小诗看看我,又下移了目光盯着我那还没有很明显的小腹:“有两个月了吧?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刘医生……”   “哦,我打过电话了。”我咬了下唇:“打算,下周过去看看。”   唐小诗的表情有点复杂,但她貌似也不好跟我多说什么——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怀了孕的女人都有她最疼爱的丈夫保着护着。不是每个孩子的出生都带着无数人的祝福,翘首以盼的。   有些人……其实可能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当妈。   唐小诗下去了以后,我准备回病房,看到林子赋抱着那些花出来貌似是要找花瓶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动什么脑筋,突然就上去把他叫住了。   “林先生,等一下。”   “姚小姐你找我?”林子赋大概是猜不出来我突然叫他会有什么事。   “恩……韩千洛他们可能要跟阿蕊说一会儿话。”我平稳了一下语气,微微笑说:“我想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们了。你有没有空,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林子赋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见那小丫头正轮番跟那两个男人撒娇呢。   于是他也应该是没什么理由拒绝我。就这样,我们两个带着一束花,来到楼下的一家咖啡厅里坐下。   ——搞得跟约会似的!   “听说,林先生是新爸爸?”进入正题前,我礼貌地寒暄了几句。说实话,一听起谁谁怀了孕,谁谁刚生了孩子,我的心情总归是有点怪的。   “啊,是个男孩,七个多月大了。”林子赋摸着头笑笑,脸上的表情有点害羞又带着点自豪和幸福:“我和她妈妈整天都跟着风雨哥乱跑,小家伙都是奶妈带着。”   “真好呢,男孩子从小就不依赖父母,将来……一定很有出息。”我幽幽的说了一句好听的话。   林子赋自谦地笑笑:“算了,只求将来像他妈妈多点,可别跟我似的不靠谱。说起来,那件事还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我笨手笨脚发错了邮件,说不定咱们还不一定能认识呢。”   “缘分嘛。”我笑着跟服务生要了杯温水,觉得寒暄地差不多了,开始切入正题。   “林先生,我来找你,是想要请你帮个忙的。”我说:“之前我对程风雨说过,想要查一查名扬公司那个总账会计张曼迪的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眉目了?”   “既然你已经下了委托,这些事都是风雨哥在跟进的,我觉得你可以直接问他的。”林子赋大概是觉得我的请求有些奇怪,眉头微微皱的严肃了起来。   我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用个什么样的口吻说话可以显得不太失礼:“是这样,我觉得韩千洛和程风雨的关系太密切,而我……跟韩千洛也有些密切。   所以有些事,我觉得程风雨可能会隐瞒我。”   我一个做衣服的,大概是真的很不会说话。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口吻还是很生硬。我看到林子赋听了我的话以后,表情貌似有些不满:“姚小姐,您若是不相信风雨哥,又凭什么能来相信我呢?   我是他这里的人,一举一动都是听他的安排。   如果你觉得韩先生他们有事瞒你,可以先考虑一下究竟是为你好还是为你不好。   若是后者,你可以敬而远之,离我们这群人远一点。如果是前者,你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好奇,不是一个淑女应有的修养。”   我听到唐小诗说起过,这个男生伶牙俐齿的,打嘴仗我可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有攻心的第二计——   “林先生,您觉得,只要是为你好的。无论什么样的隐瞒,你都觉得可以接受么?”我晃了晃杯中的柠檬片,笑着抬起头。   我确认我看到他眉眼之中凛然一丝幽怨的表情,挺让人心疼的。   “你……貌似打听了不少我的事吧。”   “也没有多少,”我歪了下头,确定自己已经占据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看你那么激动,连听带猜的。   我想林先生您一定也和我一样。有时候,宁愿直面血淋淋的真相,也不愿意被人当成傻子蒙在鼓里对不对?   我……很羡慕你有个那么一心为你着想的兄长。但我也明白,最后的最后,你才是最苦最痛的人。”   哦也!我看到他眼圈红了!   心说:原来我姚夕还有这么腹黑的本质啊!果然是跟韩千洛混久了……啧啧啧!布上土才。   此时我们两个人,一台桌子一束花,他红红的眼睛,我在这若无其事的喝水——估计路过的人一定把我脑补成始乱终弃的女表子了吧!   但我就是要不动声色的控场,对付不了程风雨和韩千洛,我还对付不了你么?   “你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林子赋松开攥着咖啡杯的手,放开了眉头。   我想找他问什么事呢?我仔细想了想——有什么事,是貌似很简单,但程风雨一直没有告诉我答案的呢?   我挑了下唇,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就帮我查一个人吧。”   我用水,在桌子上写了‘张曼迪’三个字。   “我想知道她的下落,她的情人是谁,她……留在我前夫车上的耳钉,是谁送她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怕我舍不得了   我提出这个要求可不是心血来潮地。   要知道,当初程风雨为我查何韵的事前后用不了三天半。如今这一个莫名其妙的张曼迪,前前后后已经快一个月了。   他不曾给我任何有效的信息。   加上周五韩千洛突然召开高管会议的时候,提出了临时更换的审计公司——这一切都让我把所有的怀疑落在名扬的财务状况上。   除了姚瑶可疑。就只剩下那个突然失踪一样辞职离开的总账会计了。   我看着林子赋,见他沉思了好久。   然后对我说:“查一个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帮你。你要知道我们这一行有行规,我是在风雨哥这里的。就不可能再私自出去接委托。   这种挖墙脚的行径——”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早就挖好坑等着埋他呢。   “我明白你们的规矩,所以我根本就不打算向你下委托。”我说:“我不会付给你一分钱的报酬。我……只是单纯请求你帮我这个忙。”   我实在太不厚道了。如果韩千洛知道我现在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了,一定会为我点个赞的。   看到林子赋还在犹豫,我再添一把火:“林先生的年纪也不小了吧,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虽然我听说林先生是兴业集团的股东,想必不为生活所累。   但是——总归还是希望能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有些成就,将来。也好有给儿子说起睡前故事的素材。   这次如果你肯帮我,我会专门找人做一面锦旗送到你们事务所的。   相信以后,程风雨他们也会对你刮目相看。也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当着客人的面将你责骂一顿的事儿了吧。”   别说我在哄小孩。有时候,一朵小红花对于从小到大都在别人的阴影下长大的人——比给他多少钱都有用!   林子赋崇拜程风雨,这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同样的,他也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个亦兄亦师的人……真正的认可。   “好,我答应帮你这个忙。但是,这是只限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知道的事。”林子赋终于点头的时候,我心里却没有一丝赢了的快感。   靠挖人家伤疤来夺去主动权。这样的手段我本来是不屑的。   我讨厌这么咄咄逼人的自己……可是,恩,姑且都算在韩千洛头上吧!   谁叫他把我带坏了。   后来我是一个人把花带回韩千蕊病房的,林子赋已经先回去了。   他没有给我任何具体的时限承诺,只说让我等消息就是。   回去找韩千蕊的时候,只剩下她和韩千洛两个人在说话。   “哥,你送我回澳洲吧。我去我爸妈那养伤,等好了以后再回来上课。”韩千蕊抱着那只看起来有点惊悚的黑猫公仔,竟然说出了——让我误以为她是不是鬼附身了的话!   她不是赶都赶不走的么?不是一定要留在程风雨身边帮他做——呃,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儿么!   韩千洛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是不是在发烧呢。   结果激怒了小猫咪的顺毛:“干嘛!我认真的呀。”   “真的要走?”   “恩,”韩千蕊拉着她哥哥的手说:“我知道你和风雨哥有事瞒着我的,既然你们不告诉我,应该是……为我好吧。   我觉得自己还是太笨,无缘无故着了坏人道,现在连点证据都找不到,只能吃哑巴亏。   我留在这里,只能拖累你们是不是?   听说你为我受伤的事还把风雨哥踢的吐了血。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了错事就该自己负责。   就算是惩罚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玩吧。我乖乖回澳洲养伤就是了。这样,你们就可以踏实下心来做自己要做的事。”   我看到韩千洛的眼神微微有点变。呀!看这架势可是好像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厚道地摸了摸手机,想着要么看韩千洛这么难得的表情,不如给拍下来以后胁迫他。   “恩,看来这一次,你倒是懂事了不少。”韩千洛揉了下妹妹的头发:“某根神经摔傻了吧?”   “韩千洛!”结果韩千蕊直接火了:“人家酝酿一段那么感动的话,还以为你好歹有点反应。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欺负风雨哥,我饶不了你!”   然后我的手机录像就拍摄下来这样一幕:张牙舞爪的小猫咪被男人捏住两只手腕制服得牢牢的,整个过程像在跳交际舞一样毫无节操。   这一番闹得韩千蕊直咳嗽,我赶紧倒水给她。   小丫头转了转眼睛,瞅瞅我的肚子。突然伸出一个指头戳了一下,吓得我浑身一震,差点把水扣她脸上。   “姚夕姐,等我回来,你是不是要生宝宝了?”   “哈,没那么快的呀。”我笑了笑:“才两个多月呢。”   “恩……”韩千蕊看看我,又看看韩千洛:“那你能加油快点生么?生完了这一只,再生我哥的。”   我:“……”   韩千洛:“……”   胎儿:“……”   离开病房,韩千洛把我送下楼。   “阿蕊还是个孩子,你别介意她乱说话。”   我的脸有点发烧,等了第三班电梯了也没动身:“韩千洛,我……可能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恩?”韩千洛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口吻中却还是带着疑惑:“我以为你几经折腾都没弄掉,心里会已经有点舍不得它了。”   “舍不舍得这种事,向来都是矫情的借口。”我苦笑一声:“当初我也以为自己舍不得沈钦君——”   韩千洛却不以为然:“貌似不一样吧。孩子是你身上的肉,要放弃就跟切割一样又不甘心又难受。   但你可以轻易放弃沈钦君,是因为你们之间不对等的情感寄托。主要是他太令人失望了,我是女人的话我也不爱他。”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自恋狂,你要是女人肯定爱上你自己对吧?”   “不,”韩千洛把我推进电梯:“我会爱上周北棋。”   什么?怎么突然扯上那个小鲜肉了!   我脑袋一片空白,诧异地看着韩千洛:“瞎说什么呢?”   “不是么?沈钦君是头瞎了眼的雄狮,而我是一条没有拔牙的毒蛇。周北棋才是忠实的牧羊犬,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吧?”   我挑起长长的指甲,微笑着戳中他心脏的位置:“可惜,我不是那等待庇护的猫咪。我是一只……快如闪电的狐獴。”   “狐獴是什么鬼?”这个动物可能有点不主流,我觉得韩千洛这种从小长在国外的人,貌似一时还无法用其他语言翻译出来。   “自己上网查一查,看看是谁的天敌。”我挑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狐獴,呵呵,不仅有与蛇搏斗的本领,而且自身也具有对毒液的抵抗力。他们是仅次于猛禽之外,眼镜蛇们最大的天敌。   韩大毒蛇,我比你想的更会保护自己。   也绝不可能轻易从一个男人身上跌倒,再被另一个男人抱起来。   除非有一天——我……也爱上了你。   本来我已经计划好了周六要汤缘陪我去医院见那个妇科专家刘大夫。可是她临时要见律师,需要配合警方接受一些关于雷海诺的调查问询。   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去。   毕竟刘大夫是很热门的专家,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唐小诗给我求来的特殊门诊号,还是不要爽约为好。   躺在生硬的病床前,我第一次听到了胎心。   听人家说,三个月还听不到胎心的话,孩子估计就要不成了。如今看来,它貌似……比我想得要坚强呢。   “确定不打算要了?”刘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看过的疑难杂症无数。人工流产这种事要钦点他来负责,也的确是大材小用了。   我‘嗯’了一声,然后问:“刘大夫,我之前也去做过几次检查。别的医嘱说,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流产刮宫后,很容易导致不育。您有什么……意见么?”   鬓角斑白的老医生在病历上翻了翻写了写,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的确是存在这样的隐患,如果胎儿发育到七八个月以后选择剖腹产,相对能减轻子宫负荷的损伤。   但是头三个月就刮宫,确实是——”   “不孕的概率有多少?”我默然垂下头。   “三成以上。”   三成,挺别扭挺纠结的一个数字。给人不少希望,但也具备了很赌博的绝望指数。   我咬了咬唇:“刘大夫,如果不孕,我还可以找代孕或者人工什么的么?”布上丰血。   “这个当然也是一种选择。”扶了下眼镜,刘大夫把病历还给我:“但是有很多患者总觉得孩子要十月怀胎自己生的才好,各人看各人的心里所需。   但我是建议你,还是不要流产。你这个情况其实比你之前想的还要复杂一些。除了不孕的风险,还有可能在更年期前后增加宫颈癌和子宫癌的概率。”   我特么的有这么倒霉么!不就是做掉个孩子么?   我压了压眼眶,流不出泪。   “所以姚女士,你可以带孩子的父亲来看看么?有些决定,总要双方一起决定才踏实。   就算一定要做掉,也最好不要采用常规的刮宫技术,等到胎儿在发育成熟一点——”   我沉默了有三十秒:“不用了,刘大夫。我可以自己决定。再等下去,我怕我就舍不得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说我就不能做他父亲?   即便是现在,我就真的舍得了么?   我刚刚听到它的胎心,浅浅的弱弱的,就好像在用陌生的字符在与我对话。   我确定我要亲眼看着它化成一滩不找边际的血水。从我身体最深处蒸发掉么?布亚吗亡。   可是我不敢了。   我怕我真的爱上它的那一天,会被残忍的人从我手里夺走——那种痛不欲生,将是任何一个还没有做过母亲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如果我决定亲手送它一程,不如就……埋在那个安葬了兔子妈妈的槐树底下吧。   想着想着,我被我自己难受得哭了出来。   刘医生看看我。估计这种病人他是见多了。   哪个来要流产的女人能乐颠颠的啊?   “姚女士,你要是不愿意跟孩子的父亲商量,也可以跟父母亲人商量一下。总之。最好的方案我已经跟你说明了。剩下的,自己考虑看看吧。”   我向刘医生道了谢,独自恍恍惚惚地开车往回走。   精神不好的时候,开车是很容易撞的,就比如现在。   我以为我倒车的技术已经很绅士了,但还是把后面那辆停的好好的灰色阿斯顿给撞了。   我心里叫着倒霉。刚想打电话给物业找车主,才觉得这车有点眼熟。   这个……为什么周北棋的车会停在我家门口啊?   我以为自己穿越了呢,悻悻下来。开了锁就看到一脸兴奋的周北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姚夕你回来了啊?怎么手机都不接呢?”   我这才恍惚地看了看手机屏幕,打着静音,未接来电好几个呢。   “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呀?”我四下看看,也没有撬窗的痕迹啊。   “你门都没锁。”周北棋一脸怨念地看着我:“姚夕,你一个人住,这些安全隐患还是当心点吧。”   我哦了一声,心想着今天的自己大概的确是太心不在焉了吧。   最好还是别出门了。免得不是撞人就是被撞。   “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车给撞了。”我瘫坐在沙发上:“我赔不起,你看着办吧。”   不是真的很想耍无赖,我刚买了车保险还没来得及上。真的赔不起掉一块漆就要几万块的阿斯顿。   周北棋当然说不用,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一封文件袋说:“这个东西你看看。我刚刚进来后不久,有位俞先生上门送过来的。我说我是你朋友,他就留下了。   上面是密封的,要你亲启。”   我这才看到手机上的一排未接来电里,除了周北棋的,还有一个是俞成瑾的。   他是沈钦君之前那个什么狗屁协议的代理律师,后来我也找他咨询过关于我爸遗嘱的一些专业相关问题。   我想,这一次他专门送文件上来,应该还是跟沈钦君有关吧。   拆开档案袋来,我确认我看到的是一份离婚补偿协议。沈钦君在他的私人名下子账户里大约余存了五百多万,我猜这应该是他手中所有的流动资产了。   他要把这笔钱留给我?呃,姑且算是遣散补偿费么?   离婚时我走的干干净净,想都没想过他会给我一分钱。说实话,我也不稀罕。但是如今他既然给了,那我不要白不要。   “北棋,我可以帮你出修车钱了。”我伸了个懒腰,往沙发上靠躺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了,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对了?你到底来干嘛的呀?”   周北棋怨念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忘了呀?我明天一早要跟团队去A市出宣传活动,其中有件礼服出了点问题。你昨天说带回家来改好晚上让我过来取。   我晚上有点事跟朋友出去,想着要么早点过来。结果打你电话你也不理,就自己上门了呗。”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预备流产后遗症,这一天过得是真够糊涂的了。   “哦,你等一下,我去取下来。”   那件衣服有三颗扣子的暗线有点问题,我周五晚上去参加了同事的聚餐没空加班,怕耽误周北棋他们周一一早的飞机,于是就给带回家来处理了。   昨晚已经改好了,这会儿装在袋子里被我包下来交给了他。   “姚夕,”看着手里的时装,周北棋有点犹豫得看着我:“我想……”   “有话就说嘛,我今天脑子不太好,你再吞吞吐吐的我就把前半截给忘了。”我一边洗葡萄一边说。   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同时端着那盆水打开了门。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想着给浇槐树底下的兔子坟上——就好像,明年能长出好多好多兔子一样!   周北棋跟着我出来,虽然搞不懂我在干什么,但姑且就当我今天精神恍惚吧。他犹豫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我能不能请你,也为我做一身衣服?”   我差点笑出来:“北棋,我做的一半以上的衣服,都是你的尺寸好不好?就拿这一次名扬秋装宣传款来说,每一款的设计你不都穿过?”   “可那不是单独为我做的。”周北棋的脸稍微红了下:“我看到你挂在设计室里那个半成品,是给……韩千洛的吧?”   我觉得我们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调侃着半开玩笑地说:“难道你也想被我吐一身么?”   “姚夕,就这个请求……你都不答应么?还是说,你心里……只觉得他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表情有点受伤。而我,端着盘子在兔子坟前有点不知所措。   可悲的是,这怪里怪气的气氛还没等升华呢——就听到砰一声!   妈蛋的,一阵小阴风把房门给我带上了!   我看看周北棋,而他则看看我,然后我表示——我的钥匙还在茶几上的背包里……   现在房门被锁了,我们两个都穿着拖鞋,除了一个盆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的手机也在茶几上,于是只能怨念地看着周北棋:“喂,你手机在口袋里吧。给韩千洛打电话。”   周北棋怔了一下:“我没有他的号码。”   “我知道呀,我背得出。”我伸手夺了过来,然后心想着:奇怪,为什么我会背得出他的手机号啊?   “我觉得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打报警电话吧。”周北棋貌似有点不开心了,他把手机给抢了过去。然后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这点小事,不用叫他来,我也能搞定。”   恩,在你眼中的确是小事。   可是身无分文和纸巾的我,现在很想去厕所好不好?   孕妇忍不住尿的,难道你让我尿兔子坟上么!   我憋得满脸通红,表示:既然你不打算找韩千洛,那我出去找厕所。   反正韩千洛和厕所,总得帮我找一个!   接着就看到周北棋双手攀着一楼的窗沿,一个轻松的猿猴挂日,踩了两步墙就跳上去了!   “你干嘛啊!”我被他吓得惊心动魄,膀胱压历山大。   “证明韩千洛的房子不安全,姚夕。”周北棋三下五除二地上了二楼的通气窗:“你还是搬过去到我那里吧。”   而我想说,刚刚沈钦君给了我五百万,我特么可以自己去买个房子好不好!   周北棋就这样在我的眼皮底下翻墙开窗入室了,这简直让我怀疑究竟是今早没关门还是说——他就是这么进来的!   赶紧进门解决了下个人问题后,我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吃葡萄。我吃着他看着,也不知道谁该吐葡萄皮儿。   看着看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北棋,你怎么好像……有点针对韩千洛啊?   你是名扬的签约模特,他是监事会主席。你……有必要跟他顶着干么?”   “我没有针对他,”周北棋转了下脸:“我只是,想跟他公平竞争而已。”   这一本正经的小样子,就好像是初中生叫嚣着‘下一次考试我一定能超过你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见桌面上的餐巾纸没了,我这弄了这一手的葡萄汁,立刻翻包去找纸巾。   然后不小心,带出来一张单子,正好落在周北棋脚下。   他弯腰捡起来,我也没在意。   等他皱着眉扫了一眼,用很严肃的口吻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张东西是我预约好时间的手术单。   “给我。”我脸上涨得有点红,一把抢了过去:“小屁孩,懂不懂尊重点别人的隐私啊?”   “你自己掉出来的……”他嘟囔了一句。   “那我掉出来一块卫生棉你还要翻翻看是什么牌子的么!”我开启韩千洛专属的毒舌模式,翻了个白眼看他。   “我……”周北棋抓了下衣领,突然很认真地往我身边凑了一步坐过来:“姚夕,你真的不要了?”   “恩。”我继续吃葡萄。这个月份的葡萄还是很酸的,酸的我眼眶有点疼。   “可是上一次,你差点掉了……”周北棋怨念地看着我的眼睛:“你当时,那么希望能留住它,你不记得了么?”   我觉得这个臭小子捏起人心来虽然不像韩千洛那么狠辣,但也是小刀不快慢慢拉的感觉——   每一句话都戳我心疼!   “此一时彼一时。”我吐了个葡萄籽,这才想起来刚才那好几颗都给我咽下去了!   周北棋咬了咬单薄的唇:“姚夕,我不希望你流掉它。”   我有点搞不懂他的立场了。人家说三岁一个代沟,周北棋比我小了差不多四岁,难不成他口味特殊?还是说,自己木有生育能力?   我越想越过分,脑洞开的我也是醉了。   “北棋,这是我的事,你不该多管吧。”我挺不客气的,但除了稍微强硬一点态度外,我也想不出来我还能怎么结束这种对话。   “姚夕,你说过做点孩子会对你身体有害的。我不希望你有风险,”周北棋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你就当我自私吧。   韩千洛是那么骄傲的人,他不可能愿意给沈钦君的孩子当父亲的。   你要是留着这个孩子,他就……他就不会跟我争你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姚夕,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我。所以我才偷偷想,你若是离婚了还带个孩子……可能就不容易再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了。   你就当我没本事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你把它生了好不好?我跟你养。”   “谁跟你说我就不能做这个孩子的父亲了?”就听到门外冷飕飕的一声男音,我这次连葡萄皮都吞进去了。   “韩千洛你不会敲门的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个名字,谁起的? (为小汤圆和暖暖的巧克力加更)   “我看到外面有别的男人的车,特来捉女干的。”韩千洛半开玩笑地把一个纸袋子放在地上,若无其事地换了鞋进玄关。   “你——”明知道韩千洛是在开玩笑,但周北棋还是忍不住火大了。   “北棋。周老没跟你说过人在江湖要义气么?你就这么过来挖哥哥的墙角,好像不怎么厚道哦。”   我听着这韩狐狸的狗屁言论,差点被葡萄粒噎死。   “我才没有挖你墙角!”周北棋站起来,与他直面对抗:“我是真心喜欢姚夕。如果你也喜欢,我们公平竞争就是。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真心对她。所以我——”   “我是不是真心对她。你说了不算。”韩千洛冷笑一声,一手扳住我的肩膀,跟抢尸体一样把我抢到他怀里。   说实话。其实我也觉得韩千洛不是真心喜欢我肿么办!   于是我稍微打了个寒战。想要挣脱开。   可能是这个微小的抵触动作弄得他有点没面子了。韩千洛的手腕顿时紧了紧,我立刻就像被点穴了一样,动不了。   “我能感觉到你这个人……在感情上不可靠。”周北棋依然很严肃:“姚夕需要的,是能懂她能保护她疼爱她包容她的男人。你只会……若即若离的戏弄她。”   “是么?”韩千洛俯着脸看看我:“可我怎么觉得,她需要的是,强大到无论什么都能在她身边担当的男人呢?   就比如说——”   我真是作死也没想过韩千洛会当着周北棋的面吻我!   突然压下来的面孔。甭管多帅了,放大到聚焦范围以外都很恐怖好不好!   三秒钟以后,他抬头看着已经快要石化的周北棋。眼神里充满了狼性的挑衅:“你敢么?”   “我……”   我看到周北棋的脸腾一下全都红了:“韩千洛,你——”   “想公平竞争的,随便你出招。但我可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我的事,”韩千洛捡起沙发上的礼服,往周北棋怀里一塞:“至于我要不要姚夕的孩子,是我跟她的事。劝你别做这种幼稚的妄图猜测,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周北棋毕竟还是年轻。直言快语的又给人家当事者抓了个正着,多少还是有点理亏的。他抱起衣服,怨念地看了韩千洛一眼:“反你……你不许伤害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周北棋走了有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一掌拍掉我肩膀上的爪子:“韩千洛,你干什么呀!”   他没回答我,只是一把将我拎起来往沙发上一按:“我跟你说过没有?房子借给你住,可没同意你把别的男人随便带进来。”   我眯着眼,直视着他凌驾在我额头上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呼吸竟然开始有些急促。   “北棋只是来拿衣服的……”   “是么?既然目的这么单纯,那刚才进门说的那些话,是我做梦了?”   “我……”我不太敢继续看他的眼睛,别过脸往沙发里面转:“其实他说的又没错,你若即若离地戏弄我,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连旁观者都觉得你很过分……韩千洛,你又不喜欢我,干嘛总是这样对我呢?”   “谁说我不喜欢你?”他的眼神太无辜了,无辜到我都想搂着他的脖子拽下来安抚一下了。   “可你也没……”我吞了吞口水,都是葡萄味:“也没说过喜欢啊!”   韩千洛一脸怨念地撑起身子,像一堆棉花糖一样往沙发一角瘫过去:“男人做什么你不信,偏要相信他们说的。”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爬起身来整了整头发。   一眼瞥到茶几上的葡萄又少了一大半,心下愠怒:“韩千洛,你每次来的目的都是要很不客气地吃光我的东西么!   上次披萨的事我还没忘呢,这次你只能吃葡萄皮!”   我不想跟他废话,准备上楼去洗澡。一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纸袋子——这是刚才韩千洛进门的时候带过来的。   一件粉红色的围裙?!   不,这是孕妇防辐射服。   “给我的?”我怔怔地捡起来看了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不是,是围裙。”我听到韩千洛若无其事地说着,然后随手把刚刚从沙发上捡到瞄了一眼的那张手术预约单给丢到茶几上了:“既然你都决定了,就当围裙用吧。”   我心里更难受了。咬了下唇,也没再讲什么,便径自上楼去洗澡了。   等我下来的时候,韩千洛已经走了。只有茶几上的一个白瓷茶盘里,放满了剥好了皮的葡萄粒。一颗颗,绿油油的像翡翠一样。   我走过去,用牙签挑了一颗放进嘴里——仿佛还有他手上特有的那种气息。   ————   “听说了没,皇翼集团的实收资本到账了。九月底之前,咱们男装部分公司就要正式运营了。”   “这么说,咱公司的账目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咱们名扬集团又不是那小作坊的私营企业,还能有什么假账黑账偷税漏税啊?韩总就是比较谨慎而已,这查了有大半个月,还不是一样出的干净漂亮的财报?”   我在洗手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在聊天。   她们讲的这些事我也早就知道——名扬的账目并没有多大问题,审计公司也收工撤回了。   接下来很顺利地到位了投资方的注册资金,而我们设计部的任务也随着时间逼近了deadline。   我们要在过年之前,赶出冬装的第一季流行新品。   借着秋季新装取得不小成绩的势头,把整个品牌效应推到最巅峰。   这一次,光投放的广告费和设计专利的申请费用就足足比往年的预算多划了一倍半。   我昨天才交上去两份设计图给代维,他来负责琢磨揣测今年冬天的主流趋势元素。   可是,我隐隐的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韩千洛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更换了审计公司,却主动提议让姚瑶带着内审团队协作。   这不相当于进村去抓偷鸡贼,反而让黄鼠狼带路一样么!   现在折腾了一大气,反而什么都没查出来?   好像哪里……怪怪的呀。   可是我看韩千洛一脸的淡定,照常出入着各种场合,一点都没有不对劲。   而沈钦君……除了在偶尔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目光微微有停滞,多余的话和多余的接触同样也没有。   姚瑶倒是春风得意的很,如今已经力排众议,渐渐坐稳了CFO的代理席位。貌似这个名扬的财务大权,又回落到她手里了?   我看不透这其中的风生水起,只能尝试着把目光落回到我本职的这一批针脚线头上。布亚记扛。   说真的,我们设计部的压力也不小——要知道秋装上市不到一天半,就出现了高仿类copy走样的山寨货。   这一次冬装在宣传期,控股方皇翼集团对我们有了新的要求。   就是在各项实体和媒体宣传日之前,一切设计图纸均不得走漏样本。一旦影响了新效性,名扬作为母公司那是要担重责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了我们这批悲催的设计师,画个图都特么跟中情局防暴似的——连手机相机都不允许往设计室里带。   “夕夕,代维说今天下午开会——”   汤缘喊我的时候,我正在设计室里对着韩千洛的那件西装发呆。   周北棋跟着团队去A市宣传还没回来,我想到他那天在家跟我说的那番话,心里总还是有点难受的。   要不,我是不是可以从韩千洛的房子里搬出来?   反正我现在手里有不少钱,公司附近买一栋也绰绰有余。   “听见没,发什么呆啊?”汤缘过来戳我:“整天对着这件西装跟个望夫崖似的,我说……你跟韩千洛两个,到底?”   “没到过底,”我看了一眼稍微已经有点圆滚出来弧度的小腹,随口吐了句低俗的冷笑话:“明明进都没进去……”   “孕妇都像你一样饥渴么……流氓。”她捉了我的手往外拖:“下来陪我买咖啡,等会说是要开会。”   “怎么又要开会?”我烦躁死了:“我们做设计师的,灵感又不是探讨出来的。这个肖正扬神经病么,上任一周连开了三五次会了。他以为这里是什么的地方,村支书委员会啊!”   “那怎么办?”汤缘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啊,喂,听说这一次是要宣布分公司抬头名称——   你说董事会会给咱起什么名字?”   “名字就是个代号好不好!”我看着汤缘这一脸八卦的跟吃了喜鹊屎的样子就想吐槽:“比如你叫汤圆,也可以叫饺子或馄饨。   咱们叫名扬集团,也可以叫隔壁老王裁缝铺,一个意思!”   当然,等我们两个买好饮料回到会议室后。很快就在一片声声的议论中,被我们新上任的设计部总监肖正扬告知——   分公司的名称由投资方皇翼集团与名扬董事会协议后,暂定为【名珏】。   “不错哎,听起来就是母公司护佑下的婴儿宝宝。”我听到有人这么说。   “恩,比你那个‘隔壁老王’强多了。”汤缘一边转笔一边捅我。   “诶?是哪个jue字?是爵士的爵,还是决定的决?”还有人继续问。   “都不是啦,是个王字旁加上玉石的玉。玉珏的珏。”   “我晕,我语死早。还以为那个字就念yu呢!”   “生僻字啦,我以前也不认识,但有人名字里会起这个字。”   听着两个部门的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我觉得大脑有点空,但似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的非常满。   名珏……这个名字还真是不错,谁起的呢?   我无意中抬眼,看看对面的代维。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转着手里的笔,冷眼看着正在前面口若悬河的肖正扬。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为什么他会知道?   我预约手术的时间是在重阳节的前三天。算日子,正好是孩子三个月的时候。   “夕夕,我陪你去吧。”看着汤缘的眼睛,我发现这个悲催的闺蜜从认识我的那天起。就是来心疼我的。   “不用了。”我不是故作坚强,而是不想再在最后一瞬间听到任何人不同的意见了。布以庄技。   我怕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一次一次随着泪奔消磨殆尽。   我想好了,如果真的不能生了,以后要么去京子库做个试管,要么领养个漂亮点的小姑娘。也未必就比沈钦君的基因差。   至于会不会得什么宫颈癌子宫癌……二三十年后的事儿。说不定医学都已经很发达了。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极力得安慰自己,并对汤缘说:“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就当……摘个肿瘤了。你最近不是要忙家里的事儿么?不要管我了。”   我知道汤缘最近是很忙的。主要还是那个该死的雷海诺做的孽。   按理说他们两个已经离婚了。那孙子的横竖死活都不关汤缘的事。   可是偏偏周大海他们那天下手重了些,雷海诺进了拘留所的第二天就出现了头晕抽搐等各种奇葩症状,送到医院后就已经深度昏迷了。   不排除打成脑瘫的可能性哟~   恩,当时汤缘就是用这种荡漾的语气跟我说的。   接下来没办法再审讯当事人了,必然给警方的刑侦带来了一些麻烦。他们发现雷海诺的黑账户之后,立即上报了经济刑侦调查科。想要对他的中间人以及那些非法客户展开调查。   可是这个老狐狸虽然好色,但脑子还是蛮灵清的。一些电脑啊,资料啊都是各种加密隐藏的。   这可就苦了跟他生活在一起两年的前妻汤缘,真是各种被问询调查,被要求配合。啧啧,真应该给她颁发一个优秀市民的奖章。   “前不久,专案组的赵警官跟我说,发现雷海诺有一个海外银行的保险库存单。但是上面的信息模糊不清,所以无从查找。想让我收拾他的东西物品看看能不能有线索……”汤缘真是愁眉苦脸的:“你知道。就我家里那个狗窝样的邋遢水平,能找到我自己的灵魂就不错了。所以我叫程风雨他们帮忙来弄,”   她一边调弄着咖啡一边笑眯眯地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叫白龙的男人,看起来好像很硬很冷很粗犷,没想到收拾起家来真是一把好手——   啧啧,长得也很帅。我觉得他是那种很硬汉的帅,跟程风雨那种闷骚花样大叔一点不一样!”   我咳了一声:“你是三句话不离花痴好不好!”   其实,我也觉得汤缘该有个真正的好男人来爱她了。   她长得漂亮心气高,家室又好。但性格敏感又接地气。所以这样的女人在恋爱中往往最有死穴——   她们可能看不上那些同样骄傲的优质男,偏偏栽跟头就栽在雷海诺那一张甜言蜜语的嘴上。   韩千洛貌似告诉过我——不信男人所做,却相信他们说的,这样的女人才最愚蠢。   我想,如果汤缘真的能遇到一个可靠踏实的男人来好好爱她,哪怕木讷一点,情调少一点……都无所谓呢。   那个白龙长什么样来着?貌似身高比韩千洛还要高一些,长得一张硬汉家暴脸——   呸呸呸,男人是不是家暴跟脸没关系。雷海诺还忠厚老实呢,沈钦君还风度翩翩呢,还不是都打女人!   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下班了,我把手里最后的一张设计稿密封起来——真是,搞得跟传递情报一样。   我拿过去给代维:“这是之前那个系列的最新改稿,我已经弄好了,直接交给肖正扬?”   以前我都是事事先向代维report的,现在重组了设计部,我跟代维算是平级了。当然算我升职,总不能算他降职。   我们一线的总监设计师都要直接对肖正扬汇报,这个令人作呕的改变真的是让我每天害喜的次数成倍增加——还好,过了这个周日……我就不用再害了。   “我去交给他吧。”代维看了一眼这密封的很严肃的文件袋:“现在投资方有这个要求,咱们也只能遵守。   有些人觉得是多此一举,但不出事怎么都好,一旦出事——   夕夕你知道上个月的事吧。咱们同行有个小工作室,叫什么名字的我给忘了。就因为跟合作方签约后不小心被内部设计师偷偷把成品样板泄露出去,大概赔了人家七百多万。   经营了三年的工作室,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这一下子当场宣布破产。听说那个老板差点跳楼……”   “恩,谨慎点好。”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将手里得这份‘机密’文件交给了代维。   “哦对了!”代维转身出去的时候对我说:“听说从下个月起,我们要独立搬出名扬大厦了。”   “啊?”我和汤缘都怔了一下:“真的?”   “内部消息。”代维点点头:“还在这个区,可能是靠近上虹路的那个大道口。距离我们的合作工厂代理商比较近。”   搬出去……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不会在上下班的时候看到沈钦君和姚瑶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但同样也意味着,见不到韩千洛了……我沉默着想了一会儿。貌似,真的该买个房子了。   搬走了,也就不适合再住人家那里了。   我说不清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安慰多一点,一路往外走的时候在电梯口遇上了沈钦君。   我心安理得地拿了他的五百万以后,我还没再去找他说过话。   此时电梯里的气氛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身边放了坨狗屎,想着离他远点不要踩到,却总是忍不住看一眼。   等下了地下车库的时候,我忍不住了,还是吸了几口臭味。我问他:“你妈妈怎么样了?”   沈钦君怔了一下,旋即淡淡的哦了一声:“还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她走?”我知道我不该多事,他们一家人也早就与我无关了。   但是一想到林萍那天那可怜的眼神,我身心都觉得像是在荆棘里滚过一样,难受得无法呼吸。一时间就忘了跟那个小秘书承诺过假装不知道了,真对不起人家。   “你怎么知道!”沈钦君突然眉头一凛,提高了惊讶得八度音:“韩千洛跟你说了?!”   “啊?”我稍微崩弦一小下,从沈钦君的话里——貌似得到了不得了的信息?   “我是不小心看到了资料。哦,你别怪那个女秘书,是我撞到她的。”我悻悻地解释了一句:“我好像记得你妈妈的职业资历情况比较特殊,不是很容易办得成移民吧。   你……用了些别的手段?还是找了别人帮忙?”   其实我只想知道,沈钦君妈妈要移民的事跟韩千洛有什么关系?   听沈钦君的口吻,貌似韩千洛是知道这件事的?当时那个女秘书不是可怜兮兮的说要保密的么?   沈钦君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转过脸去。   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转到他前去单刀直入:“你说说清楚行不行?你妈妈要移民这件事,跟韩千洛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沈钦君垂了下眼睛,看着我的小腹。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它还在不在。”   “它在不在,我已经不在意了。”沈钦君别过脸,将我轻轻往旁边推开:“姚夕,分公司搬出去后,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别的不要多管。”   我木然站在原地,看着沈钦君上车开走了。   直到身后一只大手凛然按在我肩膀上,吓得我以为是色狼,差点拎包挥过去。   “韩千洛你不吓人能死啊?”   “看你一脸出神的望着,跟块望夫崖似的。”韩千洛的语气有点酸酸的,听得我牙花子疼。   “关你什么事……”我底气不足地说了一句,然后趁热打铁盯着他问:“你知道沈钦君的妈妈要移民?”   “恩,他跟你说了?”韩千洛转了下蓝眼睛,表情意味深长。   我不淡定了。   “你也这么问?特么刚才他也这么问!原来你们两个果然有猫腻!拿我当傻子是不是?”攥了攥拳头,我有点激动:“韩千洛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奇了怪了,你前夫的妈妈要移民,关你什么事?”韩千洛很不厚道地拎着我,塞进他的副驾驶。   “干嘛呀你,我自己开车了!”我对他这样霸道的流氓举动表示十分不爽。   “这么近一点的路还天天开车,懒死了你。”   我:“……”   气呼呼地拉上安全带,我狠狠盯了他一眼:“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跟沈钦君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妈妈移民跟我这个前妻没关系,跟你不就更没关系了?   我反正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就索性给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韩千洛调了下音响设备,放了首轻音乐:“林女士是有专业头衔的国家重点培养人才,即便是退了休也不方便随意移民。所以我动了下家里的关系,发的是官方邀请函。并给予有关部门相应的担保和补偿款。可以把他妈妈用合法手段移民到俄国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很少听说……谁移民要选俄国啊?而且你,不是和沈钦君很不对付么?干嘛要帮他呢。   而且神神秘秘的,看起来好像是帮他把他妈偷出国外去一样——”   韩千洛看了我一眼,冷笑道:“我要偷也偷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前妻,我偷他妈妈一个老太太干什么?   而且,我们男人做事,只讲合作与利益。我与沈钦君都是在名扬赚钱的,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他有点私事叫我帮忙,我举手之劳而已。你需要想的那么复杂么?”   我的确无言以对,只好低头看手机。刚划开屏幕解锁,叮一声就跳进来一条短信。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和你的骄傲,都会为爱一文不值   我看到这短信是林子赋的,心下一惊——八成是查到点消息了?   他在短信上说约我周末出来见一面,我想了想,做完手术的话应该也能起来吧?于是就回了一句【好的】。   “干什么呢?”韩千洛转了下头。貌似对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发短信微信之类的行为表示很不满。他说:“有这个空想想今晚去吃什么。”   “你不是说古北那家日料很好么?还没机会去呢。”我随意敷衍了一句,心却没从刚才的话题上移开。   “心不在焉的做什么?我车上从来不载想着别人的女人。”韩大毒蛇不仅恶毒,还他妈的很大男子主义。我不满地瞄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是在想公司的事。   诶,你说——”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我问:“名扬的账目就真的没有问题么?你专门更换的审计公司,却让姚瑶负责带着……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啊?”   “看你这幅样子,到好像很希望名扬的账目有问题似的。”韩千洛哼了一声:“你父亲还活着呢。这么快就在考虑自己的股份了?”   说起我爸来。昨天跟我通了个电话,他好像想要在重阳节的时候来福利院看看我妈。我当然很开心了,已经提前跟公司请好假了呢。   只可惜了,那时……已经没有孩子了。   稍微转了下神,我反驳韩千洛:“我是觉得姚瑶肯定没那么好对付,担心你——”   “谢谢哈。”韩千洛一脚油门踩出去,吓了我一跳:“我觉得你还是担心担心她吧。   另外,我下周要把阿蕊送到澳洲去,顺便在国外待一阵。   你有什么事风雨会帮忙的。”   “你要走?”我不想承认自己舍不得他,但心里确实会有点失落——好像已经习惯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帮着我一起扛的感觉。   如果他不在,我……是不是会觉得心里空空的?   “现在名珏刚刚设立起来,市场渠道和品牌效应都在最关键的时候。你这个时候走了,放心么?”我施施然问了一句:“而且分公司的新股福利就要下放了,听说P5以上的员工都能得到福利配额。你要是这么看重这块时尚业的市场。为什么不过来再投资一笔呢?”   “我来名扬又不是只盯着男装部的,投不投资需要观望时机。”韩千洛若无其事地把车停下,然后给了餐厅保安一张小费。下来把我得车门打开,很绅士地拥我下来。   他说:“而且,名珏只配给老员工们一定比例的原始股,剩下的部分除了投资方皇翼集团占百分之三十外,都是向社会募集的。IPO启动后至少翻三倍的利润的确会让很多人眼红,但是,这次公开募股是不允许名扬母公司的高管人员参与收购的。”   “这样啊,”我听不太懂,但大致意思明白——就是说,名扬的高管不被允许对分公司进行控股行为的收购。   可能是董事会考虑到新品牌的社会效应,希望用高额的回报率吸引更多的良性资产——而不是把名扬本身的一些陈旧血液注进去。   “但是也不排除有的人借别的名义来购股。比如说,你可以让你妹妹开账户——”我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韩千洛已经把很多芥末挤到我碗里了。   “下班了就别谈那么枯燥的话题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他说:“比如,你明天要去做手术了。”   看着那已经被玷污的金枪鱼,我额角的青筋乱跳。   “韩千洛我明天去做手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今天就一个喷嚏把它打掉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家的芥末很有特色。”韩千洛很怨念地瞄了我一眼,然后将一块白胖白胖的北极贝放到我碗里。   我小口地咬着,嗯了一声。   说实话,想到明天的手术,我心情始终是轻松不起来的。   “对了,我把家里的护栏装起来了。”韩千洛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我反映了半天才弄明白,他说的是上回周北棋翻墙进来的事儿。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嚼了嚼生鱼片:“我可能考虑自己去买一套房子。沈钦君给了我五百万的……呃,补偿金吧。”   韩千洛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吃得很欢乐。   我觉得在食物与我面前,他总能很愉快得选择前者。   后来他把我送回去,没进门。   等我开了灯站在窗外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车停了很久才走。   摸了摸有点发烧的脸,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怎么一种心情。   洗了澡后回到沙发上,我做了一件矫情的事。   孩子三个月就有听觉了,我不知道它明不明白明天手术的真正含义。   我用CD放了一首摇篮曲,将耳麦轻轻按在小腹上。   我想,如果它能听着睡着了就好了……这一觉睡过去,带着懵懂的意识去投一个好胎。   但愿它,能找到像唐小诗那样的妈妈……   我哭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后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里迷迷糊糊的,各种各样人的脸,直到一双很有力的大手扑过来。将我拽出黑暗的梦魇——只是我记不清楚他是谁呢。   第一缕阳光照进我的视线,我爬起身来洗漱。   手术前六个小时是禁食的,所以我不用准备早餐。看着镜中红肿的眼泡,我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恩,昨晚差不多哭得脱水了,今天不用哭了。   我的车还在公司停车场,于是自己打了辆车去医院。   我平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最后一次接受术前检查。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屏显上的孩子。   三个月,已经有鸡蛋大小了。他的四肢已经可活动,肠管慢慢地蠕动,甚至指趾都能分辨清楚!   我……   “麻药后三分钟起效,引产后清宫,大约需要三十分钟。”带着口罩的刘医生坐在床头,安抚着我。   这时的我,哪怕是陌生人的安慰和肩膀都足够让我崩溃动容。   我很庆幸我没有带汤缘他们过来。   我咬着唇,有点紧张地看着护士在我得皮肤上消毒。   凉凉的酒精,比当初在医院时抡着酒精瓶子砸沈钦君脑袋的时候还要深寒。   我开始想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要它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不要它爸爸的。   闭上眼睛,满脑袋都是刚刚画面上那团小小的东西。   半透明的,又乖又稳,像个蜷缩在掌心的小猫咪。   然后我开始颤抖,开始泪崩。没有呜咽出声,但就是止不住地流泪。   越流越多,沿着手术床往地面上滴答。   我知道我再也骗不了自己,我爱它,我……想要它。可是想要和要……是两件事,两件足以颠覆人生路线的事。   选A就意味放弃B,我在沈钦君身上学会最多的,不就是要如何坦然面对的求不得么?   “姚小姐,要继续么?”刘大夫叹了口气,在麻醉针刺进去的瞬间,最后一次问我。   “恩。”我咬着唇,点头。   他戴着口罩,只露两只眼睛。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动了一下,我想——医生也不是都那么冷血的,至少现在,这位老先生对我的同情是真实的。   可能我哭得太惨了吧。   可能任何一个像我哭得这么惨的病人,到最后都会改变主意。   偏偏我没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竟然被人奇迹般地踹开了!   我看到一个雷厉风行的身影闪进来,一巴掌拍掉了护士手里的托盘!   年轻的小护士吓得惊声尖叫,饶是见过各种市面的刘医生也慌乱不止:“先生,这是产科手术室,男士不能入内!”   “那你不也是男的么?”   我只知道韩千洛有时是很不讲理的,但真没想过他能不讲理到这种程度!   刘医生瞪着两眼,竟然——无言以对!   “韩千洛……你……”   只看到他一把抱起我,转身就要往外走,同时对我说了一句狠话:“我不会看着我的女人,因为想要一样东西却得不到,而哭得像个傻逼!   你想要的,就留下!”   他把我塞回到车后座上,自己也进来。然后任由我又抓又咬地伏在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你混蛋韩千洛!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你干什么呀!”   “生下来,我要。”他抱着我,双臂的力气大得吓人。声音很沉,却足够穿透我失态的哭声落入耳底。   “你要什么啊!它又不是你的孩子,”我抽泣着捶打他:“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好女人,可以为你生属于你的孩子!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这只连他爹都已经不再在乎他的可怜虫?”   “因为它是你的,是你想要的。”韩千洛捧起我的脸颊,深邃的眸子破散我的泪眼朦胧:“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女人,但只有一个姚夕。   我走了三十年的人生遇到你,任何外在因素都不能让我放弃你。   管你怀的是人是鬼,我可以当你的妈妈是自己的妈妈,就可以当你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   “可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我继续抓狂着:“你这种人毒舌腹黑满心城府睚眦比较,你怎么可能真心容忍这个不属于你的孩子!”   “姚夕,”他轻轻放开我,目光很温和:“我的骄傲……和你的骄傲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会在爱的人面前,一文不值的。   爱就是爱了,哪有什么公不公平?我要你,哪怕手术有一点风险,有一微米的概率会让你以后面临健康的隐患。   我都不允许。   因为你余下生命的每一秒,都属于我。”   “你韩剧看多了是不是……”我咬着唇,瞬间出戏:“这种话,周北棋说说我也就认了,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你!   现在流行扮暖男么……你长得就是会伤害我的样子,扮又扮不像的!”   “我可以对你有隐瞒有保留,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以我已故的母亲发誓,以我的信仰发誓。   姚夕,你相信我么?”   我看着他一颦一簇的眉峰,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认真。除了很想一头扎进他的内心去确认这份牺牲和包容,我找不到自己还有什么靠近他的理由。   “韩千洛……你是傻瓜么?”我抽泣着,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拳头捶打在他肩上。   “那你是傻瓜么?”韩千洛伸手拂去我眼角的泪,低声说:“我爱的人,比你爱过的那个人,可是好多了。咱俩比起来,总归是你的眼光差些。”   “韩千洛……”我抽了抽鼻翼:“你这是,在向我告白么?”   “不,我这是在通知你。我要你,连你自己都没有权利说半个‘不’字。”他伸手把我那被泪痕沾的凌乱的鬓角轻轻归拢在耳后,目光难得如此温柔。   要么是我精神错乱了,要么是他精神错乱了……   于是我咬了他一口,看他有疼痛扭曲的面部表情。哦,原来不是做梦。布以来号。   “你还是送我回医院吧。”我抽了张纸巾擦着花猫一样的脸。   听我这么说,韩千洛的眼光敛了敛,黯然一瞬:“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委屈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把我抢出来了,我还……没穿裤子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一次过招!   在车里等了很久,韩千洛才把我的提包和衣物等东西拿了回来。   他解释的原因是——刚一进去就被保安捉住了,要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把他送去警署。   “然后呢?”   “然后我解释了一下,说我有精神科医生开具的狂躁症病例证明。看在不曾伤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缺德吧你。”我揶揄了一下,心情终于豁然开朗。   我开始相信这世上一条定律,只要活着不放弃希望,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这会儿韩千洛开车,我则在后排穿裤子。   本来还带了一大包卫生棉的。听说手术过后会一直流血。   这下没用上,要么拆开来擦眼泪吧。   望着窗外盛夏的林荫,我将双手轻轻叠在自己的小腹上。也不知怎么。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韩千洛。你有想过自杀么?”   “恩?”大概是我的话题转的太没节操了,他稍微反映了一会,然后说:“有。”   “哦?介意问问是什么原因么?”我试图从后座爬到前座,动作笨手笨脚。然后看到他很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怎么?你这是手术不做了,想自己把它流掉是不是?   滚回去坐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悻悻地靠在后面装尸体。   “介意。”韩千洛想了一下:“但我不介意告诉你,是怎么打消念头的。”   我侧耳倾听。像一个懵懂的小学生。   “人死以后会到另一个世界去。那里有很多急病死的,意外死的,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要是知道你是活得好好的,然后自杀了。他们会很不爽,然后罚你去刷马桶……”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前面一个急刹车吓我一跳。原来韩千洛在躲一个行人。   “你看,意外随时都有,生死就是一念之间。”他回头冲我看了一眼:“姚夕,我一直觉得你够坚强。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站直了身子,去争取,拥有和守护。   我会帮你,把人生从此过得精彩。”   “恩。”我俯身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用心灵感应对它说:听见了没,小东西。妈妈带着你,咱们一起坚强地生活。   ————   周日的下午我应约去找林子赋,他居然推着童车过来。见到我以后,不好意思地说莫绿菲今天有事,保姆又临时请假了。他想着也没多少时间需要耽误,干脆就把孩子给带过来了。   这小男孩长得很是漂亮,又挺乖。半天不哭也不闹地躺在里面,眼睛骨溜溜的。   我心有涟漪,便是越发感谢昨天韩千洛所做得那个决定。也终于相信当初唐小诗告诉我的话——当你与孩子清澈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会发现这世上什么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   我伸手轻轻在童车边缘摇了两下,看那小东西冲我呵呵笑,顿觉心像融化了一样。   然后林子赋拿出一个文件袋,跟我切入正题。   “姚女士,关于张曼迪的下落。”林子赋对我说:“我查了出入境记录,证实她是在去年六月**日,持本人公民护照由S市国际机场登机,飞往T国。这个是出境记录——”   我拿着林子赋给我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看,稍微打消了之前的一点疑虑——难道张曼迪真的是出国了?而不是失踪,或者……死了?   六月**日,貌似是姚瑶出事之后的第三天唉……   可是林子赋又接着说:“根据名扬集团内部资料的调查档案,张曼迪在离开公司后半个月左右,又补发了一份辞职书信到行政科邮箱。   但是IP地址显示的不是T国,而是H国。”   恩?我心有疑问:“林先生你的意思是,张曼迪跟着她的情夫又从T国到了H国?”   “不是,”林子赋摇头:“我查了那整整半个月内从T国到H国的出入境记录,张曼迪的护照再也没有被动过。甚至直到现在,这份护照的最后一次入关记录,也是停留在一年前进入T国的。”   我被绕晕了,完全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曼迪先去了T国,然后又在H国发的邮件。现在你说她没有从T国去H国,难道邮件是别人发的?”   “姚女士,我给你看一张照片。”说着林子赋从文件袋里翻出一张放大的彩打照片。   我定睛一看,貌似是从什么监控录像里截的图。画面上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包着有点诡异的纱巾。   “这是谁?”我奇怪地抬头看着林子赋。   “这就是‘张曼迪’,或者说,是用‘张曼迪’护照出境到T国的女人。”林子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这个时候我还听不明白,那我的智商肯定一孕傻三年了!   “她伪装的痕迹这么明显,有可能……不是张曼迪本人?”   “我也是根据一些其他细节猜测的。”林子赋收回照片看了看:“比如说,她单身一个人,而不像传言那样跟着自己的情夫出去。   而且,我查到张曼迪名下有一处高级公寓,就在名扬公司附近。是两年多前置办的,当时的市值有三百万左右,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她出国之前,并没有对这栋公寓采取任何处置。现在还孤零零地挂着空房。根据小区物业的人回忆,从两年前买了这个房子以后……   就没有见过任何男人跟张曼迪成双入对,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   而且,她并不像公司里传言的那样风骚又放纵,常常板着一张有点阴郁的脸,朝九晚五。”   我的预感再一次回到了原点,张曼迪……她真的还活着么?   “林先生,你觉得张曼迪可不可能已经死了?”我深吸一口气,大胆地放出自己得猜测:“有人用了她的护照冒充她本人出境,然后又发邮件伪造成她还活着的假象?”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是这个推断。”林子赋对我说:“如果我再告诉姚女士你——张曼迪没有从T国到H国的入境记录,但是再同样的那半个月时间段里,何韵却有,你作何感想?”   我差点失手打翻了玻璃杯!   “你说姚瑶?”   “你可以想一下,如果姚瑶剪短了头发戴上墨镜,再包一块纱巾,有没有可能蒙混过关?”林子赋的脸上稍微呈现出一丝得意,而我则震惊地跟吃了一颗葫芦一样!   “如果是姚瑶杀了张曼迪,貌似正好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要出国!”我按在桌沿上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张曼迪的耳钉为什么会在沈钦君的车里……   难道她被搬尸的时候——”   我捂着嘴,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没错,掉在车厢里的耳钉可以解释为载人的时候落下去的。可是什么人会在后备箱里!!!答案太明显了,就是死人!   “姚女士,如果事情真的像我们推理的那样,这可就是一起刑事案件了。”林子赋故作高深地冲过眨了下眼睛。我想,如果这真的是他自己独立接任务的开端。那么这次事件之于我,只是个真相;但之于他,可就是里程碑式的进步了。   目前看起来——整件事情貌似很清晰了。   失踪的总账会计张曼迪在姚瑶‘出事’后的第三天,被姚瑶拿着她的护照冒名顶替去T国,然后将张曼迪的护照丢下。从此启用何韵的身份!   这一连串的线索都指向了姚瑶这个杀人凶手!而沈钦君的车……会不会是在他不知情的条件下,被姚瑶拿来搬尸?   可是,这么解释虽然畅通,但很多细节对不上啊?   比如姚瑶的车祸是怎么造成的?杀张曼迪的动机如果真的是公司财务问题,那名扬的账目清楚明了,为什么又找不到漏洞?   我还想再问林子赋几句话,但这时候童车里的男孩啼哭了起来。   林子赋这个手忙脚乱的新爸爸貌似也没有什么经验,赶紧低头看看表:“哦,该喂奶了。”   他从童车后面取出一个奶瓶,里面已经配好了奶粉。然后起身去找服务生,请求人家带他去后厨配点热水冲泡。   他离开以后,我一手轻轻晃着摇篮车,一边紧锁眉头地往窗外望。   然后,我突然看到外面得露天茶座里,一个戴着墨镜用报纸挡脸的女人——貌似正在冲我笑!   我本来就很好奇的,不由多看了两眼。接着只看到她摘了墨镜挥挥手,顿时让我呼吸一窒!   姚瑶!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往头顶窜,仿佛要冻结了全身的血管。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木讷地走了出去。   “好久不见啊夕夕。”姚瑶挑着那张让我还没怎么看习惯的脸,笑得很令人反感。   “你为什么在这?”我冷冷地,跟她保持了一点距离。   “只是出来喝个下午茶而已。”姚瑶示意我就坐,但我原地不动。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找我没别的事,我就回——”   “是没什么好说的。”姚瑶拄着下巴抬眼看我:“怎么?找人查我啊?”布土围巴。   我心里一凛,嘴上却不承认:“我才没那个闲工夫。你想怎么样随便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是么?”姚瑶明显不买我的账:“看来上次那只死兔子还没让你学乖啊。夕夕,别跟我斗。   尤其是,别找一些蹩脚的小侦探……当心,死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土葬还是火葬。”   说完这段话,她拉起提包站起身:“走了,你自己,可得保重点哦。”   说着她伸手在我肚子上拍了拍,我心生厌恶,赶紧往后躲。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姚瑶是怎么知道我在查她的。难不成是沈钦君那边漏了关于程风雨事务所的一些信息?   我来到座位上,林子赋还没回来。混沌的大脑还是有点理不清思路。   我下意识地伸手在童车边缘轻轻摇推着,一低头,瞬间像触电了一样跳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心疼他了?   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童车,我全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也顾不得自己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子,一口气往后厨飞奔过去的我正好跟端着奶瓶的林子赋撞满怀了。   看到他手里只有一个奶瓶而不是带走了儿子,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要崩盘了!   “怎么了姚女士?”他诧异地问我。   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短短的三分钟里。因为我的无知和愚蠢被姚瑶骗了出去,而把他的儿子弄丢了!!!!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哭得像个鬼。   林子赋怔了有三秒钟,然后扔下奶瓶就冲了出去!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那男孩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恨不得摔碎一个玻璃杯直接在他面前割喉自尽才能赎罪!   呛呛踉踉地追了出去。谢天谢地!   我看到林子赋抱着孩子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蹲在地上。而面前一个被摔的四仰八叉的老太太正被一个男人反关节拧着放倒在地——   她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吱哇乱叫地求饶:“饶了我饶了我!是那个女的说离了婚想见孩子,给我钱让我帮她抱出来的,不管我的事啊!救命啊——”   而那个制服了她的男人。是程风雨。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冷汗,我想就算我这一屁股倒地摔掉了孩子——也只能算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后来我和林子赋就一同被程风雨捉回了事务所。莫绿菲闻讯回来后,把孩子带走了。   她看林子赋的那个眼神,简直让我替这个可怜的男人捏了一把汗——估计今晚他是有的跪榴莲了。   我心里实在是愧疚死了,此时跟着林子赋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已经快被程风雨骂了半个小时了。   “你现在好像真是翅膀硬了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和林子赋同时吓掉了一串鸡皮疙瘩:“跟我快三年了,不知道什么规矩么!”   “程先生,这次都是我不对……是我逼林先生帮我的。”我擦了擦哭得快红肿的眼睛:“也是我一时疏忽,差点犯了大错。”   “姚女士,你的事我跟我没关系,等会儿韩千洛过来你自己跟他说。”程风雨冷冷地瞄了我一下,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神要比韩千洛温柔许多,但是严厉起来也的确是挺骇人的。   我被他呛得噤若寒蝉,除了嘤嘤地抹眼泪。哪里还敢再废话。   就听到程风雨继续冲着林子赋吼:“姚瑶的手段够蹩脚的了吧,你这是还要同一个坑里栽几次跟头才够!   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被一个对手玩到这么没面子!”   要知道,从程风雨意识到林子赋不对头开始,这几天就都在默默观察他。   今天也是出于谨慎,见他毛手毛脚的把孩子也带出来了,就在后面跟踪。   当时程风雨的车就停在我跟林子赋会面的咖啡厅外面,一下子就看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太抱着个孩子往外溜。   起初他也没有特别在意,但瞅着小宝身上穿的那个口水垫眼熟。废话,那还是过百天时程风雨买的呢!   于是他登时就下车给截住了。那老太太一看就是摸不清状况的法盲,扔到警察局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哭哭啼啼地讲那个女人戴着墨镜,两个鼻子一个眼的。   姚瑶这个贱人……   不过程风雨之前被踹断了两根肋骨,伤筋动骨的至少得一百天。刚才擒拿的时候估计是抻到了,这会儿一边骂人一边按着下肋,表情是够纠结的了。   其实我挺想说,要么您歇会儿再骂?等下气急攻心了我可就又作孽了。   林子赋自是比我还委屈:“风雨哥,我知道错了,可是你就看在我这次独立破了案份上,就别再客户面前骂我——”   我觉得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总归是我差点闯了大祸。林子赋还没责备过我,这已经让我很过意不去了。   结果一听他这话,程风雨气得脸色都白了:“你这就叫破了案了!事情的真相就像你说的那么狗屁不通么?布土围号。   还有……什么叫客户面前?   她算是哪门子客户,给过你一分钱了么?   你背着我出去独立接委托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还做赔本的生意?林子赋,你是不是以为我养活这一个事务所很容易啊!”   林子赋:“……”   我:“……”   程风雨按着伤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偷着转头瞄了一眼林子赋,他告诉我,别急……还有第二轮。   接着,就看到程风雨从茶几下的一个文件袋里拽出来一坨纸。看起来就如同超市的打印凭条一样,铺天盖地的。   “拿去,”他对我们两个吼了一声:“有关张曼迪的那对钻石耳钉,当年天琪珠宝一共在本市的十八个分店里限量发行了一千八百八十八对。   这是……全部的购买刷卡记录。   你们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诧异地看着程风雨:“程先生,你……早就已经查过这些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没有收你的钱。”程风雨游了下眼睛,顿时让我郁闷的无言以对。   “可是……是你自己不肯收。我有给过你啊!”我咬着唇,擦了擦蹭花的眼睛。   “姚女士,这件事牵扯了方方面面。我和韩千洛的意思是,给你知道没好处。”程风雨轻轻叹了口气:“但没想到你也是个不省油的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程度。你们就自己看吧。”   程风雨撑着身子去倒咖啡,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厚道的想:万一他伤的再重点,以后会不会影响阿蕊的性福生活啊。   等回过神来,我看到林子赋已经开始一脸认真地在这些刷卡名单上找线索了。   我凑过去跟着看,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一个个的都不认识。   但是一千多个名字,扫起来也是很快的。   后来,我看到一个眼熟的——但仅仅是眼熟,怎么都没想起来是谁。   然后林子赋看我发呆,也跟着我一块发呆。   “喂,你盯着这个名字很久了。认识他?”他侧着头想了想,默念了一遍:“沈拓?姓沈啊,你前夫的化名啊?”   我的大脑就像是在一片黑夜里炸开一朵烟花,登时就瞪大眼睛吼了出来:“是他!!!天哪!他是我公公啊!沈钦君他爸!”   程风雨端着咖啡过来,一边呷着,一边用两只眼睛笃定地看着我。   “现在,你们可以自己串线索了吧。”   林子赋看看我,我又看看林子赋。   然后程风雨说:“林子赋,如果你想的没有客户快,我今天绝对会把你辞了的!”   事实证明,我的确是比身边这个可怜男人更适合做侦探。   “我想我明白了,程先生。原来,张曼迪的情人是沈钦君的父亲。也就是名扬集团的前任董事……”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穿上了整个真相得最后一条线索:“当初我去看张曼迪的资料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一个学历不高的小出纳,是怎么在这些年一步步的,爬上名扬的中高端职位的。薪水也比别人的增幅大很多,原来她……”   “然后呢?”林子赋木然地看着我:“是沈拓杀了张曼迪?”   我看到程风雨差点把咖啡泼他脸上:“林子赋,沈拓在两年多前就脑溢血死了!”   我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所以……张曼迪的那处房子,林先生你还记得么?你跟我说,小区里的人都说自从两年前张曼迪搬进来以后,就没怎么见过她跟男人出双入对,而且表情很阴郁,生活也是安分守己。   大概,正是因为沈拓突然得了急病去世……所以张曼迪就一个人了。”   “原来是这样!”林子赋说:“这么说,杀了张曼迪的人就是林萍!她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染,可惜抓不到人。后来丈夫死后,她清查沈拓留下的钱,才发现他给小三买过房子什么的。   心生遗恨,于是杀人泄愤!”   我点了点头,看向程风雨:“程先生,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姚瑶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不是——”   我想,一个人的推理潜质一旦被催化剂打开,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我终于明白了整件事里纠缠的命脉,究竟……是谁掐了谁的喉咙……   “林萍知道姚瑶不能生育,于是希望她能离开儿子沈钦君。姚瑶当然不愿意,这时林萍大纲还是拿出验血报告单来威胁姚瑶,说她如果不离开沈钦君,就把她不是我父亲姚忠祥女儿的事公布出来。   这样的话,她和蒋怀秀就会被我爸赶出门,一分遗产都拿不到。”   我说到这,见程风雨没有反驳,于是更有信心地推断了下去:“但是姚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发现了沈拓与张曼迪的奸情后,故意用一些证据去刺激林萍。   林萍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她一直都很想找到那个破坏她家庭的小三。当得知沈拓生前给张曼迪买过房子车子等财产之后,她就上门去理论。   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杀了张曼迪,我就不清楚了——   总之姚瑶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样,她扼住了林萍的喉咙,帮她隐瞒藏尸。两人就这般互相牵制了起来。   可是她们两人,一方为了钱为了人,另一方却是犯了人命。林萍总归是被动的,所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想要杀了姚瑶。   然而姚瑶没有死……她意识到林萍对自己下手了以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潜逃起来,改头换面再伺机报复。程先生,这样子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解释通了!”   我一口气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了。   程风雨微微挑起唇角的笑容,轻轻为我鼓了两下掌:“很好,姚女士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我的事务所——”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啊!”我急道:“那如果这一切都像是我想的那样——   那沈钦君,就是受了姚瑶的胁迫对不对?”   我的大脑一下子炸开了花,那些奇怪的,诡异的,想不通的,貌似终于可以在这一刻解释的通了——   难怪他看着我的时候欲言又止,难怪林萍在这一个多月以来苍老了十岁,难怪姚瑶在他们面前那么嚣张,难怪他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敢要了,难怪他急急匆匆要帮林萍办移民,难怪他……连姚瑶动手打他妈妈他都不敢管!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么?   为什么,我的心会有那么一点点疼呢?当他说出护不了我的时候,当他要我把这个孩子处理掉,然后追求所谓新的恋情的时候……   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呢?   “怎么?你心疼他了?”听到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我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到韩千洛的瞬间,我的眼里又充盈了泪水。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没生气 (为XX的水晶鞋加第一更)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我咬了咬唇,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个小姑娘在怯生生地看班主任。   韩千洛没有理我,只是死死盯着程风雨说:“另一边的肋骨。你是不是也想断几根?”   “韩千洛你讲点道理行不行,”程风雨撑着身子皱了下眉:“她自己猜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妹妹算我女人,你的女人你自己看牢!”   “你们别吵了。”我摒了摒眼泪,深吸几口气:“既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你们……干脆报警吧。”   我心疼林萍,说实话。   不管她曾经做错过什么事,她总归是真心救了我的。   可是她犯了法就应该伏法。藏着掖着的结果只能让姚瑶那种贱人有了可乘之机。进而再去伤害更多的人。   “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姚瑶了?”韩千洛看了看我:“她最多是个知情不报的包庇罪,关不了多久的。”   听他这么一说,貌似我也觉得这罪太轻了点,比起我之前想把她大卸八块的冲动,实在是太不解恨了。   “那她……就没有别的把柄了?”我看看韩千洛,又看看程风雨:“难道名扬的账目。就真的没有问题?   如果我是姚瑶,说不定趁着张曼迪的死,会在账务上动些手脚。反正也查不到她头上——”   但见程风雨和韩千洛同时的沉默,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推测了。   “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就是猜对了?”   “姚夕,”韩千洛坐到我身边来:“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忘了么?   做你该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   “你不相信我么?”   我该说什么呢?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要么我选择报警揭发,要么就只能相信韩千洛会用他的方式来对付伤害过他妹妹的人。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心里不安。   望了望眼前那神色慵懒的程风雨:“程先生,你以前是警察。这种事……你怎么看呢?”   然后程风雨的话让我更吐血——   “你也说了,我‘以前’是警察。”   我:“……”   果然一丘之貉啊。   后来我被韩千洛领回家了,这一路上我都脸朝窗外不肯跟他说话。   其实我没有责怪他隐瞒我的意思,就只是觉得心里懒懒的,不想想事情也不想说话。   “晚上吃什么?”   “随便。”   “听说重阳节你要去看你妈妈,我那天的航班送阿蕊走。大概一个月后会回来,你——”   “哦。”   “姚夕。”刷得一声,韩千洛把车停在了路边。我被晃了一下,愕然转过脸来看他:“怎……怎么了?”   “没什么。”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脚油门又蹬了出去。   我就跟被拽出去的麻袋一样,莫名其妙地晃了两个来回。   后面的时间里,韩千洛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而且破天荒地的,没有在车里放音乐。布役欢亡。   我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   回到家以后,我上床去躺着休息了一会。韩千洛在楼下做饭,叮叮当当的挺响的,跟拆房子似的。   我确定,他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我换了身居家服,蹑手蹑脚地下楼来。像只猫一样趴在门口试探地看着他——   然后我看到他举起手里的不锈钢锅铲,把夏日的夕阳反射过来,差点亮瞎我的双眼。   我嘶了一声,过去掐了下他的后腰。   我发现他的腰特别敏感,跟猫尾巴尖似的,一动就浑身颤抖。   “别闹。”韩千洛用筷子挑了一块锅里的食物,送到我嘴边。   我猜是意大利红肠,于是抿着嘴咬了一口。   刚想说谢谢,就看到他突然俯下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说:“熟没?”   我:“……”   韩贱人,你大爷的!   我心里默默挥了他两个耳光,但是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他的腰。   我踮着脚,把脸贴了上去。   以为他好歹应该有点气氛地对我说几句宠溺的话吧,鬼能想到他居然说:“热,走开!”   气得我真想把他直接按到炒锅里!   “韩千洛,你……不生气了么?”   “恩。”他哼了一声。   “这么说你承认你刚才生气了?”我跳开一步,凑到他面前扬起了向日葵一样的脑袋。   “姚夕,我们的对话还能再没意义一点么?”韩千洛放下锅铲,开始去弄草莓做甜点。   草莓是个好东西啊,用在布丁啊蛋糕啊酸奶里都是很好的浆果辅料。但最可怕的是,会在洗草莓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给吃完了!   特别是,他不仅自己吃还时不时塞给我吃!   等到烤箱里发出叮的一声响,燃气灶上的罗宋汤也扑出了香气,冷藏里的草莓牛奶布丁也结了一层薄薄的琼脂。   太阳还没有落山的傍晚,阳光洒在我客厅旁边的玻璃餐桌上,把整个房间都反射的十分柔美。   我摆好了餐具,双手拄着下巴等饭,眼神挺虔诚的。   韩千洛走出来,把三菜一汤一一送过来。   我的味蕾开始跳动。   我看到他不急着动筷子,竟然开始祷告。   除了那天在他家里跟娜伊莎夫人一块吃饭的时候见过他祷告,平时的他别说餐前的礼节了,吃起东西来都是润物细无声的风卷残云。   经常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剩个底了!   “为什么你今天要祷告?”我咬着筷子尖,弱弱地问。   “因为你有孩子啊。”他若无其事地为我盛汤:“我这种人,喜欢一边做坏事一边积德。”   “哦。”我埋下头。恩,他做的香肠烩意面很好吃,罗宋汤里的胡萝卜也很酥很烂很入味。   我刚才去院子里的时候,看到韩千洛把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埋在兔子妈妈的坟前了。当时心里一暖,想不到这家伙的心真有这么软呢。   吃到一半的时候,韩千洛突然对我说:“姚夕,你想问就问吧,虽然我不一定都会回答。”   我的心像是被猛然扯了一下,摒了三秒钟才把那块鸡腿肉咽下去。   “你不想说的就别说了,我信你就是。”我埋下头,小口唆着汤。   挺酸的,连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显得挺酸的。   “沈钦君的确是受了姚瑶的胁迫才决定跟你离婚的。”我没想到韩千洛突然会这么说,仰起头来,我侧着脸看他:“这么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保护我和孩子么?   难怪你说他护着他妈,你来护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姚夕!”韩千洛啪得一声放下餐具,眼里的神色挺骇然的:“你当我是什么?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来用感情骗到手的么?”   “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失态在前,也承认——这一整个下午,我的确都在想沈钦君的事。   “他在你和他妈妈之间,还是选择了亲情。”   “是么……”我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不觉得沈钦君在面对这样的状况下——有做错选择啊!   “韩千洛,如果是你呢?在我和你的亲人之间,你会选什么?”   他稍微怔了一下,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比他强大的多,我……能保护我想要的人。”   然后他用餐布擦了下嘴,径自起身离开,跑到沙发那去坐下。   我独自面对着眼前的残羹剩饭,想了一小会。然后也凑过去,坐到他身边。   我剥了一颗荔枝给他,白白的圆圆的,汁水流在我的指尖:   “没关系的韩千洛,如果有一天我让你两难了,我自行了断就是了。”   “你说什么呢!”韩千洛脸色一变,一巴掌拍掉了我手中的荔枝。   然后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   下一秒,他骤然伸臂搂住了我。   好紧的力度,勒得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发现他在颤抖,像是很紧张很惊恐的小动物一样。   “别开这种玩笑。”他说。   我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背,但手指上都是荔枝的汁水。   然后他轻轻推开我,将我的手指舔吻在唇边:“这么甜?”   我的脸红了半边,试着抽回手:“别弄了,脏不脏啊……我剥新的给你。”   我爬过茶几前面,想要去拿颗新的。却被韩千洛突然拽回了怀里,他看着我说:   “姚夕,你已经爱上我了,是不是?”   “我……”我好像,还真的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我自诩坚强独立,从不愿承认在离开沈钦君以后,自己也能很快地找到一段新的感情。   尤其是在面对周北棋得表白时,我反反复复地拿这个当借口——其实,我只是不爱周北棋而已。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可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韩千洛的呢?   有些人喜欢惊天动地,有些人喜欢爱如空气。   我觉得韩千洛的每一个行为都够惊天动地,但所有的事都开始被我渐渐接受和习惯的时候……就真的如同空气一样让我依赖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心的,可能就是某一次在办公室里发呆,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发呆,在家里的沙发上发呆——   只要一发呆,我就会想念他。想他在干什么,想他会怎么处理某件事,想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好像是呢。”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略略点了下头。我不太敢抬眼看他。   然后他突然过来吻我,唇齿间都是荔枝的甜腻味道。   我的意识有点不太清晰了,印象里这是他最温柔的一次吻。小心翼翼的,并不那么霸道。   我心跳狂乱了起来,不太敢点火,只能若履薄冰般地回应着。   接着他抱我上楼,水到渠成地滚在一起。   但是我有压力,他也有。所以什么也不可能发生……   夕阳开始抽走天际的最后一丝余热,夜幕渐渐酝酿起月色星辰。   我躺在床中央,单臂压在他的胸脯上。   他侧了下身,环抱住我,鼻翼在我耳畔呼吸。   我痒痒的,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短路了,竟然会在旖旎过后问出‘你打算怎么对付姚瑶’这种话!   我觉得韩千洛的表情真是比吃了苍蝇都难看。   “肯定比让她坐牢更舒爽。”他的回答有点邪恶,但我真心是满怀期待。 ☆、第一百二十章 大半夜的不要穿成这样!   下班前我去办公室找韩千洛,问他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要先回去跟阿蕊收拾下东西。”他说:“你,有事?”   “嗯…”我想了想:“那你先走吧。我…也没什么。反正再说啦。”   然后我一个人回到设计室,争分夺秒地把那件西装最后的几个细节完善了一下。   昨天我就熬到很晚了,想着等他离开之前做好。   不过澳洲与这里的气候是反的,估计衣料还是太薄了点。   但我只是想在他临走前送给他——也不知道算是一种什么心态。   “姚夕。”   听到周北棋在门口叫我的时候,我正穿针引线呢。一不小心就扎了手。   “你…还没回去啊?”我把手指放在口中吮了一下。   “呵呵,我这工作又没有固定的时间。”周北棋有点尴尬地看看我:“路过见到设计室的灯还亮着。顺便进来看看。”   顺便个毛线啊…   我八楼你一楼,你怎么顺上来的。   我心里知道周北棋本就是想要来找我的——   记得那个周末在家闹了一出不太愉快的戏。那之后他一直在外面。除了给我发过几条短信外。都没见过面。   我抱着刚刚打包好的西装,想起他之前的那个请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   “姚夕,你…”   两人撞语。   “你先说。”他笑了笑,眼神又干净又纯粹。   “我跟韩千洛在一起了。”我顿了顿,说。   “哦。”他比我想的平静的多。一点不惊讶。只不过,眼睛一点点游下去,盯住我的小腹。   “孩子我留下了。”我伸手抚了一下,抬眼看到周北棋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它。   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北棋?你…没事吧?”   他摇头,然后咬着唇憋红了脸,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跟我说:“我……能摸摸它么?”   我点了下头。   他伸手的动作有点萌,就像在触及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又害怕,又好奇。   他的手很暖,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很温暖的男人。   “已经能看出性别了么?”他懵懵懂懂懂地问。   我摇头:“才三个月呢。”   然后我看到他放下手,扭扭捏捏地从衣袋里拿出钱夹,掏了一张卡片出来。   他的脸涨得很红,唇咬得快要出血。   “姚夕,你别笑我哦。”他把那张卡片递给我:“我本来还想着……未雨绸缪呢。呵呵呵,既然你跟他在一起了,要么这张东西给他吧。   我觉得韩千洛肯定也不懂这些事——”   我看着那张设计有点卡通的会员卡,呼吸猛然一窒——   阳光花园新爸爸培训教程,课时卡。   “北棋,你——”我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就只是觉得眼眶一股一股地酸胀起来。   “哈,我就是闲着无聊嘛。”周北棋抓了下头发:“上周还去听过一次,我跟你说啊,原来测量奶瓶的温度是要用手腕这里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还有还有——”   “北棋,谢谢你。”我打断他的话,用力屏了一下哽咽的声音:“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啊。其实我……早就明白,你对韩千洛是有那种感觉的。”周北棋笑着跟我一同往外走:“你提到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都不一样呢。”   “别瞎说,我……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脸有点红,抱着衣服不敢抬头。   “没事的姚夕,他要是好好对你,我还把他当朋友,所以你可千万别有压力。”周北棋反而开始安慰起我来了,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了:“输给韩千洛,我又不会很丢人。”   “什么输不输的,”我嗔他一句:“你有你的好,一点不会比他差。只不过,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我也没想适合所有人,”周北棋轻叹了声:“不过是想着从现在开始尝试着来适合你而已。姚夕,他要是对你不好的话——”   “我有那么倒霉么!”我半开玩笑地截住了周北棋的话:“怎么次次遇人不淑?你咒我啊!”   “没有……”他垂下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想,我还这么年轻,还能帮你守好多年。   男人不怕老的,等我到了三十岁,姚夕你一定能找到幸福了。   如果你还是找不到,那就注定是我的了。”   二十一岁到三十岁,这也是一个男人最有活力的青春年代。   刚才……我收到的是一份价值千金的承诺么?   “哎呀,你烦死了。我本来心情很好的,演什么煽情的电影啊!”我撅了下嘴,闪身进了电梯。   我几乎是逃走的,说真的——对于从小受惯了冷漠和白眼的我来说,真的很不喜欢被这样子疼爱。   我想,老天一定是可怜我被沈钦君折磨的太惨。才专门送下来几幅金疮药吧——   可是说到沈钦君……   我咬了咬唇,眼看着他孑然的身影从我身边路过。   最近他貌似都很晚回家的,可能……是在躲避姚瑶吧。布吗豆号。   我抱着衣服开了车门,调了下导航仪就往韩千洛家去了。   现在刚刚过八点,他应该在家吧?   胖墩墩的七婶给我开的门,笑着对我说:“姚小姐是你啊?”   “你好,”我让身进来,还没等要七婶帮我上楼叫人呢,就听到韩千蕊的声音振聋发聩的——   “哎呀!不是这一双啦!那条裙子要配高跟的那个!哥你笨死了!”   “你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在床上度过,带高跟鞋过去干什么!”   “废什么话啊!难道穿寿衣的就不用穿鞋子么,我高兴!”   我正端着七婶给我送来的温水,一听这话,差点整个喷了出去。   接着就看到韩千洛气冲冲地下楼来,一边挽袖子一边说:“当我爱伺候你啊?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姚夕?你怎么来了?”   “我想把做好的这件西装送你带着。”我看着他被韩千蕊戏弄到扭曲的脸,真是忍不住笑。   “等我回来就是了,还要专门送过来?”韩千洛拉起我的手腕:“上来,我受不了她了。你品位高,时尚感强,你来帮她理箱子!”   我早就听出来了,韩千洛是被她这个鬼马妹妹弄得彻底炸毛了。   “阿蕊!”我闪身进卧室,看到小丫头正窝在床上玩平板电脑呢。   “姚夕姐你来了啊!”她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试着撑了撑身子。我看她动作还是咋咋呼呼也不怕刚接好的骨头又断掉,丫的,什么时候能学乖啊!   我看着地上乱成一团的箱子,叹了口气蹲下身,一件件地重新弄出来叠好。   “你哥这种品位也着实是让人醉醉的。”我一边抖落着衣服一边吐槽:“我翻了这半天,就没见到哪件上装和下装是能搭配的上的。”   “就是就是,”韩千蕊对我的话深表赞同:“姚夕姐,以后他的衣服还是你承包了吧!”   正说话间,就看到一个硕大的阴影从我身后压过来。要不是因为这是夏天,我特么还以为谁的圣诞树倒了呢。   我日夜对着这件西装猜测,韩千洛真的把它穿在身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我想看到他把它赋予生命力,想看到他在我面前讲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作品演绎出灵魂。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我面前。   深黑色印流花的衬衫嵌着水晶白扣钉,敞开到锁骨微微暴露,肩线绵延在两侧。   西装的面料我选的是低调的木帛纶,七成的羊毛,削的薄薄的窄肩设计呈倒梯。   我一直觉得韩千洛的腰最性感,也只有那样完美的流线才撑得出这么严谨的设计款。   “看什么看?一个两个都是女流氓。”他抬起手臂压在门框上,看看我,又瞄了一眼韩千蕊。   “哥!你知道这件衣服最大的魅力在哪么?”小丫头眨眨眼睛,故作神秘道:“就是让人,第一眼看着惊艳,第二眼看着——就想把你整个扒光!”   我的脸腾一下全红了,跟灌了辣椒水似的。   因为……韩千蕊说的一点没错。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突发奇想的,在衬衫链接对襟的上排扣位置稍微填了一点朦胧拉丝效果的料子。   平时里看不出异常,但在柔和旖旎的灯光下,便会显露出那若隐若现的胸肌纹理……   “姚夕?”韩千洛侧首,用手指在我脸上弹了下:“你也想?”   “想你妹啊!”我落荒而逃。   就听着身后韩千蕊幽幽的说:“恩,是你妹我比较想一点……”   我跑到楼下,躲到洗手间里平息心跳。   该死的——   大晚上的穿那么性感闷骚干什么呀!   惨了,我发现我貌似是……越来越喜欢他了怎么办?   “哎,先生您来了啊。”   听到门外有铃响,我听到七嫂去开门,好像迎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说话声音很小,模模糊糊的我听不清。   等我走出去的时候,只剩韩千洛和七婶在楼下大厅了。   “刚才谁呀?”   “阿珏的朋友,来接他的。”韩千洛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回答。   “哦,对,你们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话,就把阿珏托付给他朋友照顾?”我听到韩千蕊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这个朋友:“他是很可靠的人吧,我看你一直很信任地把你弟弟交给人家照料。”   “恩,很可靠的人。”韩千洛点了下头。而我则无疑地往窗台外瞄了一眼——刚刚有辆车亮着灯,就从我那停在外面的车旁经过。   尾号——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这时韩千洛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来坐下。   我哦了一声,猫一样依偎过去。   他的胸膛很暖,很快就把这身新衣服浸透了一些体温。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事就找风雨帮忙。或者给安森打电话,他一直会在名扬。   至于像上次跟林子赋的那种乌龙事,就不要再出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噩梦   “怎么说的…就好像你不打算回来了一样。”我靠在他怀里,偶尔萌生了一下小女人的矫情。   “如果我不打算回来了,定然会将你带走的。”韩千洛挽着我的腰,动作挺宝贝的。   我本来很想再享受一会儿依偎的安全感。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突然会说出这句让我浑身的神经都敏感的话——   “当然,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就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我腾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神有点硬:“韩千洛,你让我考虑什么?”   他可能是没想到我的反应会有这么激烈,试着伸手来顺我的毛:“没别的意思。就是…”   我把他的手按下去,口吻不怎么客气了:“你是不是想问,我还会不会回到沈钦君的身边?   如果你们解决了姚瑶,他和他妈妈都可以不用再受威胁。我是不是应该理所当然地回到他身边?”   我知道自己这样凶他是有点不大讲道理的,也许只是想用这种激烈来确认决心吧。   韩千洛只是侧着头盯我盯了有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沙发上的坐垫:“凶什么凶,坐过来!”   我眼睛有点难受,撇了下嘴,挪着屁股蹭两下过去。   他伸手抚着我的脖颈,跟摸猫似的:“我一句话都没说,你激动什么?   我想要你,又不是靠沈钦君松口给的。你就是舍不得他也来不及了,听明白了没?”   我摒着摒着,还是掉出了两滴泪水:“韩千洛…我只是有点难受。   总觉得,要么干脆被人伤心到底就算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   这时我看到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心里就更堵得慌了:“韩千洛你别生气。我没有后悔。我是真的发现自己爱上你了……”   他看着我这幅认真的模样,突然就笑了。紧接着伸手把我拽过来吻了一通:“我明天就走了,今晚还要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么…”   我红着脸。不拒绝,任由他把我放在沙发上温存着。   原来,只依靠接吻就能明显地确认自己爱的是谁,任一刻都想无休止地沉沦。   后来他轻轻压着我的肩膀撑起来,另一手从我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我看到他的脸上呈现出孩子一样委屈的表情,把手里那张周北棋送给我的会员课时卡扬了扬:“姚夕,其实有时候…我也会不自信。”   “诶?”   我有点尴尬地坐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废话!”韩千洛把那张卡往身后一丢:“我不在的时候,离那个小鲜肉远点!再敢觊觎你,我叫他家老爷子家法处置他!”   我笑得快断气了:“韩千洛,你吃醋的样子很萌哎!”   “滚!”他俯下头,耳朵贴着我的肚子:“喂,小东西你听好了。   等爸爸回来,你要告诉我你妈有没有跟别的叔叔出去吃饭逛街——”   “你神经病啊!”我一巴掌把他推开:“孩子都有听觉了,你说什么乌七八糟的呢。”   闹了一会。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正起身准备回家,韩千洛却拉住了我。   “别走了,今晚陪我。”他说。   我笑了笑,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揉了下:“那我去客房洗澡。”   “不要去客房,来我卧室。”他起身拽着我就拖上了楼。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第一次进韩千洛的卧室。   在公司附近的那处公寓里。我们也曾住在一起过,但都是分开卧室的——从来未有过真正的相拥而眠。   韩千洛的卧室不是非常大,除了一张床和一张设计有点后现代的软榻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衣橱是嵌在墙里的,洗手间要从衣橱走进去。叉介名技。   这个设计我只在装逼的电影里看到过。   韩千洛说,这是很科学的——你想想,你要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好先经过衣橱,不就可以换好衣服了嘛!   他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水,然后抱着我一起洗澡。   我见过他的身体,却没让他见过我的。   所以一开始,我很是害羞。   毕竟,就连沈钦君都没见过我完整的胴体呢。   “瘦了些,但愿以后养好孩子能稍微胖一点……”韩千洛把我按在镜子前,用不带色请的眼光和口吻打量着我。   我控制不了双颊绯红的躁动,试着转脸逃走,却别他轻轻拧着下颌,丝毫不打算放过。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在极力的克制,心里越发难禁起一丝冲动。   我转过身去,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双手环住他伟岸的肩颈。   “韩千洛,真是……对不起哦……”   他明白我为什么而抱歉,我也明白他为什么而隐忍。   花洒里的温水打在我们两人身上,流淌下欢快的小溪。   我爱上了这样拥紧他的姿势,保持着体温贴合的热度,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完全不肯放手。   “好了,放开啦。”   “不要,抱着暖。”我耍赖。   “那我……进去了哦?”   “你敢!”   蹭着他温热的胸膛,我像只兔子一样往后跳了一步,双手却没放开他的腰。就像个依恋着父亲的小女孩,撒起娇来没完没了。   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便任由我保持着这样的拥抱。然后,开始帮我洗头发!   韩千洛,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换上了他的一件旧白衬衫,我坐在软榻上喝牛奶,他则站在我身后帮我吹头发。   动作一点不专业,跟拉面似的!   但是我也不觉得揪着疼,反而眯着眼睛挺享受的。   他把我收拾好了弄上床,自己又去洗手间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我不好意思瞎猜,但总觉得,如果是去解决‘个人问题’的,那我可真是够作孽的了。   可是他出来以后,竟然带了一袋用温水浸泡过的面膜!   我一看就认出来了,是我家里有的那种孕妇专用面膜!   “你怎么会准备这个?”我惊讶。   “上回在你家看到过,就让阿蕊在网上购了一些留在这。”韩千洛若无其事地说:“这几天看你熬夜有眼圈了,敷一下吧。”   我心里暖的快要掉眼泪了,说实话——这几天想着快点把他那身衣服做好,的确是熬了一阵。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有没有人说过,我们这一生都在致力于追求的爱情,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乖乖地把面膜盖上,然后猫一样躺在他身边。   他却转过身来将我像春卷一样翻过去,然后从后面环着我。   挺尴尬的是,这一晚上……他都会时不时地处于亢奋难耐的状态。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折腾累了,我们就都睡着了。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安心的怀抱,可以永世没有噩梦。   但我的确没想到,夜半里的时候,韩千洛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突然就窜起来坐定。   我一下子就醒了:“韩千洛!你怎么了?”   我爬起身来却找不到灯,毕竟不是自己的卧室不熟悉。于是借着阳台外那惨白的月光——我只看到他那一张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   伸手抚着他的额头,我抓了满手的冷汗。   “你……要不要紧啊?”   “没事,噩梦而已。”韩千洛轻轻呼了口气,起身开灯去洗手间。   我心怀忐忑,等了快有一刻钟也没见他出来。于是蹑手蹑脚地过去,只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洗面池旁的地上,单手夹着一支香烟,也不见他吸。   他木讷的表情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扩散着,目光冷的让人心疼。   “韩千洛,你——”   我过去蹲下身,想要去抱他。   他转了下眼睛,旋即熄灭了烟:“我没事,你快回去睡。”   “你,心里有事对不对?”   明明靠的那么近,我却没有能力伸手触及他最深沉的内心。这种感觉,挺失败的……   “你刚才,喊了‘阿珏’。”我咬了下唇,映在他眸子里的眼光应该是足够坚强了。   韩千洛哦了一声,什么都没再说。然后起身拥着我回到床上。   我坐在一侧,他蜷在另一侧。我们没有关灯,就这么静止地呼吸了一小段时间。   然后我看到他就像发生化学反应一样,游着游着就蹭到我身边。   他把头搁在我的大腿上,一手环着我的腰。   我抚摸着他那还带着点湿润的短发,洗发水的气息依旧浓郁。   直到眼前的男人发出睡眠中特有的平稳呼吸,我才伸手去关灯。   我想:我可能真的——从来不了解韩千洛的世界。   如山的压力,隐忍的秘密,纵横的局面,强势的博弈。   人前与人后的他,天壤之别。   我很心疼也很庆幸,能陪他走一段无人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为X.X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我睡到自然醒,起身后发现韩千洛已经走了。   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药了,怎么能睡的跟死了一样。   如今躺在人家的大卧室,连招呼都没跟他们打一个。礼节上实在是很不应该。   等下楼后看到七婶帮我做了早餐,俨然当我是女主人一样的待遇,更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突然接到了汤缘的电话:“夕夕,你还不来公司?”   “我请假了呀。今天是重阳节,我一会儿去接我爸到疗养院看我妈。”   “哦。我给忘了。”汤缘叹口气:“你不在,代维也不在。剩我一个人我怕自己控制不了上去把肖正扬打一顿的冲动!”   “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大清早的,一听‘肖正扬’这三个字我就有点害喜。   “别提了,上周的样板设计图。咱们出了六份,他给退回来四份!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汤缘忿忿地在那边吼。   我强压淡定,安慰道:“没事,我以为他六份都能给退回来。还好了!”   “好个屁,”汤缘提高个八度继续吼:“剩下两份他说改都不用改,直接否定原稿,滚回去重做。”   我把电话拿远了一些,怕她给我吼出脑震荡。   “好了你也别叫唤了,等会儿我给代维打个电话。”我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转拨代维的手机。   “你怎么了?缘缘说你又休假?”我用了个‘又’字,因为就在一个多月前代维已经花了一周的时间差不多把年假都用完了。   “哦,家里有点事。”代维还是这个说法:“我申请了一个月的home-office,能办公能回邮件。有什么事你照常跟我联系就是了。”   我更纳闷了。名扬的制度向来是只有哺乳期的女员工或者受了需要休养的外伤并超过医疗期的情况才允许申请home-office。   “代维,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你。”我坚持追问了一句。   “夕夕,我真没事。只是家里有亲戚需要照顾。有急事我还是会去公司的。肖正扬的设计稿那事我听说了。你跟缘缘两个人平时低调点。   现在他正在嚣张的气焰头上,韩千洛也不在。你们夹着尾巴做人,别去惹事儿——”   “你怎么知道韩千洛不在?”我截了他的话,幽幽问了句。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哦,去交申请的时候,行政处的人提到的。”   我还想再追问几句,代维却已经挂了电话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我越想越不对劲——韩千洛一走他也要忙,总觉得他们两个有点神神叨叨的。   我把车开到医院,去接我爸。   人家都说重阳是老人节,要登高要吃象征着传统的点心。   我没那么多讲究,就只想让我爸妈在这一天稍微开心一点。   我爸两个礼拜前才做了手术,身体越发的虚弱了。   其实我知道,这种时候本不好偷偷把他带出来的。   可是一进病房,就看到穿戴整齐的姚忠祥先生像个等待去约会的老小孩一样兴奋。我当时就想——就算把护士打昏了我也得把他给偷出去了。   我走过去,挽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心里酸酸的。   “爸,今天感觉还好么?”   其实我不太想问这句话——因为医生已经说过了,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胰腺和肝脏,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了。   我不敢想像他是否能看到我的孩子。也不敢把他口中说出的“今天很好”当成是一种回光返照。   我把我爸的领带重新系了系,看到他的皮鞋有点灰,赶紧俯身用纸巾帮他擦。   “哎,这个不能用纸巾的,会有纸屑粉尘!”老头笑眯眯地对我说:“以前你妈妈照顾我的时候都是用棉布蘸一点点水擦,她擦的皮鞋是又黑又亮。”   我鼻子一酸,持着纸巾的手突然就颤抖了。   我妈以前是我爸家里的女佣,就算是后来每次跟我提起他的时候也都称呼为大少爷。而我爸叫她倩姐。   我甚至想过,他们之间会不会也是有真感情的?假使我妈没有入狱,我爸后来会不会跟蒋怀秀离婚云云……   当然,没有发生过的人生就像是腰斩的戏文,给当事者和旁观者徒留一点悲伤和猜测罢了。   我这一路载着我爸往云江福利院去,听他讲了好多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你爷爷以前是沈家老爷子麾下最有名的裁缝。想当初,他也要我跟着学这门家族手艺。但是我对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一点没天分,等留洋回来,就跟着沈家他们父子一块经商了。   后来名扬翻起身来的时候,他们给我认了一笔股份,可惜赶上你爷爷刚过世,七家八户的闹分家。我手里的资金不够,大部分都是靠你蒋姨她们家筹的。”   我觉得这世上如果还有一对夫妻比我和沈钦君还要奇葩,那可能就是我爸和蒋怀秀了。   有些人相爱不得在一起,有些人睡了一辈子彼此却没有半点感情。   我心里隐隐会有一丝怀疑,我爸他也许早就知道蒋怀秀的那些猫腻也说不定呢——只不过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装装糊涂罢了。   “夕夕,其实爸这一辈子,谁都辜负了。”姚忠祥先生靠在副驾驶上,眼神呆呆地侧视着我:“所以也没想过最后要更对得起谁一些。   爸走以后。那点钱,你和你蒋姨一人拿一份,从此相安着各过各的。也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什么谁对的住谁,谁对不起谁。”   听了他这些话,我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对他说过。人家都说,孩子的眼睛清澈,老人的眼睛睿智。很多东西,带着走的未必就很憋屈,敞开来说的未必会有真淋漓。   尤其是人到暮年,宁愿活在一片天伦假象里自欺欺人。也好过被人戳着脊梁骨过奈何桥吧?   我不懂我爸的哲学,也许他一辈子都没爱过任何人,也没执着过任何东西。   到了疗养院的前台,之前就接到我电话的唐小诗已经下来了。   快一个月没见了,她的肚子明显又大了很多。   她告诉我说,下周就要回去待产了。   我笑着说恭喜,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唐姐,我留下它了。”   唐小诗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真诚的欣喜:“你能想得开,那真是太好了。”   我跟她随便寒暄了几句,然后把我爸扶过来。   “唐姐,我带我爸来看看妈。”我想给他们一点空间,所以有心没有跟上去。就让唐小诗领着我爸进了电梯。   “诶!”这时,唐小诗突然回头跟我说:“对了,刚刚还有个人过来看望王阿姨的。我也不认识,觉得怪怪的就没让他进去——”   又有人来看我妈?我诧异地望着唐小诗:“上回那个?”   “哦,不是。”她转了下头往外面的咖啡厅看了看:“诶,好像还没走。就最里面靠窗的那个,戴着眼镜长得还挺帅的呢。”   我跟姚忠祥先生说我等会儿上去。然后一个人,慢慢走到那小小的内设咖啡吧里。   站在了——沈钦君的面前。   我这一生,如此冷静地打量着沈钦君的次数不过三回。   第一次是十四岁时校园里的栀子花下,我记得他身上有阳光正好的味道;   第二次是姚瑶的葬礼上,他脸上的表情拒我千万里之外;   而今天,我以前妻的身份,带着点戒备和好奇,全客观的视角打量着他——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休闲半袖衬衫,侧脸对着面前的咖啡杯,眼镜反过有弧度的光角,折射不出眸子的颜色。叉介大圾。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如这么多年也不曾愿意让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曾经看一眼就满足一个暗恋的青葱回忆里,我想我终于丢失了他。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如此平静淡然的神情时,我的心还是会有一点痛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在我的印象里,沈钦君连问都不曾问过我是不是还有个妈。   “重阳节,想来看看老人。”他的口吻淡淡的:“这里的护士素质一流,大概是看我面生,就……”   “是。”我回答:“没有登记备案的访客是不允许入内的。而且……我妈糊涂了,她一直以为韩千洛才是我丈夫。”   沈钦君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眸子却微微沉了沉。他叫服务生送一杯热拿铁过来,呵呵,貌似还记得我的喜好?   可是我摇手拒绝了:“孩子还在,我不喝咖啡因饮料。”   这一次,我看到沈钦君的脸色终于明显变化了。   “我打算把它生下来。”我抚着腹部,低头说。   沈钦君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那,韩千洛他……”   还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话,我就已经酝酿出恼火的情绪了——要不是看在眼前这个咖啡杯挺精致的份上,差点又忍不住泼他一脸!   “沈钦君你有完没完!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伟大么?总是摆出一副是你主动牺牲把我让给别人的苦逼样有什么意思?   我就不能自己养大这个孩子?我就不能让他跟我姓?   我跟韩千洛之间……就一定要隔着你的孩子来表态?我们就不能是真心相爱的么!”   “姚夕…”他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我,我才意识到我好像又哭了。   真烦,我怀的又不是美人鱼,为什么泪腺发育的如此发达。   “姚夕,听我说几句话好么?这些话,我想我只有机会说一次了。”沈钦君望着我的脸,隔着镜片下的目光仿佛映不出别的风景。   我情绪还没稳定,差点就脱口一句‘有屁快放’,但转瞬沉寂了片刻。不由地心叹一声——我们两个,就算无法相爱,但至少也可以好好说话吧。   点点头,我聚焦起目光看着他:“你说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带出来的鬼,我会亲手送回地狱   “很早以前我就一直想,为什么姚瑶的妹妹总是扳着一张冷冷的脸躲在角落里不愿出来跟人打交道……   如果她能开心一点,阳光一点,一定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   我默不作声。因为我知道在沈钦君的心里对我多少是有怜惜的。   平心而论,在年少时的三人行里,那些相处看似懵懂纯粹,实在暗潮汹涌,也仅仅限于我与姚瑶之间。   所以现在听他说这些话,我没什么反应。只是带着点淡淡的苦笑说:   “这些我都懂。只不过。你疼我是真,爱她也是真。   几句话听下来,倒好像是我没本事让你爱上我,怪我咯?”   端着眼前那杯清沁的柠檬水,我觉得路过的人一定以为我和沈钦君是初次相亲的男女。   距离生疏,口吻客气,眼神……不知道该怎么交汇。   “是,我的确喜欢姚瑶。”沈钦君承认不讳:“过于美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先沉沦下去,我从不为自己找借口。   只不过,我常常看着她对谁都笑着,对谁都很温柔。以至于不太敢去探究,那些……会不会是虚伪的。   我相信她,就像相信自己的愿望一样。一旦怀疑了,可能……就是崩塌了信仰。”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敢。叉尤团巴。   呵呵,沈钦君。你可知我等这段话等了多少年。   一天天一年年下来,任由姚瑶用看不见的匕首割遍我的全身。每一滴血淌出来都会被我咬着牙抹去,在你沈钦君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敢叫一声疼。   直到有一天,她开始用刀割你了,你他妈的才知道我有多疼么!   我埋着头,不再冷笑也不再苦笑,随便他继续说吧。   “姚夕,后来我终于明白,姚瑶开心的样子是为了让我爱她。而你不开心的样子……是因为你爱我。”他抬起头,眸子里闪闪的。   我以为他这么爱哭的男人再一次被他自己给感动了。但是今天,他眼里多了几分冷静和理性。倒是没有那么多纠结繁复的绻缱。   “沈钦君,我记得你说过,你爱上我了。”我笑了笑,侧头盯着他:“其实你爱上的,是跟韩千洛在一起的我吧。”   我看沈钦君没说话,于是继续说:“你质疑我纯粹的内心世界。把与世无争的真洒脱当成阴郁的手段。   你以为我不知感恩,畏惧阳光,不能坦然地接受美好的事物——   却从没想过,你自己才是我不快乐原因呢。”   “是。”他低声说。   我深吸一口气,靠在落满阳光的椅背上,眯着眼对他说:“沈钦君。所有的外在因素都是借口。你我之间的感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值得唏嘘与歌颂。   就算没有姚瑶,没有身不由己的理由,我们……也不合适了。”   “姚夕,所以我……”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放弃’这两个字。   但我们两人,都听明白了彼此的心跳。   我想,我与沈钦君之间,最终也只是欠一场分手的对白吧。   貌似是我赢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最后兜兜转转,我们之间的话题总归永远离不开姚瑶。   “我们两个的事说完了?那……谈点正事吧。”我用搅拌棒把温水里的柠檬片挑出来,也不知是脑残还是怎么,竟然去舔了一下。   舌头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差点呛出鼻涕眼泪。   “沈钦君,你打算怎么办?就让姚瑶这么一辈子扼你的喉咙么?   我觉得她虽然虚伪又擅于玩弄心计,但其实……也是爱过你吧。   既然走到这一步,你干脆就——”我想说你干脆就把她收了吧,可是又觉得这种说法会能破坏气氛。   “我不是已经把她收了么?”沈钦君笑了笑,猜到了我的意思。   我没想到他说这话的口吻就像在说今天去市场买了什么菜一样,唇角竟不留半点苦涩:“就像你说的,我们相亲相爱,为民除害。”   这冷笑话是我说的不错,却没有当初的那种畅快淋漓,反而越发压抑苦涩。我哑了哑声音:“沈钦君,你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   “十几年了,我做的傻事还少么?”他笑。   也是。我深表赞同,却无心揶揄。   这时沈钦君慢慢抬起手,穿过我的视线,仿佛透明一样不可阻挡。   他在我耳边的碎发上抚了一下,仿佛在摘一朵落在我鬓角的碎花瓣。   可惜我早已没有了青春的长直黑发,也没有了对栀子花香的敏感。   我轻轻挑了下眉头,往后移了半寸。   “妈……”我想了想,改口道:“我是说伯母的事……我知道我也不该劝你什么。   我自己的妈妈刚从监狱里出来,我知道那十几年的煎熬是怎么一种感受。”   “姚夕,”他落回手,对我说:“我没有韩千洛那么强大的控场力,除了我妈,我唯一在乎的也就只有你。   你无需去关心我有什么样的打算,只要能护住你们,我能出卖的东西不计其数。   姚瑶……是我带出来的魔鬼,我负责把她送回地狱。”   “沈钦君你说什么呢……”我貌似有点走神,但着实是认真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认识他十来年光景,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至少能猜出他做事的风格和路子。   他跟韩千洛一点不同,是个一眼到底搅都搅不混的人。   “为了姚瑶那种人,你值得赔进去么?”我见他起身,也不知怎地竟然也立起来快走了两步过去。   我没想追上他,只想再说一句话而已:“所以你自怨自艾也没用,你就是比不上韩千洛!   至少他懂得怎么进退,怎么周全。”   “你以为,韩千洛就真的可以不带一点伤地全身而退么?   都有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觉悟,谁逃得过?”沈钦君没有再回头看我,身影消失的挺惆怅的。   我觉得今天的会面有点像在做梦,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顺了顺思路——好像他……就是想要在这里等我的吧。   只想说那些废话么?呵呵,真是多此一举。   你多此一举地来,我则……多此一举地再流那些眼泪。   从我知道真相得那天起,我就想过我们之间总该有这样一次摊牌的对话。   我以为自己会稍微有点心疼他,心疼到想要拥他入怀,想要冰释前嫌。可事实证明,我是非常的心疼他……但仅限于,心疼而已。   我上楼,来到我妈妈的病房处。   想进去,却止步在门前。   我看到我爸坐在床边,一手拉着我妈妈的手,就那么沉默着陪她入睡。   一动不动地就像两尊雕塑。   我甚至都有点害怕,我爸他是不是就这样子……已经。   轻轻走上去两步,我唤他:“爸。”   “嘘,你妈睡着了。”他像个老小孩似的转脸看看我。   我觉得我妈可能已经认不出我爸了吧。毕竟这些年,他们的变化都像是岁月用刀刻上去的。   也许像他们这样完全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回忆,就依靠那些带着皂角味道的衬衣领,和一尘不染的黑皮鞋,以及留洋行装里整齐的物品来维系纽带。   我觉得我妈可能是爱我爸的。恩,如果爱会比较幸福一点,那就姑且当作是爱吧。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董事会的决议正式下放,我们整个男装设计部将在下个月初搬离出公司总部大厦。表面上好像要被肖正扬下放到集中莹里荼毒了,而实际上母公司派过去一整个行政监事处,条条框框的东西制约了任何人的一手遮天。   我觉得这是沈钦君故意放过去蹚浑水的——他说他也想保护我,权限大概仅限于……不让我被肖正扬罚站吧。   配合着控股公司要求的设计创意,我们的秋冬主旋律设计稿终于在上个周末完全被敲定。   我们这些后方流水线的苦逼设计师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的市场宣传会安排的十分密集,供应商与我们的互动也开始频繁起来,就等着秋冬潮流样款的首发会,打响我们名珏新品牌的第一枪。   我的肚子渐渐起来了。昨天刚刚产检过,大夫说是个不怎么安分的萌妹子。目前来看,健康状况还OK。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韩千洛,他说他也觉得女儿好——只要不像韩千蕊那么欠收拾,他一定会很疼她的。   他说自己是明天下午的航班回来,如果天气无延误。还有,他很想我。   于是我提前一天就已经把冰箱里摆满了生鲜食材。就等着他到家,好好的——给我做顿饭!   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想他,却很少给他打电话。   因为他太神秘,时差完全不固定。不知道到底呆过经度,我甚至都怀疑——他中途有回国过。   只不过,他不说我不问。只要爱着就够了。   晚上我把想吃的东西从冰箱里弄出来,该装盘装盘,该解冻解冻。   韩千洛下飞机后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我一边忙着一边等着。   终于等来了一声手机铃。韩大贱人告诉我,航班延误可能要凌晨了。   让我先吃饭别等他。   我说没关系,就是等到黑洞我也等你。嘴上说的甜蜜,手上却已经开始不厚道地往锅里下丸子了——   天可怜见,我不饿孩子也饿啊!   韩千洛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准备吃了,装什么隐忍贤妻…”   我四下看看,恩,屋里应该被他装了摄像头。   等第一批丸子快熟了的时候,我又接了个电话。   这回不是他,而是医院。   我被通知说——我爸姚忠祥去世了,就在两个小时前。   捏着电话沉默了有几秒钟,我的思路还是没从瓦斯上的白灼丸子那飘过来。   自从重阳节去看过我妈以后,我爸的情绪和病情都出于一个稳定迈向油尽灯枯的状态。一般在这种状况下,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都会渐渐看开。   我三天前看望过他,也问了医生。   当时……没想过有这么快吧?   “是突发病危么?”我咬了咬牙,平静地问。   “不,是自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不用独自面对!   我放下电话,想着先去穿衣服还是先把燃气灶关了。或者先给韩千洛发个短信说‘你自己弄吧,我爸死了我要去看看’。   我不知所思不知所想地在原地转了三五个圈,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这条虽然只有三个字。但足以让我思路断弦的信息!   我爸自杀了?   他病了那么久,该受的苦该遭的罪哪一样少了?   还有什么可想不开的呢?   韩千洛不是说过了么,自杀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会被罚刷马桶的。我爸年纪大了,腰不好,能蹲下身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后穿了双拖鞋就把车开到医院了。   “姚女士。就是这里了。”带我到太平间的是两位警官。   他们说,接到医院的非正常死亡通知后,就着手过来看了现场。   我爸有一份遗书,字迹潦草的几句话。   警官从证物袋里翻出来给我看,大致意思就是——这辈子犯了很多错,非死不能弥补之类的云云。   确定是我爸的字迹,落笔情绪有点不稳定,但不像是胁迫。   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僵硬遗体,我伸手,却迟迟不敢碰他。人对生命会有本能的畏惧,我总觉得哪怕戳上去一根手指都会让灵魂散乱出去。   我爸的脖子上有一道紫红色的勒痕。   警察和大夫都说我爸的死因是窒息。   用输液管缠脖子缠了两圈半,再从床上骨碌下来,就那么吊死了。   他们告诉我,一般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姑且当他没有太多的痛苦吧。   我站在原地怔了有五秒钟,向来只听说过有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脐带缠脖子N圈的吧?所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   大为恼火!   “你们凭什么就断定他是自杀!他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掰着指头算也不过就只能活两三个月,他有必要自杀么?”我激动地抗辩。   “姚女士你冷静点,”那警官明白我的意思。解释了几句:“我们已经把一部分物证送到痕检科,证实输液管上只有你父亲一个人的指纹。而且从出事前的两个小时到护士进来换药,监控录像上都没有任何人进入过病房。   当然,如果没有他手里的这封遗书,也不排除他是想要下床,不小心跌倒后被输液管缠压窒息。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我没有这么好的风度听眼前这个老油条一样的警官打官腔。废话,死的又不是你爹!   “我父亲患了癌症好多年,几次病危他都扛过来了。”我强压着悲愤跟他抗辩:“虽然他时日不多了,但情绪一直是很稳定的。   就算他是自杀,也一定是被人教唆胁迫。否则又怎么会留下这么一封不明所以的遗书!”   我很明确我要表达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我确认动机,我有嫌疑人……   要知道,我爸之前的遗嘱已然生效。而他多活一天便意味着多一份概率要修改。   一旦他知道姚瑶的阴谋,知道蒋怀秀的那些肮脏事……   所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点不排除他们把我爸赶紧除掉的可能。   咬着发白的唇,我静看警官们的反应。   “姚女士,你的顾虑我们都懂。”那警官看我这幅样子貌似也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了,于是劝我几句:“我们只是初步给出自杀的结论,如果你们家属还有要求,可以进一步采取遗体解剖等方式来纠案。叉尤巨弟。   当然。我也建议您跟其他家人们商量一下,毕竟——”   还商量个屁!   这世上只有我才是我爸唯一的亲人。那些吸血鬼,白眼狼,说不定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如果可以,我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再与蒋怀秀和姚瑶这帮人扯上一点关系了。   可是我还是得去,毕竟……今天是我爸的守灵夜。   我打韩千洛的电话,关机。我猜他已经上飞机了。   于是我一个人,穿着拖鞋开着车,就像勇士闯魔城一样往姚家去了。   我可以无限制地依赖韩千洛,但也要随时做好准备来打自己的仗。   算算日子,从成年后搬离了姚家别墅后,我只有每年过年和我爸的生日才会上一两次门。   我刻意避开回廊转角的那个视线,正好能落在二楼落地玻璃里的钢琴上……   我盯在那看了一会儿,直到女佣过来招呼我。   “二小姐,你过来了?我带你去大厅吧,灵堂设在那里。”   我拒绝了她的好意,真不好意思,虽然我离开这里很久了,但还记得路——   穿过泛旧的白色回廊,我走进大玄关。   那里已经有些客人了,大多数我都认识。   无非是姚家的一些远方宗亲,也有蒋怀秀那边的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跟友善无关,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进了狼窝——但是,我姚夕才是姚忠祥嫡亲的血脉,我才应该站在今天最主人的位置。这跟我是不是穿着拖鞋和白色衬衫黑色居家裤……没关系!   蒋怀秀和姚瑶都在,但我没看到沈钦君。   她们都换上了肃穆的衣着,站立在我爸的灵堂边,招呼着过往吊噎的人。   灰白的遗像下,有燃着黄白锡纸的碳火盆。总体上来看,这个灵堂还是偏中式一些。   我在所有人诧异和警惕的目光中走到最前面,插了三支香给我爸磕了头。   肚子稍微有点笨,我下跪有点不方便。   姚瑶假惺惺地上来扶我,我避开了:“算了吧,活人面前你还没装够?就饶了死人吧。   别让我爸走了都犯恶心。”   我把我爸的‘我’字咬的非常狠,同时瞄了眼哭得几乎要人扶的蒋怀秀。   其实今天这场面比我想的还要混乱——   真不知道蒋怀秀是从哪挤出来那么多眼泪的,哭天抢地应和着周围人的劝慰,我觉得就连姚瑶死的时候都没见过她这么绝望。   恩,自从知道她跟肖正扬那点破事之后,我看她跟哪个男的站一起都觉得他们有一腿。   这时我看到扶着蒋怀秀的人有点面熟,哦,原来是上次被韩千蕊踹个四仰八叉的蒋芮她老妈。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唉,妹夫这一走,也是免了吃那病痛的苦。只是这自个儿下手狠了点,哭了未亡人呢。怀秀啊,你也想开点。”   听她那仿若戏文一样咿咿呀呀的怪话,我浑身毛孔都扩张了。本不想惹事的我,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句:“你们凭什么断定我爸是自杀?”   一时间,全场噪声皆沉默。   “姚夕你什么意思啊?”蒋怀秀抹着花里花哨的脸:“你爸他这段时间饱受病痛的折磨,前两天就跟我说过实在熬不下去了。再说,人家警察都说了是——”   “警察还说姚瑶是我弄死的呢,你们倒是也信了——可结果呢?”   我冷笑着转身,看了看姚瑶那张端着的跟后宫宠妃似的脸。   “姚夕,逝者为大,你——”她劝我,用一如之前乖巧懂事,赢得无数长辈欢心的口吻来劝我。   “你玩够了没有?”我压着嗓音冷眼睥睨着她:“你若是人,就安分一些。若是鬼,就叫我爸一并收了去。   但无论如何,今天这个灵堂都没有你说话的地儿!”   “姚夕!你今天不是来你爸的灵堂前吵架的吧。”蒋怀秀瞪了我一眼:“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怀疑了什么。你爸他是自己做了傻事——”   “傻事?”我冷笑:“只怕是有人那点糟心的事被我爸发现了,生怕他临终再改遗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别血口喷人!”蒋怀秀只要撕脸就是这份腔调,此时是看我身边没人,一点也不怵我了。   “你爸尸骨未寒,你就跳出来欺负我这孤家寡妇。你叫亲戚来宾们评评理!我哪点对不起你爸了?”   我狠狠盯着她,在我的字典里,骂人的最高境界是不吐脏词脏字和低俗用语。但是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不适用。   “蒋怀秀,也不知你这上面得两片唇比下面的,哪个更花哨?说的真是比卖的好听——”   “姚夕你再敢侮辱我干妈我对你不客气!”   我看到姚瑶挺身上来,倒是护她妈护的挺严实的。行,我还以为她真的已经变态到六亲不认了呢。   “你还真不用太客气,今天说不清楚我爸的死因,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姚夕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个下贱的私生女——”蒋怀秀要是想骂我,除了‘私生女’这三个字估计也想不出更给力的词。   但是今天可不一样。   “蒋怀秀,我妈出身再低微,生的也是我爸的种。总好过某些人,不知道跟驴子跟马弄出来的怪胎,也敢跟着姓姚!”   我爸死了,我唯一能维护的——就只剩下他的尊严了。今天就算是把事情闹到明早八卦新闻的头条上我也不在乎了。   我忍着瞒着,扛着压着,不是因为我害怕你们这帮贱人——不过就是想让我爸最后走的安心一点。   可是你们……竟连最后这两个月也不放过!   我失了理智,蒋怀秀也跟着失了理智。所以整个灵堂此时已经演变成丢死人不偿命的战场了!   她被我骂的快要缺氧,登时一个箭步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爸的种?呵呵呵,你爸那台没子弹的老爷枪,还真能崩出种?我告诉你姚夕,我能容忍你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很有修养了!   如今老头子死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她一边吼着脸,同时跨前一步就对我举起巴掌。   我知道蒋怀秀这是要打我,我也没打算躲。因为躲了反到显得猥琐,像过街老鼠似的。   所以我只是暗暗运力集中在自己的手掌上,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跟她们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互扇耳光——   她敢打我多少牛顿,我绝对还她多少帕斯卡。   当然这一下子终于还是没扇下来,因为韩千洛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爆炸 (为靠谱妹子的水晶鞋加第一更)   “姚夫人,请节哀。”韩千洛将仿若炸了毛的我拽到身后,然后摆着一脸淡然的商务笑容冲着蒋怀秀礼貌地说话:“姚老先生是业界的前辈,今天我们只是来吊噎。不是来闹事的。   如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姚夫人见谅。”   韩千洛,你……度假度的脑子秀逗了么!   要不是看在我这一脚踹上去,拖鞋可能会飞的份上——我就踹死他。   “韩千洛你闪边去!”   我往前撞着,冲到他坚实的脊背上。他身上还穿着我亲手为他剪裁的西装,但新衣料子的味道已经差不多消磨尽了。   “老实呆着。”他压低声音。回手一下子捏住了我的腰。我顿时跟被点了穴道似的,破功当场!   这时他拉着我的手,走到姚忠祥先生的遗像前。   他从姚瑶手里接过来一支香,然后让我帮他点上。   有时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有本事能在任何一种混乱的状态下控场。一场剑拔弩张的撕逼大战,就在他淡定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中化解了!   我看到他对我父亲很尊敬地鞠躬,微微欠下的腰正好到我肩膀下面。   这一个月来,他似乎还没有去理过发。   稍微有点长长的刘海让我不太能辨认出他此时的表情。   接着,他转过脸来对蒋怀秀说:“姚夕想要为她父亲守灵,请姚夫人行个方便。”   蒋怀秀面无表情,但嘴上也没拒绝。   “那我就当您是答应咯?”韩千洛继续笑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俯下身去,在蒋怀秀耳边压低声音说:“姚夫人,你看看姚老先生的遗像——呵呵,跟刚才的表情。好像不怎么一样。”   这话真是够吓人的了,就是心里没鬼都能吓出个鬼来。   蒋怀秀往后倒了两步,摆了个挺尴尬的笑容。她下意识地往我爸得遗像上看。好像是一点香灰落上去了,盖在那张拘谨的面容上,像是流出眼泪了一样。   “韩……韩先生说笑了。”蒋怀秀多少还是有点忌惮韩千洛的,于是下意识地上前去想要把香灰弄弄掉。   “姚夕,过来坐下休息会儿,今晚我陪你守灵。”韩千洛转过来扶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我带到一边去。   “韩千洛……”此时的我,也终于开始渐渐平复的心绪。我牵着他的衣角,咬了下唇:“你刚回来,累不累……   要么,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守。”   “你爸爸可能会回来的,你不怕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谁对不起他谁才会怕——”我回了下头,看到蒋怀秀正在那遗像前吹灰,吹着吹着——   就吹出了一声轰然的爆炸响!   “啊啊啊啊!!!”   “妈!”   我觉得这个爆炸不算很恐怖。充其量就是过年的那种双响炮的威力。   但是它着实是炸碎了我爸的遗像,看起来真的就好像是灵魂显神威了一样。   遗像都是用玻璃框着的,我不知道碎片崩出的威力有多大。但看到蒋怀秀捂着一只眼睛滚倒在地上,有血从她的指缝里往下淌。   我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两步看着韩千洛。   他站在我左侧,吹了吹指尖的灰尘。然后用口袋里的帕子擦擦手。   “是你!”姚瑶怒不可遏地冲到韩千洛身前——   “我刚从飞机上下来,身上……会有易燃品么?”韩千洛笑得一脸狐狸样:“何秘书,如果我没记错,刚才那根燃香,是你递给我的吧?”   “你——”   “如果不是姚老先生显灵,那我估计,你们可能是买到假冒伪劣的商品了。”韩千洛一手挽着我的腰,一边往那群手忙脚乱急救着蒋怀秀的人们努了下嘴:“我劝你们可以先报警,再找消协仲裁。”   救护车来了以后,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蒋怀秀给带走了。   我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韩千洛很不客气地从招待宾客的餐桌那拿了些水果过来:“饿了么?我剥桔子给你吃。”   “韩千洛,你是魔鬼……派来的么?”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伸手从他口袋里掏出半根香。   “呵呵,这是过年时带着阿珏放鞭炮留下的冷烟花。”韩千洛耸了下肩,然后若无其事地往碳火盆里一丢。   轰的一声,漂亮的小火苗炸起有半人高。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他则立刻帮我捂住耳朵。   “姚夕,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寒山上看烟火。”   “韩千洛……”我觉得哭笑不得都已经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了:“这里怎么说都是我爸的灵堂啊。你……”   “我知道啊,所以我把你不想见到的人都赶走了。”他笑道:“现在,你可以好好帮他守灵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唉?   一部分人陪着蒋怀秀上医院了,另一部分人搞不清状况也就先撤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两个女佣正在打扫地上的烟灰玻璃的血迹——就只剩我和韩千洛,陪着我爸的灵魂了。   他扶我到一旁坐下,然后塞了片桔子给我:“还要吃什么?看样子今晚是不会有人来了。   这么多东西你爸一个人也吃不完,我再帮你拿点?”   我咬着牙齿,把桔子咬出了汁水。突然就哭了——   从我爸去世到现在,这是我落下的第一滴眼泪。   “韩千洛……”我想扑到他怀里,又不忍弄脏我亲手给他做的衣服。   于是只好抱着我自己哭:“我爸被她们害死了……她们……她们就连两个月都等不了么!   大夫说我妈妈的病情开始有好转了,我还想着说不定她能认出我爸……呜呜……”   等我睁开眼睛,发现——尼玛韩千洛你居然拿着个盘子去捡点心了!   敢情我刚才哭了半天,你没听见么!   这是我爸的灵堂,你当时宴会自助餐么?!   “姚夕,”他把盘子推到我面前,就像在喂小猫吃猫粮一样,我不得已挑了块蛋糕拿在手里,已经无力吐槽了。   “我答应过你,会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我有食言过么?”   “就靠放炸药么……”我实在无力吐槽他刚刚的手段,虽然心里挺爽,但还是觉得怪接地气的,一点不高大上唉!   “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样相应的手段,别急姚夕。我会让你看到,地狱之前最绚烂的美景……”   盯着他那深邃的眸子,我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于是咬了咬唇,又问了一遍:“韩千洛,只有我,是你绝对绝对不会伤害的,是么?”   “是。”他看着我,越来越近。缓缓的俯身,让我恍惚间以为他动情了。   我猜他要吻我。可是这是我父亲的灵堂,好像很不适宜。   所以我轻轻往后退了下身子,想躲。   但他太强势了,等我的背一下子靠住了墙而无路可退时,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低头凑过来……   越来越近,终于,他一脸得逞地在我手里的戚风蛋糕上咬了一口!!!   我:“……”   一巴掌把他的脸抽开,我把剩下的蛋糕揉成团丢他!   韩贱人,如果真嫁给了你……我每天得吐多少血啊!   后来他帮我给我爸的纸钱盆看火,偶尔添些纸,偶尔跟我随便聊几句。   天快亮的时候我实在困得受不了了,就在他腿上睡了。   他把外衣摘下来给我盖着,一手环着我的肩臂,一手叠在我手上,贴合着盖住我的小腹。   孩子偶尔会动,每次我都能感觉到他会很兴奋地跟着颤抖一下。   “姚夕,她动了!”   “恩,”我迷迷糊糊:“可能是……想外公了吧。”   我想,如果我爸真的有灵魂,此时就应该会站在我面前。   我祈求他能保佑我们——我们‘一家三口’,保佑我们平安健康,保佑韩千洛的家人,也保佑我妈妈……   这一觉我睡了有一个小时,梦里隐隐的听到有钢琴的声音。   “韩千洛,”我眯着眼睛看他:“你在弹钢琴么?”   他怔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我,我的钢琴键被你压住了……”   我:“……”   你特么能不能严肃点,这是给我爸守灵呢!   我气得肝疼,翻了个身坐起来。然后过去给我爸添了几柱香。   但是钢琴音的的确确越来越清晰了,就从外面的回廊里飘出来的。   我身上有点麻,于是想出去走走。随便拖着韩千洛,就算遇到鬼也不怕。   他拥着我穿过灰白的长廊,在靠近二楼的落地窗阳台前,我看到沈钦君在弹钢琴。   我擦!你们真的都是来给我爸吊唁的么!   我站在这个位置往上看,重叠的角度,还原的记忆。   八岁那年的夏天,他……就是这样子看到我的么?   如果缘分从一开始就错乱了,走到后来只会走出比中国结还繁复的纠结——就如现在,我怀着他的孩子爱上另一个男人。而他娶了另一个女人,却在我爸的灵堂上弹着钢琴吊唁。   “要上去跟他说话么?”韩千洛把衣服为我披了一下。叉尤低圾。   “不用。”我垂下头,唇角弯起一丝苦笑:“说什么呢?弹的一点不专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其实是你做的对不对?   “我去洗手间。”韩千洛就这么……走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离开的,突然想到他一个多月前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过‘不自信’的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的。   所以我一动也没动地站在原地等他,没有上楼。   但我也没有刻意去回避沈钦君的视觉范围。等到他把那首我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弹完。我看见他站起来面向敞开的窗——   他一定看到我了。   渐渐泛白的黎明中,我这一身白衬衫加拖鞋一定是比女鬼还抢眼的。   楼上楼下,隔着一丛杜鹃花的距离,我们一直对视到韩千洛回来。   “有什么深仇大怨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他过来搂着我的腰,带我往回走。   “沈钦君过来干什么?”我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吊唁。他好歹也娶过你父亲的两个女儿。”韩千洛宠溺地揉了下我的头发:“当然,我刚从飞机上下来就往这边赶。你以为是谁通知的我?”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沈钦君是知道我会吃亏,但是他受制姚瑶又不能出面护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垂了下头。   “告诉你这些,你会心疼他?”韩千洛脸上依然挂着分不清认真还是玩笑的奇怪笑容,让我有点不爽了。   于是我干脆说了实话:“是。”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看他现在这么苦本来就有些同情。   可是没想到韩千洛竟然没有一点不开心,反而搂的我更紧了:“除了心疼呢,还爱么?”   我想了一会,然后果断摇头。   “那不就行了?”他俯身过来吻住我:“你要是不懂怎么确认心意,我帮你确认。”   我:“……”   这个玩弄人心的韩贱人!   说实话,我脸上泪痕未干,心里悲伤未泯。虽然暖在他怀里,但总是提不起低落的情绪。于是红着脸推了推他:“别闹,这是我爸的灵堂!”   “灵堂还有段距离呢,你爸年纪大了,飘得没那么快。”   ——   葬礼会在五天后如期举行。我准备穿一身很显瘦的黑色衣裙。但还是遮不住我已经胖了七斤的肉肉们。   我不知道蒋怀秀和姚瑶会不会来,因为第二天我就在锋行传媒的八卦杂志上看到了一则很不靠谱的新闻:   【姚家母女争遗产,风波再起;诡异爆破。致残继母右眼良心何在?】   “韩千洛!”我一把将报纸甩在他脸上:“你有病是不是?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写!”   “这种八卦新闻,大家都只是看个热闹。”韩千洛怨念地用纸巾擦着被我弄洒的咖啡:“我就是让他们把你写的跟圣母灰姑娘一样,别人看在眼里也是狗咬狗,不会对你有什么舆论导向的同情。   还不如先自黑一顿——”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但你那叫自黑么?你这是黑我!”我更不淡定了:“你下一回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那你一个人跑去跟蒋怀秀她们闹腾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商量?”他转了下眼睛,单手挽住我的腰,让我坐他腿上。   “嘶——这是办公室!”我逃了下来,脸红了大半边。   “诶对了韩千洛,我想起来……”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对接了一个切入点,我想到了些事。于是赶紧问他:“你记得当初我们两个从T-show大赛庆功宴的下来,被人偷拍的进酒店的照片。   虽然闹了不小的风波,但总算是很快解决了。宋主编只说是匿名照片,但我总觉得……你说。会是谁做的?”   其实这件事,我曾以为是蒋怀秀和蒋芮那一伙人干的。但后来想想,那天比赛结束,正是蒋芮的小脸被阿蕊毁的不成样子的时候,估计她们那一群人早就已经手忙脚乱。怎么会有人一直跟踪着我和韩千洛那曲折不堪的路线!   “鬼做的咯。”韩千洛拄着下颌,看着桌上被咖啡打湿翅膀的一只小苍蝇正在花样自由泳。笑容让我很炸毛。   “韩千洛!”我卷起报纸几乎按耐不住又下抽上去的冲动!   “是你对不对!我就觉得奇怪,我被你用领带绑得跟黑驴蹄子似的,神情抓的那么夸张,怎么偏偏拍不到你的脸?”   “开什么玩笑,我的脸是那么随意就能出现在牵毛驴的位置上么?”韩千洛眯着眼看我,伸手去顺我的毛:“都过了那么久了,还惦记那事儿干嘛。想想晚上吃什么。”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以前不怀疑他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他,现在已经这么熟了,他眼睛一动就会死多少个人我都能数出来:“是你故意拍的照片匿名送到锋行传媒,反而倒打人家编辑一耙?左右赚了个人情,让人家宋子阳和周老先生都对你很不好意思。   以后就能为你所用?!”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周老先生不是说过么——掌握了媒体就是掌握了权力。这也是他一个老前辈对我言传身教的嘛。”   “韩千洛你也太无耻了吧!”我为我爱上这么个无耻的男人,恩,感到很骄傲。   回过神来,我再一次横扫了那诡异兮兮的标题——   我知道编辑的笔杆子都是不讲良心的,但谁看这个标题谁都以为我是个贪财恶毒的私生女,为了父亲的遗产跟继母大打出手,实在是很有损形象啊!   蒋怀秀的右眼球因碎玻璃崩入,导致玻璃体致残性受损,已经摘除了。   一开始我觉得挺解气的,但是……   “韩千洛,蒋怀秀她虽然讨厌,从小对我也不好。但怎么说呢——”我走到韩千洛身后,捏着他的两只肩膀俯下身来:“但她貌似也没有虐待过我。而且姚瑶干的那些坏事儿,我怎么看,好像她也不清楚的样子。”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我一直觉得蒋怀秀是个很蠢的人,姚瑶不需要猪一样的队友——不管是沈钦君,还是她自己的妈。   “所以?”韩千洛被我捏得很舒服,竟然像猫一样闭上了眼睛。   “她固然对不起我爸,但我爸…其实也不未必是真心对过她。感情的事又说不清谁错谁对的,”我咬了下唇,想起我爸重阳节那天对我说的话。他愿意留一部分钱给蒋怀秀,可能不是看在感情有多深,而是看在当年蒋家也帮了他不少的份上。   爸去世那天,我的确是被冲动占据了些许理智。就算我爸的自杀真的另有隐情,也不一定——就跟蒋怀秀有关吧?   我爸的情绪那么稳定,几次看望的时候也没见他对蒋怀秀有特别的态度。最后这两个月,其实要他修改遗嘱的可能性一点不大。   蒋怀秀要是早有动机动手,不可能留我爸活到现在的。   “所以,”我吞了下口水:“所以你说弄得她终身残废,这惩罚是不是有点重了?”   “姚夕,”韩千洛睁开眼,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以至于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捏了他肩膀上某个面瘫穴位了。叉引豆技。   “蒋怀秀犯的错,绝对不止她受这点苦能还的。一家都是坏人,但不一定要做同一件坏事……”   然后他站起身,重新冲了杯咖啡。一秒转身又换回了那张温柔的笑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今晚想吃什么?”   ————   “夕夕,明天的葬礼我也一块去吧。”汤缘把椅子滑过来,递给我一叠设计稿的同时对我说。   汤缘的父母跟我们姚家沈家也都是有些交情的,所以她去也是合情合理。   “你一个人还是?”   “我爸也去。”   汤缘的父亲汤镇国是宏信银行S市分行前行长,去年刚刚退休。印象中,他是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老干部形象。也不知是怎么得弄出汤缘个逗比女儿的。   据说当初名扬开拓新项目的几次商贷还都是汤老先生给搞定的。交情不破利益关系,这是商场上很常见的模式。   “行,到时候我把时间地址都发给你。”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翻看刚才汤缘给我的那一叠设计稿:“这是……代维的吧?”   我认得出代维专用的品牌图纸,这家伙有特殊癖好,什么东西都认品牌。这款dispaint纵横线稿还是特意跟后勤部申请的呢。   “哦,他今早回来的,被肖正扬叫去谈事情了。”汤缘答应一声,站起来跟别的同事出去了。   我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突然挑出其中一张特殊的画稿……这笔法,好像不是代维的吧?   落笔流畅大气,线条夸张大胆——   “代维!”我一抬头,正好看到他匆匆进来:“你回来了呀?我正好要找你——”   “夕夕,”代维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对着手里的设计稿发问呢。他连连击掌两三下,对整个办公室叫道:“大家都别走,有急事!”   虽然我们两个部门已经正式合并,在日常工作流程中已经开始具体实施一些变化。但在没有搬走之前,还是各自归各自的办公室。   所以代维这一声,唤的还是我们设计二部的人。   我看到他神色焦急,像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于是赶紧上去问:“怎么了?”   “店面里出事了,现在能空出手来的,统统跟我去会议室。”代维提到店面这两字,我心里骤然沉了一下——   他说的这个‘店面’,该不会是上周才刚刚进驻在S市久光百货大厦的名珏门市分店吧?   这一季冬秋装的展示品刚刚出厂,热乎气还没过呢,从宣传展上下来就直接送进店里了。   主要是听说百货商城下个月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展销活动,渠道部那边的负责人也是看中了这个时机才做了这么匆匆的安排。   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   “代维!”我一把扯住他:“到底怎么了?”   “你……”他上下打量着我那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还是先回去吧。”   “唉,等等!”我追了两步出去,迎面去看到正要来找我的韩千洛。 ☆、第一百二十七章 韩千洛你吓到我了!   “晚上想吃什么?”   我擦!韩千洛你上辈子是饭桶么,难道见到我就只会问这一句话???   我伸手拨开他:“代维刚才说新店面出事了,我也要去看看!”   韩千洛上下挖苦我几眼:“又不是打群架,还在乎多你一个人?”   “韩千洛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快点跟我一起过去!”   我才懒得跟他废话呢。代维这个人一向沉稳主义。刚才那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了。   韩千洛也没有强行拦着我,把我塞进车里就往南京西路那边去了。   可我瞅着他这个开车的侧脸,怎么好像是去看热闹一样?   别说——   还真给这个韩千洛这个乌鸦嘴说着了!   可不就跟打群架一样呗。桌子椅子漫天倒,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假人就跟尸横遍野似的。   这……怎么还有血啊?   我吓坏了,还以为站在那边跟警察交涉的代维受了伤。结果他告诉我他没事。等他来了的时候,肖正扬已经横躺地上了。   这会儿直接拉到医院去。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情况呢。   我吞了吞口水,转脸看韩千洛:“你说,他会不会正好跟蒋怀秀一个病房?”   韩千洛嗯了一声,然后很义正言辞地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这回可真跟我没关系,我以我肚子里的孩子发誓!”   我弱弱地看着韩大毒蛇平坦的腹肌……恩,用看‘人妖’的眼神看他。   然后掐着他敏感的腰窝直接给领到后面的男厕里了。   “韩千洛,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简直是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都说了不是我。”韩千洛看着我一手撑在墙上,肚子几乎要顶到他的优雅‘壁咚’,笑得很欠抽。   “肖正扬可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为此我连你的良心都背叛了。”   “放屁!你背叛的是自己的良心!”我知道他是故意少说一个‘对你的良心’的‘对’字,一句话一反一正,就变成骂我了!   真是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打个蝴蝶结。特么难怪眼镜蛇的信子都分两叉的,原来真是为了吐毒液灵活啊!   “好吧。算我背叛良心,但我没有背叛眼光。”韩千洛把我的手按下去,笑眯眯地说:“你看肖总监为了新门店的事忙里忙外,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打。我回头得跟沈钦君帮他申请个工伤带薪休养——”   这时一个男的走进来。看到我一个孕妇貌似正欲对韩大帅哥行为不轨。当场就把嘴巴张得跟墙上的小便池似的!。   我轻咳两声,然后理直气壮地瞄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女厕装修。我是孕妇憋不住尿!”   后来我没再跟韩千洛纠缠,等到出来听了代维他们的说法,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那么简单。   原来——   就在我们名珏新店整装上货架的同时,前后差了一天半,对面的一家门店也进驻了一家男装商户。   品牌名不见经传,至少我这个圈里人是从来没听过的。   其实这一层楼都是男装,几家店本来就是对着开的。   但你们有没有见过从装潢到布置,再到上新模特身上的所有款式,几乎都与我们是一模一样拷贝出来的!!   简单点说,就好比肯德基和麦当劳天天对街开,突然有一天麦当劳把小丑全都换成上校爷爷,所有的菜单也跟人家变成一模一样的。   从法律角度来讲,必然是有一家侵权。   从道德角度来讲,侵权已经侵得如此不要脸。   从客人角度来讲。人家会以为逛街逛到鬼打墙!   肖正扬是负责整个项目的leader,一发现这个情况定然是第一时间去跟商场和对方交涉。   他的说法是,名珏新上季的这一批时装都是有设计专利的,要求他们立刻下架——然后就被对方叫来一伙人给KO了。   我觉得肖正扬也是够没脑子的了,他不知道自己长得欠揍么?还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嚣张。真当全世界的人都跟蒋怀秀一样稀罕他的命根子啊。   我看着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的小工们,正一个个发着抖呢。一边同警官叔叔们录口供。   “代维,还有人受伤么?”虽然我心里是挺爽的,但我分得出来什么是人民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的区别——肖正扬就是再混蛋,总归也是为了名扬的事儿。   他挨打活该,但我们也不可能就看着对面那家橱窗里摆着咱们自己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成品啊!   “没有,这帮龟孙挺张眼睛的,就捏着肖正扬打。”代维抱着肩膀,神色挺平静的:“我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了。”   我嘶了一声,然后往那对门的店面瞄了一眼:“不是,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的样品都是跟投资方皇翼集团确认过排他性,一针一线都恨不得在中情局的监管下缝出来。每一张图纸都加密似的。   这家什么公司,从哪弄来的?”   “麻烦就在这里。”代维拧着眉头对我说:“肖正扬的交涉理由是,我们早已拿到了设计样品专利书。但没想到对方——”   说着,他翻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图片。   “这——”我一下子就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照片是高像素的,清清楚楚地拍摄着一份专利授权书。   几乎跟我们那镶嵌在部门镜面框里的一模一样!   而日期显示,居然要比我们早一整天!   肖正扬被揍成什么奶奶样我是不关心的,但是名珏新店的成品都是我们这些苦逼设计师的心血——   心血毁了倒也罢了,可是我们已经和投资方签过合同了。在这个时候发生样品底图泄露不说,还被人捷足先登申请了设计专利!   我回头看着韩千洛。   他表情很严肃地说:“现在你相信跟我没关系了吧?这么大的事,我身为名扬股东,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真的不是你……”那一瞬间,我是有多么希望——如果真的是韩千洛就好了。   如果是他,那一切都还有转折的余地。   代维在一个多月前才告诉我那件圈子里的大事,就是因为设计工作室在与投资方签订了样板之后,又走漏了设计图,结果赔的倾家荡产。   虽然我知道名扬集团根基扎实,还不至于被这三瓜两枣的砸死。   可这是名珏的第一枪,是我们整个设计部员工终于熬出头来的第一个里程碑。   为什么……会发生泄密事件?影响有多大?主责任是谁?要怎么补救?   我的脑子填的满满的,本想运筹帷幄地振臂一呼——   最后却只是没出息地看了看韩千洛,然后……眼泪汪汪。   “没事,”他抚了抚我的腮:“我知道你做衣服不容易,等找到是谁在背后给公司使绊子。于公法庭上弹劾他,于私我帮你用领带勒死他。”   我很没节操地笑了,笑完以后就看到前面两个警官鹰一样的眼神扫射过来,这架势是用看待‘谋杀终止’的眼神来警告韩千洛了。   我站的久了,小东西又不乖了。   挺了挺有点酸的腰背,我在韩千洛的保护下往电梯口去。   然后看到了沈钦君,诶?姚瑶也来了?   我想不明白了,你妈被摘了眼珠子躺在医院呢,你居然为公司这点小事来操心?   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听韩千洛说:“沈总不用太担心,肖总监已经被送进医院了。警方现在介入进来,很快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叉引吗划。   “可那这一批设计品,如果涉及的专利权纠纷,算是哪一方的责任?”姚瑶竟然问出这句话,这令我很跌眼镜。   就算有纠纷,那也是我们设计部和宣传部的事。她一个财务管钱的,难不成现在就要开始要计算一下名扬需要赔多少?   而且我看她这张脸,怎么好像对这件事的紧张关乎程度……超出了合理的范畴啊。   我爸才死了几天,难道她就已经开始担心手里的股份跌价了么?   “这些不用何秘书费心,我们的法务部会尽快着手处理。”韩千洛只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拥着我就进了电梯了。   回到车上后,我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刚一开口,我就一脸恼火地给堵了回去:“你再敢问我今晚吃什么,我就把你推下去。”   我不是开玩笑的,这布加迪威龙开起来是什么感觉我还真心想试试呢。   “那我自己决定了。”韩千洛专注地看了看我:“今晚吃你好了。顾虑到容器名贵,不敢肆意朵颐,吃个八分饱就可以了。”   如果我能把方向盘拆下来,一定直接按他脸上。   “韩千洛我真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很烦躁。   韩千洛劝我说:“只要能证明这次的样图走漏跟你没关系不就行了?天塌下来有腿长的人顶着。名珏不够赔的名扬赔,你担心什么?   难道你也想着自己手里那点股份能不能缩水?”   “韩千洛你有病么!”这玩笑开的过分了,我用力甩了他一下:“我是心疼我那些设计图!你知不知道对我们设计师来说,被剽窃了作品的感觉就像被人强女干过一样!   有时候为了争这一口气,我们连命都能拼!”   我以为我跟他撒撒娇吼两声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根本就没想到韩千洛会突然冷着面孔严肃起来。   他一下子把我的车座放到,扶着我的腰用最温柔的暴力把我压到。   他的眸子很沉很冷,就像换了一重人格。   “姚夕,我懂。”   “你……”我被他攥住了双手腕,想挣扎一下,却又不敢。   其实我挺怕突然严肃起来的韩千洛的,就好像不知道被谁触及了什么样的底线,再往前一步就将毁灭。   “我懂你们艺术家的尊严,固执清高到不知变通。有时候,为了求一个说法,不自量力地与人抗衡。   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我扭了扭身子:“韩千洛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他们走那么近? (为靠谱妹子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韩千洛就那么静止着看了我很久,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十分失态失控失风度。于是长出一口浊气,将我放开来扶好:“抱歉。”   我点点头,揉了揉被他压痛的手腕:“我知道了。就说说罢了。   这次的事件已经不光是影响恶劣了。既然上升到整个公司的维权,我一个小设计师,没什么委屈不能压的。   若能查出到底谁是商业间谍,给我们个说法就是。   你……不用担心我挺着个肚子跟肖正扬一样挨揍。”   嗤笑一声,我放缓了口吻,伸手握住他有点凉的掌心:“晚上。我想吃你煮的意大利面。多放点红金枪少放芝士……”   第二天是我父亲的葬礼。我早早的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到隔壁去叫韩千洛。   昨天晚上他是拥着我入眠的,却在我渐渐模糊意识的时候,独自起身走了。   我想,有可能是在他家临出国前那晚上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吧。   他是怕噩梦吓到我,也怕不小心伤了孩子?   其实他走的时候我知道,故意没叫他,心里却压着有点小难受。   这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我进去的时候韩千洛还没有完全醒。眼圈染着疲惫的颜色,貌似睡眠质量不高。   “早餐我弄好了。”我走过去掀开被子,摸了摸他有点泛青的胡茬。   “嗯……几点了?”他在窝里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把我拉进去。   就手让我往枕头里一滚——   嘶!我这是要去参加葬礼的,好不容易绾起来的素雅大方发型就这么悲催了!   “好了快起来啦!我爸还等着我们呢…过了时辰就赶不上轮回了!”说完这句话,我发觉自己现在变的跟这个死男人一样满嘴逗逼没脸没皮。   不过这样也好,偶尔调侃一下自己和自己的状态。再难过的气氛…也能笑着面对。   韩千洛像死过一次一样慢慢爬起来,精神还是挺恍惚了。他进了洗手间。随口对我说了句:“下午,应该是律师见面会吧?”   “哦。”我停下正在帮他叠被子的手,稍微出了会儿神。   葬礼是人与人之间维系纽带的最后一程。那之后便意味着活着的人们将正式从悲伤的起点往理智的方向里走。   说的简单点,就是大家该考虑下自己能拿多少钱了…   我想,除了我妈和我,这世上怕是没有谁能把我爸的去世看得比遗产重要了吧。   可我妈已经不太认事了,所以我只能一个人承载所有悲伤。嗯,难怪我这么爱哭。   不过我爸爸的遗嘱之前已经经过公示了,也没什么悬念可言。   “随便吧。”我咬了下唇:“我又不懂经商,要拿那笔股份变现。呵呵,只怕我连遗产税都交不起!”   我能拿到的股份大约有百分之十五,扣掉认购税和高额的遗产税后,如果还要变现——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买台布加迪威龙跟韩千洛换着开还是绰绰有余的哈。   “你要卖掉么?”他在里面幽幽地说。   “卖给你么?”我也不避讳跟他谈钱的问题,随口开句玩笑:“行,你只要帮我把姚瑶从地球上弄消失。我送给你都行!”   “别逗了,她哪里值那么多钱。”   也是……我叹了口气,又觉得在葬礼之前就想这个问题的确有点不太好。   于是抖了抖手,把被子横铺过去。这一不小心的就瞄到枕头和床缝之间——   好像有一个小药瓶?!   我下意识地捡过来看看,然后眉头一皱,登时就跑进卫生间抓人!   “干什么?流氓——”他站在抽水马桶前。正要解裤子呢,一甩手就把门给砰上了!   我攥着拳头在门外吼:“韩千洛,你怎么吃安定的呀?!”   我知道他失眠,但……没想过已经这么严重了。   看那药的生产日期,一年左右不长不短……   “偶尔。”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我却连他说话的口吻都不相信!   什么流不流氓的,我一把推开门闯进去,看到他已经准备洗手了。   “这药不能随便吃的!”   “怎么?怕影响我X能力?”他似笑非笑地调侃我一句,然后劈手夺了药瓶子,直接扔马桶里冲走了:“你若是担心,我就不吃了。”   然后他去刷牙,满口泡沫跟个和蔼的圣诞老人似的,也不理睬我了。   “你…失眠很严重么?”我咬了咬牙,心里有点讪讪的。   “唯有,只是强里的直候——”(没有,只是想你的时候……)   “韩千洛!”我凶他:“你给我认真一点!安眠药是随便能吃的么?   你要是压力大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啊!   虽然我除了会做衣服没别的本事,但一边做衣服一边听你说说话总还能做到吧!你——”   结果话没说完,我看到他漱了一口水,然后手背一抹,直接就把我压在墙上开吻。   吻得我又急躁又狼狈,甜甜的薄荷香还有点…嗯,特别的感觉。   我不知道韩千洛以前恋爱过没有,但这方面的技术的确挺老练的。   私以为这个年纪的人——有过一两个女人,或男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大清早的吵死人。果然让女人闭嘴的方式,这样最有效。”他挑着我的下巴,很认真地看我:“安静了?”   我怔在原地说不出话,他则径自出去换衣服。然后我两眼一黑,感觉谁把灯关了。原来是该死的韩贱人随手把身上的衬衫丢我脑袋上了!   “闲着没事就帮我洗了,这才是女人该做的。”   我:“……”   我爸的葬礼是沈钦君叫人操办的。都说女婿是半子,他他妈的半年时间娶了两个,板上钉钉该为我爸尽点人子的孝道!   我觉得这场葬礼的筹备要比跟我的婚礼用心的多,至少在大场面上不失身份,小细节上不落口实。   除了他本人没来参加之外……   昨晚店面发生的意外貌似有点棘手,现在人家拿着专利授权书反咬名扬一口。沈钦君可能抽不出时间过来,反正下周一肯定要开公司大会的,我也懒得多问了。   我觉得其他事还不好定论,但肖正扬这顿揍有可能是白挨了。恩,想到这我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注意到蒋怀秀没来,但姚瑶却穿了一身黑色的小礼服站在来宾区里。   跟暗夜死神似的,没有表情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之前跟我说好的,汤缘也过来了。我看到她父亲汤镇国在距离不远的地方,遗体告别后他就一直在那跟另一个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我认识,叫陈勉,颜值中等偏上,气质还算不错。他是汤老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自然也与我们姚沈两家有些交情。   汤老退二线的时候,他就成了宏信银行历史上最年轻的行长。今年,大概有三十五六岁?   其实我对他印象并不好,总觉得他以前追求汤缘的目的跟雷海诺那孙子差不多。   不过汤缘有个这样背景的老爸,自然是很多金融骄子们趋之若鹜的抱大腿对象。   所以当初她选了雷海诺的原因也是很狗屁的——反正大家动机都不纯,还不如选个对我好的。   结果是,该有的动机都有,该对你好的却换了一身乌青块。   “那个陈勉,怎么跟你爸一块儿来了?”我把汤缘拉到一边说:“你爸不喜欢雷海诺,却貌似比较喜欢他。该不会是想趁着你离婚了,给你——”   我心里满是吐槽,相亲什么的好歹不要选人家爸爸的葬礼上好不好!   汤缘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就我爸那眼光?能被我遗传过来的能是什么好饼!我瞎了两年他瞎了两辈子。   如果雷海诺是骨子里冒蠢的贪婪,那陈勉估摸着就是从头到脚都烂了的阴险。”   “缘缘,别杵在那儿啊!”汤镇国招呼我们两个:“过来跟你陈哥打个招呼。唉,我也没想到你陈哥今天回来啊。”   我稍微怔了一下?陈勉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姚瑶走了上来。一脸优雅淡然的商务笑真是修炼得跟王八精似的。   “何小姐,我们等下几点走?”   我:“!!!”   汤缘:“!!!”   陈勉认识‘何韵’?那他到底是认识何韵还是认识姚瑶呢?   只看姚瑶淡然一笑:“没关系,差不多了。我们出去谈吧。”她看了我一眼,唇角的笑容很莫名。叉匠扑圾。   “汤伯父,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看汤缘又看看汤镇国。   “哦?这何小姐不是你们的朋友?”   我嗓子里塞了团毛线:“呃,同事吧。”   “爸,陈勉怎么跟她在一块?”汤缘拉着汤镇国的胳膊,看样子刚才的情景的确是把我们两个都惊的不轻。   汤镇国对我们的反应表示很莫名:“陈勉说他要跟何小姐谈些事,本来约了今天上午。后来何小姐又说来参加葬礼,他想着自己跟姚老也算有几面交情,于是就一块过来了。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哈,也没什么啦……”我不太好说什么,只能垂着头打哈哈。   汤缘却皱着眉拉他爸:“爸,你提醒提醒陈勉,别让他跟那个女的走的太近。”   “怎么?”汤镇国莫名其妙得看了女儿一眼:“以前陈勉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偷户口本跟姓雷的结婚。现在,反倒见不得人家跟别的女的走一块了?”   “爸,你瞎说什么呢!”   我和汤缘都觉得,有时候代沟比代购还让人烦躁。于是随便找个借口把汤老甩开了:“缘缘,咱们过去坐会儿,我还有点事儿跟你说。”   我扶了扶肚子,装出有点疲惫的样子。   经过餐桌点心台的时候,我果然看到了韩千洛!   这孙子,丫的永远站在离食物最近的地方。   此时他正在跟一个客人说话,神色自若毫无早上那种疲态——   只不过,在姚瑶跟着陈勉出去的一瞬间。我看到他抬头盯着他们的背影……轻轻挑了下唇角。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别怕,我在 (为蜗牛土豪的两个巧克力加更)   就算我不开口,汤缘也知道我们两个这会儿该谈点什么事儿了。   从昨晚的店面纠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据说警察都来过两批了。   对方负责人至始至终没露面,牛逼哄哄地丢出来个代理律师去谈。   至于打人的事。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是装修店面工程队的人下的手,一窝蜂的也找不出谁是主谋。   “所以肖正扬就这么白挨一顿狗屁揍?”我刚才接到短信,代维发过来的说他被认定为中度脑震荡,暂时还没清醒。   “啧啧,”连汤缘这么不厚道的人都觉得肖正扬很值得‘同情’了:“按理说这只是纠纷的开端而已,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   夕夕,我怎么都觉得这整件事有点奇怪啊?”   我只能呵呵哒地表示——何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圈套么。   拄着下巴的我一脸愁云,真心不想让我的孩子离阴谋那么近。   “缘缘,我听程风雨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件事情发展到后来的结果与当初偏离甚远,你就要想想,这其中的哪一个环节是最反常的。   反常的,往往就是猫腻所在——”   “反常?”汤缘咬了咬牙,陷入回忆模式:“先是咱们T-Show大赛获奖,然后公司为男装部独立设定了分公司,不仅配股给员工做福利,还引进了新的投资商。   一切都挺水到渠成的,惟独肖正扬做了总监这件事让我有点月经不调……”   我沉默着想了一会:“缘缘,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剽窃我们的设计图啊?   我们在名扬也有段时间了,就算刚刚结束的T-show打出了一点名声。但这一季秋冬新款,说实话。还是有些试水成分在,对市场的把控上也略显生涩。   可偏偏新来的投资商皇翼集团对这个项目如此看好,偏偏跟我们签订那么优厚又苛刻的合作协议。偏偏要我们像特工一样严格保密设计,这些状况都是史无前例的怪异——   可就在这样一种特殊情况下,还是发生了泄密事件。而且对方先一步拿到的设计专利几乎是掐着名扬母公司的喉咙。”   “你是说,从一开始就有人是要对付名扬的?”汤缘睁了睁眼睛,对我的话表示认同又不可思议。   我连连点头:“程风雨还说过,如果从过程捋顺不出清晰的脉络,我们就从后果往上推。   一个矛盾事件里,总有谁得益,谁受损。一目了然出动机,先假设再推理。”   我为我自己越来越清晰的思路感到热血喷张:“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恩……我觉得你比程风雨手下的那个林什么的靠谱多了……”汤缘想了想。   提起林子赋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上次不小心差点弄丢人家的孩子,本来还想着请人家吃顿饭陪个礼呢。可惜这一个月来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怎么跟程风雨他们联系。   转回思路,我继续说:“所以这么闹了一下子。如果最后判定是我们公司负担主要泄密责任,违约在先。恐怕就要赔给皇翼集团一大笔违约费了。也不知道这个投资商什么来路……   一下要求换审计公司,一下又各种幺蛾子。诶,缘缘,我怎么听说,名珏的新股认购发行之时。还有个——”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汤缘压着桌子向我凑过来:“当时不是说了么,名珏IPO除了皇翼拿三成,老员工福利分两层,剩下有近五成都是面向社会集资的,内部收益率有三倍呢。   结果还没到两天,就有一笔单手满仓做多近两千五百万……   这一次,万一名扬母公司认了栽,估计那人也是够冤大头了。”   这个认股规定之前韩千洛也有跟我讲过,说是为了募集新鲜流动资金而向整个二级市场投放了如此高收益的配股产品。   ——幸亏我是个对金钱不敏锐的人,否则也是会挺眼馋的呢。   只不过……汤缘刚刚提到的这个数字?   “你说有人一下子就在名珏投了两千五百万?”我眉头一凛:“个人还是公司?”   “貌似是个空壳公司,等于就是个人行为。不过,财务上的事儿我也不懂。”汤缘说:“我只是觉得,用这个办法把来路不正的钱洗洗倒是不错。   按照之前的股利计划,到下个季度就是成百分之二十比的成倍收益率,要不了多久就能翻两到三倍——   估计那位大额散户也是想吃免费的自助餐吧?所以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这一次的泄密事件表面上损的事名扬母公司。暗地里,恐怕这陷阱还不一定是猎熊猎猪呢。”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汤缘说:“你觉得,这两千五百万会是巧合么?”   经我这么一提醒,汤缘的冬瓜脑袋终于不用去炖小排了:“我怎么没想到!你说这笔钱跟雷海诺账户里的那两千五百万有关么?!”   “看来我还得找个时间去问问程风雨——”我喝了一口水,就觉得肩膀上猛然一紧。   一回头就看到韩千洛一张脸上挂满了诡异的笑容:“程少是阿蕊的,你就别惦记了。”   我吓得差点让水给呛死: “这我爸的葬礼,你好歹严肃点……”   “是么?但是二位女士,好像已经把葬礼当成茶话会的吧。”   我抬头扫视一周,才发现整个会场几乎是空无一人了。   这时殡葬馆的工作人员来了,说我父亲的骨灰在后堂已经收整完毕,要我去选一个盒子。   我摇着身子站起来,稍微抖了抖麻木的腿。   韩千洛扶了我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跟我爸呆一会儿。”   跟着工作人员进到骨灰堂后面的展柜处,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小盒子。其实在我看来,紫檀木的还是汉白玉的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随便吧……”我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符合他的身价和身份,稍微厚重一点就行。”   这时工作人员却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姚女士,其实……您不用亲自选择。令尊姚老先生在去世前就已经对自己的一系列后事进行了安排。他有指定自己的一副骨灰盒,并要求我们……单独交给你。”   “选好了?”我惊讶万分,但也知道我爸这人习惯做事想三步,能早早地把遗嘱立下来,那么给自己弄个小小得身后事也不在话下了。   这时我看到对方将一副红木镶汉白的盒子捧来给我,并对我说:“姚老先生有过嘱托,希望你在将他下葬之前,再看看他。”   这里的风俗是清明节下葬,所以我抱着我爸爸的骨灰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了寄存堂。   我看到韩千洛已经站在那等我了。   “这么快选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我爸自己……早就定好了。”   “那走吧,”韩千洛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下午的律师见面会在姚家,两点正是开始。   韩千洛拥着我往外走,路过礼堂的时候看到了沈钦君。   他貌似是刚从公司过来的,一个人。   我觉得他最近的出场方式一直很诡异,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游移在这里不忍离去。   “沈总,分公司那边的纠纷有进展了么?”韩千洛若无其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开口就是公事还真多不废话。   “周一回公司的会议上再详谈吧。”沈钦君的口吻不算犀利,眼神有意回避我。   “你能去车里等我一会儿么,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我转向身边的韩千洛,这一句有意识的请求的确叫眼前这两个男人都吃惊了不小。   “好,我去把车开过来。”韩千洛微微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拍了拍的我肩膀,然后走了。   “你还好吧?”还没等我说话,沈钦君先问一句。   我低头,看了看小腹:“好,都好。”叉匠序号。   “身体要是容易疲累,就申请home-office,在家做事也一样……或者,出国去度个假?”   “沈钦君,我只是……”咬了下唇,我不再回避他的目光:“上回给我爸守灵的事,谢谢你帮我通知了韩千洛。   否则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可能不是蒋怀秀,而是我了。”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轻薄的唇角挑起一丝苦笑:“你是在笑话我吧……   心爱的女人不能出手保护,还要……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他会这么想,倒叫我有点尴尬了。   “沈钦君,”我赶紧转了个话题:“我觉得这次分公司泄密事件搞不好是冲着名扬来的。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眉目,但只想给你提个醒。   你是名扬的首席执行董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站在浪尖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姚夕,别为我担心。”沈钦君轻轻截断我的话,然后抬头看了看那辆已经停了几分钟,但一直还算是绅士得忍着没按喇叭的布加迪威龙。   “去吧,他等你呢。”   转身的瞬间,我的心,有那么一丝很错觉的疼。恩,也可能不是心,是胃。   饿的。   从没有那么一刹那,我有如此希望韩千洛问我‘一会儿想吃什么’。因为吃饱了,就不用去理会那些太不舒服的情绪了。   快两点的时候,韩千洛载着我按时来到姚家。一进门就被眼前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盯了个遍。   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还有些人模狗样的律师公证人,真是各怀鬼胎。   眼睛一双双一对对的,跟放光污染似的。不,不是一对,蒋怀秀只有一只……呵呵呵。   我挺起身子,不想在气场上输了。但还是忍不住泛起手心的冷汗。   然而韩千洛突然就攥住了我,低声在我耳畔说:“别怕,我在。” ☆、第一百三十章 你钱够么?借个一千万花花   我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姚瑶,真奇怪,今天这种时候她不是更应该留在蒋怀秀身边么?总不可能是色诱那个什么银行行长的,滚床单滚到忘记时间了吧。   姚忠祥先生的代理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叫朱鸣鹤,在律师界也算有点小名气。   面相倒是挺忠厚的。但是他跟我爸合作了好多年——所以我觉得,如果我爸的遗书上提到的那些值得忏悔的‘犯错’是真实发生的,那这个家伙多半有军师的成分吧?   我觉得我也许应该抽空跟他谈谈。   此时韩千洛扶着着我坐在蒋怀秀对面的沙发上,气氛就像对弈的楚河汉界。   她脸色蜡黄蜡黄的,右眼上蒙着厚厚的纱布。把整个脑袋缠得如斗大。   看起来不大像失明,倒像是肢端肥大症……总之好人受什么样的伤都会让人同情,坏人状况再惨都会觉得搞笑。恩,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望一下我们的肖大总监了。   接着我注意到蒋怀秀左右两侧的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姓姚的。一个是我父亲的表弟,另外两个是他的儿女。   他们之所以会从国外过来,因为在我爸之前的遗嘱里也有留下一部分资产提到了他们。   韩千洛没有入座,他立在我身后,手臂上搭放着我的空调衣。整个人站得笔直,始终面带着管家样的优雅笑容。   那一刻我觉得,即便我们不需要彼此碰触——萦绕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都能充满安全感。   朱鸣鹤律师轻咳两声,分别为我们介绍了身边的一男一女。一个是资深的公证处官员,一个是他的助手记录员。   严肃的气氛,谨慎的格局,让我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各位。相信姚老先生的遗嘱,你们之前已经详细研究过了。”朱鸣鹤终于开口入正题:“姚老先生名下的个人财产包括并不仅限于不动产,流动资金。股权债券以及部分车船动产,已经一一作了分配。   首先,他的个人账户内的流动现金以及非股票类债券等理财产品,折价后共计180万美金。这其中一半留给其原配夫人蒋怀秀,另外一半根据遗嘱之前的公示,用作给第三代子孙的教育经费。   大女儿姚瑶在一年前车祸中过世,因此,当二女儿姚夕生下后代,且抚养至接受教育的年龄方可启动这笔基金。不作为蒋怀秀女士对亡故女儿的当然继承。”   这一条遗嘱在当初设立的时候就有过争议,万一两个女儿都没孩子呢?叉乒冬才。   当时的解释是,这笔钱会被转赠给福利部门兴办教育事业。   我觉得我爸虽然算不上什么慈善家,但是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的还算是挺正能量的。   这笔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对某些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市中心地段的一套住宅而已,却能帮助很多很多需要的人。   我没什么异议。只是轻轻抚了下自己的小腹。蒋怀秀的脸色一直也没什么变化,因为至始至终就跟坨屎似的,还能难看到哪去?   我还是蛮欣慰的,用心灵感应告诉肚子里的小东西,你外公留给你的这些钱足够你念到博士后了!   朱鸣鹤继续说:“姚老先生名下还有四处房产。一处海外庄园归身在该国的表弟姚宗毅所有。”   这个也是合理的,毕竟当年在国外购置这套庄园的时候姚宗毅也出过一部分资金合购。我爸立遗嘱的时候便决定将这一部分整个送给人家。其实扣了遗产税也差不多就该是人家得的。   然后朱鸣鹤接着说:“现在居住的这一处祖宅别墅,市值两千八百万左右,归原配夫人蒋怀秀所有。前提是,在姚夫人有生之年不得转卖出让抵押担保。”   我知道我爸这个人念旧,可能还是希望这个宅子保持原样吧。   我倒无所谓,这里本来就没有让我很留恋的回忆。倒是蒋怀秀,守着这么大的房子又不能兑现,想必是难受的很。   而剩下的两处房产我们也早被公示过,是我父亲为我和姚瑶专门购置的两处独栋房,市值在三百万左右,但都是还在规划阶段的期房——砖头都没叠起来呢!据说要在后年年初才竣工。自然也是不能变现的了。   我不着急,首先我不缺房子其次我不缺钱。看了看身后的韩大财神,我觉得我这辈子总算活得有点自信了。   朱鸣鹤说了这么多,他不口渴我都渴,终于挨到最重要的部分了——我爸手里的股份问题!   什么钞票房子都是浮云,赤裸裸的股权才是钱生钱的硬货。   当然前提是沈钦君真的能把整个名扬带的蒸蒸日上,否则刚一认股就连吃N个跌停那也是够让人吐血的了。   名扬集团市价估值是七百亿还是八百亿的跟我没关系,只看实收资本这一百二十亿中,百分之三十是我父亲的。另外百分之三十表面是沈钦君的,但他爷爷沈良修尚且没有完全放权,所以家族的实际控股决策权还是在沈老爷子手里。   在我和姚瑶各自百分之十五的里,光遗产税就要扣掉百分之七八十。如果变现回购,还要计较一下高到没人性的转仓税金。所以满打满算到手不过八千万左右,这还是名扬股价的公允值。   谁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它是涨是跌啊?   不过我觉得变现是不划算的,也只能买两台不同颜色的布加迪威龙跟韩千洛炫耀一下而已。还不如留在名扬看着它们作好作死。   但蒋怀秀的意思跟我好像正相反——她替姚瑶继承了这部分股份后,首先自己没什么精力也没什么本事在公司上翻起大浪。   而且公司左右没有她的人,万一被套进去了首当其害。   她虽然蠢,但还不至于那么蠢。   所以如果我是她,必然想着先把这些钱捞出来,然后带着仅剩的一只眼珠子出国隐居去。   看在还有三瓜俩枣的份上,兴许有国外那落魄的小鲜肉还愿意伺候她这个瞎眼老婆娘?我擦,脑洞一开,我真是越想越不厚道了。   韩千洛推了推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想什么呢,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咳咳,”我自知失态,赶紧端坐着收敛神情。抬头就看到蒋怀秀看我那个眼神,怎么好像……还有点不屑和得意?   就在这时,朱鸣鹤将手里的文件一抽一换,板起了严肃的面孔:“各位,对自己应继承的那一份产权,可还有什么异议。”   “谢谢朱律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深吸一口气,眼睛瞄了瞄蒋怀秀:“如果经查证,我父亲的死因不是病逝意外或自杀,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而那个人,恰恰又与我父亲的遗产继承权有关,那么在法律上是否剥夺其相应的继承权。”   “姚夕你别欺人太甚!”蒋怀秀大吼一声,气得浑身抽搐。看得我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激动把另一枚眼珠子给吼出来。   “蒋姨你激动什么?”我挑着嘴角笑了笑:“我又不曾指明是谁,我可以怀疑你,你也可以怀疑我啊。”   韩千洛就在我身后,我赌一个肉包子,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我。   所以稍微嚣张一点,哈哈,感觉也不错。   “这是肯定的了,刑法中有太多这样的案例和规定。当然,这种事要靠证据说话,是警方的职权不是我们律师的范畴。”朱鸣鹤解释了我的疑问。   可就在我们都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时候,朱鸣鹤突然接着说到:“如果各位都不再有异议,那我们接下来,看一看姚老先生留下的债务——”   什么?!   一时间,全场人脸上的表情都失控了。   “什么债务?”我惊讶道:“朱律师的意思是,我爸还欠过债?”   朱鸣鹤眯了下那双小小的眼睛:“姚女士,继承权里囊括了财产债权等有利方向的权益,自然也包括债务。   有史以来都是双向继承的——”   这个我当然明白,如果我们拿了我爸的遗产,就要帮他还债。除非放弃继承,那么他的遗产可以被债权人拿来冲抵。   所以很多时候,继承人会根据所得的和所付的衡量一下性价比,是照单全收还是干脆不要。   但问题是——我爸怎么会欠债,他又欠了多少呢!   相信蒋怀秀此时一定是比我还紧张,很明显她之前也不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一出戏。   这时朱鸣鹤拿出一叠资料给我们看:“这是姚老先生之前在澳门欠下的赌债,由他的朋友帮忙垫付。   折合现金约有两千七百万。如果您三方继承人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按照比例均摊偿还。如果不愿承担,那么将有相关部门对您名下所继承的财产进行拍卖折价。”   “我爸为什么会去澳门赌博?”我对这件事表示十分惊诧,印象中我爸不吸烟不喝酒,老实得跟个龙猫一样。   “哦,姚老先生也并非喜好沉迷于此。就只是这一次的记录,跟朋友打赌玩了一下。”朱鸣鹤如此解释:“债权人先行垫付,也没有一直计较。如今姚老先生去了,该偿还人家第三方的,总该有个说法不是?   各位,你们考虑下?”   算算比率,表叔姚宗毅只要担负个一二百万就行了,人家没什么顾虑,直接就签字了。说不定转手就用手机付款了。   而我和蒋怀秀恐怕要分摊这一笔大头,我们要继承的……不算很多,不值得放弃的债务。   她比我多一座很大的祖宅,所以差不多要付一千五百万,我只要付一千万。   可惜她面有难色——因为我爸给她的房子又不能卖,属于姚瑶的那套还是期房,里外里就只有手里那一点现金了!   我则毫无压力地转过头看着韩千洛:“喂,你有多少钱啊?先借个一千万用用。”   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笑:“没那么多,我就给你五百。”   “且~”我冷眼瞄他:“帮人帮到底嘛,你又不差这点。”   “我是不差,”韩千洛伸手捏了下我的肩:“但你自己没有么?你忘了……”他压着我的耳朵小声道:“之前,好像有人已经给过你‘五百万’了吧?”   我恍然大悟——沈钦君!   OK,我大笔一挥,直接签下字:“韩千洛,我可签字了哦,你要是资金不到位我就把你的车卖了。”   身后的男人扬了下手机:“已经转账了。”   我深吸一口气,很是得意地看着面前的蒋怀秀。   一千五百万对于她这个没有什么收入的人来说,就算是还有点殷实的家底也不是靠一咬牙就成了的。   “我能选择股份兑现冲抵”她看了看朱鸣鹤:“我对名扬没什么兴趣,只想兑现我自己的钱。”   “姚夫人这样做可是非常不划算的,”韩千洛突然开口,笑眯眯地对她说:“建议你可以选择股权抵押,做个商贷,先把债务偿还了。我正好认识个朋友是做这方面业务的,等下我找张名片——”   “多谢韩先生了,我们不需要!”然进门来的一个女声打断。   我深吸一口气,恩,姚瑶也该出现了。   她跑到蒋怀秀的身边坐下:“干妈您别担心,钱我帮你凑。要找商贷我们自己找,不要相信他们!”   “韵韵啊,你可过来了。”蒋怀秀拉着姚瑶的手,就跟见到组织了一样满脸红光:“你说你干爸,怎么净搞出这种糟心事!唉——”   “别急别急,区区一千五百万而已,我帮你搞定。”姚瑶挑着唇角一丝得意的笑容看向我:“姚夕,不管你还想玩什么花样,今天我叫你输的心服口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在这儿嚣张个什么劲儿呢,就看到姚瑶突然击了两下掌。   “俞律师,您进来吧。”   看到俞成瑾的一瞬间,我心里福祸未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到底是谁?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俞成瑾了,如果他不是站在姚瑶身边,我依然还是觉得他很英俊的。   “你好,姚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我摆了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且听他说些什么。   我只知道沈钦君和姚瑶结了婚,不仅房子给她住,妈给她打,难不成连律师也给她用?   虽然韩千洛在身边,但我还是有点紧张。实在不知道俞成瑾手里的那个密封袋子——会翻出来一张什么牌。   “姚女士,我这里有一份声明书。”俞成瑾拿出一份用L型塑料夹收整的文件出示给我:“声明人是您的生母王倩女士。”   声明书?   我惊讶不已:“我妈妈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去做什么声明书?”   “但是这份声明上有您母亲的指纹印为证,这在法律上是同样奏效的。”   俞成瑾把东西递给我,看着我迫不及待地用最快速度扫视了一遍。   红彤彤得手印印在声明落款处,比血还刺目还恐怖的……是这里面记录的内容。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这张纸一把撕碎了!   “简直胡说八道!我明明就是我爸亲生的,八岁时来到姚家就做过亲子鉴定!你们——”   “姚夕,你这可是有意毁坏物证。不过今天的场面上有监控录像——”姚瑶蹲下身来去捡那团纸。笑的很得意。   “没关系的何女士,”俞成瑾笑着拎了一下手里的公文袋:“那个是彩印高仿,原件在我身上。   有时候,当事人们情绪激动难免发生这样的状况。我们都会留一手。”   “钦君说您是最专业的律师,果然是很有水平呢。”看着姚瑶那张无耻的脸,我几乎无法压制住想去抽她的怒火。   可是韩千洛的手紧紧挽着我,丝毫不让我乱动。   我不怕诋毁,不怕误会,不怕唾弃,但我妈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出身,又做了十八年的牢,凭什么还要被人算计被连累?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唐小诗告诉我那个去看我妈的可疑人物——   脑中还原出无数个细节的片段!   床单上的红色油印,还有护士们说起来我妈指甲缝里……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我妈妈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才不可能口述我的身世无缘无故地盖手印!”我大喝一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爸的女儿,姚瑶才不是!”   “姚瑶是不是又能怎样?”姚瑶的笑得开始猖狂起来:“姚瑶已经死了,”说着过去扶起了蒋怀秀:“但我干妈可是干爸名正言顺的原配夫人。   而你一个女佣在外面的野种,根本就不配染指姚家的一分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当时我虽然还小,但明明已经记事了。   我爸姚忠祥可是一口应承着我是他的女儿,亲子鉴定的报告书也是白字黑字的。   可是……我抽血了么?   七八岁的小女孩那么怕疼,刚刚离开妈妈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理应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记忆犹新。   但我怎么记得我爸就好像带我到一个有大夫在的房间里待了一会……   完全没有打过针放过血的记忆?   难道我爸爸是故意的!   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我妈妈了,但是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又怎么能说的明白?   太混乱了,我使劲呼吸几口,屏住眼眶的酸楚回头去看韩千洛。   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转而去找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仿佛一直能读出我要的答案。   “姚夕,别担心。”他攥着我发麻的手心。脸上的从容果然能让我轻松不少。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我真的不是姚忠祥亲生的——那又怎样?   遗嘱里留的是我的名字,就算是养女也是有资格继承家产的。只要我爸知情,我爸愿意,该有的那些又不是凭你们不明不白的一张纸就能抹去的!   “俞先生。”我冷冷地看着俞成瑾:“就凭这样一张难辨真伪的纸,就说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这也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   为了证明清白,我愿意再做一次亲缘认定。如果事实结果证明是你们有意欺诈诋毁,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当然没问题,”俞成瑾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姚老先生已经过世,连遗体都火化了。   相关的私人物品里可还能找到与之有关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我父亲住院很久,家里早就打扫了N个来回。   守灵之后的回魂夜几乎也烧掉了他所有的私人物品。现在就是想找一根头发都不容易了。   不过——   这时我看到韩千洛往旁边那看戏已经看了好半天的姚宗毅一家人走去:“姚先生,事关重大,可否请行个方便?”   我顿时就明白了。   姚宗毅是我爸爸的表弟,只要能让我跟他比对一下DNA,证实有亲缘关系就行了!叉亚大号。   姚宗毅本来还很犹豫的,一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样子,貌似不是很愿意蹚浑水。   但是韩千洛又说:“您可以考虑下利弊,如果这位姚女士真的不是您兄长的亲生女儿,那她手里的这份遗产可就不一定要怎么安置了。您是已故姚老先生唯一的表亲——”   这人的心思么,大抵都是相似的。一听到自己可能有油水捞,眼睛立马就放光了。   于是姚宗毅赶紧换了副面容,虚伪地笑道:“我哥这一辈子就这么两个女儿,姚瑶早早的去了,现在……我也不好让他身后落的不明不白。”   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跟要杀猪一样。   我从后面拽了拽韩千洛,说实话,心里没那么足的底气。   我觉得姚瑶她们竟然敢去招惹我妈妈弄这么一份声明来,八成就是做过一点准备的。   “万一……我真的不是怎么办?”我讪讪的说。   “不是也没关系。”韩千洛挑了下眉眼:“遗嘱上说的清楚,你是姚夕,姚夕是你。她们若是不甘心,大不了打官司。   遗产纠纷案多半都是这么来的……有我在,你会输么?”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莫名又充实了几分。   正好今天有朱鸣鹤律师和公证处的官员们都在,我们这一群人直接就转战到司法鉴定民事办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我和表叔姚宗毅一起被采血,估摸着是什么猫腻也弄不出来了。   我站起来的时候与俞成瑾侧身过,明知道他是个没什么良心底线的律师,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帮她?总不可能是……沈钦君让你这么做的?”   可他的答案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   “姚女士开玩笑了,我是律师,只讲盈利不讲正义。接什么样的委托,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说:“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所有英俊的男人里,最恶心的。”   “谢谢。”   他一直笑眯眯的连半分恼火都没有,转身就对姚瑶说:“放心吧何女士,过几天出结果,只要没问题,我赌我的名誉,一定为你赢了这场官司。”   “打官司?”我冷笑一声:“很好。如果我真不是爸的女儿,你们出招我接就是。   但如果事实证明是你们不怀好意地诋毁欺诈,我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我爸手里这些钱,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给别人贪了便宜。”   姚瑶此时貌似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扶着她那个瞎眼的老妈很不客气地对我挑衅道:“姚夕,别白费心思了。整个S市里你找不到比俞律师更好的,等着认输吧。”   我针锋相对:“你也别白费心思了,你就是骗了全世界的财富,也生不出一颗蛋。将来还是孤独终老!”   “你——”   这时,已经在旁边被冷落了好半天的朱鸣鹤轻咳两声:“我说,你们各位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   我们都噤声,静等他的说法。   “现在既然是这么一种情况,也就是说各位对自己的遗产继承还是存在异议的?”   “朱先生您也看到了,我只能被动应对。”我对他说:“您是我爸的老朋友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这些人不专业,您说就是了。”   “既然遗产权有纠纷,且有可能要引起诉讼,那么按照规矩——在你们双方未达成一致共识的前提下,是不能处置姚老先生的任何遗产的。”朱鸣鹤的话貌似也很合理,于是我立刻点头:“这没问题,我爸的债务我已经担下来了。至于这些遗产,我又不急着用钱,房子慢慢建,股份慢慢涨。   官司打多久,我奉陪多久!”   我斜着眼睛去看蒋怀秀,很明显——她的样子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脱口问了一句:“朱律师,你的意思是……股份不能兑现?”   “不是不能,而是现在不能。”朱鸣鹤的回答很干脆:“您得理解,既然双方对财产有不同意见,只能先冻结起来等待法庭裁决,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怎么?姚夫人有困难?”   “啊,我是想——”蒋怀秀面有难色地看了看姚瑶:“韵韵啊,你说这——”   姚瑶咬了下唇,眼神稍微有点迟疑。然后她看了看俞成瑾,好像是在质询他的意见。   俞成瑾也没说话,但那眼神坚定得跟他妈的一见钟情似的。   顿时就让姚瑶吃了不小得定心丸。   “没事的干妈,主动权在咱们手上。”她转而又去安慰蒋怀秀,然后对朱鸣鹤说:“没问题,干爸的那些债务,我们也会想办法筹钱补上的。   至于遗产纠纷,哪家的官司不需要个十天半月?我们能等。”   朱鸣鹤恩了一声:“虽然姚老先生生前希望以和为贵,但既然这样,法庭见也好。只不过姚夫人确认要签字继承这笔债务?   一千五百万,也不算是小数目。不如回去再与家人商量下?”   “韵韵啊,这个钱……”蒋怀秀真是个半点主意也没有的废物,连我都快被她蠢哭了。   “干妈,钱我来想办法。”   呵呵,我知道姚瑶就是去买身也会先把债务筹齐的。她会傻到放着八千万的股份不要,而放弃债务继承么?   只不过……她要一下子弄到一千五百万,难不成得找沈钦君?   回去的路上,我心思一直很重。   韩千洛这个混蛋居然还放了一首很欢快的歌,脸上的表情还跟着一块轻松!   ——真是让我越看越不爽!   “你说,我该不会真的不是我爸亲生的吧?”我推了推他。   “很重要么?”韩千洛笑着看看我。   “废话,八千万呢!”我掐他一下,害得他差点撞了一只过马路的猫。   “别闹,开车呢。”   我默不作声地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姚瑶得逞。而且,真的不希望我的亲生父亲是那个被我妈下毒害死的酒鬼……”   心情没来由的烦躁起来,我随手关了车上的音乐,一不小心调频到了新闻节目。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貌似是在播一起很常见的电信诈骗转账案。   那些无良的骗子,专门挑警惕性差的孤寡老人下手。   但今天这一案件貌似有点不同——   听着听着,我的思路顿开。一下子掐住了韩千洛的胳膊:“韩千洛,我……我想到一件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们是在吵架么? (为暖暖土豪的两个巧克力加更)   他被我捏得嘶了一声:“说了别闹!”   “不是呀,你听我说——刚才那个新闻里讲的案例就是寻常的汇款诈骗。骗子骗受害人说中奖什么的要先交税,要打一笔1400的特定金额过去。   但是这个受害人十分牛逼,反其道而行。跟骗子说自己卡上只有1200。于是骗子为了钓鱼,咬咬牙,先给人家汇过去了200!”   我一着急,也不管自己叙述的清不清楚。   结果韩千洛一脸大惊小怪地看着我:“听到了,我长着耳朵。”   我吞了吞口水,还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啧啧道:“所以我才在想,我爸那份遗嘱里除了财产还有债务。只有愿意承担债务才能继承遗产。这跟刚才那个小案子……其实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吧?”   我摇着他,摇着摇着终于让他被迫停车了。   “为了能拿到大额的股份,就算是我也不会愿意放弃那小来小去的债务。姚瑶她们就更不可能放弃了……所以,   所以……”叉亚尤弟。   我‘所以’了半天,总觉得话到嘴边又特么的给忘了!以为离开了沈钦君以后智商变高,结果怀了孩子以后又给拉回地平线了。   妈蛋的。   韩千洛看着我瞪眼干着急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别想了。这世上唯一能让人上当的,就只有贪婪的陷阱。适用于一切哲学。   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想去看看我妈……”我咬了下唇:“万一她精神好些,兴许还能问出点事儿。”   “好,我陪你去。”   “韩千洛。”我轻轻叫了他一声:“你还记得当时你陪我接我妈出狱的事儿么?   你还有跟其他人说过我妈妈会去云江福利院的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可是当初我明明就已经帮我妈把办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疗养院里了。   是韩千洛突然出现,跟半道挟持一样把我们两个带到云江福利院。   那姚瑶又是怎么可能知道我妈在那里,进而找人去诓她的手印呢?   “姚夕……”韩千洛目视着前方,口吻突然变得很认真:“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啊?”   我想了想,如果加上认识的话,有四个多月了。   但真正确立关系,应该是从……我和沈钦君离婚的那晚,他冲到家里来吻我?   不。应该算是他冲到手术台上把我和我的孩子救下来那次吧。   “韩千洛,我没别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而突然不太开心,赶紧试着顺顺毛:“只是觉得我妈这件事有点蹊跷……你想想她刚进去三天就被姚瑶盯上了,除了我和你,也只有程风雨他们跟唐小诗有关系的人才知道我妈住在那……”   “上次你怀孕的消息被走漏,你也是这样怀疑我。姚夕,我已经对你说了无数次‘相信’这两个字。   有些事,我习惯替你做好。不是因为我很闲,而是因为我爱你。   有些话,我不愿意每个细节都让你知道,是怕你被人利用和伤害。   如果你到现在还会怀疑我,那我还需要解释什么……”   他很少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对我说话,尤其是我们在一起以后。   那一刻,我满心愧疚无地自容。恨不得出去找个行星一头撞死。   “下车吧。”车停在家门口,他解开我的安全带然后下来帮我打开车门。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我觉得他生气了,感觉他好像……还挺容易生气的。   我去拉他的手,拽着冰冷的指尖摇了摇。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径自掏出钥匙帮我打开了门。   “我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你早点休息。”他竟然不打算进去?   我心里针扎一样难受:“韩千洛,你别生气了行么?”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有时候挺难搞的。”他揉了下我的头发,轻叹一口气。   我也是够没情商的了,一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直接就胡说八道地娇嗔上了:“你才难搞好不好!说话模棱两可。办事不按套路。沈钦君虽然对我不好,但至少喜怒哀乐能看得出来——”   卧槽……踩猫尾巴了!   我以为韩千洛从来都不会真的把沈钦君放在眼里,却低估了男人本质上的占有欲。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手撑在门上,笑容又苦又绝:“那好,你既然觉得跟他相处更容易,那等我…帮你们把事情都解决,再把你还给他?”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   我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这世上,有些事一旦开了斋就会上瘾。比如被爱,比如打人。   我已经记不清这段时间里打了沈钦君和姚瑶这帮混蛋多少巴掌了,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对韩千洛动手。   我的力气不大,摔他脸上的声音就跟手机屏幕啪叽掉地上差不多。   明明手掌一点不疼,心却疼得透不过气。   “韩千洛,你说什么!”我气哭了。   从认识他那天我就跟个龙王转世似的为各种各样的事哭,却没有一次是为他……   然后我看到他突然抱住我,双臂匝得紧紧的。他让我的脸埋在他胸膛里,一手扶着我的头低声道:“对不起姚夕。对不起……”   我哭得更厉害了,咬着他胸前衬衫的纽扣。我想强迫自己不要哽咽出声,却压抑地一发不可收拾。   “是我不好……我,开玩笑的。别哭姚夕……从我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抱着不会让你因为流泪的决心。”他吻着我的脖颈,湿湿的痒痒的。   我一边哭着一边缩脖子,一用力,嘎嘣一声——惨了!   我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推开他站直了。   “怎么了?”他看着仿佛被点穴一样的我,抱着我的双肩。   我从他深邃的眸子里,能看到表情很萌很萌的自己。   “我……”我哑了哑声音,盯着他胸口敞开衣襟的雪白胸襟。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把你的纽扣吞进去了……”   “哦,”他温柔的笑容就像秋天里的一朵菊花:“不要紧,我回去换一件就行。”   “韩千洛你大爷的!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这算是我和韩千洛第一次吵架吧?虽然动静挺大的,但结果好像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   后来他把我弄到沙发上滚了一会儿。这干柴配烈火的,要不是因为我怀着孕,估计早就……咳咳……   这一点上,我始终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有时红着脸说愿意为他‘勉为其难’做点什么,虽然我不会……但可以虚心学嘛。   但他从来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实在是情动难紧的时候就去冲个澡要么楼下跑两圈。估计全小区遛狗的都认识他了——   恩,人家遛狗他遛鸟儿……   就像这会儿,他半躺在沙发上,像条已经被做成围脖的狐狸一样浑身没骨头。   一边拍着我的肚皮跟个臭流氓似的对孩子说:“小丫头你好快点出来了,你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出来了,爸爸才好进去啊……”   “滚你大爷的。”我一巴掌把他扇飞了。   快五点钟的时候,韩千洛还是走了。他说公司有临时的高管会议,内容没详尽说——我想想也能猜到还是跟我们名珏分公司这次的风波有关。   我把他送出门口,嘱咐他开车小心。他告诉我冰箱里有半加工的菜,让我自己开火过一下,别总吃便当和泡面。   我哦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才意识到:我其实一点不贪心,只要能一直这样生活就行了。   可惜我不敢对外这么说,在一般女人羡慕嫉妒恨的眼中——能有一个韩千洛就应是祖坟上冒原子弹了好不好!还不贪心?   一边哼着歌一边去厨房做饭,我觉得这一天下来所有的阴霾和变故都抵不住那男人怀里最坚稳的心跳。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如果不是汤缘这个混球突然打电话过来——   “干嘛?我正做饭呢,过来一起吃?”   “吃毛线啊,别做了,出来陪我吃。”她在那边急吼吼的,听起来跟忘了带钱买单一样。   “真受不了你,我都下锅了——”我心怀不满地关掉了瓦斯。想着这些菜扔了可惜,还是装盘放冰箱明天喂韩千洛:“什么事儿啊,就光出来吃饭啊?”   “不是!我爸个死老头子,居然安排了我今晚相亲!”她跟她爸一向没大没小,开口闭口就是死老头臭老头。   说实话,我听着心里挺难受的。   这个口没遮拦情商负的家伙,也不好好考虑下我的心情。我爸才刚去世没多久……就是再想有个老爸唠唠叨叨地疼着都没了……   摸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也不怎么敢怠慢了。于是匆匆换身衣服拾掇两下,想着陪人家相亲也不好弄得跟个狒狒似的吧。   给韩千洛发了条短信后,我就开车过去了。   一进餐馆,就看到汤缘的面前坐个男人,差点把我给雷成木乃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个是期待,一个是爱   首先我不相信汤镇国老先生会给汤缘介绍这样的男朋友,其次我不相信汤缘这么挑剔的女人对着他……也能吃的下去饭。   虽然以貌取人很不厚道,但是眼前这哥们儿的确已经是能用吨来计位了。   我真想过去告诉他……能不能往旁边移一下,您挡我手机信号了。   可能这位胖哥自己也看得出来我们这两个的眼神貌似彬彬有礼。但骨子里始终还是带着不友善。于是他腼腼腆腆地问几句话后,就只剩下两件事要做了。   第一是埋头苦吃,第二是不停问我们菜够不够。   我早明白汤缘是来找我干什么用的,于是不失演技地抓着她的手,眉头一皱:“缘缘!不行了,我肚子好痛……”   “夕夕!天哪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我差点抠出来个眼珠子砸死她——我他妈才四个多月!你好歹过硬一下演技行不行?   “那个,不好意思。我朋友这不行了,我得送她去医院!失陪了哈,”汤缘扶着我,单手按在我胃上……   “下边……”我狠狠使了个眼色给她。   这个胖哥貌似还是挺忠厚的,竟然信以为真:“那赶紧的,我开车送!”   我心里挺感动的,虽然刚才那一瞬还在吐槽要能装下他的车估计得是房车。结果眼看着这一双肥厚厚的熊掌就要往我身上抓。我当场就醉了!   “还是我来吧。”   身后猛然立过来一个人,一把搂住我的肩,紧接着就要抱腿。然后抱了一下,两下……妈的硬是没抱起来!   我不过就是涨了七八斤!有那么沉么?   转脸一看汤缘那张猪肝色的脸,我才发现原来上来的这个男人是陈勉。   “这么巧?”我咬了下唇:“陈……陈先生?”   “咦?你肚子不疼了么?”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但我能看出来,他那双透着眼镜片的犀利眼神其实一直都在往汤缘身上瞄。   那个站在原地涨红脸的胖哥就算再笨也明白了:“你们……”   大概是自尊心受了伤害,他气呼呼地盯了我们两眼,就像一坨球一样滚了出去。   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能这孩子也是相亲过无数次了吧。每次都让女人们用各式各样的花招婉拒……这样来自全社会的歧视和恶意是很容易让人心理变态的……唉。   “你们这样子对我表弟可是很不厚道的,”陈勉扶了下眼镜,瘦削的脸颊上凛然呈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缘缘,你上学那会儿可不是这样。   拒绝就说干脆不喜欢。大不了拳脚相加。有必要拖着怀着孕的朋友来救场么——”   “管你屁事!”汤缘狠狠剜了他一眼,拎着包就要走。   我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赶紧找个话题圆一下场:“那个……陈先生,刚才那位是你表弟?”   “是的,”陈勉笑道:“不像是么?他只是早年生病打了激素才变那么胖的。不过……这样软绵绵的性格。应该最是适合缘缘的火爆脾气——”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跟你很熟么?请叫我汤小姐。”汤缘哼了一声。   “汤小姐?不错……”陈勉侧着头看看她:“比雷太太顺耳多了。”   其实这样的场面我已经见过有几回了,当年陈勉来校园里追求汤缘的时候,每次都是这个节奏。   所以我才说——这家伙张了一脸高智商的样子,其实压根就不懂女人。   汤缘这么骄傲又矫情的姑娘,你得哄着顺着。整天跟韩千洛一样喷毒液的,你压根就入不了她的眼嘛。   何况这陈勉长得虽然还不算赖,但也未免太瘦了些,看起来像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太没安全感了。刚才连抱我都抱不起来。丢人吧真是。   要知道汤缘这个色女最最喜欢的就是健硕的肌肉男。   否则又怎么会被浓眉大眼又会甜言蜜语的雷海诺给糟蹋了?   呵呵呵,我觉得如果陈勉是真爱汤缘的,当年眼看着女神闪婚,那心得碎成多少片残渣啊。   这会儿,我看他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对我们两个说:“我表弟被你们气跑了,这顿饭是不是得我帮他买单了?”   我拉了拉汤缘的手腕,叫她坐下:“算了缘缘,看在他今天也来为我爸爸吊唁的份上……”   然后就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一阵。算了,有白吃饭的不占王八蛋!   汤缘一屁股坐下,叫人把菜一撤,重新点!   “陈先生,您和那位何小姐……”说实话。我想留下跟陈勉说话根本就不是想要撮合他与汤缘。   这两人认识有十年了,要能成早八辈子成了。我只是对今天在葬礼上他跟姚瑶的关系很感兴趣。   “哦,何小姐是我一个朋友,有点工作上的往来。”   姚瑶是做财务的,陈勉是现任的宏信银行行长……我觉得即便他们有点往来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只要与姚瑶有关的人我必须得警惕,所以席间总是有意想要套套他的话。可惜这家伙真是滴水不漏,整个一属贝壳的。   只有汤缘光顾着自己臭着一张脸,管吃不管说。   果然吃多了吧?她不一会儿就上厕所去了……   于是只剩下我和陈勉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我叹口气:“陈先生,你不会……还没对缘缘死心吧?”   “我人没死,心怎么会死?”他看着我,摘下眼镜用绒布擦了擦。   我也判断不出来他是不是真心的,都说搞金融的人嘴上能说出一本大辞海呢。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要是姚瑶的朋友,那压根就别跟我们在一个桌吃饭了。   “姚女士,我能请你帮帮我么?”   “追汤缘?”我正叼了个丸子,差点噎死。   “恩。”他很认真得点了下头。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行。”   “好吧。”陈勉突然站起身来,冲我勾了勾手,意思是叫我附耳过来。   接着,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惊得差点把丸子又吐出来的话!   “姚夕,麻烦你提醒缘缘一下。雷海诺既然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他的事,让她别再多管。   就算是警方让她协助也尽量摘的干净点……家里也别留雷海诺的任何私人物品。”   我木然地僵在原地,直到孩子在肚子里踢了我一下,才反应过来陈勉已经离开了。叉亚以巴。   桌上还留着几张用来买单的钞票……   “干什么呢你?”汤缘匆匆过来,把我的灵魂塞进身体。她眯着眼睛往门口看:“陈勉走了?我刚才看到他……他轻薄你?”   轻薄个鬼啊,他只是在我耳边说了句话!   我木然地看着汤缘:“缘缘,跟你说件事。”   “干嘛那么严肃!”汤缘被我吓到了。   “陈勉……是韩千洛的人。”   “哦?”汤缘滋溜一声喝了口汤,然后眼珠一瞪:“你说什么?!”   我碎碎念地跟汤缘讲了一堆事,用我们这两颗加起来还不算太笨得脑袋给出了个结论——貌似韩千洛,真的已经开始在对付姚瑶了?   我觉得这是一场好戏,只可惜我置身其中猜不到结局,却非常非常想知道他的每一个步骤。   可惜,这个死男人美其名曰的保护着我,一点都不肯透露……唉。   汤缘倒是不以为意:“韩千洛要对付姚瑶那是早晚的事儿,否则阿蕊吃的那些亏还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觉得他不是那个风格。”   她拄着下巴想了想:“这样也好呢,只要他真心待你——”   说到这里,我的情绪一下子又有涟漪。   “缘缘,你觉得韩千洛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汤缘想了一会儿:“你们已经谈到要结婚了?”   “还早着呢!”我苦笑一声,印象中韩千洛貌似是跟我提过一次结婚的。理由是‘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算他的,然后他就能分名扬的股份了。’   去他奶奶个腿的!   “我觉得吧,女人第一次结婚是问爱不爱他,第二次结婚就得问问懂不懂他了。”汤缘说。   听到这话,我觉得这丫头偶而靠点谱还是挺受用的呢:“恩,说下去。”   “韩千洛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会没点经历?”汤缘用看幼儿的眼神挖苦我一下:“其实你之所以不安,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对吧?”   “也不算不了解吧…”我心虚了:“我见过他的家人,了解他的出身,我还知道他是个吃货…”   “那你知道他以前结过婚么?有过孩子么?”汤缘的反问就像一颗深水炸弹一样屠戮了我一身的寒毛:“这…不会吧。”   我承认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就算是两人调情半开玩笑的时候有想过…   也不好意思挺着肚子里的孩子问他这个问题吧。   “其实…这些都是过去,没必要纠结吧。”我埋下头,声音很轻。   “所以夕夕,我觉得问题在你身上。”汤老师拿着个筷子当教鞭,差点就指我脑袋上了:“是你自己,从来就没有真的自信过。   以前,你就没敢想过沈钦君会爱你而不爱姚瑶。如果从很早的时候你就稍微有一点争取的意思,也许结果就不同了。   如今,你还是不相信韩千洛会真心对你。”   “他们两个不一样。”我摇了摇头,都说感情的事旁观者清,但我这么理智的女人未必自己就迷了。   我对韩千洛的要求和对沈钦君的,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沈钦君可以不爱我,可以伤害我,但我了解了他十年时间。就比如说当初怀疑姚瑶诈死的动机,后来又怀疑他的车子搬运过张曼迪的尸体——我只能说我从来就不会怀疑是沈钦君做的。   因为我坚信他不会。   可是韩千洛呢?   为什么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我就会……像今天下午那样不安。那样质疑他?我觉得自己真的对他好不公平呢。   这些都是我的心理活动,但是没能瞒得了汤缘的眼睛。   她告诉我说:“因为你对沈钦君的感情一直都只是期待,而对韩千洛的才是爱。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给你什么你都觉得是荣幸的,而后者给你什么你都觉得还不够。   夕夕,你就作死吧你……”   我被她骂的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就很想跟韩千洛说话。   我打他手机,在占线——唉,估计是公司的事还在忙吧。   心里骤然就空落落的,不想呆着也不想独自回家。   我抬头看着汤缘:“缘缘,要不今晚我住你那吧。”   “哦,也行。反正咱俩有的是话要聊。”汤缘叫来买单,然后拉着我走出餐厅。她没开车,于是上我的车。   我俩这一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我也不多隐瞒,今天在律师会上发生的事我也跟她讲了。   讲到俞成瑾这个衣冠禽兽的时候我就更是满肚子火:“我之前还把他当好人呢,以为沈钦君找来的律师好歹能跟他一样还有点正气凛然吧?   什么玩意啊,要不是我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真以为他跟姚瑶是有一腿——”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汤缘家的楼下。我一脚迈下车,突然脑子里灵光这么一现——   如果陈勉是韩千洛的人,那俞成瑾可不可能……也是沈钦君的人?!   我压着狂乱的心跳,几步追上汤缘进电梯。   “缘缘,你听我说——”   话还未落,叮一声就到了三楼。   我看到汤缘压根不理我,只顾往前快走。   “怎么了缘缘,你急什么?”我追她追的辛苦,真是的,完全不照顾孕妇。   她突然急刹车,我则差点撞上的她背:“发生什么——”   我从她身后探出头,只看到敞开的家门前,里面一片狼藉!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不是抱不起来么?   入室盗窃?   我就算一孕傻三年也能用仅剩的智商判断出眼前的情景意味着什么。   此时汤缘攥着我的手,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说:“我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就发现灯亮着……窗帘关着。”   “那快点报警,保护现场……”我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开始摸出了手机。   但是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汤缘在楼下就发现家里有异常的时候,该警惕起来这一点是没问题的。   可我们只是两个女人。就算汤缘的战斗力彪悍得跟颜值成正比,我毕竟还是个拉低平均水平的孕妇。   现在这么冒冒失失地上来看,就没想过坏人还在家的这种情况么?!   所以等我们看到从玄关里骤然闯出来的一个男人时,连呼吸带心跳一块罢工了!   我的报警电话打了一半,还好已经跟警方通上话了。但是地址还没报全呢,就被那混蛋一巴掌把手机给扇飞了!   我觉得这人也真是不够专业。偷就偷呗,我们两个女的又不可能拦你,就算没偷到纸钱的,明着跟我们抢也不打紧!   你他妈的动刀子干什么?   “夕夕!快跑!”眼看着那人明显就是不要留活口的意思,汤缘甩下高跟鞋一把就把他给抱住了。   姿势可不雅观了,整个是跳他背上的,就跟要强行扑倒人家一样!   结果自然是被那人一个侧身大背跨甩在我面前!   “缘缘!”我扑上去。却被她一巴掌推开!   “混蛋,你跑啊!”   我要跑么?我可以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出于母性护崽的本能,不顾一切地逃走——   可是那是汤缘啊!我可以没有男人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但我不能没有汤缘。   “夕夕你快走!”眼看着那凶徒要扑上来抓我这个呆若木鸡的傻孕妇,汤缘骨碌一下就地滚到他身前,整个蜷起来搂住他的大腿!   我知道汤缘以前学过舞蹈,貌似还跟姚瑶待过一个芭蕾训练班。所以在我看来类似自残一样的高劈叉行为对她们来讲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此时她搂着那凶徒的大腿,趁着对方被绊的踉跄之时,一个纵劈单脚旋直接踹人家裆上了……   半秒钟的时候足够我大义凛然,却不够我冲上去混战。   我恨我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眼看着那被激怒了的混蛋抄起匕首就往汤缘身上扎!   “缘缘!!!”   汤缘大概是太瘦了,那凶徒一刀按下去估计是卡在骨头上了,几秒钟内竟然没拔出来?!   而就是这几秒的空挡。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捡起汤缘那只被甩在我眼前的高跟鞋,我一下子砸碎了两米开外的消防栓!   我觉得韩千洛这段时间里教会了我很多事——其中砸消防栓算是最受用的了!   也不顾周围的碎玻璃会不会划伤手,反正我的手上疤痕累累也是不打算要了。   我掏出灭火器,冲着那人一顿喷!   一时间,白雾缭绕呛人呛眼。整个纪实类搏斗场面顿时被染上了玄幻风格,跟腾云驾雾打妖怪似的!   消防栓一动,社区的警铃也就跟着叫了!眼看着保安从消防梯那里冲上来,那凶徒揉着双眼落荒而逃。   我从干粉堆里把汤缘刨出来,这会儿才想起来该哭了。   “缘缘!缘缘你伤哪了?”   我沿着她身上乱摸一起,跟非礼似的。胆战心惊地摸了一手的血,还没等惊叫呢,结果她惊叫上了!   “夕夕!你……你流产了?”看她吼叫声中气还挺足,应该不是大伤吧?   “流你妹!是你的!”我心下精神一松懈,差点气笑了!   “哦……这会儿才开始疼。”汤缘把垫在胳膊下面的皮包扯出来。上面一个匕首洞。原来刚才那一下子是沿着她的臂弯直接捅到包上了!难怪半天拔不出刀。   谢天谢地,她只是手臂上被侧刮了一道伤口,没有特别深但少不了缝几针。   我按着她流血的胳膊,手忙脚乱地要扶她起来。   她呲牙咧嘴的叫唤:“不行不行!轻点!姐的老腰啊,麻痹的龟孙子,就这么把我给扔出去了。   以后要是害得姐不能骑乘,我特么咒他一辈子不举!”   我:“……”   众保安:“……”   到了医院后,我陪着汤缘在急救室里包扎。   半小时后,该来的人都来了。   我跟汤缘说:“你面子真大,整个名扬高管会议都给来医院慰问你。”   之前我打通了韩千洛的手机,哭哭啼啼地把情况一说。结果会议一中断,会场上半数以上的人都跟过来了。   我看到代维也在……有点奇怪。   按理说他的职位应该还没到与会级别吧。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   韩千洛把我领到洗手间去,用毛巾擦着我仿佛刚从垃圾堆里钻过的小猫脸:“没事就好。以后这种情况,记得先自我保护。”   “你以为我们想动手啊?”我不太服气地冲他吼:“他一个入室盗窃的,正好被我们两个给撞上了。难不成你要让我笑眯眯地说,偷吧偷吧,不够我们这儿还有?”   “理论上是这样。”韩千洛瞄了我一眼,把我得两个猫爪子抓过去继续洗。   “可我们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要动手…”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人家可能掏个刀子出来想把我们吓跑,结果汤缘个二货直接跳人家身上了……   “韩先生你出来一下。”我听到身后是沈钦君的声音,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韩千洛把我送出来,然后跟着沈钦君到外面的阳台去。其实我挺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只看到言辞貌似很激烈,但我还没进化出能看嘴型判断出内容的能力。   “姚夕,缘缘呢!”匆匆赶过来的陈勉上下打量着我。此时我披了韩千洛的外套,里面的裙子上还有点暗色的血迹。   “没事,只是点轻伤。”我幽幽安慰了他一句,指了指急救室里正在包扎的汤缘。   我从陈勉的眼中看出真实的担心,想到汤缘是为了保护我才弄成这样,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我们也没想到,刚回来就遭遇了入室盗窃。”   “确定是入室盗窃?”陈勉这么一问,我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都是电子金融时代,谁会在家里放很多现金和贵重物品呢?   入室抢劫这种事,在大城市和高档住宅区已经鲜有发生了。   出事到现在,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是家里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还要等汤缘去确认。她伤得不严重,等下包扎好就能出来了。   拍了核磁共振也没见骨头上有什么大碍,总算有惊无险。   “你怎么来了?”汤缘没好气地瞄了陈勉一眼。叉以协号。   “今晚住我那儿吧。”陈勉扶了下眼镜,完全答非所问的节奏令汤缘更抓狂了。   “谢谢哈!不用!我住夕夕那!”汤缘伸手拉着我,看看消炎针差不多打完了,就叫护士给拔了。   “我……”   我这么一为难,汤缘直接就炸毛了:“姚夕你良心给陈勉吃了是不是?我刚才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   我弱弱地说:“所以我不敢再拖累你啊,还是……把你交给靠得住一点的人比较好。住我那儿的话……咳咳…”   “靠得住?”汤缘眼睛一斜,瞄了瞄陈勉那瘦削的身板:“就他?呵呵哒。”   然后我看到陈勉一把就把汤缘给捞起来了,连个跄踉都不打……直接就抱走了!   你爷爷的!今天明明抱我都抱不起来……汤缘好歹一米七多有将近一百二十斤!   我站在原地感慨了一会儿,然后想去找韩千洛。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和沈钦君还没谈完呢,于是过去跟代维说话。   “你们今天下午在公司临时开的是什么会?”我从自动贩卖机里按出来两瓶水,递给他一瓶。   “还是分公司的事儿。”难得代维没对我模棱两可地隐瞒。我拉着他坐下里,仔细听。   “找到点眉目了么?”我问:“我记得这一季秋冬上市的所有设计图都是我这里直线传给你,再由你给肖正扬的。中途……没经过第二人手吧?”   “我也觉得奇怪呢。”代维皱着眉:“电子版是邮箱加密的,手稿都是密封袋子的。我给肖正扬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道真的是他脚踏两条船,出卖公司?”   “呵呵,升了总监以后薪水也翻倍吧?”我不置可否:“外面得给他开多少价才能让他倒戈?”   “这个我也不清楚。”代维跟我讲了今天临时会议上的一些事:“对手公司的代理律师今天下午一直在我们这里交涉,投资方皇翼集团的授权代理人也来了。   目前看来,咱们还是有点被动的。只能先找出泄密原因,看看是哪一方面的责任。”   这个情势跟我猜的也差不多,只不过……   “代维,你知道咱们那个皇翼集团,是什么来路么?”我问他。   “不是很清楚,据说有些欧洲时尚产业的背景。”代维回答:“其他的,神神秘秘的。”   “那我之前听汤缘说,名珏新股招募后,有人一手就做单了两千五百万。这件事你有什么内幕消息么?”   “呵,能有什么内幕?”代维苦笑一下摇摇头:“母公司严令禁止公司高管购股,人家外面的有钱想要赚大的,也只能由着去。   我们眼红也没用……不过我倒是觉得,做人真心不能太贪。现在出了这种事,说不定回报率地低成什么样,估计那人也傻眼了。   行了,不跟你说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等周一的全员工大会上,会公布些消息的。”   代维走了以后,我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儿。   有些事,貌似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但还差一丝丝点睛之笔。   我觉得,前提是——我只要相信韩千洛就够了。   “汤缘走了?   韩千洛回来找我,他微微蹲下身,双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晚饭吃饱了么?”   我看到他的衬衫有些皱,苦笑一声帮他整理些许:“沈钦君又对你动手啊?”   “借他个胆子吧。”韩千洛将我扶起来,伸手在我的小腹上轻轻摸了两下:“还好你没事……”   我们并肩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与姚瑶错身而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乖孩子是不能咬人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捏死她。”坐在车里,我为刚才跟姚瑶的‘巧遇’而心绪低沉。   为什么哪里都有她!这个贱人到底是靠什么上位,跟个除不尽的蟑螂似的!   “明天下午,我们去云江福利院看妈妈吧。”韩千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径自转他的话题。   我哦了一声,目光还是淡幽幽的。刚才在汤缘家里发生的那一幕太过于惊险,我现在还能闻到一股灭火器的干粉味——算了先不想其他的,回家好好洗个澡再说。   韩千洛把我带回了他家,他说今天韩千珏在,睡前见不到他的话会闹人的。   “他一定要身边留着信任的人才行,七嫂一个人有时弄不了他。”   “那之前帮你照顾他的那个朋友呢?”我想到韩千洛临走前貌似是把弟弟交给谁来照看的。   “人家也有人家的生活。我回来了当然自己带着。”他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平稳地开着车回去。   我有点累了,靠在车座上眯了一会儿就到了。   七婶帮我们两个下了点面作宵夜,我又惊又吓的也着实是饿了。看到韩千洛到一楼的卧室去跟弟弟说了会儿话,大概是哄睡了这才出来。叉以低弟。   我已经把他碗里的卤蛋一并吃了,抹抹嘴对他说:“阿珏他恢复的怎么样?”   “还可以,只是有时情绪还不稳定。”韩千洛一边吃饭一边想事情:“恢复的过程都是有利也有弊。   他现在像个小孩子。很多事看得幼稚反倒轻松。渐渐懂事以后,发现自己下半身截瘫……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便会产生很强烈的自卑。所以尽量不敢给他看很多体育运动类的电视节目,见人家跑跳什么的……”   “也是呢。”我咬了下嘴唇,心里有点压抑:“那,他的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韩千洛放下筷子,抬头盯了我一下,没说话。   我发现我挺害怕他这个眼神的,赶紧闭上嘴转了个话题:“哦,我想再给我妈带几件换洗的贴身衣,天热了,洗澡勤。”   “明天上午去买吧。”他垂下头又吃了两口,然后起身上楼:“我去放水。等会你先洗。”   韩千洛走了以后,七婶过来收碗筷。我在楼下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站在韩千珏的门口。   我不方便进去,只是待了一小会儿。隐隐约约的,我能感觉出来韩千洛的心结总是跟他这个弟弟有关的。   年轻有为的天才设计师一夜之间不明不白地变成残废……放到哪一家里都觉得很难接受吧。   我想,因为阿蕊的事,韩千洛是绝对不会放过姚瑶的。那如果韩千珏也是被人害成这样的……那他会怎么做呢?   这时,我听到里面有动静:“姚夕姐,是你么?”   啊,他还没睡着?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进去。   “阿珏,还没睡啊?”我走过去,坐在他床边。   “恩,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我身上有什么味?呵呵呵。该不会是灭火器的味道吧。   “你身上有衣料的防腐香味,”韩千珏抱着一个黑猫毛绒玩具,呃,一看就是上回唐小诗来医院看韩千蕊时送给她的那一只。   “经常做衣服的人身上都有那个味道,以前我哥说我也有……”   “是么?”我笑着,撩起袖子闻了闻,恩……明明是医院味。不过也听说过一些奇谭,大脑受了伤害后的人反而能有些特异功能也说不定。   我看他也没什么睡意,于是随便陪他说说话:“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姐姐啊?”   “想了……也想哥哥,他都一个月不陪我玩了。”他撅了撅嘴,玩弄着布偶的猫尾巴。   “那,这段时间一直陪着你的哥哥对你好不好?”   “好,David哥哥很疼我的。”韩千珏眯着笑眼。用力点头:“带我出去玩,还给我买冰激凌~”   David?外国人么?不过韩千洛的人脉这么广,就是认识个外星人我觉得都不稀奇。   我也没多想,随手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一张画稿看看。貌似是韩千珏新画的,只是半成品。   可就在这时,这男孩突然像是发狂了一样扑过来就抢:“给我!是我的!你是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我当场就傻眼了,只听到韩千洛说起过他弟弟有时会情绪不稳,但我从来没想过一向笑眯眯的他会真的有攻击性!   “阿珏!”我赶紧还给他,然后伸手想要去安抚他。   结果发现他大概是太激动了,竟然开始抽搐!   我吓坏了,也分不清是羊角风还是羊癫疯的,生怕他咬了自己的舌头。于是一边呼救一边掰他的下颌。   好不容易撬开一条缝,我想把桌上的遥控器塞进去,又怕硬的东西弄伤他。于是只好把自己手腕给垫了进去。   小东西牙尖嘴利的,咬的我一阵钻心的疼。我赶紧抓过来个枕头把他的头垫高,另一手压着他的腿,生怕被踢到肚子。   “怎么回事!”韩千洛和七婶匆匆闯进来,看到我一脸无辜地站在那,弯着个腰伸着个手……   韩千珏紧闭着双眼,一边抽泣一边咬着我的手腕不放。我觉得刚才有点失策——应该把背面递过去给他咬,内侧的皮肤太嫩,这会儿已经有血沿着他嘴角往下淌了。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把他呛死的。   韩千洛眉头一凛,赶紧过来抱起韩千珏:“姚夕你先别动,这么扯下来伤口就撕坏了……”他一边抚着弟弟的背,一边压着声:“阿珏,听话……松口。”   男孩含着眼泪,呜呜地摇头。这一摇,我疼得脸色发白,还好七嫂赶紧拿个椅子给我坐下。   “听话,松开!”我看到韩千洛已经有点失控了,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你别凶他!”我把韩千洛推开,将男孩整个环在怀里,他叼着我的手腕……整个别扭的姿势就像在喂奶一样!   我哄着他,用一只手捏住我自己的鼻尖往下拉,然后眯起眼扮鬼脸。接着细声细气地对他说:“阿珏,你看姐姐~像不像狐狸啊~”   他眼睛眨了眨,点了下头,但还是不肯松嘴。   于是我说:“你也扮狐狸好不好?姐姐帮你弄。”我用两个指尖去捏他的鼻子:“看,像不像?像不像?”   一秒两秒三秒……   他憋不住了,一张口呼吸。我赶紧把那只可怜的左手给抽了出来!   “姐姐……”他的情绪稍微恢复了平静,往床上呸了几声:“咸咸的……水水。”   七嫂赶紧送上温水给他漱口,然后我看到韩千洛一把将他拥在怀里。一边安抚着,一边说:“没事了阿珏……乖点睡……哥在这。”   同时他微微转了下眼睛看我,眸子红红的,都是心疼和歉意。   我笑笑,跟他摇了下头,示意说我没事。   ----   我躺在温度适中的浴缸里泡着,左手伸出去,韩千洛坐在旁边帮我上药。   这熊孩子,牙长得还挺齐的,一排小印子排列的挺美感。   “疼,轻点!”碘酒撒上去,我抽了一下。   其实他动作已经很轻了,我故意撒娇。   “你今天真是……不挂点彩就不舒服……”他叹了口气:“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单独去接触阿珏。   他这段时间接受一些记忆的治疗,会带来情绪上的波动。”   “我也没想那么多……”我看着他用纱布帮我把手腕包好,恩,跟割过腕似的。   “韩千洛,他说……我们都是骗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小孩子缺乏安全感,会以为你要害他才有攻击性。”韩千洛把我的手用干毛巾包了一下,将拉平的胳膊挡在浴缸外侧防止沾水。然后整个调了个方向坐好,用湿毛巾帮我淋头发。   “你……”我脸上一红:“能不能,到后面去啊?这么对着我,我不怎么好意思——”   废话,我是躺在浴缸里的,当然是不穿衣服的。   “又不是没看过……”他嗤笑一声。   “这是两回事好不好?你穿着我光着……这个感觉……”我表示:人的羞耻心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夫妻也不会愿意光着身子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吧!   “那我也脱了,你会舒服一些么?”说完他就开始解衣服,光洁白皙的胸膛这么一暴露。这下好了,我本来只是扭扭捏捏,现在热血喷张了。   “行了你裤子别脱了!”我吼他。   妈蛋的刚才差点被咬断动脉,这会儿你还想让我喷鼻血喷到死么?   就是我不说他也不会真的脱裤子的,因为我留心看了看细节,他从刚才开始就已经……估计是脱不下来了!   然后他坐在身后揉我的头发,力度真好,跟专业的似的。   “韩千洛,有没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啊!”我眯着眼睛很享受。   “有。”   “恩?”   他弯过弯腰,贴着我的耳朵低吟一声:“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我的耳朵太敏感了,这一股麻酥酥的,差一点就很不矜持地叹息出来。   然后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脸红的不堪入目。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而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更……那个一点。   “我说……韩千洛,”我声如蚊鸣,心跳如雷:“其实我问过大夫……小心一点的话,四个多月是……没关系的。”   天哪!我怎么能主动说出这种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可能是太爱他了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爱他了,爱到想要为他做些事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用处的时候,就只能很惭愧地希望自己可以满足他。   结果说完这话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韩千洛他娘的完全木有任何反应!   我深吸几口气。拨拉着浴缸里的水,想要以此来驱逐一些尴尬。   这时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温暖的胸膛一下贴上我湿漉漉的背。把我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的一点点邪火又给撩了起来。   他在我耳边轻声调笑:“我怕我的尺寸太过分了……还没见到孩子就送那种见面礼进去,好像不太好哦。”   “韩千洛你个臭流氓!”我拿水泼他。   闹了一会儿,韩千洛把我从浴缸里捞出来。换上干净的内衣后将我按在梳妆镜前吹头发。   我这人缺爱太严重,所以一觉得幸福满溢就找不着北,一找不着北就乱说话——   “韩千洛。你以前谈过恋爱么?”我想起白天跟汤缘聊过的话题,随口这么一问。   啪的一声,吹风机停了。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镜子里的他问:“呃,我就问问。”   “恩,”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用卷梳子帮我梳头发:“很早的事了。”   “介意说一说么?”我厚着脸皮乘胜追击。   我这张嘴真是贱啊。到底还是把人家给弄不爽了。   韩千洛把梳子放下,斜着眼睛瞄了瞄我:“不介意,可你觉得今天这个气氛是应该谈那种事的时机么?”   “呃……”我自知理亏:“抱歉,我就随便问问。”   “该跟你说的我会跟你说,不说就是没必要说的。”他长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你生气了?”   “恩,”他一边下楼一边说:“所以你自己吹干!”   卧槽!你也太容易生气了吧!浑身都是地雷,我知道哪个能踩啊?   不过也是……大晚上的温馨又旖旎,这种时候谈前女友的话题是挺欠揍的。于是我自己……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擦干头发,我独自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我猜他不会真的生气,果不其然,这会儿韩大管家就端了杯热牛奶上来。   我屁颠屁颠爬起来,跟猫似的过去喝。   喝了一半推给他:“你也喝吧。牛奶有助睡眠的。”   我想起他昨晚在我那吃安眠药的事,心里就有点难受。   “好,”他也没拒绝,开个玩笑跟我说:“你要是怕我下毒,咱就一起死!”说完大义凛然地就给一饮而尽了。   然后我们先后去漱口,关了灯就钻被子里了。   我挺累的,说实话。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都惊心动魄。   本来闭上眼睛就能睡的,没想到他却不怎么老实。   “喂……”他抱我抱得很紧,整个人烤鱼片一样贴过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我打了个哈欠:“我说那么多话,你问哪句?”   “它……不是已经告诉你是哪句了么?”他凑的更近了,我觉得背后有一种很奇怪的被挣开感。   “嘶——”我浑身缩了一下:“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没问题吧?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之前不是都能忍的么,今天是怎么了?   “过一天,就觉得爱你更多一点,总有崩盘的时候。”他的气息开始粗重不稳。两只手本来是老实地叠放在我小腹上,这会儿也背离根据地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忍多久。姚夕,那我……稍微快点……可以么?”   我咬了咬唇,不说话,也不拒绝。   其实我们都知道,也不太可能肆无忌惮地尽兴。他大概就只进来一部分,浅浅地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始。   但温暖的占有和专属的契合,却让我们着实在心灵上更深层地碰撞了一次。   我很爱他这样拥着我的感觉,虽然背对着看不见彼此的脸,但这份踏实的相拥却更能令我安心愉悦。   他在最后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叫得很忘情很深情。那一刻,我终于相信被爱的感觉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转过身来跟他拥吻,然后说:“韩千洛,我爱你。”   印象中,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正面地向他传达这三个字。   他的呼吸顿了顿,说:“我也是……”   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很温柔。此时我们躺在刚刚放肆过的一片狼藉里,却说着世间最简单最动人的话。   后来他起身:“我去拿毛巾,帮你清洁下。”   我乖乖地点了下头,心里想的是:这个男人是不是把全世界的温柔都偷过来给我了。   那么为此……他需不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呢?   比如睚眦冷血,比如出卖灵魂,比如杀伐决断,比如……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我猜韩千洛可能是因为释放过了精力才没有被失眠和噩梦侵扰。   看来这段时间是我的错咯?!   七嫂做了丰盛的早餐,我们两人吃饱后就推着韩千珏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了。   韩千洛说,有时候太忙不能一直陪着他,但一天之中总要抽出点时间来跟他做点什么事儿。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被忽视。   “我觉得阿珏虽然看起来有很多事不明白,但心里一定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兄长。”我抚了下小腹:“以后,也会是很好的爸爸……对么?”   他搂着我的腰,轻轻在我耳畔坏笑一下:“你看我昨晚那么温柔……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哎呀!阿珏还在这,别闹!”我推开他,径自去货架上帮我妈挑了几件夏天凉爽的换洗衣物。   一想到我妈,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昨天律师见面会上的事,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韩千洛,我真的有点担心,万一我真的不是我爸的女儿。唉……那个鉴定报告,要下周能出来吧?”我一回头,发现韩千洛已经跑去给弟弟找零食了。   “喂,我都担心死了你怎么一点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若无其事地笑说:“我的女儿不是亲生的我都不在乎,我还在乎我妻子是不是她爸亲生的?   在乎的事太多,很容易老的……”   我:“……”   真是哔了狗了我才会去找韩千洛求安慰!   只不过……他刚才说,什么妻子?   “韩千洛,你真的要跟我结婚啊?”叉以亚扛。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人品 (为400钻石加更)   “为什么不?”他回答的口吻有点心不在焉:“当然,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会等到你把你父亲的遗产落实好了再跟你登记,这样你就不用怀疑我是冲着钱去的咯?”   “韩千洛你有病啊!”我把他扯过来,然后随便剥了一个什么棒棒糖塞给韩千珏。让他一边慢慢吃去。   “我的意思是,你想过没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检查过身体嘛,万一流产或者怎么的,有可能以后就不能生孩子了。”   “那就保住啊,好好调养。尽人事听天命,现在担心也太早了吧。”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糖纸,神色讪讪的:“话说。这是超市唉,还没付钱呢……算偷窃吧?”   “等会儿付!”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别给我打岔,我也是为你负责。你想想看,万一我真不能生了,你觉得你弟弟还能有后代么?你家不就绝后了?到时候你肯定要嫌弃我生不出孩子的!”   “我也生不出孩子,你嫌弃我了么?”韩千洛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脸委屈地看着我。幽幽地说着。   然后抢了我的糖纸拨开条形码,就把他弟弟推着去收银台了。   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会,虽然很想踹他一脚,但心里还是挺温暖的。   回家把韩千珏哄着睡了午觉,我们两人来到的云江福利院。   “唐姐你还没走?”看到她的时候我挺诧异的,上回来的时候她说马上要去休产假了。   “哦,最近有点忙所以就又耽搁了一阵。”唐小诗已经换上了便服,跟工作台的人交接了几句对我说:“你来的真巧,我今天上午来交班,马上就走了。唉,再不回去,外面那个家伙怕是要闹翻了。”   我往门外瞄了一眼,坐在车里狂按喇叭的人应该是唐小诗的丈夫叶启皓。   看他整天把妻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要临产了估计是说什么都不敢让她累着。   “王阿姨今天状态不错,你们去看她吧。再见哦,生了宝宝发喜蛋给你~”   “恩,唐姐保重哦。”   我看着唐小诗得背影,微微感叹一会儿,然后捅捅韩千洛说:“谁说豪门就无真爱的了……你看他们多幸福啊。”   韩千洛倒是不以为然:“好的感情都是从血水里历练出来的,哪有两个人不经过磨合就能相爱?想当初兴业集团的前身也少不得那些糟心的阴谋局,能撑下来的都不容易。   你要是对她们的事感兴趣,以后让程风雨说给你听。”   我可没有汤缘那么八卦,但是韩千洛刚才的话里——   “你刚才说……”我侧着头仰望他:“也少不了那些阴谋?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我捉了个不明不白的话柄,本来也没想纠结什么。但韩千洛的脸色的确是微有变化,这让我很是意外。   “没什么,商场里的事都是大同小异。”韩千洛挽着我进电梯,也没再多说一句。   “妈。今天好不——”我一进门,当时就傻眼了。   空荡荡的床铺被子揉成一团,却没有半个人影!   “我妈呢?!”我第一反应是往床底下找。她半身风瘫,很容易滚下去!结果当然是没有。   “我妈妈呢?!”我急了。   “姚夕你先冷静点。”韩千洛往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然后指着那边柜子后面空空的墙说:“之前那里是不是放一架轮椅的?”   我回忆了一下,因为我妈要被推出去遛弯,所以轮椅是放在屋子里的。需要的时候会有力气大些的男护士帮忙抱上去。   这会儿,貌似真的没有轮椅。   我稍微缓了口气,这几天的确是紧张的过了头,快要神经衰弱了。   既然轮椅不在,那我妈可能正好被护士推出去了。   于是我把东西放下,和韩千洛一起下楼去花园找她。   果不其然,在长廊下的阴凉处。我看到了我妈那件熟悉的绿色空调衣。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妈蛋的居然是那个混账律师俞成瑾!   “你干什么!”我跳到他跟前,一掌推开他:“你怎么进来的!”   云江福利院不是戒备很森严么?连沈钦君都被拦在外面,俞成瑾是怎么进来的!   “唐小姐没跟你说么?”他眯了眯水蓝色的笑眼:“我给林子赋的哥哥做过遗产公证律师,所以跟她也认识。前不久想要帮我父亲换个福利院,所以就进来参观一下。”   他扬了扬手里的准入证,恨得我真想揍他一拳。   “你少给我废话!你就是要来套我妈妈的话!”我狠狠道:“我警告你俞律师,别以为你是专业的我就不敢动你。我妈现在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你敢在监护人之外打她的主意,我可以起诉你!”   “是么?”俞成瑾笑得有点挑衅:“可是根据我刚才跟她对话的状况来看,按照司法鉴定,王女士应该算是有部分民事行为能力人。她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还是可以在法庭上起效力——”   “俞成瑾!我警告你离我妈远一点。”我被他逼走了最后一层风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跟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个遗产官司么?   亲子鉴定的结果还没出来,你就已经想从我妈这弄些一手消息了。   我真不相信唐姐他们怎么会交你这样的朋友!”   “你错了,我没有朋友,大家都只是合作而已。”他站起身,竟然不要脸地拍了拍我妈得肩膀:“那,伯母我就先走了,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你……夕夕……你别吵架,人家那么……疼你……结婚好好和人家过——”   我气得真一点脾气都没了!我妈这叫有部分民事行为能力?叉以亚巴。   只要看到个男的就以为是我丈夫!   俞成瑾走了以后,我掐了一把站在身边跟木头人似的韩千洛:“你怎么都不帮我揍他一顿!”   韩千洛推着我妈往前走,神色很无辜:“他是律师,职业特点就是这么没人性。又没做错什么事。”   “这还不算错?”我恨得牙痒痒的:“他就这么跑过来搜集有利于他和姚瑶的证词,谁知道刚才骗我妈怎么说话呢,估计都给录下来了!   不行,我得给唐小诗打个电话,这都什么人啊也往里放!”   “算了,”韩千洛按下我的手机:“唐小诗也帮了你不少,这点事跟她又没直接关系。人家要回去安心生孩子,你就这么过去打脸也太不厚道了。”   其实我也觉得韩千洛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而已:“我就是觉得郁闷,这帮贱人好死不死的怎么没完没了的。那个俞成瑾,长那么帅靠脸吃饭不就行了?偏偏要靠下三滥的人品——”   其实我觉得俞成瑾长得真的是非常英俊,他的眼睛是那种水蓝色的,跟韩千洛那种深蓝带灰不一样。轮廓更深邃一些,很像文艺复兴时期那种雕塑——   “你说混血儿是不是都长的差不多?”我看了看韩千洛。   “差很多好不好?”韩千洛瞄了我一眼:“他母亲是意大利人,跟我这种东欧血统完全不一样。”   “这你都知道?”我惊讶:“你不会也认识他吧?”   “我倒不认识他,但这个俞成瑾在整个律师界是很有名的。貌似整十年下来,从无败绩。”韩千洛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倒是轻松的很,我却紧张的不行:“那你还这么淡定?我们怎么对付他啊!”   韩千洛嘴角牵起一丝诡秘的笑意对我说:“知道他为什么十年无败绩么?因为……我不是律师。”   我:“……”   韩千洛你吹牛不上税啊?   我正郁闷着呢,一低头发现韩千洛压根没睬我,径自蹲下问我妈:“妈,晚上想吃点什么?”   嘿你这个贱人!对付什么年龄的女人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么!   后来我们两个把我妈推到餐厅那去点了些下午茶,路过门口的监控录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唐小诗跟我说过有个人来看过我妈,貌似已经把监控画面给了林子赋。   本来我也没多在意,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现在既然出了这种事,必然是有人潜进来给我妈按了手印。   于是我想,要么还是找林子赋谈谈?不过谈也没多少希望,我觉得就算像我想的那样,估计也是花钱雇来的。姚瑶不是最擅长利用陌生人做坏事了么……   抬头看到韩千洛正在喂我妈妈吃粥,我心里挺感动的。   但同时也挺难受的:“你对我妈真好。可惜我爸走的早了,否则,一定也很喜欢你的。”   我看到韩千洛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眸子里的光有点变化。但他旋即牵起桌布的一角,帮我妈擦了擦嘴,然后冷哼一声:“也未必吧。父亲嫁女儿,再怎么都会觉得是自己家的白菜给猪拱了。   我不觉得我会和姚老先生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开玩笑的,否则这没来由的,语气怎么会有点冷呢?   没想到这气氛刚刚有点冻结,我妈突然开口说话了:“大少爷也喜欢……甜粥……夫人不喜欢……”   我妈一直叫我爸大少爷的,而她口中的夫人并不是蒋怀秀,因为她是叫蒋怀秀少奶奶的。   所以‘夫人’,应该指的是我的祖母钱木莲。   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可是整个姚家的一把手,尤其是我祖父去世后。   当初就是她坚持让我爸娶了蒋怀秀,估计还是看重蒋家手里暴发的那笔钱吧。正好可以补缺像姚家这种世代家族慢慢落魄的状态。   可她是精明了一辈子,却没想到最后弄进来个恨不能浸猪笼的婸妇。   我觉得人生,其实是挺戏剧的。   “做错了事,夫人要打的……”我妈喃喃自语着,眼里偶尔有一丝敬畏的惊恐,这让我心里也不太好受。   我妈挨过老太太的打?   我也是没见过祖母的,私以为那种堪比慈禧太后的老佛爷有点古怪脾气,倒也是说的通的。   此时我见我妈貌似回忆起一些旧事,于是赶紧趁机问了两句。   “妈,你还记得……我爸是谁么?”我小心翼翼地,生怕她也像韩千珏那样失控炸毛。   然而我妈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咽了一口粥,眼睛飘乎乎的。她先是咧嘴冲我笑,然后说:“是畜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女人只要被爱就好,剩下的交给男人   回去的路上我始终心不在焉的。   听我妈说我爸是畜生,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因为我妈口中的畜生,可以是那个被她下毒弄死的继父,也可能指的就是貌似‘始乱终弃’的姚忠祥先生。   她的神智已经糊涂了。但爱恨还是分明的。   好吧,畜生就畜生吧。反正他们……已经都死了。现在只有踏实下心来等鉴定报告出来,其他的多想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韩千洛就出去了,他有很多事要做,又不能天天陪着我。   他不放心我留在家跟韩千珏在一起,于是把我送到汤缘那——哦,其实是陈勉那儿。   关于陈勉的事。他没有跟我解释很多。但现在的我已经很明显地有了些情感倾向,只要是韩千洛的人,我就会无条件相信。   想到这,就连陈勉那瘦了吧唧的小身板我都觉得顺眼多了。   进门就看到他青着一只眼眶,笑眯眯地把我迎进去:“姚夕你来了?”   “夕夕你可算来了,快走我们回家。”汤缘吊着一只胳膊,说着就要往床下跳。   看她那一脸仿佛被虐待了的样子。我很同情地看了眼陈勉——明明他才是被虐待的那个吧。   “别闹了你,我挺着个肚子可没心情伺候你吃喝拉撒。”我很不厚道地把汤缘推到床上:“老实呆着。”   “你们聊着,我去做饭。”看着陈勉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我感叹不已:“缘缘,我觉得他对你还真的是不错,你到底哪里看不上他啊?”   “太瘦了,一看就不行。”汤缘一脸猥琐地在我耳边说。   “别逗了你,这个又不看胖瘦的!”我一巴掌把她推个仰八叉:“没听说么?thinest-boy-owns-the-largest-bird,(瘦人鸟大)。你又没亲自试试,那么以貌取人?”   “诶,你怎么一说到这种事自己先脸红?”汤缘上下打量着我,然后笑得更猥琐了:“我说,你跟韩千洛是不是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啊?”   我的脸红的更厉害了。要知道。如果沈钦君那个叫强女干,那么昨天晚上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呃,其实也不算,都没有完全进去……   见我不说话,汤缘笑得更猖狂了:“我说你可悠着点,听说欧美人的那个都跟什么似的——”   “也没……那么夸张啦。”我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钻到文胸里:“只是比,呃……”话说,我也没见过其他男人呀!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陈勉端着洗好的水果送进来,我特么差点一头撞死。   “滚!”汤缘吼了他一声:“女人说话,人妖别插嘴!”   陈勉:“……”   看着那可怜男人灰溜溜的背影,我替他怨念地抽了抽汤缘:“至于么?不过是瘦一点白一点,也不算很娘吧?要知道你有快一百二十斤了呢。一般男人能抱得起来?”   “再提体重我跟你友尽!”汤缘揪了个葡萄丢嘴里:“其实我还是喜欢程风雨他们那儿的那个白龙,啧啧,特种兵出身呢。那个肌肉,跟打过激素似的。”   “打过激素的应该是我表弟那样的。”陈勉又进来送餐巾纸,忍不住接了一句话。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被汤缘给踹了出去。   我往后躲了躲,生怕溅到一脸ABO型血:“我说你适可而止吧,他再怎么说也是年轻有为的银行行长,围着你个离婚妇女跟个三孙子似的——”   “拉倒吧,他能当上行长又不是靠他自己的本事。”汤缘不以为然:“一方面是我爸那么提携他,而且这家伙也是走狗屎运。一年前那个跟他竞争的副行长意外死了,否则那那么容易轮上他呀?”   “什么副行长?”我随口问了一句。   “就之前一个旧新闻,在S市还是有些轰动的,你又什么都不知道?”汤缘瞄了我一眼:“我爸还去参加葬礼了呢。”   我心说废话:银行的事是你家圈子的。我怎么会留心。   汤缘反正也没事,就翻了翻手机给我找新闻:“就这个,去年七月啊。纵火案,一家三口都没了。说实话啊,我都还怀疑是陈勉这家伙干的呢。”   我懒得理汤缘个戴有色眼镜的混蛋,径自浏览着手里这条新闻。   按理说,宏信银行也是我们名扬的开户行,算不得八竿子打不着。而且烧死了副行长的这一起纵火案,理论上应该是引起不小轰动的。   就算我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至于一点印象没有啊。   当我看到日期的时候,恩,差不多明白了。   这个时间距离姚瑶出事,也不过就相隔了不到一个月。估计那时候我们家里上上下下的,也没有人有心情去关心别的事。   怪了,怎么姚瑶出事之后……又接连发生这么多怪事啊?   张曼迪辞职失踪,这会儿又烧死个副行长的一家三口。看似没有什么关系的事件,如果综合起来看,无非就是财务,会计,银行……叉役岛血。   总之就是一个字,钱。   我把手机随手放桌上,抬头问汤缘说:“对了,你后来回过家没有?”   “昨天下午陈勉陪我回去了一次。”汤缘叹了口气:“家里翻得跟炸过一样,但是什么东西都没丢。连我那些白金黄金的首饰都给翻了出来,丢在一边没拿走。”   “那就不是为财盗窃咯?”我皱了下眉,神情很严肃:“缘缘,你觉得你家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人——”   “我能有什么东西?无非就是雷海诺的猫腻。”这话题一点悬疑都没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雷海诺现在还在医院植物人着,警方追查他手里那些黑钱找不到路子。现在就只盼着能找到他自己手里藏着那点线索。   “你们聊好了没?吃午饭了。”陈勉这回大概是学乖了,知道敲门了。   我起身道了声谢,把汤缘扶下床:“话说明天你能去上班么?”   “算了休病假吧。”她摇摇头:“你们肯定要开一天会的,回头把内容告诉我一下就成。呵呵,我觉得最好能让那个肖正扬惨一点……反正他是总监,天大的事也得他担责任。”   “已经够惨的了好不好。”我撇撇嘴:“代维说他刚从医院那边探得消息,伤情也不是很好。”   “啊,不会死了吧?”   “那倒不至于。”我耸了耸肩:“那种人,死了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呢。最好查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是内鬼,让他进监狱,没收财产替公司罚——”   陈勉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我把汤缘按到四菜一汤前面,看到陈勉进屋去收葡萄皮。心想这男人真是……   “喂,你要是不要他,我可动心了哈。”我冲汤缘挤挤眼睛。   “行,你要你拿去吧。”汤缘嗤笑一声:“沈钦君韩千洛,加上周北棋还不够你折腾的,想再找个凑一桌麻将是吧?”   提起周北棋,我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这段时间挺忙的,自从上次跟他坦白了自己决定跟韩千洛在一起了……我觉得他貌似有点躲着我。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让他自己冷静冷静,也就想开了。年轻男孩嘛,说不定只是大脑一热,过了这个阶段大家再好做朋友嘛。   我觉得,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六岁,说不定会愿意选择他那样纯粹又简单的男孩——   可是转念一想,谁没有年轻纯粹的时候?二十岁的沈钦君比他还暖还温柔,二十岁的韩千洛——   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想起来前天晚上他跟我坦白过自己也曾恋爱过,还是很早的事……   吃完了午饭以后,汤缘进去午睡了。她毕竟缝了六七针,还有点炎症低烧。   “那我先回去了哦,缘缘就……”我对陈勉告别:“其实这么多年,我一个旁观者看着也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到了今天你还能这么对她……陈勉,我觉得缘缘也不是那死活不识好歹的人。这次在雷海诺身上吃了大亏,我觉得她能明白挺多事儿的。   你要是真等了这么些年,就再加把劲儿吧。”   陈勉笑得挺勉强的,点点头对我说,我送你下去吧:“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以为他只是想请我帮他劝劝汤缘,可没想到陈勉竟拿出了汤缘的手机。把屏幕上的东西举给我看——   我惊了一下,这是刚才汤缘跟我聊天的时候随便翻出来的那条纵火新闻。   我看到陈勉的眼神很严肃,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抱歉,我刚才进屋收果皮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这手机摆在那。”陈勉表示:他不是故意要翻人家隐私:“上面就是这条新闻的画面。”   “这个意外死亡的李副行长,你……”   “他是我最敬重的学长。”陈勉认真地说:“姚夕,当时出事的时候,也有人怀疑是我觊觎他的位置。在汤老先生退休以后,能够替他上位……   我懂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就好比你当初……被人冤枉杀了你姐姐一样。”   陈勉这一句话,叫我心生无限的共鸣。我稍微怔了有几秒钟,才大着胆子问:“所以你也在找……你朋友身故的真相?那姚瑶——我是说何韵,她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我只能对你讲这些。其他的,韩先生不希望你多管,我也不会多说。”陈勉关上了手机屏幕,微微一笑:“总之,你和缘缘一样。女人,就躲在后面好好被保护才是。剩下的,交给我们男人来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想......再看看你   第二天一早,我独自开车去公司。韩千洛昨晚没有过来,只是给我打了电话。   我觉得我们越来越像步入感情正轨的情侣,如果没有那么些糟心的外在因素。日子会过得平淡而幸福。   上午的全司大会在十点钟举行,我停车的时候看到韩千洛的车,知道他来了我就安心。   我转了个拐角去签到处,前台的女员工又换人了。莫绿菲自从韩千蕊出事后就离开了。我后来问过韩千洛,他说那是因为程风雨答应要人来看着点她妹妹才故意放个自己人进来。现在没有什么意义,就叫她撤下来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解释不通——   莫绿菲也好,白龙也好。都不可能是为了保护谁才被专门安放进名扬的。可是韩千洛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也学会了什么都不问。   回到办公室后我跟大家闲聊了几句,然后代维叫我先去楼上大会议室,他还要再准备点资料。   我看到他今天穿的挺正式的,之前还以为他压根就没有不带颜色的西装呢!   进电梯的时候,我又遇上了沈钦君,他跟姚瑶在一起。   我本想等下一班的。后来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共乘一个电梯而已,你还能呼出一点一氧化碳毒死我啊?   但当我看到姚瑶故意挽着沈钦君手臂的时候,心的确有点疼。   不是为我自己疼,只是觉得沈钦君一定非常难受才是。   “夕夕,你的手怎么了?”她看到我手腕上的纱布,这么敏感又让人误会的位置,自然是不失时机地想让我难堪:“韩总让你受什么委屈了?这么想不开?”   “呵呵,”我冷笑一声:“跟他没关系。我只是自己起了个血誓,与贱人斗到底罢了。”   姚瑶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无厘头的针锋相对,一时没想好怎么接招。这时电梯叮一声到了她的楼层,还算给这个死贱人解了围。   “我去拿资料,给你们点时间空间好了。”她临走了还不忘装模作样,令我十分反胃。   我不知道还能跟沈钦君说点什么。但见他的眼光也的确没离开过我的手腕。叉役他亡。   “哦,没事,做饭的时候被锅沿烫了一下。”我若无其事地说。   “韩千洛不是很会做饭么?”沈钦君皱了下眉。   “是,”我微微扯着嘴角笑:“但没有一份爱是不用付出的,他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回报他。”   沈钦君哦了一声,我猜他大概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眼看着就要到十二楼了,我以为我们两个都能松一口气。然而接踵过来的一阵晃动再加上熄灯——   我顿时意识到是电梯出故障了。   恩,这应该只是个单纯意外,总不会也他妈的是姚瑶干的吧!   “姚夕!”我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过来,冰冷的手掌握住我的肩膀:“别怕。”   哦,你还记得我怕黑是么……   我闭上眼睛,干脆让黑暗来得更决然。   “沈钦君,其实我已经不怕黑了。”我轻轻推掉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人总会长大的……”   你推我下水。我就能学会游泳。你推我下悬崖,我就能学会飞翔。你推我到没有你的地方,我总能学会爱别人。   可是我却听到他说:“是我怕。”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真的像是途径一场恐惧那样慌乱。   我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故弄玄虚的人。他说的黑是黑,白是白,连边缘地界都没有。   “那你,也学着适应吧。”我在黑暗中渐渐弯起唇角的一丝苦笑:“否则,你怎么带着姚瑶下地狱呢。”   后来灯亮了,但门还是打不开。沈钦君用按钮旁的对讲机与保安室联系过了,剩下的就只是等待。   狭仄的空间里,我们静听着彼此的呼吸。起起伏伏地,你高我低,就跟故意对打节拍似的。   然后我突然就不厚道地笑了:“沈钦君。如果电梯里仅剩的氧气只够一个人呼吸,你愿不愿意为我掐死你自己啊?”   “不会……”他说:“我可能,会用最后的力气吻你。”   我觉得自己不太好,无缘无故去招惹他干嘛?看着他那双很是认真的眼睛,我往后躲了两步靠着角落坐下。决定从这一刻起还是不理睬他为妙。   但是沈钦君却突然走上来,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我垫上:“地上凉。”   “没事,电梯都是悬空的,不凉。”我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此时他站在我对面,视线居高临下的。就如同我们这些年来一直习惯的相处方式,但今天我真的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而卑微。   后来我还是说了一句:“你不累么?过来坐吧。他们应该没那么快。”   “没关系,”他摇头:“……要是他们真没那么快来就好了,我想跟你再多呆一会儿。再……看看你。”   看看是么?我心想,也是——   这里没有姚瑶,没有威胁,没有情非得已。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我却可以选择,我还要不要听了。   我一下子就笑了:“行,你看吧。”   我看你背影看了十年,你好歹正面看看我吧。   我长什么样?比姚瑶好看吧?特别是她现在顶着的这张更加虚伪的脸,真难为你每天怎么面对她……   其实我已经不忍心再在心里揶揄沈钦君了,就如他所说——他已经打算亲手把这个魔鬼送回地狱,我……难道还真能笑着看他死么?   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希望沈钦君能得到幸福的,可是又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应该适合他。   只盼有一天,他能摆脱姚瑶,再遇上一个……能像我曾经那么爱他的女人。   于是接下来的漫长等待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就像从来没见过似的。   我觉得这么看着也很奇怪,不如找点正常思路的话题。于是我问他,林萍好不好。   “已经送走了。”沈钦君回答。   “哦。”我咬了下唇:“那就好。对了,你的那个律师俞成瑾——”   “姚夕……”沈钦君突然截住我的话:“你不必觉得尴尬,如果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就不用说了。   我就……看看你就行。”   好吧。我缩回到角落里,故作无奈地摆弄着手机。   你要看就看吧,反正我怀孕以后胖了一小圈。   随着一道门缝的开启,电梯故障终于排除了,耗时二十分钟。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韩千洛,他脸上鲜有这般焦躁的表情,我知道他是担心我。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我顿时就猫一样地扑了过去。   “姚夕,没事吧?”他拥紧我。   我伏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跳有点加速。   “没事,刚停电的时候有点怕的。”我眯着眼睛冲他笑,口吻里自然流露出娇宠的味道。其实我真不是有意当着沈钦君的面这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他还在身后……   “沈总,实在很抱歉,是值班工人疏忽了,早上调试接错了线……”有人上来跟沈钦君说:“还好没有造成——”   “开除他。”沈钦君冷着脸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了。   因为执行董事长被关在电梯里,所以会议延迟了半小时。我觉得这该是名扬历史上一次奇葩的会议记录了。   跟沈钦君离婚了以后,我和韩千洛一直不是很避讳在公司里出双入对。   反正在整个名扬的口水里,我们几个人已经成了‘贵圈真乱’的代名词了。   但是开会的时候毕竟公私分明,我只能仰望着我的韩监事,径自乖乖坐在代维左手边的席位上。   这一眼扫过全场,气氛僵僵的跟追悼会似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次的风波不小,暂时摸不清头绪找不出站位,都挺怕惹火到自己的部门那里。   沈钦君的主台位两侧,我看到除了韩千洛这个在会上永远睡不醒的懒散男一枚外,还有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   他三十岁左右,穿着严谨,神情肃穆。私以为应该也是一位什么行业的资深人士?   代维告诉我说,他是我们的对手方——也就是先我们一步将那些设计专利注册成功的原告公司华林服饰,专门聘请来跟我们打官司的代理律师,名叫杨骄。   “没听说过。”我只是下意识地摇头,其实这辈子也没听说过几个律师呀?!   “FT国际律师事务所的首席资深律师。”代维皱了下眉:“这一次的官司怕是不好打了。”   “不一定吧?”我拄着下颌,目视着前方的沈钦君。   这几天下来,一听到打官司三个字我就敏感。   如果名扬这次难免站在诉讼一侧,沈钦君应该会委托俞成瑾来吧?   不管怎么说,那些图稿的确是我们的心血。不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无赖公司是怎么搞到手的,总有破绽还原个真相!   虽然我很讨厌俞成瑾为姚瑶做事,但私人恩怨只是一码事。站在整个名扬的立场上,我又不得不与沈钦君他们统一战线。   “各位,今天会上,我有两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听到沈钦君说话,我终止了跟代维的窃窃私语。 ☆、第一百四十章 她不用回避! (为暖暖土豪的双巧克力加更)   “首先,我代表名扬董事会决议,对分公司名珏原设计总监肖正扬予以行政免职,同时将以商业间谍罪对其进行刑事起诉——”   我没听错吧?   这才两天的时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到这个地步了?   整个会场的气氛也开始不安分了,质疑的惊讶的感慨的甚至幸灾乐祸的,一时间分不清众人的立场。   我捅捅代维,他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我又看看倚在角落里貌似神游天际的韩千洛,他拄着下巴,面无表情。   商业间谍……呵呵呵。这罪名也忒高大上了。   我觉得肖正扬充其量也只能算个抱瞎了大腿的癞皮狗。   这时沈钦君继续说:“第二件事,从即日起,由原设计二部总监代维接任肖正扬的职位。执行分公司设计部总监职能,且对后续相关工作进行处理善后。”   我看到代维站起身来,对沈钦君点头示意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不惊讶不出奇,再结合今天这一身稍显正式的西装——则更令我相信,他早知道公司内幕消息了吧?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沈钦君问话,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举了举手。他貌似讶异了一下,但旋即点头,示意我说话。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说:“那些设计专利,现在到底算谁的?”   我的立场简单直白——   在商人看来,那些白花花的设计图纸只能被用来衡量市场趋利和叫座的卖点。   可是在我们设计师的眼里。那是整个团队不眠不休熬出来的心血作品。   就算真的是肖正扬干了监守自盗吃两家的勾当,现在好死不死地被人家拿了我们的成果先一步申请了设计专利。   那么,谁来为我们这些不知情的苦逼团队讨个公道?!   我盯着沈钦君问话,全场顿然寂静。   我为的是整个设计部的心声,同样也是为了那之前与韩千洛探讨过的‘艺术家的尊严’。   肖正扬是该被打死还是该被打个半死,我才不关心——   我只想要公司给我们个说法。   可我尚且未等到沈钦君的答复,就听到他身边的那位杨律师先开了口:   “这位女士,真的很抱歉。   我的当事人泛亚服饰有限公司在这次的事件中作为善意的购买方,而贵公司的肖正扬总监也是以名扬高管的身份获取我方的合作信任。   我们可以单方面地认为,是贵公司内部行政监管存在了职能风险漏洞。   贵公司可以追究相关直接责任人的失误,但不能剥夺我方作为善意后手人所持有的权利。”   他讲了一堆绕七绕八的,但简单来说。就是要不回来咯?   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肖正扬会那么明目张胆地把设计图随便就卖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又怎么敢光明正大地到人家店面去理论?他虽然猥琐下流,但还不至于那么不长脑子吧?   我皱着眉头还想起身再争辩几句,却被代维轻轻拽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压低声音对我说:“兴许这就是肖正扬的苦肉计呢。他出卖公司又不想被怀疑,于是硬着头皮义正言辞地去交涉……”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大概,这已经是各种牵强说法里相对最能自圆其说的一种判断了。   后来杨骄向我们出示了一些证据,其中不乏一些做足了真实的照片之流。   大约记录下肖正扬这一个月来的确与泛亚服饰的公关部高管曾有过相对密切的接触。   我开始相信这些事实,可能本就是简单地令人发指。   肖正扬向来是不甘寂寞的,我才不信他能只压蒋怀秀那一个鬼呢?!   所以,说不定是人家泛亚服饰有意派出年轻的女公关来勾搭我们的肖大总监。下半身上个圈套。上半身就掉个陷阱。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针对他的。   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好人缘,说不定想他倒霉的人能装一卡车——   唉,只是可惜了我们那些设计成品……简直是被狗拿去包着骨头做嫁衣了。   事情既然已经差不多明了,沈钦君便宣布散会。我逆着人流站定,听着耳边那些不同的声音。   “夕夕,不走么?”代维拉我。   “我还有一个问题。”深吸一口气,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站起来。面向着杨律师:“如果我们公司想要拿回这些设计图呢?您的当事人。愿意以多少价位出让……”   “姚夕,”听到韩千洛的声音,我心里凛然一瞬。估计要是再听不到他说话,我真要以为他连散会都没听到就沉沉地睡着了呢。   “回购别人的设计专利不是一笔小费用,公司并不打算花费多余的财力去做这么无意义的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公对公的事态上——韩千洛对我的严厉程度,有时……甚至更胜沈钦君。   但是‘无意义’这三个字,的的确确是激怒了我:“韩千洛你什么意思?我们整个设计部没日没夜地加班点,难道都是在为周扒皮打工么?”   “韩总,姚夕的想法并非完全不可行。”沈钦君看了他一眼:“起诉肖正扬只是一方面,但我们名扬作为母公司,必然也要面对投资合作方皇翼集团的质难。   这次设计图的泄露,直接导致了名珏前期宣传项目的全盘搁浅,皇翼集团三个亿的投资全落水——   如果回购专利可以亡羊补牢,把项目再推上去。我不认为这会比违约责任更难承担。”   我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心乱的像一团麻。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我只知道,我们心心念念的分公司——连第一个招牌还没挂上去呢,就被人深深黑了一道。   我只想看到我们的设计走在专卖店的展柜里,与赚不赚钱……没有关系。   “你们真的以为,掉了东西再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就行了?”   韩千洛双手撑起桌沿,慢慢站起来。   “名珏要想再翻身,从已经脏了的锅里炒冷饭还有什么意义?”韩千洛从桌子下面抽出一叠报纸,除了那份一直让我心有余悸的‘锋行传媒’外,S市各大商刊报刊都有报道这次的乌龙事件。   我想名扬从立身以来,还没遭遇过这么心梗的丑闻吧。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主打出来的潮流效果,明天天桥上的乞丐都能穿一件同款,你们觉得……现在回购专利不是天大的笑柄?以为这样就能挽回投资方的信任,拯救名珏的新股回报率?”   韩千洛盯着我的眼睛:“姚夕,输了没关系。还有些偷不走的灵感和天赋,都在你的脑海里。   但你要想清楚,现在的你除了是名扬的设计师,更是名扬持股股东。你得学会怎么用更深远的眼光去思考问题,去承担更大的责任。”   我觉得韩千洛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沉重的心情就是浮不上水面。   好比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踩个稀巴烂后,还有人义正言辞地劝慰我说——没关系,你还能在脑中想象出一个更好的!   “你是在对她说教,还是在对我说教?”沈钦君侧过身,盯着韩千洛的眼神,声音沉沉的:“说到底,名珏的事必然要名扬来买单。除了母公司放款稳价外,还有其他途径可走么?   难道任由名珏第一枪就烂在枪膛里!”   “为什么一定要买单?”韩千洛轻笑一声:“刚刚造好的房子,一旦发现根基有隐患,大不了推了重建——”   “简直是胡说八道!”沈钦君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整个投影仪都晃动:“名珏集资五成面向二级市场,引的都是各界冲着名扬商誉而来的大小散户。   你就这么所谓的‘弃车保帅’,想没想过母公司的股价要跟着折损多少?”叉序讨扛。   我怔怔地站在火药味对冲的氛围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激烈得争论。   渐渐地从刚才的不甘中抽离了情绪——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整件事越看越像一个圈套?   如果是,那它套的是谁呢?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有人敲门进来。   是姚瑶。   她刚才也在会上,只不过一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散会后独自离开又去而复返,我不知道她又要来打什么坏主意了。   “沈总,韩总,能听我说一句么?”她走上前来,声音压得貌似挺平稳——但我听得出其中有一丝不安的躁动。   “我是以名扬CFO的立场,想与二位谈一下。其他人,能否先回避一下。”   我知道她这是在针对我。OK,我还懒得听你在这放屁呢——反正事后韩千洛一定会把它过滤成无毒的,都讲给我听。   我刚想拉着代维走,却没料到,韩千洛和沈钦君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不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恭喜你达成成就‘打老婆专业户’ (章节名恶搞)   我吓了一跳,姚瑶就更吓了一跳。   诡异的站位立场,紧张的节奏气氛,一下子充斥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大会议室。   “我的意思是。代总监和姚副总监在这件事上有知情权。”沈钦君面无表情地说着,口吻稍微柔和了一点。   我觉得他那句‘不能’也许只是冲动脱口。如果稍微理性一点来看,他貌似还是有些顾虑姚瑶的,不想就这么撕破脸。   但我一直相信,任何男人的容忍都有极限。   如果沈钦君狠绝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偷地想。   这时就看到姚瑶挑衅的目光转向韩千洛:“那韩总的意思,也一样咯?”   “不,”韩千洛笑得很诡异。然后一手搭着我的肩膀,拦腰搂过去。   “我倒不觉得以姚夕的智商真的能听明白你说什么,但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人随便就赶出去。”   我默默擦去额角的三滴汗……   韩千洛你好歹不要在这种时候用如此偶像剧的狗血方式秀恩爱好么?!   姚瑶收起脸上那僵硬又虚伪的笑容:“好,那我就不避讳了。”   她把手里的一个文件袋拆开来,掏出一叠——呃,果然是以我的智商看不懂的财务类相关report!   韩贱人你等着今晚跪榴莲吧,我在心里默默发着狠。   “我以名扬公司CFO的立场,给予二位一部分财务意见——这次的泄密事件虽然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但我不认为母公司应该在这种时候任由名珏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严重了吧?”韩千洛端着水杯随意地抿了一口,两只幽深得蓝眼睛透着我读不懂的笑意:“名珏这次虽然认了栽,但相关的责任人已经伏法。母公司只要及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将事实披露出去。   该怎样做就按流程走,不需要浪费多余的血液去救死。   更何况,我刚刚跟皇翼集团的高管联系过。他们退让一步。愿意以市值率低三成的价格把名珏整个收下。   这对名扬来说,已经算是不幸中最万幸的解决方案了——”   “这怎么可以!”姚瑶突然提高了一个声线八度:“难道韩总的意思,孩子惹了祸,父母就能拱手将其送人么?   名珏对外募资高达五成的比率,就一点不考虑一下散户投资的利益?   这样折价出让给皇翼集团,谁来保证新股三倍的收益率!”   我不知道姚瑶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就好像亏了的钱都是她家的一样。要不要这么有公司主人翁的意识啊!   “三倍的收益率?”韩千洛眯着眼放下水杯:“你是从哪看到公司对外给了这样的承诺?   该不会是,上一季度内审时流露的一份企划案?   我看何秘书,哦,应该叫何经理,或者还是叫沈太太?   总之,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名珏有那么大的市场潜力可以随便从天上往下丢馅饼吧。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能保持新股缩水率在三成以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说到这,他看了看代维:“不过代总监请放心,公司答应配个设计部员工们的福利不会缩水。缺多少,母公司补多少。不够的,我个人让股也不会叫大家空欢喜一场。   你可以把我的意思传达下去,让大家都安心工作。”   这时,我发现姚瑶的手贴在西装裤线上已经开始发抖了:“韩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明确么?”韩千洛反问一句:“谁说新股就没有风险,愿赌就要服输。我们能为自己的员工买单,可管不了二级市场那些唯利是图的倒把商人——   而且名扬母公司早就严令禁止各位高管对名珏分公司进行控股式投资。你这么紧张……该不会已经利用职务之便和某些内幕消息,做了点什么事儿吧?”   “韩总,没有证据请不要随便下结论!”   我看到姚瑶依然站得挺立。言辞狡辩。但口吻中明显已经出现了底气不足的苍白。   “不是当然最好,”韩千洛轻笑一声:“沈太太现在不比之前,做事还是三思后行些。   毕竟,这种阳奉阴违监守自盗的行为,可能会给您的先生难堪。   如果没什么事,明天我们就跟皇翼集团的人详谈一下收购计划吧。这已经是在金钱与颜面上,把损失降低到最小的方案了。”   韩千洛拥着我,朝门外走去。   就听到身后姚瑶一声近似失控的质难:“你才监守自盗!韩千洛。皇翼集团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在后面搞鬼吧!   就这么以折损三成的价格轻轻松松收了名珏,还赚一个不追究母公司的大度名声扮演受害者。   看来这个皇翼集团,也跟你一样——很喜欢收‘别人家的孩子啊’?”   说真的,我挺为姚瑶捏一把汗的……   敢这样跟韩千洛说话的人,基本没有几个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吧。   我知道韩大毒蛇不喷毒液的时候,也可以用他有力的身躯像蟒一样绞死猎物——一点点,窒息又绝望。   然而身后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瞬间把我任督二脉给打开了——真新鲜啊,听到巴掌声却不是落在我脸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沈钦君!你敢打我?”   我回头,就看到姚瑶捂着一边的脸,怒目瞪着沈钦君。   然后我很不厚道地钻进韩千洛的怀里,故意做出一副‘好怕怕,你以后可不要打老婆啊’的傻逼兮兮的样子。   “闹够了没有!既然想做我的妻子,就该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打老婆!”沈钦君攥了下拳身,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姚瑶。   他只是低头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同时不忘丢下一句挺带感的话:“回去!你要是想我帮你,就别在外面惹事!”   看着他们那奇葩的背影,我一脸匪夷所思地想:恩,沈钦君恭喜你达成成就‘打老婆专业户’,人渣!   仰头看了看韩千洛,我这会儿才终于用很确信的一副口吻对他说:“喂,我之前听说,有散户第一手就投资了两千五百万,坐等名珏新股回报率翻翻。   那个人……该不会真的就是姚瑶吧?如果是她,那些钱是不是就是她之前送到雷海诺那里洗的?”   我自顾自分析着,好像终于开阔了思路:“然后你故意让她参与公司内审,让她‘不小心’看到名珏的新股回报率企划。   她那么贪婪,一定上钩!可是……可是……”   “继续猜啊。”韩千洛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   我‘可是’了半天,大脑一下子又卡壳了:“韩千洛你告诉我嘛。姚瑶怎么会有那么大一笔钱?我之前怀疑公司账目有问题,怀疑她诈死之前跟张曼迪在账务上有猫腻。可是内审报告的账面又很完整……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   韩千洛没有回答我,只是拉着我的手往外走,顶着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贱人表情说:“下午没有什么事儿了,咱们翘班去看电影吧。”   “看你妹夫啊!”我掐了他一把,然后脑中灵光一现:“韩千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人去勾引肖正扬把那些设计图出卖掉的对不对?   你太过分了,那都是我的心血啊!你不是说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么?就这么背后捅刀子连我们一块穿进去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做的?”韩千洛很无辜地表示:“肖正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不需要我坑他他自己早晚也会把自己埋了的。”   “可是……”我咬了咬唇,抓着韩千洛的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既然你说让我相信你,我不多问就是了。可我觉得不够唉!   姚瑶做了这么多坏事,你就……只是想办法让她亏点钱?   到时候她和蒋怀秀继承了我爸的股份,这区区的两千五百万算什么啊!   也太便宜她了吧!”   韩千洛压着我的肩,轻轻俯身下来在我耳边说:“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   我被他的呼吸声弄得有点紧张,靠着墙壁往后缩。   “韩……我,有点担心。”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越来越沉的目光仿佛要把我锁在角落里,心跳也慢慢加速起来。   他低头挑起我的下颌,点吻了一下:“别担心,谁也伤害不到你。”   是么?我苦笑一声,轻轻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你可以把我锁着关着让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听难听的话么?   刚才姚瑶在失控之下,说出‘收别人孩子’的这句话……就算韩千洛不在乎,但我心里的的确确是中了一颗迫击炮。叉序吉巴。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不够坚强,事到如今还能为一句半句话而伤到。   可能是随着跟韩千洛的感情逐步加深,我开始小心翼翼,开始患得患失,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成正比攀升——其实我懂,心结在我这里。   是我……很想怀着属于他的孩子而已。   “别在乎她说的那种话,姚夕。   阿蕊不是说过了么?你可以先把这只生了,生完再生我的也行。”   我诧异地看着他,心里一酸一暖:“韩千洛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这件事!”   “因为我曾到过你心灵和肉体……最深的地方。”他挑了挑唇,嘴角浮现一丝暧昧的笑意。   “下流!”我给了他一巴掌,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   然后我们两个就真的翘班去看电影了。也不知最近有什么好片子,于是韩千洛就挑了个海报上胸最大的金发女人……   我擦,我觉得我该好好审度一下这死男人的审美观了!   电影的内容很脑残,就是一个英雄主角先被陷害后逆袭,一路开挂捣黄龙,路上邂逅邂逅妹子,打打炮。然后画面一开吻,韩千洛的手就不老实。   “你好歹也是血统高贵的优质男啊,别做这么屌丝的事!”我凶他。   “爱是本能的,跟什么身份没关系……”   我说不过他,只能倚在他怀里掐他,掐哪算哪——   然后手机一响,我挺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观众质难地眼神。   刚想挂掉,但这个号码……我还真是必须得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其实,我很同情你   电话是朱鸣鹤打来的,也就是我爸的遗产公证律师。   我冲韩千洛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抹黑从安全出口溜出去接听。   “朱律师,有结果了么?”   果然是关于血缘鉴定的事。我一边神色凝重地听着,一边屏住呼吸。   当时说是要一个星期出报告,现在才三天啊。我正纳闷着呢,就听到朱鸣鹤很抱歉地对我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姚女士,你现在方便来一下检验机构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赶紧把韩千洛打包一下一块塞上车往那边赶咯。   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俞成瑾也在……妈的。这属苍蝇的,还真是无孔不入。   “朱律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在电话里讲的并不清楚,但大概意思是——报告貌似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一个衣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出来,看样子像个领导干部。   “您就是姚女士吧,实在非常抱歉。”他同我握了握手,然后说:“昨天晚上我们的检验室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台机器因为操作不当导致自燃。当时工作台上数十份待检样品都被焚毁……”   “焚毁?”我看了看身边的韩千洛,他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再提取一下血样。”   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首先昨天晚上是周日,这种检验机构都是对公的,是不应该有人在操作的。   但是,我又觉得想不通——这些样本不过就是血样,焚毁一次大不了再抽一次。只是耽误点时间罢了,该来的总还是来的。谁会那么无聊来装神弄鬼?   事已至此,对方的部门领导也只能向我连连抱歉。我赔笑说算了,再找我那表叔姚宗毅相约过来一下就是。   但我还是太想要早点知道结果了,于是赶紧给我那表叔打电话。却被告知他们一家人处理完遗产的事已经回去国外了!   “姚夕啊,这种事呢毕竟还是你和你继母之间要解决的。表叔是个外人,也不好跟着瞎掺和了。”姚宗毅虽然也爱财,但骨子里还是个挺懒挺明哲保身的人。   那天话赶着话也就一块过来了,现在人家走都走了,又出这种幺蛾子,他自然是不愿意专门为这事回一趟国的。   我只好求他:“表叔,您就帮人帮到底吧。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愿意付给您一些报酬——”   后来软磨硬泡的,姚宗毅终于答应下个月初回国开会的时候顺便陪我再来做一次鉴定。   虽然我心急如焚,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再提醒您一下,姚女士。”这时朱鸣鹤对我说:“你们双方如果坚持不愿以你父亲留下的遗嘱来分割遗产的话,就只能等到法律诉讼来判决。   现在这个鉴定结果又出了意外,所以在那之前,你们还是不能动用你父亲的任何财产。”   “我懂。”我点头,我有薪水有存款,又不急着要动我爸那点股份。   放在里面好了,反正有韩千洛在,我不信他能由着它跌价。   我转过身,看着靠在墙上看手机的俞成瑾:“俞先生。您也最好尽快通知一下你的当事人吧,看来……我们这一次要准备好打持久战了。”   俞成瑾抬起眼睛冲我笑笑:“没关系,随时奉陪。”   就在这时,姚瑶推着蒋怀秀出现了。   “怎么回事?”她警惕地看了看我,又看看韩千洛。最后把目光落在俞成瑾身上:“俞律师,如果没有鉴定报告,我们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起诉?”   “能,”俞成瑾脸上自带不严肃的表情。有时看上去还挺不靠谱的:“造份假的也可以,但是有风险。”   我:“……”   “那如果是我干妈的证词呢!”   我觉得姚瑶怎么看起来有点狗急跳墙的即视感,她蒋怀秀能证明自己生的不是我爸的种,难不成还能证明我妈生的也不是?   “我的确有些证据,俞律师……能作为口供么?”蒋怀秀用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瞄着俞成瑾,口吻有些颤抖。   我靠着韩千洛,心里也很紧张。虽然觉得蒋怀秀现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她毕竟跟我爸生活了那么多年——万一掏出来点什么不吓人但恶心人的隐情。   就比如她现在说的:“我跟我丈夫结婚快三十年了,我们从来没做过夫妻。所以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行,又怎么会和女仆有私生女!”   卧槽!我差点就把韩千洛大大长腿掰下来去砸她了!   “蒋怀秀你个贱人!”哪里还管什么风度气度,就当我怀孕综合症了:“你凭什么诋毁我爸!明明是你自己下贱放荡,我爸嫌你脏才懒得碰你——”   一个男人的雄风是他最基本的自尊颜面,我爸已经去世了,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个贱货在这种方面攻击他。   “姚夫人,这种话还是请您三思吧。”俞成瑾笑眯眯地说:“您也有过一个女儿姚瑶,如果从未跟姚忠祥先生做过夫妻——”   “姚瑶是我的遗腹子,我和我前夫刚刚有了孩子他就得病去世了。姚忠祥娶我过门的时候就知道。”蒋怀秀大喝一声:“他就是为了我们蒋家的钱,为了入股名扬。当年才答应娶了怀着孩子的我,给姚瑶做父亲的。   虽然这些年他也没有亏待过姚瑶,我们也从没对姚瑶说起过她的亲生父亲。但我们夫妻两人是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我很惊讶,但惊讶之后又觉得很合理。   我一直都怀疑我父亲早就知道姚瑶不是自己的女儿,也知道蒋怀秀在外面的猫腻。但他装糊涂,且愿意留遗产给他们……难道蒋怀秀说的是真的?   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不相信!如果是那样,我爸为什么要带我回姚家?为什么要承认我是他女儿!   我告诉你蒋怀秀,就算我爸当年为了钱跟你结婚,他一定也是在心里爱着我妈的!我妈善良温柔,比起你这种女人本来就更值得被爱!   说不定就是你把我妈送去给那个酒鬼当老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犯得着么?”蒋怀秀用一只眼瞄了瞄我,冷笑一声:“我和姚忠祥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我还在乎她一个下三滥的女佣?我告诉你,当初你妈是被老太太卖给人家当老婆的,可别什么都忘我头上怪!”   我本来还想因为她那一句‘下三滥’再一次失控,但当她提到我祖母钱木莲的时候,我稍微怔了怔:“为什么?”   我想起来那天在福利院,我妈妈似乎提到过,钱木莲会打骂她,会对她很严厉。当时我以为那种旧时候的老夫人都是带些古怪脾气,也就没多想。   如今蒋怀秀这样提,我就更不能淡定了。   “废话,当然是她不要脸勾引少爷呗。我不在乎,呵呵,反正我跟姚忠祥各玩各的,但老太太可丢不起那个脸。”蒋怀秀端着一张脸,故作姿态。   我紧紧拉着韩千洛的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上去把她另一个眼珠也给打爆。   “咳咳,”这时俞成瑾跻身进来:“先停下好么?能让我说几句么?”   我气得腰疼,被韩千洛扶着往旁边的便座上休息了一会儿。   “姚夫人,你刚才说的这些事只能是个推测的辅证,如果姚老先生真的在某些方面有隐疾,可有相关的医疗证明?”   俞成瑾说到这里的时候,蒋怀秀的脸色微微有恙,她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俞律师,这种病例的真实性可以伪造吧?”   我擦!我本人就站在这里好不好,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我听到韩千洛在身后轻轻咳嗽几声,然后叮一声按下手机录音键。   俞成瑾笑道:“姚夫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打了十年的官司,我从来都是靠证据凭本事吃饭。更何况,我们刚才的对话,应该已经被韩先生录下来了……”   我看到蒋怀秀用那只独眼怨念地看了韩千洛一眼,撇撇嘴,不做声。   然后俞成瑾又说:“那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等到姚夕与她的表亲重新鉴定一下亲缘吧。”   我点头:“我同意,要打官司就拿证据说话。蒋怀秀你给我听着,不许再诋毁我爸!”   “等一下——”我看到姚瑶突然又叫住了俞成瑾:“俞律师,姚家还有其他表亲么?刚才您也听到了表叔姚宗毅可是要下个月初才回来——”   “怎么?你等着股份变钱用?”这时,韩千洛突然笑眯眯地说。我看到姚瑶就想受惊的猫一样,往后退了半步,但她旋即又挺直了身子故作镇定:“没有,我只怕你们太狡猾,夜长梦多。”   “呵呵,彼此呢。”我冷笑一声。   “姚家的表亲当然不止姚宗毅一个,”韩千洛说:“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顾虑,人越多越杂,那结果可就更容易被认为操作出猫腻。   姚夕只认她表叔姚宗毅,其他人……呵呵,恕难合作,请谅解。”   我觉得韩千洛的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难不成你姚瑶随便抓过来一个人就说是姚家的亲戚让我跟她们验血啊?我会上你的当?   “对,我只认表叔姚宗毅。”   这时,站在一旁挂了很久蜘蛛网的朱鸣鹤上前来:“各位,容我再插一句嘴。叉序司扛。   姚老先生的遗嘱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你们双方一人让一步,各拿一份不就完了?   确定一定要这么对簿公堂么?我做了一辈子律师,这种事也见多了。说句不怕得罪各位的话,见好就收皆大欢喜,有什么一定要鱼死网破的呢?”   我明白朱鸣鹤的顾虑,他一个代理遗嘱律师,只要分派完遗产,拿完自己的代理费也就万事大吉了。当然是不太希望我们两方有异议穷折腾的。   其实我也不是那一定要将蒋怀秀置于死地的心性,本来想得开——我爸都愿意留钱给她,我由着她去就是了。   但是现在是他们先玩阴的,先搞出这个血缘事端。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抱歉朱律师,事关我父母的名誉,我只能这么选择。”我对他说:“您放心,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会波及到您的劳务费。所以,就请再给我们一段时间。”   但是此时,我看到蒋怀秀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她拉了拉姚瑶的袖子,貌似有点……想打退堂鼓。   姚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她还算是镇定,只是紧咬着唇,不再多言。   后来两位律师先走了,她看看我又看看蒋怀秀:“姚夕,方便过来下么?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真巧,我也想。”我的确有话想要单独跟她说。但下一秒钟,韩千洛就像八爪鱼一样把我黏了过去:“想都别想。”   我知道他是怕姚瑶对我玩阴的,但是这大白天的,周围都是人,难不成她还敢拿刀捅我啊。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安慰他。   后来,韩千洛看着我们两个进了车里,他站在蒋怀秀身后,就跟挟持人质似的。   恩,场面挺带感的。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再跟这个女人单独相处再一个小空间里,但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挺同情她的了。   “姚瑶,你想过这个问题么?”我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么? (为钻石满五百加更)   “我是姐姐,让你先说。”姚瑶挑了挑唇,露出那一贯让我心颤的笑容。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发现我已经不会再害怕她了。   “好。”你笑的优雅,我又何苦板着脸?于是我转过去看着她的眼睛说:“姚瑶,我挺同情你的。”   她貌似讶异了一下,却没做答复,只是垂着眼睛游着目光。   于是我继续说:“当年,林萍用你不是爸亲生女儿的验血证明来威胁你离开沈钦君,呵呵。她的手段虽然不光彩。但是你呢——   只要你肯服软,只要你肯向你的父母求证,就会知道爸从一开始就不在意的……林萍她根本就威胁不了你的。   这么些年,爸虽然不爱蒋怀秀,但还是出于道义对你尽心尽责,遗嘱中也没有亏欠你该有的东西。   所以……   我记得小时候,你和沈钦君都说我不自信。其实,不自信的人是你才对。   你根本就不相信爸是真心对你好,不相信他会把财产留给你。是你自己把自己吓住了,并自作主张地用尽心思手段来反抗林萍的威胁,才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瑶,你说我说的对么?”   我看到姚瑶的脸色很难看,也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终于戳中了她的心病。   不过这也难怪,谁叫她生来内心阴暗。只想着算计别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   如果当年就把事情揭穿出来,大家放到台面上一说。沈钦君必然会责怪他母亲多事,会同情姚瑶的不幸,甚至更加疼惜她。   又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些不可收拾的局面呢?   而现在的她,不仅被林萍弄得一身伤疤,还换了张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手术坍塌失败的脸。背着个帮人家处理尸体知情不报的罪名——而且貌似……投资在名珏的那笔钱也有去无回。   就连唯一能依附的沈钦君,也是靠威胁得来的。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姚瑶挺可怜的。一个人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地在那穷折腾瞎算计,其实她早就败给了我爸的爱。   “那又怎样?”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笑看我:“姚夕,你当我没信过任何人么?   我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沈钦君对我是不会变的。   我死了,他怀念我;我回来了,他疼惜我……   可是结果呢?我千算万算,把最后的筹码都压在他的身上。我赌他不会失控……可最后,他他妈的居然真的爱上了你姚夕。   如果你是我,你还会再相信任何人么?”   “沈钦君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苦笑一声道:“只是那些年,他站在距离我们两个人太近的地方,连自己都分不清……   既然他当初选择了你,以他的品行就会对你一心一意负责到底的。他本来……是没有机会去衡量究竟爱谁的。   就像选A就不能选B的题目,本就不该去深究。   可是姚瑶,分明是你自己先放弃他的。骗他诓他算计他,是你把他推到我身边来的。   从你以何韵身份回来的时候。他激动是真,欣喜是真,可对你诡异的行为,对你漂亮的谎言,对你假惺惺的温柔难道就不会产生任何怀疑么?你真的以为他沈钦君是傻瓜么!   没有一种爱是可以用匕首抵着喉咙被确认的。沈钦君他不是不爱你,他是怕你,恨你,想要摆脱你。因为你用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来胁迫,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无所遁形。   他翻不了身,就只能抱着你一起死。   姚瑶,看在我们也算做了二十几年姐妹的份上,我劝你收手吧。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现在的生活都已经没有交集了,你还有什么可咬着不放的?”叉乐名才。   我闭了闭眼,心思如潮涌动:“也许林萍真的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她毕竟是沈钦君的母亲。你当初用车去威胁她,现在又把她折磨得不人不鬼,还不够么?   你要是对沈钦君还有一点点感情,就好好陪着他们母子过日子,又何苦再相互折磨?”   我从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善良,在此之前,我恨不得让姚瑶这个贱人被碎尸万段。   可是,我深谙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我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毕竟这么些年,我从未跟姚瑶好好谈过,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宝宝积点德——   “姚夕,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别伟大?”姚瑶冷笑着看我:“是你把沈钦君还给我的?   别开玩笑了吧,明明是攀上了韩千洛,以为自己这回有靠山了,然后故作姿态地跟我说这些话。   你才是玩弄人心的虚伪婊子呢。”   我压了压胸口的浊气,挑眉道:“你想骂我随便,我今天说的话这辈子不会再说第二次。   你想收手,我暂且放过你。你若是冥顽不灵再来伤害我身边的人,不管是我还是韩千洛或沈钦君,都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   “说到底,还不是仗着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的爹?”姚瑶咯咯冷笑:“姚夕,你到底是天真还是傻啊。   真以为韩千洛那样的男人,会愿意给你当接盘侠?   像姚忠祥那么蠢的都会衡量一下喜当爹的代价,要不是我妈娘家有几个钱给他翻盘,他当初会愿意接受我么?   那韩千洛呢?   你敢说,你就那么有自信,他是一点目的都不带地……接近你么?”   姚瑶越说越靠近,到最后几乎要把我逼到窗玻璃上了。   我浑身的毛孔就像要炸开了一样,等回过神来,一掌将她推开:“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和韩千洛彼此相爱,才不会被你几句话动摇!姚瑶我告诉你,我怀着孩子,跟你妈怀着你可不一样。   我比蒋怀秀可爱多了!爸不爱你妈,可不表示韩千洛就不爱我!”   我大口喘息几声,平复着狂乱的心跳。话已至此,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了。   我一手压在车门上,最后甩给她几句话:“总之,劝你好自为之。再敢兴风作浪,我绝对奉陪到底!”   “没事吧?”韩千洛一直站在车外面六七米的距离处,我看到他神色貌似淡定,但在看到我出来的时候明显还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摇摇头,轻轻往前倾了一下,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   这时姚瑶已经带着蒋怀秀离开了,韩千洛捧着我埋在他怀里的脸,俯下身来点吻了一下。   我眯着眼睛看他,旋即把手臂收的更紧了。   我挺恨姚瑶的,但我更恨我自己的。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在刚刚那一刻钟的交流里,我对她说了半箩筐的话,她应该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但她只对我说了两句话,就叫我如此的心神不宁。   “韩千洛……”我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幽幽叹了口气:“算了,我弄不过那个贱人,还是交给你吧。”   “怎么?吵架都吵不过她啊?”韩千洛笑得浑身一抖,差点闷死我。   我撅了撅嘴,牵着他的领带上车:“别烦,我饿了,吃好吃的去!”   韩千洛把我带到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餐馆去了,那家店是他开的,上回没开张还是他亲自下的厨。如今再过来,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明明餐饮业的生意更好……”我攥着他的手,随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名扬投资时尚也啊……”   “因为能遇见你。”   我擦,真想把他从楼上踹下去。   我们两个来到楼上一处专属的包房里,安静怡人。   菜是专业大厨做的,肯定比韩千洛上回弄的好吃一些,但我始终心事满满的。   “刚才不是说饿了么?”   韩千洛把我面前的羊肋排剥干净,淋上酱料。   怀孕以后,我对肉类的需求变得很大。以前靠一根黄瓜就能过一天,现在顿顿无肉不欢。   大夫说能吃还是好事,但各项营养要均衡上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他挑着眉头看我:“如果还是因为孩子的事纠结,我可能要生气了。”他又盛了一碗汤给我,故意把口吻束得有些严厉。   我埋下头:“啊……为……为什么生气啊?”   “蒋怀秀说你父亲是因为自己不行才同意娶她和孩子过门。姚夕,我知道你这个人很敏感,什么事都喜欢发散一下思路。   但是我跟他一样么?我行不行……你自己不知道么?!”他啪地一声把西餐刀放下,我一抬头,对上他的眸子,登时觉得自己被电到了。   刹那间红了脸,我吓得不敢吱声了。   “等孩子生下来,你可以告诉她……她的父亲是谁。”韩千洛抿了下唇,开了一瓶伏特加,自顾自己倒进冰球杯里。   “你说……什么?”我一下就怔住了。   “我说,你可以不用隐瞒她,把这些复杂的事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她即可。   因为我有信心会比沈钦君做的更好,也有信心……会让她更爱我。”韩千洛深吸一口气:“姚夕,这世上有太多的误会会酿成悲剧,因欲望和恐惧激发出人心底最深的黑暗。   在我们国家的文化里,坦诚一些反而能省去很多麻烦。   我不想看到她有一天也变得像姚瑶那么扭曲……”   “韩千洛……谢谢你。”我咬了一口肉排,直到这一刻才尝到真正的味道。   还好我渐渐敞开的心扉让我增起了食欲,趁着这会儿功夫多吃了几口。因为韩千洛刚接了一个电话,脸色顿时就不一样了。   他一把把我拖起来:“姚夕,吃饱没?我……有急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什么会害怕?   他喝了点酒,所以我开着车。一路到了家门口的小超市,就看到七嫂手足无措地抹着眼泪,周围围了一圈的保安什么的。   我呼吸一窒。这架势一看就是韩千珏出状况了。   拨开人群,我看到可怜的小东西缩在墙后面的空调箱那里,瑟瑟发着抖,就像一只小猫被卡在其中,挣脱不开。   他下半身不能活动,所以看样子是爬过去的。裤子上手上都是灰尘,有些磕破的地方还有隐隐的血丝。   我心中一痛。不敢去看韩千洛的表情。   七嫂哭哭啼啼地说:“韩先生,实在对不起啊。阿珏少爷今天吵着要吃冰激凌,我不敢把他一个人放家里,看看天气不错就给推出来了。   就转身的功夫,他……他把人家保安的给咬了,然后滚着爬着藏到那机箱后面躲了起来……   我们不敢拽他啊,越藏越深,好像……好像是卡住了。”   此时的韩千珏躲在阴影里,一边哭一边喊:“别过来!你们别打我!别打我了……”   几个保安在那想办法,说要么去把那个机箱拆下来,结果刚一靠近,韩千珏就发出了崩溃的尖叫声。   我看到韩千洛的脸色灰白,大手一挥,直接把保安队长给拦住了:“先生。麻烦你……叫他们把制服脱了行么?”   我惊了一下,那保安队长也惊了一下。   现在刚刚十月,天气还很炎热,保安们穿着的是单衬衫制服。要他们脱了不就等于打赤膊么?   “先生,你这个要求……”保安队长刚想发火,就看到韩千洛猛地甩给七婶一张卡,指了指旁边的提款机。   “拜托了,我弟弟害怕。”韩千洛几乎是在祈求那个队长了:“愿意脱衣服救人的,我有重谢,不愿意的,也请你叫他们稍微里的远一点。拜托……我弟弟腰位截瘫,这么热的天躲在那里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低声下气的韩千洛。虽然他待人比较和善健谈。但走到哪里都是高高在上的气场。   如今这样子,我是真心疼他。   可是我又有点想不明白,他说韩千珏害怕?   害怕什么呢?是怕保安?警察?还是穿着的制服?   保安的制服大概跟警服也差不多,我们名扬的保安也是这样蓝灰的衬衫。我看到那队长犹豫了一下,然后叫来三两个人对他们吩咐一声。叉乐宏才。   韩千珏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哑了,估计力气都快用尽了。我想上去帮帮忙,但是韩千洛把我拦住了。   今天这个状况貌似比那晚上被他咬了严重的多,我知道韩千洛是担心我被误伤,但我真的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   三个保安按照要求把上衣制服脱了,然后才跟着韩千洛上前去救人。   我看到七嫂又难过又自责的样子心下不忍,于是便过去安慰她。   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总算把机箱给拆下来了。   此时韩千珏已经虚脱得近似昏迷了。我看到韩千洛抱着他上车,那一双纤长漂亮得手全都被铁丝网磨破了。   ——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的。   我们直接去了医院,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量了血压。说只是有些中暑反应,并无大碍。   一些外伤都是皮外擦碰,也没什么关系。   韩千洛说不想弄醒他,让他先在病房里睡一下,今晚就守着他。   “我先送你回去吧。”看看已经快要七点钟了,韩千洛大概是担心我受累。   “我陪你吧。”我不想走。刚刚坐在外面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会被保护起来的女人,越是爱一个人便越是想要陪他承担一些东西。   虽然我很清楚,无论我做什么……韩千珏的情况也不会因此而好些。   “不用,这是我的事。”他站起身来拎住我的胳膊,神色冷冷的。   我心里不怎么舒服,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冲撞他。   “那你能开车了?我自己打车吧——”我顾忌到他刚刚晚餐的时候有喝过一点酒。   “没事,几口而已,都过去三五个小时了。”   后来韩千洛开车把我送回家,一路上……就再也没话了。   进门后,他看看时间,然后简单冲了个澡。之前有几件替换的衣服留在我这边,他便找了件干净的换上。   “你照顾下自己,我过去陪阿珏。”轻轻拥了我一下,韩千洛准备出门。   “等下!”我拿了瓶水给他,刚才看到车里的已经喝完了:“韩千洛,能听我说一句话么?”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定了定脚步:“说吧。”   “阿珏现在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是因为……激进治疗的原因么?你昨天还说,下周还要送他去理疗中心。就……不能等一等缓一缓么?”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撸虎须,但我爱他,也就爱着他的家人。   他能为我养大一个不属于他的孩子,我同样也愿意为他负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   韩千洛低下头,牵起我的左手。我手腕上的那道齿痕才刚刚有点结痂,周围还是又红又肿的。   “还疼么?”他问。   我抿了下唇,摇摇头。   “姚夕,你别管了行么?”韩千洛长出一口气,放下我的手:“阿珏已经错过了他人生中最好的年华,我不想他再耽误了。   大夫说苏醒后的一年左右是适合的恢复期,我也知道这对他来说会很痛苦,但是——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东西也应该学着自己承担。”   我挺害怕这样子的韩千洛,总觉得他有时会突然变得很严厉很冷血。   也可能是因为我怀孕了的缘故,母性和软弱开始成倍增长。听到他这样说,我有点激动了:“但是,阿珏的心智还是个小孩子。就不能让他……先这样子开心一段时间么?”   “那梦想呢?”韩千洛凝起眸子,眼中仿若一瞬间被灌入寒冰:“梦想也跟着他的心智永远睡在摇篮里么!   姚夕,你永远不会明白的。当年他意气风发地对我说,一定要成为世界顶级的知名设计师,一定要让一个品牌打上他的名字被人们认可!   我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   “我的确不能明白,”哑着声音苦笑,我轻轻放开了韩千洛的衣袖:“我只知道,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能珍惜眼前拥有的,就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想要更多的执着,有时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我……韩千洛,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我同你一样,也希望阿珏能好起来。   只是看他受苦,于心不忍罢了。”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最后什么也没说。   把韩千洛送出门口,我看着他上车,挑着唇对他笑笑:“我没事,能照顾自己的。你……多陪陪阿珏。”   韩千洛摇下车窗冲我点头:“下周我外婆会过来的,阿珏在她身边也许能好些。   我走了,自己晚上煮点面吃。”   看着车身绝尘而去,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总觉得韩千洛在提到他弟弟的事情上会陌生地让我觉得有点残忍。   我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也可能是我们两人的感情升温太快,导致我……太急着想要往他的世界里跻身了。   但韩千洛,终究还是个包裹着一层硬壳的男人。   我不想让今天的几个意外打乱心情,摸了摸没怎么吃饱的肚子,于是回到厨房想随便找点简餐。   这时听到客厅里电话响,是代维的。   “你在家么?”他问。   “哦,我刚回来,有事?”   “明天一早是部门大会,我有几件重要的事想先跟你说说。找了你一下午都没见到人,方便过去下么?”他应该还在公司,离这里很近。   我哦了一声:“没事你过来吧,我就自己。哦,顺便帮我在公司附近那个港式茶餐厅打包一份叉烧粉!”   奶奶的,谁要在家煮清汤挂面啊!   我把锅碗瓢盆撇了,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代维。   其实他就算不来找我,我一会儿也想跟他打个电话。   之前选举总负责人的时候,我逼他去自荐就跟逼良为娼似的。然而今早的会议上,很明显他早就已经接受了公司的决定。连衣服都换成人模狗样的正装——   说实话,我感觉代维这两个月来有点奇怪,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听到门铃响,我把他迎进来。铺面就是一股香喷喷的饭味。   他把饭盒丢给我:“叉烧没了,油鸡腿饭凑合吃吧。”   “有什么话啊非得今天说。”我给他拿了瓶饮料,掀开饭盒开始大快朵颐。   “先跟你通个气,下午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代维说:“皇翼集团会以折价三成的价码,把名珏收走。”   “啊?”我咽下一口饭:“真要收走?”   “恩,所以,原来部门的员工可能要面临个劳动合同迁移的问题。”代维解释道:“今天下午我就收了四份辞呈,都是以前肖正扬那边的人。   现在他倒台了,有的人也就混不下去了。我有点担心咱们这边人心也不稳。”   “那不是正好!”我提高的声线:“彻底纯净了咱们设计部的空气。没事,今天韩千洛不是也说了么,给咱们员工的配股一分收益都不会少。小敏,阿B他们也都跟了咱好久了,管他是名扬的还是皇翼的。只要咱俩在哪,他们就在哪。你放心吧,新官上任,不要担心手下没有将。   明天一早,我去跟他们沟通。”   我啃了啃早已干干净净的鸡腿,貌似还没怎么尽兴。   代维斜眼看我:“饿了几天了呀,韩千洛不给你饭吃啊?诶,他没跟你在一起?”   我们俩翘班看电影的事我跟代维打过招呼了,所以他这会儿想起来了,这约会约一半,男人怎么不见了。   “哦,他去医院……”我刚想脱口而出,但始终记得韩千洛让我把他弟弟的事对外保密的。   所以我从没跟代维和汤缘提过。   “他有个朋友……出了点意外,他去医院看看。”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继续捧着饭碗扒。   “什么朋友?”他随口问了一句。   我眯了眯眼,吞咽一下:“就……朋友啊,我也不知道。”   “哦,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代维停顿了一下,旋即起身。   “唉?!”我纳闷了:“才十分钟你急什么走呀!我还想问问你肖正扬的事儿呢!”   “明天再说,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回见。”   代维就这么走了?是我吃饭的样子吓跑他了么?真是的,我又不用他养。我看着眼前狼藉的盒饭,满心诧异。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犯了什么罪,要这样的下场?   一早进公司,我看到汤缘已经来了。   “怎么不多休两天?”我问。   “又没什么事儿,不泡病号了。咱们代总监升职,我就是爬也得爬过来去喝一杯酒啊。”   我瞄了一眼她那半吊在胸前的胳膊:“喝什么喝啊。还没拆线呢。”   今天周五,部门里的同事们都在张罗着给代维摆个升职酒。他本人是不想这么高调的,奈何大家辛苦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是想借个引子出去闹闹罢了。   我挺着个肚子也不好太疯,而且想到明天上午还要陪韩千洛去机场接他外婆。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   “夕夕,我们这就算是……正式被名扬亲妈过继给皇翼集团了?”汤缘一边喝咖啡一边问。若说她也是够郁闷了,休几天假回来连老板都换了!   “对你们来说又无所谓。”我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在图纸上乱划:“反正是给人打工。各个都有名珏的福利股。   课我还有名扬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等着继承呢……生是那边的人,死是那边的死人。”   “听我的,要么卖了吧。”汤缘瞅瞅我说:“最好跟姚瑶她们彻底划清界限,咱们分公司不是要搬走了么?以后也不要再见他们了。”   “我倒是想卖。”提到这个我就郁闷,目前跟蒋怀秀她们扯上了遗产纠纷案。我爸那点钱就像一并锁在棺材里似的,谁也不能动。   我倒是无所谓,韩千洛又不会叫我饿死。就是不知道蒋怀秀那边怎么个想法——   我发现她上一次貌似挺想松口的,但姚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好像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不是我爸的血统——你丫真当自己火眼金睛啊!   “夕夕,告诉你一件事。”汤缘很诡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发现,姚瑶昨晚又去找陈勉了。”   “嘶——”我凛然抖了下鸡皮疙瘩:“你还住陈勉那啊?”   印象中,她周三不就已经回自己家了么?   “谁住他那?”汤缘推了我一巴掌:“我可是历史清白的离婚妇女,你少给我造谣。”   都离婚妇女了…还历史清白……我简直无力吐槽。叫她别贫嘴,快点说:“怎么个情况啊?”   “陈勉过来给我送饭,中途接了电话就走了。”汤缘故作神秘道:“我悄悄用了个黑客软件,可以传导他的电话簿……一看就知道那个是姚瑶。”   “我说你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弄个什么软件干嘛?”   “怎么啦,从程风雨那买的嘛。花了我八千块呢。”汤缘瞄了我一眼:“谁叫陈勉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已经在雷海诺那里吃过一次亏了,这次总要学精明些。   得看看这男人在外面有没有乌七八糟的东西,考察好了再考虑要不要跟他。”   我当时就表示:汤缘的脑子可能真是让那个入室的歹徒给摔成汤圆了,还是猪肉馅的!   “你说姚瑶找陈勉,能因为什么事?”汤缘捅了捅我:“既然陈勉是韩千洛的人,难不成……是让他施展美男计勾引姚瑶?”   我一口水喷键盘上:“汤缘你有病啊!别说陈勉长得——咳咳,”   我停顿一下,看这死丫头的架势。貌似已经跟那个瘦螳螂已经有点苗头了?我不敢随意诋毁人家,生怕被这个重色轻友的给挠了脸……   稍微喘匀两口气,我表示:“陈勉是银行行长,你说一般最常见的业务往来是什么?”   “融资贷款。”   好吧,我聪明伶俐的汤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而她说出的‘融资贷款’这四个字,也突然就点亮了我脑中的一个电灯泡。   钱。   没错……就是钱。   如果姚瑶真的是那个用两千五百万购了名珏新股的冤大头,那她现在着实是已经赔的血本无归了。   而且为了继承我父亲的遗产,她用与蒋怀秀凑了一千五百万先还我爸的那笔债务。   最重要的是——现在跟我牵扯了遗产纠纷,名扬近八千万的股份市值,她是不能动的!   我更加确信了一点——姚瑶目前,应该很缺钱。   那么这个时候,缺钱的她几次三番找陈勉……总不可能是相亲拉家常的吧?   我觉得自己渐渐发现出一张很大很深的网。貌似被某个腹黑的男人拉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收紧。   “缘缘,我们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我眯着眼睛拆了一袋瓜子。   这时,部门里一个小姑娘匆匆跑进来:“听说了么!大新闻啊!”   比起我们分公司一夜之间换了天,还能有什么大新闻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肖正扬不认罪,准备应诉。并找了代理律师,要下个月底开庭。”   之前我听代维说了。肖正扬醒了以后同时接到两个信封,一个是公司慰问信,一个是法院传票。据说当场一激动,又昏过去一天半。叉乐上亡。   其实我觉得,他应诉也是正常的,难不成还真的乖乖认罪认罚啊。   因为……我始终觉得肖正扬泄密设计图这件事,不管怎么解释都牵强。   我表示:“这算不得什么特大新闻吧?这个官司必然要打啊。”   “我还没说完呢,”那小姑娘喝了口水:“劲爆的在后面呢。听说他被关进拘留所的第二天,就被人打了一顿……”   “啥?”我更不淡定了:“他不是刚挨完打么?怎么又打!不会死么?”   我觉得肖正扬是不是五行缺德命里欠揍啊?之前打听他的情况是面部贯通伤,中度脑震荡。   还没等认清楚他妈是谁呢,就给扔到拘留所里待审了。结果又挨一顿……揍?   小姑娘脸上有点红,弱弱得瞄了周围一眼:“这一次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汤缘晃晃脑袋:“温柔地揍?”   “差不多。”   我额角抽搐了一下:“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人家不好意思讲嘛。”小姑娘大学毕业才一年,平日里羞羞涩涩的:“听说是三个男的,把他给那个了……”   我看看汤缘,汤缘看看我,然后我们两个越过前面的玻璃窗,往总监办公室里看了看正在电脑前工作的代维。   “喂,男的和男的……要怎么那个?”   “我怎么知道?要么问问代维?”   “算了吧,他都守身如玉七八年了,早憋成老鸟了。”   “不知道,如果是强来的话,应该会比女人那个疼的吧。”   “但如果很温柔的话,肖正扬会不会食髓知味从此就弯了?”   我觉得民众都是很不厚道的,这一个消息爆出来,整个办公室都炸成咸菜锅了。   那小姑娘急了,赶紧怒刷存在感:“你们还听不听我说啦!”   “说,”我一边嗑瓜子一边萌萌地看着她:“快点说获奖感言。”   “据说,那三个人都是艾滋携带着呢,本来就是这个圈子里乱搞的——”   “哦,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推开面前的瓜子壳,然后看看汤缘:“喂,艾滋什么传播来着?”   汤缘黑着脸,吞咽一下。   此时全场压抑,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   沉默了能有七八分钟,我说:“那……都这样子了,他还应什么诉,准备准备后事吧……”   我想:要么干脆把他放出来,给蒋怀秀也传染上?   后来没人再去探讨这个话题了,自顾自都散了。   我起身上了个洗手间,精神有点恍惚。   肖正扬固然讨厌,但是……这个惩罚?是不是有点太绝了?   不仅在心理上先摧毁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又在身体上让他染了绝望一辈子的病……   如果只是意外,我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好多孽。   如果是有人针对他,预谋他……那,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经过代维的办公室,看到他双手交叉拄着下颌盯电脑。其实电脑已经屏保了,估计发呆发了有一会儿了。   “你……知道肖正扬的事儿了么?”我敲门进去。   “恩。”他哼了一声,看看我。   “你怎么想?”   代维放下手,略微沉思几秒钟:“我觉得,这件事告诉我这类人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为了生命安全健康,那个的时候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   我:“……”   “代维,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感觉,肖正扬是被人故意害的呢?”   我走到他身边抚着肚子拉过来一把椅子:“可是想来想去我又想不明白,他只是名扬的一个相对资深的设计师。虽然私生活很混乱,但没什么实际的权势。   是谁要这么害他,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感觉呢?”   “也许他,犯过比这更重的罪吧。”代维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有我看不太懂的一些东西。   我看他貌似有心事,也不是很想和我多说话的感觉。于是站起身来:“今晚你们一块去是吧?”   “恩,你来么?”   “我看看吧,不一定。”告别了代维,我出门直接上了电梯。我想去找韩千洛,问问他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自从韩千珏那天又出状况,我明显能感觉到韩千洛两边忙得有点力不从心。   可是他很少愿意把负面的心思说给我听,这大概是我们两人目前相处下来最大的一个矛盾了吧。   我觉得他对我保护的似乎有点过度,起初我很享受这个状态,但渐渐地也希望能为他分担点事。   可是他对我有隐瞒有秘密,这常常会让我不安。   这会儿已经站在韩千洛的办公室门口,他的助理安森却对我说,有客人在,让我在外面等会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跟她谈判?   办公室的门关的紧紧的,我也不知道里面的是谁。   这会儿百无聊赖的,我就跟安森随便聊了几句。才知道他跟了韩千洛已经快五年了。   “我能不能问问……他以前的事?”我一边喝水一边很不厚道地眯着眼问。   我知道安森的嘴巴一向很严,但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时候不一定要得到什么答案——只要看人家的微表情就行了。   然后安森说:“姚副总监,在我跟在韩先生身边的这五年里,不曾知道他还有过别的女人。   我想,这就是你要的答案了。”   我擦——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小鲜肉,怎么感觉他像是个特种兵出身一样。   我还一句话没说呢,就给我一头撞南墙上去了。   得了,我也不想自找没趣了。   这猛一抬头。看到旁边的走廊下面一个挺帅的身影。   “北棋?!”   “姚夕?”   说实话,我有好几天没看到周北棋了。我开始相信,公司这么大,如果不是故意营造的偶遇……其实,没那么容易碰面的。   “你最近好么?”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温暖:“我看你,气色好像还不错呢。”   “我很好呢。”等我把他招呼上来才意识到后悔,尼玛好尴尬,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哦,名珏的事,你没有受到波及就好。”倒是周北棋很会聊天,言辞里外的都让人觉得暖心。   “放心,我们大家一切都好。哦,今晚是代维的升职party,你……要不要一块去?”   我随口邀请一句。可是他却问:“你去么?”   “我……”   还没等我说话呢,就听到身后一声:“她要是去的话我也会去。”   呃,韩千洛已经跟他的客人出来了……   另一个人,哦,是那天跟我们一起开会的代理律师,貌似是叫杨骄来着?   周北棋很是尴尬,怨念地看了韩千洛一眼,然后说:“你们去玩吧,我想起来晚上还约了朋友……”   看着他有点落寞的背影,我掐了韩千洛一把:“你有病啊,吃什么枪药呢。”   然后就被他直接给抓进办公室里了,砰一声关上了门。   “跑到我的办公室门外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用遥控器关上了百叶窗帘,然后——   “韩千洛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只是跟北棋说几句话嘛。”   “北棋?叫那么亲热干什么?”   我:“……”   他抱着我的腰,先把我按到墙上吻,然后估计是肚子顶地上下不好齐手,又把我给抬到办公桌上了。   我揪着他的头发:“别闹啊!公司里呢!”   “惩罚你刚才在外面乱说话——”   “我乱说什么了?”我推开他,然后又主动环上他的肩颈,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脖子嗤笑:“我有问安森嘛,以前……你有没把别的女人带到办公室里这样?”   我看到韩千洛的脸色比茄子都难看,于是赶紧服软:“不闹了不闹了,我也是为安森着想。人家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整天守在你门外。你好歹顾及下别人的感受吧。   说不定他二十几岁了也没有个女朋友,心里头暗恋你呢。”   韩千洛放开我,一脸厌弃地甩开头去开窗帘:“晚上你想去玩么?”   “我来问问你啊,你去的话我们就一块去。凑凑热闹就早点回来。”我下地,从后面轻轻抱住他:“明天一早的航班要去接娜伊莎夫人,我怕玩得太晚——”   “姚夕,”韩千洛从前面轻轻压住我的双手,慢慢摩挲着:“你也不用什么事都顾及我的想法。你有自己的朋友圈。可以玩的尽兴些。当心点身体就是了……”   “哦。”我轻轻松开手,有点小小的失落。   其实,我今晚挺想陪他在一起的。   这一周多来,韩千洛非常的忙。几乎都不到我那里去的。   虽然每天晚上他会打电话给我,而且白天在公司偶尔也能见到。但我能感觉到他始终绷着很紧张的工作状态,鲜少有笑容。   我不敢多说多问,有点害怕自己的矫情会让他厌倦。又难免会揪着些不安,积累多了就胡思乱想。   “最近我事情比较多,可能忽视你了。”他转过身来,一手扶着我的肩,另一手轻轻在我的小腹上摸索:“记得跟她说,我是爸爸。别给忘记了……”   “白痴。”我笑着打掉他的手:“那我晚上跟缘缘她们一块去,然后直接……去你那儿?”   “恩,我晚上还要有个应酬。之后看看时间,要么过去接你也行。”   我点头,准备出去。突然想到自己貌似还想来问他什么事来着,一拍脑袋,我停下脚步:“话说,肖正扬的事,我听说了。”   “恩,”韩千洛坐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敲击电脑:“听说他要应诉,我们这里也在准备了。”叉央亩弟。   我想起刚才看到跟他一起出来的那个律师杨骄:“对了,那位杨律师不是那家先占我们设计专利的公司聘请来的么?   他怎么跟你在一起?”   “哦,因为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比较了解,我们协商了一下。这次对公起诉肖正扬,由他作为名珏的控方律师。”   “那……肖正扬的辩护律师呢?”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他在拘留所里出了事,可能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考虑自己的健康状况吧。”韩千洛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就跟评论某条新闻一样。   我不是没怀疑过韩千洛跟这事有关,否则也不会打着来问问他去不去party的旗号专门上来找他了。   但是,我我怎么也找不出相应的动机呢——韩千洛是个睚眦比较的人,这我相信。   但是肖正扬被虐待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得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韩千洛,会无缘无故做这么残忍的事么?   后来我看到他在接电话,于是一个人先走了。   回办公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张罗着动身去会所,正好今天还是部门里一个女孩的生日。她父母都在外地,也没男朋友。于是代维过来说要么去订个蛋糕,就算把她的生日一块给过了。   那姑娘感动的一塌糊涂,估计要不是看在代维是弯的的份上,就要以身相许了。   汤缘的手还有伤不能开车,我叫她想跟着其他人过去。我则去对面街的西饼屋订个蛋糕。   售货员告诉我40分钟后来取,于是我看看时间,决定就在这附近走走,买杯奶茶什么的。   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声音挺熟悉,但口吻特别另类。   等我转身看清楚那人的时候,才明白之所以对这个声音有如此诡异的印象——是因为蒋怀秀从来没有用这么胆战心惊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姚夕,你有空么……我想跟你聊聊。”   蒋怀秀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衣裙,脸上戴着个墨镜。像个死了丈夫的寡——呃,她好想本来就在丧期。   不过前几天也没见她打扮的这么应景啊,不是说好了跟我爸同床异梦彼此不干涉么?这么这会儿想起来披麻戴孝了?   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事求我,在这打亲情牌呢。否则只能解释为眼珠子爆炸炸坏脑神经了。   短短几秒钟,我粗略判断了一下她的来意——难不成?为了肖正扬?   我在心里笑出了腹肌:“蒋姨,我想提醒您一下,如果是为了肖总监的事儿,我实在帮不了您。   他的罪名是公司指控的,下个月就要开审了。”   蒋怀秀脸色一变,眼神在墨镜下我是看不见的。但是她应该是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他们两个的女干情。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说我看过一场现场直播,那高难度的动作,连我们年轻人都自叹不如呢。   “姚夕你误会了,我……是有别的事要跟你商量。”此时我俩就站在一家奶茶店的门口,她坚持要我进去坐下说。我看看周围人也不少,不怕她乱来。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也就进去了。   “你喜欢喝什么?”她笑得很僵硬,让我打心眼里觉得难受:“不管怎么说,我也给你做了近二十年的继母,连杯饮料都没给你买过……姚夕,这些年,你挺恨我的吧?”   别逗了成不成?你不喂我喝毒药就谢天谢地了。   我只笑不说话,跟服务生要了杯温水:“蒋姨,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还赶时间呢。”   “唉……”蒋怀秀扯了快手帕,擦擦眼角。   我冷冷地看着:“蒋姨,你擦错了。你左边没眼睛……”   “姚夕,你爸这辈子也挺不容易的。”   我情不自禁地翻了下眼睛:“说重点行么?我知道我爸不容易,一辈子跟你这种女人躺在一块,连碰你一下的欲望都没有……”   我知道我差点噎死她,可那又怎么样?小时候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拆开每个字都比这个难听!   “姚夕,”我看到蒋怀秀的脸又红又白又绿又紫的,还要强压着笑容,真是够滑稽的了:“咱们不打官司了行么?就按你爸的遗嘱来……   一人拿一半吧。   不管你究竟是不是你爸爸的女儿,总归也是他最亲的人。   他现在走了,肯定也不希望我们两个背后闹成那样。”   原来是为了这个?   说实话,官司是我想打的么?   “蒋姨说了算么?当初质疑我的血缘,非要诋毁我爸的人……好像不止你一个啊?”我冷笑一声,抿了一口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喝多了容易吵架   “我能做主,”蒋怀秀咬了下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放心,我会去劝姚遥的。”   “是么?姚遥跟我对付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一点模棱两可的把柄。她会愿意?”我摆弄着手里的玻璃杯,笑得有点腹黑:“蒋姨,我觉得吧。   事情弄成这样也好。不如就死磕到底,看看我究竟是人是鬼,也让我爸的在天之灵安心——”   “姚夕,你这样子可就被动了。”蒋怀秀板起脸,终于用光了那些虚伪的耐心:“你想想。鉴定结果无非就两种。是或不是都不耽误我拿钱,但却有一半的概率有可能耽误你拿钱。”   “是么?”我拄着下颌眯眼睛:“就算我真的不是我爸的女儿,但遗嘱上的名字写的清楚,作为养女的我一样也有法律上的继承权益。   你们真以为找个号称无败绩的律师,就能翻云覆雨么?”   “姚夕,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个官司还有什么可打的必要呢?”蒋怀秀的手有点颤抖,声音也开始哑了起来。我觉得她一定想不到我有这么难缠——当初那个一见到她就吓得恨不得溜着墙缝走的小姑娘,还是我么?   “妈!你干什么呢!”   这时姚瑶突然就闯了进来,一下子把蒋怀秀拖起:“你来找姚夕干什么?”   “你妈说想跟我私了,”我微微一笑:“我说她做不了主,现在是你不打算放过我。”   “我的确是不打算放过你。”姚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然后对蒋怀秀道:“妈,俞律师承诺过一定能打赢这场官司的。你就别管了——”   “可是。钱——”蒋怀秀抖索着唇,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妈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办法融资。”姚瑶扶着蒋怀秀就要走。我则在身后很不厚道地叫了一句:“喂,你们还没埋单呢!”   我举着自己手里的温水:“不好意思,我没消费~”   “姚夕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姚瑶恨恨地拽出一张钞票,同时抓起桌上那大半杯奶茶,劈头就要往我脸上扬。   我觉得狗急也不过就是如此跳墙——只可惜,她的手腕一下子就被一个人捉住了。   原来是奶茶店的服务生!   “小姐,店内禁止不文明行为。”   我看到姚遥惊呆了,而我——也惊呆了!   “林子赋?”   这个穿着黄色T恤,牛仔背带裤的小侍应生真的是程风雨事务所里的林子赋。   我恍然一瞬,刚才就觉得那个走来走去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呢。没想到竟然是他——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个奶茶店就在名扬大厦对街。视角刚刚好。难不成……是莫绿菲得立场暴露了以后,林子赋换了个方式上场?   可是韩千洛为什么要程风雨一直派人在名扬这里蹲点呢?   林子赋当然知道姚瑶了,想到上一次差点害了他儿子,此时不由自主地加了手腕的力道。   “放……手!混蛋!”姚瑶大叫一声,而林子赋在夺走她手里的奶茶杯时,也是有心泼洒了她一身。   看着那对母女狼狈地走了,我才缓过神经来对林子赋道谢。   同时一想起来之前的事,心里是万分地过意不去呢。   “林先生,谢谢你啊。上次的事真是抱歉……”我有段时间没看到林子赋了,赶紧邀请他坐下。   “那不是你的错,姚女士。别往心里去了——”林子赋皱着眉往门外盯了一眼:“要不是看在我现在是人家服务生的份上,刚才就要揍她了!”   他垂头看了下我隆起的腹部。微笑着说:“我听唐小诗说了,你也怀了个女儿是吧。”   “恩……”我笑笑:“快五个月了呢。”   “哈哈,”他眯了眯那双清秀的桃花眼,笑道:“我之前还跟唐小诗说要结亲家,但叶启皓说宁可让女儿当尼姑都不要嫁给我儿子。”   我很尴尬地往后躲了躲:心想,只怕我比林子赋都不靠谱,人家八成是让儿子搞基都不愿娶我女儿了吧。   看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跟林子赋随意聊了几句。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想问他——就是关于那个偷偷进入福利院偷按我妈指纹的人!   唐小诗之前有说过把监控录像拿到就后给了林子赋。因为当时韩千蕊受了伤,程风雨应该是没空跟进这件小事……   再那后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着问,一直忘。直到我爸去世后,姚瑶拿着那份有我妈指纹的声明书来做文章……   今天有这么桥的机会遇上林子赋,我索性问个干脆。   听了我的说法后,林子赋侧着头想了想:“唐小诗的确是给过我一个录像片段,我有扫过一眼,画面不是很清晰。   当时没有其他的线索和头绪,我也就只是随手传到我们所里内部共享的邮箱上了,貌似还跟风雨哥提过一句。   但他那几天都在照顾阿蕊,而且自己也带伤,估计都没去记得看看吧?”   说着,林子赋抽出一只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我记得是哪天上传的来着,帮你找找哈?”叉央边弟。   “那谢谢你了。”我一脸期待地坐在对面等。这会儿估计是水喝多了,就先去上了个厕所。   等我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林子赋眉头皱得很紧,看着我的眼光有点为难:“奇怪了,怎么不见了?”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哦,这个是我们内部的共享加密系统,所有的case都往上面放。”林子赋不好给我看内容,只好口头解释:“但我记得我是上传了的呀,怎么会不见呢?”   他抓了抓头,有点焦急。   “会不会是被删除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也跟着忐忑了起来。   “这系统只有我们的人能登陆,对外连域名都是隐藏的,再高深的黑客都破不了防线。”林子赋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而其他几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上删东西的?   印象里只有那次我把阿远哥打呼的视频弄上去才会被删哈哈!”   我的眼角抽搐一下:这个男人真的靠谱么…   “怪了,”林子赋一边划着屏幕,一面紧锁眉头自言自语:“难不成我没有上传成功?”   “那你没有备份么?”我追问了一句。   林子赋又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我记得当天……好像是唐小诗嫌邮箱上传慢,就直接用聊天软件给我传过来的。   系统记录可以在网盘保存三十天,应该……已经过了。”   他有点抱歉地对我说:“那个,要么等我回去问问他们几个人吧,或者再跟唐小诗要一份?   实在不行,大不了去云江福利院查一下原始的记录。”   “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了:“林先生您……还愿意帮我?”   “为什么不?”林子赋一脸活雷锋的表情更让我无地自容了,想到自己当初还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他攻心算计,又差点弄丢人家的孩子——   唉……   “姚女士你也别有压力,我帮你是拿你当朋友,尽本分而已。你不要去理风雨哥之前说的那些话……他那个人就是那副样子。”林子赋大概是看穿了我的不安:“那个……我的事你也打听过不少。   既然知道我大穷这个不靠谱的名号,我也就不好意思跟你装B卖大头蒜了。   其实你……还愿意信任我,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这件事,我一定帮你查到。   成功了,你领个请就是。不成功的,也别记在风雨哥的账上,我怕我砸了他的招牌哈……”   我觉得这世上真正善良的人还是不少的,能像他这样保持着乐观阳光的心意的确是很不容易,这反而让身在阴谋遮太阳的我……更觉得弥足珍贵。   后来我跟林子赋又反复客气了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于是告别了他,起身去隔壁店里领了蛋糕便开车往party的会所去了。   我觉得我来的也不算很晚啊,这帮土狼不说给我留点吃的也就算了,为什么代维已经喝醉了呢?!   印象里他是个视功名权力为用过的安全T一样淡漠的人,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很自持很理智。即便在T-show大赛夺冠时都能成为整个场面上最清醒的角色……   今天不过只是个升职宴,他丫的至于么!   我把蛋糕放下,凑到汤缘跟前:“喂,什么情况?”   “谁知道呀?菜都没吃几口,谁来敬都喝。”   汤缘专门给我留了个鸡腿还有些小菜,用个盘子盛着跟喂猫似的给我推过来。   我心想:还是自己的姐妹知道疼人。   “夕夕,你来了啊?”代维明显已经开始摇晃了,说话的节奏也跟之前不一样。   认识他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么醉。   “过来,你还……没敬我呢……”他端着酒杯过来,一个踉跄差点就跌我肚子上了。   气得汤缘一巴掌把他扇走了:“代维你给我适可而止哈,家里没人管着你,姐管着你!”   她把我护一边去,生怕被殃及了。   而代维却跌跌撞撞地起身,冲着汤缘笑:“缘缘你真是,离了婚越来越泼辣了……谁……谁他妈的还敢要你啊?”   “滚滚滚!你个死基佬,管好自己去!”汤缘瞪着眼凶他。   其实我们三个人开起玩笑来向来没下限的,也从来不可能因为哪句话而红了脸。所以当代维突然这么一摔酒杯,我当场就吓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欢迎我?   “我是基佬怎么了?”代维的眼睛红红的,一步步迈上来。   汤缘顿时被吓住了,一手赶紧护着我,声音也跟着颤抖道:“代维。你……你怎么了?你别吓人哈,灌了点黄汤怎么就这个操行——喂!”   我看到代维突然出手抓住汤缘的双肩,失控地把她一下子按墙上了。   “干什么呀你!真喝多了呀!”我尖叫一声,同时两个男同事赶紧上去压他:“代总监,先坐下哈!缓一缓——”   “滚开!我没喝多!”代维大吼一声,甩开那两个人。   “你……干嘛呀?我就开个玩笑啊。”我觉得汤缘也真是哔了狗了,平时说他啥难听的都一笑置之。今儿到底抽什么风啊?   “我就喜欢男人了怎么着?我他妈的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他一个!”不管怎么说代维也是男人的力气,这会儿掐着汤缘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大——我看到汤缘的脸色都白了。   “代维你放开呀!缘缘还有伤呢——”我冲过去抓着他的手,祈求道:“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好好说不行么?!”   “你们都有真爱,错一次还能再找一次……”他转过涨红的脸,定定地看着我:“我呢?我找了他那么多年,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过得好好的——哪怕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也认了,可老天……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就因为我们这种人是异类是不值得同情,不配说真心相爱么!如果要惩罚……我替他行不行!”   “代维,你……你找到他了?”我心里猛然一疼,早该想到——除了深埋在内心的情殇,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失控绝望?   那个男人过得不好么?他活着,还是死了?他已经移情别恋还是……   我看到代维渐渐放开汤缘。然后突然就蹲在地上开始哭。哭得整个party的氛围都像个追悼会似的——一些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跟着抹眼泪,一些闻同性色变的直男们也不得不为之动容。叉丸广弟。   我一直觉得,只要是真心相爱的,都值得赞颂。像代维这样长情的人,能被他爱上的,不管是男是女是猫是狗其实都很幸运……   “这么热闹?”   此时我和汤缘都蹲在地上,一人一边陪着代维。听到门口有声音进来,抬头才看到是韩千洛带着安森过来了。   “这升职party的主题氛围,还挺另类的哈?”   韩大毒蛇你够了!没看到人家这儿伤心呢么,好歹有点同情心吧!   我悻悻地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没等韩千洛答话呢,代维就起来了。   他转身捉起一只酒杯。直接灌满了。   然后跄踉地来到韩千洛身边,一举杯:“韩总,这杯我敬你。”   我过去把汤缘拉起来,面面相觑了三秒钟。画外音异口同声:这什么情况啊?   韩千洛也不客气,接在手里微微一笑:“代总监,是我敬你才对。”   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伸手在代维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安森,你开车把代总监送回去吧。”   “是,韩先生。”   安森把代维架着走,而代维也不拒绝。只是回头看了看我和汤缘,眼里可能有几丝抱歉。   看着丝毫不客气地已经坐在桌上招呼大家继续吃饭的韩千洛,我心中圈起了一万只草泥马:“韩千洛……”   “恩?”他好像是办完了事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饿’。   “我怎么都觉得,代维好像爱上你了。”   我看到他正在喝汤,私以为这话问的不是时候。万一他一口喷出来,多影响形象啊!   结果这家伙面不改色地咽了,还臭不要脸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我本来就很有魅力。”   我恨不得把他一头按汤里……   这时有人张罗切蛋糕了,过生日的那个小姑娘是给我做助理的,平时也帮我不少忙。   于是韩千洛笑眯眯地站起来。看着那女孩说:“没想到这还有场生日party,实在不好意思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   那姑娘更是受宠若惊了,完全不敢直视着韩千洛的眼睛,径自在那涨红着脸瞠目结舌:“我……韩总您太客气了……”   韩千洛从身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这些巧克力是我叫助理在来的路上临时买的,多谢你平日照顾着你们的姚副总监。   她现在怀着孕,上下都不方便。你做助理的,多担待着些。”   “韩总放心吧,以后姚副总监的午餐我帮她打上来!”小姑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连点头。   很快的,刚才那紧张诡异的气氛逐渐散去,大家该吃该喝该玩该闹地又活跃了起来。   我掐了掐韩千洛,小声说:“你还专门过来给我卖人情啊?我部门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呢,才不用你多此一举~~”   “公司里人那么杂,多一个自己人在你身边,我才多一份放心。”韩千洛终于舍得放下筷子了,搂着我坐的近了些。   我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也知道那巧克力其实应该是他答应买给阿珏的。   所以才说他这个人有时候真是两面三刀的,人情世故上转的很快。   我们玩得不算晚,等陈勉过来接汤缘以后,大家也差不多散了。   韩千洛直接把我带回了他家,我还盘算着等下见了韩千珏,他怎么跟孩子解释巧克力的事儿呢——   一进门,果不其然呢。   “哥哥你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的男孩眨着漂亮的眼睛,一瞄到韩千洛两手空空,不由得稍微有点失望。   “阿珏今天乖不乖?”   “乖的……”男孩轻轻撅了撅嘴:“哥哥说,我听话的话就给我买小猫图案的巧克力,像警长那样的……”   “对不起哦。姚夕姐姐肚子里的宝宝饿了,就先给吃了。哥哥明天再买一份给你好不好?”韩千洛把外套交给七嫂,径自过去沙发上掐了下弟弟的脸颊。   我擦,你个韩大贱人!毛线的都往我身上赖是几个意思啊?   韩千珏眯着眼睛看看我,然后点点头说:“恩,没关系,我也想分给姚夕姐姐的。   让她长得胖一点,可以生个好玩的小宝宝。”   “阿珏真乖呢,明天姐姐也买一份给你。”我笑着凑过去,摸摸他软软的头发。   真是个像天使一样的好男孩,如果他不是遭遇了这么惨痛的意外……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应该会有怎样光辉的人生。   也许就像韩千洛说的那样,梦想呢。属于他的梦想,谁能帮他赎回来?   洗好澡后爬上床,韩千洛过来抚摸我。   而我,说实话……虽然一直很喜欢他的爱抚,但今天貌似真的没什么心情。   可能是关于肖正扬的那条新闻让我心里有点阴影,总觉得得缓几天才行。   韩千洛可能意识到我不怎么在状态,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于是我有点抱歉地翻了个身,抱住他。然后就这么眼睛对着眼睛互看,跟一对儿神经病似的。   直到孩子隔着我的肚皮踢了他一脚,我们才同时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又没什么睡意,于是干脆聊聊天吧。   我就把蒋怀秀今天找我的事跟他说了。   “其实我觉得……要么,算了?”我靠在他臂弯里,轻轻吁了一声:“蒋怀秀说的也有道理,我是不是我爸的女儿都不影响人家拿钱。可   万一真的不是,我不敢想象俞成瑾那孙子能搞出什么不要脸的手段来帮姚瑶打这个官司,看他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要不咱还是别冒险了。”   “你不是说,你父亲母亲的名誉比钱重要?”韩千洛揶揄我。   “这是两回事!”我掐了他胳膊一下:“名誉又不是靠蒋怀秀那张臭嘴说什么来维系的,我是谁的女儿其实本来也没那重要了。   我只是觉得……万一真的给姚瑶得逞了,那我得郁闷到吐多少血才够啊!”   “有我在,你觉得会让她得逞么?”韩千洛将我搂过来,让我躺在他那比枕头还舒服的胸膛上。   “你也这么有信心?”   “男人若是没有自信,何来雄风?”他捏着我的手,沿着他光滑紧致的腹肌慢慢滑……   “下流!”我抽回手,打了他一下:“关灯,睡觉!明天一早的飞机呢。”   “其实你不一定要跟着我去——”韩千洛起身关了灯:“可以睡到自然醒的。”   “我也很想念娜伊莎夫人呀。”我翻了个身,调整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搂着他:“上次她离开,我在住院保胎,都没去送送。很不好意思的呢……”   我很感谢娜伊莎夫人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那其中……多少是有些成分,给了我今天睡在韩千洛身边的勇气。   所以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第二天一早八点半的航班,所以我七点不到就起来了。   我们两个开着车去机场,等了一刻钟左右就看到娜伊莎夫人顶着一身时尚魅力的装扮走下来。   饶是这般年纪,她也从不失了优雅和风度。   紫色的套装,棕色的礼帽,踩着低调的半高跟鞋,脸上始终带着精致的妆容和平易近人的微笑。   这时我看到她身边还有个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高挑纤细,宽大的墨镜盖住巴掌大的脸庞。   她扶着娜伊莎夫人向我们走过来,看样子……挺亲切的?   等到四人相对的时候,我以为韩千洛或者娜伊莎夫人能帮我介绍下呢。   就只听到身后的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女人摘下墨镜,笑容真是倾国倾城。   我找不到什么语言能形容她的美丽,反正谁看到她都会觉得她很漂亮就是了——   她用完爆汤缘的身高轻轻俯视了我两眼,然后站定在韩千洛身边。中文口音稍微有点生硬:“Andrea,你好像,不怎么不欢迎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特别的存在   韩千洛一手将我那粗了一圈的腰揽住,指着那女人的动作就跟教小孩子看图识字似的,说:“姚夕,这是黎安娜。她是我的——”   “未婚妻。”那女人戴上墨镜,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惊吓着我脆弱的小心肝。   “EX。(前任)”韩千洛不客气地说。   嘶——这什么情况?   从天而降一个前女友?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韩千洛你他妈的逗我呢吧!   我看到韩千洛冷冷地挑了下唇,然后过去从黎安娜手里拽过娜伊莎夫人的行李箱,口吻生硬又随意:“谢谢你帮我外婆拎行李。不过她身体还很健硕,也不需要别人非奸即盗地献殷勤。”   开口就是敌敌畏啊!这杀伤力,就算是受够了荼毒的我也得蹬一会儿腿呢。没想到黎安娜倒是一点不惊不恼:   “呵呵呵,Andrea。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讲话很不绅士哦。”她移过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抿了下鲜红的唇:“不过,我记得你说过,没有结婚之前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怀孕的。难道已经不是那个有原则的Andrea了?”   “it’s-not-on-your-business!”(关你屁事)   看到黎安娜一脸兴味地观察着我的肚子,韩千洛的表情就像是自己的保险柜被人打开了一样。   虽然没拿钱,但被看着也不爽。   他上前一步将我拦在身后,对黎安娜说:“别看了。感兴趣的话,自己去生。没别的事,我们‘一家人’要走了。”   我都不用刻意去闻,也嗅得到浓重的火药味。心里是有点不爽的——   我不是很不讲理的女人。这个前女友的突然出现只能算个意外,不是我该迁怒韩千洛的理由。   但是看到他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有点抓狂,有点失态。甚至有点赌气一样的戏弄。   这完全不像那个即使在心里将你大卸八块,脸上也能笑眯眯的韩千洛!   我觉得他对黎安娜的情绪是不加掩饰,越是趋近真性情,就越是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曾经,对他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我只是因为这个而不安。   “愣着干什么?”   “啊?”此时我发了一阵的呆,回过神才意识到韩千洛在叫我。   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也跟抓行李似的扯过来:“跟上!”   “哦……”我没多说废话,只是眼神很复杂地瞄了一眼黎安娜,然后捧着肚子屁颠屁颠被男人拖着走。   我觉得韩千洛这一幅拖家带口,拖老带小的模样……有种滑稽的狼狈感。   不过更狼狈的应该是黎安娜。摆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笑脸,一下子贴在韩大贱人的冷屁股上。就这么被他甩也不甩地扔在机场大厅,跟遗弃儿童似的——   韩千洛。你对待前任的态度也实在是太……让人欣慰了!   然而这时娜伊莎夫人尴尬了。她无奈地笑了下,回头招了招已经快哭出来的黎安娜。同时对韩千洛说:“千洛,你也别这样了。   安娜这次是来看她朋友的,在飞机上跟我巧遇,一路都很照顾。   就算你们不在一起,也不好如此没有风度。邀请她一块儿吃个饭吧。姚夕,你……不介意吧?”   我介意!   现任和前任可以坐在一起大方畅谈这个男人的丁丁有多长这种事——只能出现在老友记那样的美剧里!   而绝不能出现在我现实保守又敏感的人生观中!   可是我毕竟敬重娜伊莎夫人是长辈,她已经开了这样的口,我还能怎么回答?   “啊,我当然不介意。黎小姐远道而来,该我们做东才是——”   “我介意。”韩千洛捉着我的手腕紧了几分,旋即又换了一幅笑容面对娜伊莎夫人:“既然要吃饭。我总不能委屈自己对着一张吃不下饭的脸。   外婆,您就不心疼我啊?”   我:“……”   娜伊莎夫人:“……”   “唉,算了算了,我本来也只是碰巧遇到夫人。你们不方便的话,下回我做东——”黎安娜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退着退着,一脚踩到了位路人甲!   “哎呦喂!”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一声尖叫,面容瞬间扭曲起来!   估计是黎安娜的高跟鞋太尖锐了。这一下踩得可是有点疼。   “对不起对不起,阿婆。”   “你叫我阿婆?”那女人当场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的哈!走路不长眼睛,还没半点教养!”   我差点笑出来,看那女人打扮得挺时髦的,该是怨愤黎安娜那一句‘阿婆’把自己给叫老了吧。   我觉得黎安娜没什么心眼,至少在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状况时还是很无措的。   “对不起啊,阿婆,我……您没事吧?”恩,且完全不懂国人的怒点,压根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我这脚哎呦,不能动了——”那女人大概是见黎安娜没什么帮手,于是开启捏软柿子的模式了。这会儿越来越过分,干脆碰瓷撒上泼。直接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口口声声要找机场保安,要报警云云的。   黎安娜急得快要哭了,眼巴巴地瞅着韩千洛,看那架势就等着我的韩大骑士帮她解围了。   结果人家韩贱人若无其事地低头对我说:“姚夕,你说中午是在外面吃还是叫七婶准备饭?”   我:“……”   娜伊莎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付倚老卖老这种人呢,最好的办法通常就是——弄个年纪更大的出马!   于是她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笑眯眯地对那女人说了一串让她目瞪口呆的俄语。   趁着对方发呆呢,她劈手就把那女人的背包抢了下来——甩手就给扔出去十多米远!   那架势,啧啧,就跟韩千洛撇乌龟的动作如出一辙!   那女人惊叫一声:“我的包!”然后兔子一样跳起来,跑去追着捡。   这是腿也不瘸了,脚也不痛了!   “走吧安娜,以后遇到这样的人要离得远点。”娜伊莎夫人拽了下黎安娜的手:“来家里坐坐,我让七婶多做几个菜。”   “夫人谢谢你,”黎安娜破涕为笑:“刚才,您跟她说什么呢?”   “我说我八十岁了,看起来都比她年轻。你叫她阿婆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呵呵呵。”   笑闹过后,黎安娜挽着娜伊莎夫人一并往车上走。   经过韩千洛的时候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的我都心痛。   韩千洛眯了下眼睛,然后牵我的手:“姚夕,咱们出去吃。”   我皱了皱眉:“算了吧,娜伊莎夫人毕竟是长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别扭呢?   就算她是你前女友又怎样,还不能在一个地球呼吸了?”   “我是怕你不开心。”韩千洛叹了口气,眼神有点复杂。   我苦笑一声,踮着脚伸手摸了摸他淡青的胡茬:“我这辈子,不开心的事太多了。   遇到你以后才开始明白怎么笑会长什么样的皱纹,可不打算再无缘无故自寻烦恼了。   除去她是你前女友这个身份,我倒也不觉得黎小姐有多讨厌。还不至于让我连吃顿饭的风度都丧失吧?”   韩千洛轻轻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挽着我跟了上去。   午餐比较简单,七婶做的中西餐合璧。反正我怀孕中期也不害喜,见什么都想吃。   “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啊?”韩千珏摇着勺子,终于打破了这安静到诡异的午餐气氛。   “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安娜姐姐啊。”黎安娜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骗人,安娜姐姐头上有很长的一道疤,没有你好看呢。”韩千珏眨着眼说。   “那,疤在这里呀。”说着,黎安娜拢了一下栗色的长发,露出额角靠近眉骨的一块陈年伤疤。   原来她把刘海放在那一侧……是用来遮盖的?   我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微微侧了侧头,去看韩千洛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只管吃菜。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好像满桌子的人都跟他抢。   “真的唉,遮住就看不见了。”韩千珏拍手笑着,一边掀开自己长长的衬衫衣摆:“我哥也说,穿着这么长的衣服能盖住身上的伤疤呢。”   我无意中跟着瞄了一眼,只看到韩千珏微微撩起的肚脐上半部分,一片纵横捭阖的旧伤痕!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却也足以叫我目瞪口呆。   这是摔伤造成的?可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殴打的痕迹!   韩千洛伸手过去,压住他的衣襟:“别着凉了!阿珏,吃饱了的话就进屋看电视。”   “哦……”韩千珏乖乖地俯下脸来,紧扒拉两口饭。   我记得韩千洛之前说过,韩千珏刚刚那会儿都被办法自己吃饭穿衣。看来这段时间,的确有些治疗成效了。   “姚夕,孩子还健康么?”娜伊莎夫人大概是怕冷落了我,笑眯眯地为我盛了碗汤。   “恩,挺好的,是个女孩。”我抚了下小腹,笑着说。   “那一定像你一样漂亮。”   可还没等我再寒暄一句呢,黎安娜突然插话:“诶?Andrea,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儿子的——”   一听这话,我当场就有一种冲动——他妈的干脆让这个女人蠢死算了!   这又不是喜欢什么就要什么的,你当点菜啊!   “你们继续吃,我陪千珏进去。”娜伊莎夫人多半也是看出了气氛的诡异,身为长辈的也不好趟什么浑水。于是借口年纪大了胃口小,就这么离席了。   这回好了,我们三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话就能直说了?   不过我身边的韩饿死鬼继续装蒜,除了吃饭,暂时就没有赋予嘴巴其他的功能。   全程就听黎安娜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怒刷存在感——叉丸纵划。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西餐的么?还说牛排上带血很不人道。”   “对了,韩叔叔那边的生意你还管么?他说你自立门户,我本来还不信。”   “你们之后结婚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要是没回国就一定参加。诶,对了姚小姐,未婚先孕这种事你父母同意么?我以为你们国家都很保守——”   “黎安娜!”韩千洛凛然一拍桌子:“你还有完没完!”   我正在嚼一块稍微有点硬的牛肉,被他这一吓直接咬了舌头,当场就疼出了眼泪。   “姚夕,你怎么了?”   我捂着张餐巾纸,先吐掉食物,再吐掉半口血沫。然后摇头冲他支支吾吾:“没事,你力道大了,估计震出内伤了……” ☆、第一百五十章 你骗我 (为今非昔比的两个巧克力加更)   黎安娜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姚小姐很亲切,想跟你们多说说话……”   “不需要。”韩千洛冷着脸,帮我抽几张纸巾过来:“姚夕孕期综合征,听到旁人废话多了就会吐血。”   我:“……”   黎安娜被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但还是强撑着姿态抿着嘴。她伸手挑了块什么菜的往韩千洛的盘子里放,说:“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就看到韩千洛转手就把盘子推给我了:“你也喜欢,你吃吧。”   我很尴尬,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并小声地表示说:舌头疼,不能吃了……   “等会儿用唾液帮你治。”韩千洛看也不看我,径自埋着头。   我真恨不能赶紧失忆。宁愿回房间陪韩千珏看喜羊羊我也不想再在这里受折磨了。于是我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韩千洛瞪了我一眼,捏着我的手腕往下拽,跟拉抽水马桶似的:“坐下,陪我。”   好吧,黎安娜终于知道她自己才是多余的了。   她笑了笑,用叉子挑了盘子里最后的一个洋葱圈,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试图起身离开。   但我没想到韩千洛突然飞出去一把餐刀,跟日本忍者似的,一下子打飞了黎安娜的叉子!   我当时就傻眼了——   至于么?这是抢食还是怎么着?大打出手了已经。   韩千洛冷双眸,也不去看她。而站在原地突突发抖的黎安娜缓了三秒钟,然后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Andrea,你还记得我吃洋葱过敏啊~”   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堵了堵,莫名的有点不舒服。   “我只是怕你起了满脸疹子。看着影响食欲。”韩千洛看也不多看她,拎着我的手站起来:“上来,我帮你看看咬伤了没。”   短短几分钟,我觉得自己就跟被人当地鼠一样捉起来按下去的,这还有没有点尊严了!摒着心里的不爽,我刚想发话,就听到黎安娜想说话了。   “喂,你就是嘴上不承认。咱们在一起有八年了吧?谁能比你了解我?”她弯着笑眼往韩千洛身边凑,然后我看到那不客气的男人单手压住她的肩膀,像陀螺一样把她给旋了个个儿直接推出一米多远。   “我们分开也有八年了,全身的细胞都换了一遍。该说清的我早就早就说清了,所以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他站定肃立。看着黎安娜委屈的大眼睛说:“我外婆只是邀请你来吃个午饭,现在你可以走了。”   “韩千洛!你上个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不恨我不讨厌我,你——”   触电一样,我陡然放开了韩千洛的手。   上个月是什么时候?   韩千蕊受伤,韩千洛送她回澳洲,然后离开了整整一个月……   我转过脸看着他,眼神有点阴硬。   韩千洛轻轻瞄了我一眼,多余的话却没说。他只是慢慢走到玄关的大门前,将门打开:“黎安娜,请你出去。”   “我不!”黎安娜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你答应过我的,以前你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能原谅的。   你说过要对我负责一辈子的!”   我木讷地站在这好像无论怎么努力也跻身不进去的戏里,一字一句听着黎安娜的控诉。   我知道这些话的背后可能会有隐情。毕竟人人都有过去,就算他对这个黎安娜有过海誓山盟又怎样?并不能构成我的怒点。   但有一点我不能忍受——那就是韩千洛在跟我在一起了以后,应该……还是跟她联系过的。黎安娜这么说了,他貌似……也没否认。   在我们两个感情急剧升温的时候,他撇下我出国一个月。还说了什么‘让我考虑考虑’这种废话,而他自己呢?   自己却在别的女人身边!   看着眼前敞开的大门,我拎起沙发上的包就冲了出去。   “姚夕,你站住!”   我不想站住。我怕我一站住就哭了。   哽咽的声音再加上不太灵活的舌头,我吐字一点不清晰:“你解决好了再来找我……”   韩千洛顿了一下,压在我肩膀上的手轻轻收回去:“那也好,你……要么去找朋友说说话吧。我晚上过来跟你解释……”   我只是点了下头,没回身。然后钻进自己的车里准备倒走,抬眼就看到韩千洛拎着黎安娜的行李给丢出门了!   帅气动作跟娜伊莎夫人今早扔人家包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可怜的黎安娜就蹲在门外哭,哭得跟个傻逼似的。良久才站起身来,拖着箱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我叹了口气,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但人都是很贱的,看到韩千洛对她这么绝,我心情竟然很不厚道地稍微好了一些。   摇下车窗,我问她:“黎小姐去哪,要我送你一程么?”   她抹了抹眼泪,眼神里倒是没有多少敌意。   我自认为自己看人还算是准的。这个黎安娜看起来虽然骄纵,但不像是很有心计的那种女人。   此时她略带狐疑地看看我,最后点了下头:“我有订酒店,麻烦送我去和平街。”   我哦了一声,帮她开了后备箱。   黎安娜对我也没有什么戒心,直接就坐上副驾驶了。她对着镜子抹了抹哭花的脸,稍微补了补妆。   我多问了一句:“你不是来找朋友的么?怎么住酒店?”   “哦,facebook上的朋友,第一次见面。”   我勒个去,见网友啊?!   简直无力吐槽了好不好!你都二十七八了,又不是十七八!   这更加坚定了我的第一印象——这个黎安娜不仅没有心机,还很没有脑子!说不定那心理年龄真不如韩千蕊呢!   “网上会见朋友可要小心哦,黎小姐长得这么漂亮……”我调整了一下座椅,随口就这么一说。但黎安娜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个我懂,那朋友是个女孩子。我们很聊得来,于是就过来见见。”   我想说女人也有不怀好意的,后来想想算了。舌头都伤了,有这个闲心跟情敌说废话?送她到酒店已经仁至义尽了!   妈蛋的韩千洛——也不知道你造了什么孽,还得我来给你擦屁股!   黎安娜下车后跟我道了谢:“谢谢你姚小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Andrea。”叉丸妖号。   如此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我在心里默默咽了一颗速效救心丸,脸上浮现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可是……我也是真爱他。我认识他比你早,而且我的父亲跟他父亲一直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他以前很疼我的,后来是因为一些小误会才分手的。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他。”   这姑娘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啊?我竟不知该如何接招了!   我觉得我和她的思路不是一个平面的,所以坚决不能去理论。   于是我低头,抚摸着肚子:“没办法了呢,我有他的孩子了。”   黎安娜咬了咬唇,接着说:“没关系的!我可以给你的孩子当妈妈!”   我终于相信……他俩还真是挺合适哈!   “抱歉,我的孩子,不可能交给别人。”我发动车子,不想再跟这女人浪费时间了。   “那你说,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黎安娜伸手去拉我的车门,吓得我赶紧踩刹车:“干什么!不要命了啊!”   “我不能没有Andrea,”黎安娜哭了:“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能养大孩子,还可以再给他找个父亲,我求你把他还给我吧。”   “黎小姐,”我从车窗丢了张纸巾给她:“韩千洛是个成年人,他选择谁是他的自由。   我爱他,但不会强迫他。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看的开一些,想竞争我们公平点就是。   但我不会放弃他。”   趁着黎安娜发呆,我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真是哔了狗了,贱贱的理她干嘛啊?二十七八岁的人了,情商像零一样。   韩千洛你丫什么破品味啊,爱这种女人爱七八年?   但后来我又想,也许这姑娘是真的单纯呢?相处起来简单,快乐?   像韩千洛这么工于心计的男人,骨子里是不是也向往那种平和的伴侣?   直到我发呆发的差点撞了人,才意识到开车应该集中精力。   直接到了汤缘家里,我按了门铃,发现开门的是代维。   “夕夕?你怎么来了?”   “代维?!”看他这样子酒已经醒了?一副大扫除的模样,这是来……跟汤缘负荆请罪来的吧!   我心情也郁闷着呢,进去跑到汤缘的沙发前,揪了一把代维刚刚洗好的葡萄,光吃也不说话。   汤缘用脚踹踹我:“我说,你来干什么的啊?”   “韩千洛的前女友回来了,我腾个地方给他们。”葡萄很甜,甜得我舌头又疼又麻。   就看到汤缘腾一下坐起来了,厨房间的代维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跑出来。   “夕夕你说什么呢?”   我向来很公平,白了他俩一人一眼:“我说的不清楚么?韩千洛的前、女、友!”   “哎!我当什么大事呢?”汤缘继续看她的肥皂剧,代维回厨房继续他的‘劳改’节奏:“他这个年纪的人,有个前女友打什么紧,你的前夫还整天晃悠在他眼前呢。”   我擦,你们两个胳膊肘是喂韩千洛吃了吧!   “可是他骗了我啊!”我委屈地咽了一颗葡萄,忘了嚼,差点噎死。   “他出国那一个月,神神秘秘的,跟我联系也不多。原来是去陪前女友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斗是会死人的! (为X.X和梅妆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一边控诉一边吃葡萄,吃完了才发现舌头也不疼了,但眼睛很疼。   大概是眼泪泡的。   “瞅你那点出息吧。”汤缘扶着我的肩膀,代维给我递纸巾。   我也挺恨我自己的。不是说好了等韩千洛的解释么?自己先矫情伤感个什么劲儿啊。   “你看看人家代维,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心爱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汤缘拍着代维的肩,一脸义正言辞:“你跟韩千洛虽然时间不久,但发生的都是刻骨铭心的。你都能为了他忘了沈钦君姓什么,难道他就不能为了你忘记那个都分手八年的初恋?!”   “咳咳。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代维把汤缘的手推下去:“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是不同的。但不管怎么讲,他跟夕夕在一起后还去见前女友,的确是很不应该。   但是夕夕,你也别急着翻脸,可以听他解释一下。而且如你所说——韩千洛对那个黎小姐的态度好像挺绝的,这里面不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想说:越是这样我才越不安。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韩千洛会对别人那样的态度。   决绝则意味着心结,心结则意味着……是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我挺难受的,抬起汪汪泪眼看着代维:“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韩千洛似的……哦,缘缘说什么,你找到那男孩了?他……他怎么样了!”   想到昨晚代维那失态的熊样,我到现在还胆战心惊的。   “他……生了病,需要人照顾。”代维抿了下唇,眼神有点落寞:“但我已经很欣慰,能找到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有涟漪无数:“这么说,你这段时间经常神神秘秘,也频繁休假,是为了照顾你的男朋友?”   “恩……”   “他病的重么?”我咬了咬唇,跟代维这么多年的朋友,很少有这么心疼过他。   “还好,不是绝症,也能活下来。只是……需要很长时间康复。”代维摇摇头:“算了,本来在说你的事儿,怎么又扯上我了?”   我舒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这点烂事有什么好讲的啦,你都这么多年了。总算得到自己想要的——唉,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儿呗?怎么找到的?”   我不知道代维是有心隐瞒还是不愿启齿,总之脸上的表情有点怪。   这时突然听到开门声,一下子就把话题给打翻了。原来是陈勉来了。   我暧昧地看了汤缘一眼:“还说没进展,家里得钥匙都给人家啦。”   汤缘嘴上不服气:“我这不是受伤了下地不方便么?”   妈蛋你吊着胳膊说下地不方便!你用四条腿爬的呀!   “你们都在?好热闹啊。”陈勉带了个圆滚滚的西瓜进来,代维过去厨房帮忙切了。然后我和汤缘一人一半,弄个勺子开始挖。   唉,果然暖男友和男闺蜜才是世上最好的依靠。   毒舌腹黑城府男统统去屎吧!   “周六还要去行里?”我有一搭无一搭地跟陈勉说着话。   “没有,我是去看了看汤老师。”他指的汤老师应该是汤缘的父亲。   汤缘跟我解释说:“我爸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可我这身上带伤也不敢告诉他。唉……”   “别担心,只是点老毛病。”陈勉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汤缘,这让我非常非常的感慨这种唯一的专属感。   我有十年,韩千洛有十年。沈钦君有十年……呵呵呵,怕是只有陈勉对汤缘的十年,才是真的一心一意不死不休的十年吧。   有些东西明明不变,人们却看不见。一但变了,才痛彻心扉。   后来代维走了,我也走了。   下楼的时候他劝我想开点,跟韩千洛好好谈谈。   “知道了,”我心不在焉地笑笑:“诶?等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的小男朋友吧。我和缘缘都很好奇,能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得是多么天仙似的人啊。”   “过一阵子吧。”代维恩了一声:“他身体不好也不太喜欢见人,等康复一些……我介绍你们认识。”   告了别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我猜到韩千洛会在家里等我,只是没想到他把晚饭给做上了。   我在汤缘那吃了一下午的水果,完全不饿。而且……我不怎么想理他倒是真的。   “汤缘的伤还好吧?”   “恩。”一听他问废话,我心里更不爽了:不是说好要来解释的么?寒暄个鬼啊?   “洗手过来吧,还有个汤马上就好。”   “没胃口。”我撇了下嘴:“而且娜伊莎夫人刚回来,你就这么撇下她来找我真的好么?”   “她在倒时差,睡了。”韩千洛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推进洗手间。   我别扭了一下,甩开他:“你那个前女友跟我说,要给我一笔钱,希望我离开你。或者把孩子卖给你们两个养……   你说,我把你卖多少钱合适啊?”   韩千洛冷了下脸,然后把我按墙上去了:“她在哪?”   “酒店啊。”   “我去给联邦快递打个电话。”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快递?干什么!”我追出去。   “把她打个包寄回去!”韩千洛咬牙切齿。   我真是被他气笑了,拉着他到餐桌前:“你别给我来这套,老实点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然后韩千洛刚想动筷子就被我拍掉了,我瞪他:“吃什么吃!解释不明白今天就不许你吃饭!”   于是他把筷子放下了,一脸真诚地看着我说:“我十五岁的时候认识她的,同一所贵族学校,她小我两届。   因为追求她,我跟同校一个男的决斗,一开始是一对一的——”   “等会儿!”我吞咽了一下:“什么叫……决斗?”   “字面意思。”韩千洛趁我不注意,还是夹走了一片香肠。   个吃货,没药救了!   我脑中反复出现了拿着长矛穿着盔甲的中世纪武士……分分钟出戏啊。   “你学过普希金文集么?”韩千洛歪着头看我:“伟大的俄罗斯诗人,被誉为俄国小说之父。”   我恍然大悟:普希金不就是因为女人而跟别人决斗死的?   “韩千洛,你还干过这种蠢事啊?”   他白了我一眼:“废话,我就没年轻过么?   外祖父经常跟军队打交道,我从小受的是那样的教育影响。有过些年少轻狂的行为很难理解么!”   我笑得有点内伤,都忘了要跟他生气了:“然后呢,你赢了?”   “不算吧。”韩千洛拄着下颌眯着眼说:“一开始是一对一,后来变混战了。一个下三滥的小子抄起个酒瓶子来砸我,安娜突然扑上来帮我挡了一下。   她额角上的伤疤就那么来的……”   我哦了一下,然后差点就把桌子掀了:“我靠,她为你毁了容,你不该对她负责么?   怎么还甩了人家,你是不是东西啊!”   韩千洛游了下眼睛,口吻有点恬不知耻:“我是想要对她负责的,那八年来,也没有亏待过她。   可两个人要想过一辈子,靠恩情就够了么?   越长大,性格越是不合适。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相处了。”   “说得轻巧啊!”我在心里默默散了他两记狼心狗肺:“你们十几岁就在一起了,什么性格,合不合适你早不知道么?   明明就是厌倦人家,不想负责了——”叉丸丰技。   我的正义感被燃了起来,想到那姑娘今天哭得跟什么似的,倒有点同情她了:“韩千洛,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万一哪一天你说觉得我也不合适,那我岂不是——”   “姚夕,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韩千洛严肃起了目光:“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两个都觉得舒服。   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去想着如果,这是属于成年人的理智感情观。   我与黎安娜,单纯的没办法相爱下去。至少我这里没有对不起她……”   “那就是她对不起你咯?”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可她那么执着,人也蠢蠢的,不像能跟你玩手段的样子啊。”   “不是只有玩手段才会伤人。”韩千洛垂下头,继续吃他的菜。   我被他驳得说不出话,心里也有些倾倒天平的判断了。从韩千洛对黎安娜的态度上来看,貌似这姑娘真的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我想追问,但韩千洛却一点没有想往下说的意思。   眼看着面前的凯撒沙拉又要见底了,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该为什么事生气!   啪一声再一次打掉他的餐具,我气鼓鼓地说:“韩千洛,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样的过去。你能接受我,我也能接受你。   就算黎安娜今天只是意外来的,但你总得跟我解释解释——   她说的‘一个月前’是怎么回事?”   韩千洛定定地看着我,一脸很无辜的欠抽样:“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给我装蒜,一个多月前你说送阿蕊回澳洲养伤,那自己去了哪?”我神色严厉,一丝不给他空子钻:“今天黎安娜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你联系过她,甚至见过她对不对?   韩千洛,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背着我去见前女友,这个怎么解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爱人眼前的另一面   结果韩千洛的解释让我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如果沈钦君说他得了绝症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去不去?”   “韩千洛你别以为你姓韩就能演韩剧!”我怒道。   “是真的。”他幽幽地转了下眼睛:“我带着阿蕊回到澳洲后,家里那边传来消息。说黎安娜长了个肿瘤,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马上要手术……”   “于是你就回国去看她了?”我幽幽问了一句,其实心里也有答案:如果这事真摊在沈钦君身上,我也会去看他的。   “恩,我陪她进了手术室。然后就走了。”韩千洛如是回答:“如果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护照出入境记录。”   我当然不会去看的,因为如果都到了那个地步,感情就真的跟烂白菜一样了。   他这么说。我就这么信罢了。但心里多少还是不爽的:“那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了?一看就是故弄玄虚,亏你也信……”   “没事了。我走了以后,听说检查结果是良性,摘了就康复了。”   “这么说你都没等到她检查结果出来就走了?”我诧异一瞬:“如果是恶性呢,如果她要你陪她最后的时间呢?”   我也是个正常女人好不好,也会有正常女人该有的矫情和敏感——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不开心的!   “没有如果。就算真是恶性的绝症,也和我无关了。我又不是大夫,她家也不缺治病的钱。”韩千洛的眼神挺绝情的:“我跟她分手八年,就是抗战都结束了。   她快死了,想见我最后一面。我要是很忙就只能送一束百合过去,但既然在休假,出于道义和良心便很难拒绝。   只不过。看望归看望,若要我再履行对她的责任——很抱歉,商人不是慈善机构。”   我咬了下唇,小声嘟囔句:“还挺冷血的……”   “恩,所以咱们做点热血的事儿吧。”说着,韩千洛就把桌子一推,拎着我就抱上楼了。   “干嘛!你——”   “废话,一晚上不让我好好吃饭,还不许我吃你啊!”   就这样,我被他小心翼翼地吃了一顿。吃完后心里踏实了不少,但还是达不到完全放轻松。   我靠在他胸前温存了一会儿,撅了撅嘴说:“那现在怎么办?她这次来找你——”   韩千洛嘶了一声:“能不能不要在事前事后都提这个?我以为我刚才很努力了。看来你还没被喂饱啊?废话这么多!”   “我——”我随手一掐,掐哪了就不知道了,反正手感挺Q的。疼得他翻了个身,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也是对我们两人的感情负责才纠结!”我呲牙咧嘴:“压头发了——”   我把他掀起来,理了理头发坐起身:“我觉得你肯定是送她进手术室的时候说了些让人误会的话。   她本来就对你不死心,这下好了,肯定以为能旧情复燃呢……”   韩千洛白了我一眼:“你不要去理她,她没什么脑子的。   只要把肚子一挺,说是我的孩子就OK了。她虽然骄纵,但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单着身她都没闹成功。如今有了你……她该知道自己就更是没机会了。”   我嘟囔一句:“不一定吧,你刚才还说她没脑子……”   我觉得再为这件事纠结的话自己可就显得有点讨厌了。但女人的情绪都是这样——事儿过了,feel还在。   我鼓了鼓腮帮子:“韩千洛,这事儿就算翻页了,下不为例。总之以后,不许你再背着我去见以前的女人。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你可以先对我坦白一下以前还有过多少女人。”   “没有了。”他回答的挺干脆的。   “不可能吧?”我表示:就算是八年抗战时期,咱们老百姓也没停止繁衍啊。   你特么的这八年来真就一直素着?   “跟她分手后。空窗了一年多。”韩千洛点头:“本来是想调整一下,再考虑个人问题。但是……后来不久,阿珏出事了。   我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讪讪的。   我知道韩千珏的事儿一直是这个男人的心结,噩梦的本源,残忍的起因。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我多问。   后来我俩下去把晚饭吃完了,韩千洛刚才交了作业,这下吃的更欢脱了。   晚上他回去了,我则抱着平板电脑看美剧。   明天周末,我安排了一次产检。韩千洛说他会陪我去,但我觉得他也应该多陪陪家人才是,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他。   其实是我不愿意他陪着,因为每次听到医生把他当准爸爸一样,对他头头是道地说些注意事项的时候——我都挺替韩千洛委屈的。   我想孩子要是能早点出生就好了。也许当看到她降生到世界的一瞬间,我才能真的把我们三个东西划分成‘一家人’。   而且……我真的很想为韩千洛生个属于他的孩子。   不过之前他一直开玩笑说,小姐姐已经见过弟弟妹妹了,只是还不能倒出房子给他们长大。   我觉得他再这么臭不要脸下去,我就要重新评定他高大上的品味和性情了。叉司冬划。   但也有人说过,所有的男人都是西装下的婴儿,爱的越深才越猥琐越幼稚。别人都看不到韩千洛这样的一面,我却很幸运。   呃,但是……这是在知道黎安娜之前才有的优越感。   我不是故意矫情,但一想到黎安娜那么骄纵的姑娘能跟韩千洛在一起八年,连爱情带着救命的恩情……动动脚趾头也知道她能被他宠爱成什么样。   我觉得我好嫉妒呢。   早上起来,心情踏实多了。弄早餐的时候我接到韩千洛的电话,他问我用不用他陪,如果坚持不需要的话,就带娜伊莎夫人去看艺术展了。   我连连说不用,自己开车也就一刻钟的路。   检查的结果还是挺欣慰的,整五个月了,大夫说孩子发育正常。   我的体重控制的还可以,但要加强些均衡的营养,补充蔬菜水果。   我无奈地表示说自己变成了肉食主义,反正明年是虎年嘛,估计是这个小母老虎馋肉呢。   出来的时候我本想先给韩千洛打个电话呢,这一抬头发现一个女人有点面熟。   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排队,戴着墨镜在看手机,看身材……也许是孕早期?肚子完全没有显现出来。   要么就是陪自己的姐妹来的——   结果当我看到拿着矿泉水往这边走的林子赋,这才想起来这女人是莫绿菲。   “林先生,林太太!”我冲他们打招呼。   “姚小姐是你啊?这么巧?”他们两人也很意外看到我。   “你们也是来医院——”我盯着莫绿菲的小腹。   “是啊,四十多天了。”林子赋有点腼腆地说:“本来想等小宝大点再要一个,不过既然有了就……”   “恭喜啊。”我笑着说:“林太太的身材保持的真好,一点都不像已经有过一个孩子的妈妈呢。”   “喂,我饿了。这还要排好久,你去帮我买份点心吧。”莫绿菲把林子赋支走了,看这个架势,应该是要单独跟我说话?   我还是挺忐忑的,上回的事件虽然没有被孩子爸爸责怪,但人家可是当妈的。   听说莫绿菲的身手一流,做这行的年份也比林子赋长好久——   她要是真跟我计较,我也只有挨揍的份呢。   想到这儿,我觉得还是自己先认个怂吧:“林太太,我……上次的事儿真是对不起啊。”   “叫我小绿就行了,林太太这个称呼真是……”莫绿菲笑着说。   “那……小绿姐。”我腼腆笑笑:“你们也叫我姚夕好了。你……单独留我,是不是有话说啊?”   “恩,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莫绿菲把墨镜收了起来,面容素颜清雅,看着平易近人多了。   我觉得她挺漂亮的,是那种无论跟在什么男人身边都不失身份的优雅高端女子。   林子赋的家世相貌虽然也不差,但气场上总是少了那么一些点睛之笔。   所以我到现在都对她和林子赋的结合,有点不厚道的呵呵哒。   “我是想建议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直接去找老板吧。”听到莫绿菲开门见山这么说,我多少也明白了。   她口中的老板指的是程风雨,大概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跟着程风雨的事务所做起来的。而林子赋貌似是他哥哥死前将他托付给程的,两人不是一条路上捡来的孩子。   “真不好意思,我也知道……呵呵,我找林先生帮忙好像不合规矩。你放心,你们为难的话,我就——”   “你误会了,”莫绿菲的笑容还是挺友善的,这让我稍微缓和了一下紧张。她继续说:“我只是太了解子赋了。他这个人,热情是有的,善良也是够的。一些小来小去的事能搞的定,但是……   姚夕你不明白,你身边的这些事,其实远比你想像的复杂。   我怕他好心办坏了事,再把你也给拖累了进去。”   啊?   我不太明白莫绿菲的意思:“复杂?上一回程先生不是已经跟我确认了么?   林萍杀了沈拓的情妇张曼迪,被姚瑶抓了把柄。然后沈钦君受了胁迫跟我离婚,韩千洛会想办法对付姚瑶……   还……还有什么隐情?”   “这只是一部分事实。我只能告诉你,真相就在附近但绝不是单纯表现出来——你姐姐要跟你争丈夫谋财产那么简单的。”莫绿菲微微摇了下头:“有些事,我们也在尽力摸索穿引。在没有结果之前,不能对您透露分毫。   其实老板和韩先生不主张报警起诉林萍,也是为了后续的行为考虑。   姚夕,请你相信大家是真诚为你好,可以么?”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林先生……”咬了下唇,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入这一行的年限还短,能力也不足。连我上一回都着了道差点害了韩家小姑娘,可知我们的工作是需要多么丰富的经验和严谨的逻辑判断。   这就决定了有很多事,老板是没办法坦白让他知情的。   所以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找他帮你的结果,就是我们这些人还要花精力,胆战心惊地帮你们善后。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莫绿菲苦笑了一下,但笑容里浅浅的幸福感却是藏不住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弱弱地问:“小绿姐,我能问个私人问题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是不是多嘴了   既然她都对我那么坦诚了,我也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林先生是您的丈夫,有些事我一个外人虽然不该多嘴,但私以为——你们这样隐瞒他。可否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呢。”   莫绿菲毕竟还是够专业,不会因为我几句攻心话就乱了分寸。她神色淡然,竟反问了我一句:“其实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和子赋彼此相爱对不对?”   我红了脸:“冒犯了……”   “呵呵,姚夕你觉得我漂亮么?”   我怔了一下,旋即连连点头。不是为了讨好她,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莫绿菲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说不出来像哪个明星。总之就是走在大街上挺让人过目不忘的。   “女人是很注重自己外表的动物,往往越是在自己的外表上估价,就越是会迷失一个问题——   她们会一直考虑‘我该嫁什么样的男人’,而不是‘我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莫绿菲说:“姚夕,我们人人都有过去。有些只是不堪回首,有些却是不堪入目。   所以在遇上林子赋之前,我就知道如果我要选一个人共度一生……那就是他那样子的男人。   一个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不会伤害我的男人。甚至在危难中,可以为我去死。   其实爱的高度不一定要在别人眼中有过人的优点,只要他正直善良,可以沟通,平平淡淡的生活里蕴含着我们共同的追求。   那我就愿意跟他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   不会……伤害你?   我突然觉得莫绿菲的这句话那么熟悉——是啊,周北棋也对我说过相似的话。他说无论是沈钦君还是韩千洛。都是会伤害我的人呢,只有他不会。   而我……如果要我来判断,应该也是这样的答案吧。   可是我与莫绿菲的需求不同,我……是不是不怕受伤害?   我是不是宁愿受伤害也想要相信韩千洛,也想要爱他守着他?   “小绿姐,真羡慕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牵了下唇角,木木然地感叹了一句。   莫绿菲得眼睛动了一下,旋即继续说:   “姚夕,男人和女人之间不一定要随时体现谁更强大,重要的是,相处中会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着想。   即便全世界都不理解,也会有自己的幸福。”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莫绿菲想要向我传达的意思——有些隐瞒和保留是出于最真实的保护。不要因此而摧毁了珍贵的信任。   就像她和程风雨对林子赋那样:深谙一个人的习性和弱点,就会知道他能斗得了坏人,但斗不了贱人。   这些,都是人与人之间最真诚有爱的相处模式。   那我呢。   韩千洛,你觉得我的软肋是什么呢?   你小心翼翼避开的,是我与沈钦君之间的羁绊,还是我与姚瑶之间的不共戴天……   “姚夕,今天我就跟你说这么多了。老板一个人在事务所,你要是没事也可以去跟他聊聊。”莫绿菲送我过去电梯,然后正好撞见林子赋端着一碗河粉上来:“没有螺蛳了,小龙虾可以吧?我都帮你剥好了——”   “哎呀,我自己剥就是了。你那手昨天切菜不是才割到了么。”   “没事,你喜欢就行。”   电梯的们渐渐关上,听着他们的声音越传越远,我真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同时也为之前戴着有色眼镜的世俗评判而无地自容……   出门看看时间还早,我回味了一下莫绿菲的话——然后直接就把车给开到了程风雨的事务所。   程风雨这个人也是蛮怪路子的,大白天的没出门,在家只穿着居家服瞎溜达。   此时窝在沙发里一手抱着警长,另一手举着平板电脑视频呢。   他看到我来了也不惊讶。而是大大方方地把屏幕转过来。叉司木技。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姚夕姐!”   原来跟他视频的人是韩千蕊啊。   “阿蕊!你好不好啊?”我凑过去跟她打招呼。   “恩恩,能吃能睡,我妈帮我养胖了五斤呢。”韩千蕊的小脸倒是圆了一圈,气色也不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每周还要做一次康复理疗。”   “别着急,慢慢养。”   “姚夕姐,快点让我看看你的肚子多大啦!”韩千蕊笑眯眯地说:“哎呀,脱了脱了,穿着衣服哪里看得出来啊!”   我他妈的差点把屏幕给她顺窗撇出去!   程风雨就在旁边你让我脱衣服,长脑子没长啊?   “咳咳,我下去帮你倒茶,你脱吧。”   你还真长眼色哈!脱毛线啊脱!   程风雨下楼了,我就把韩千蕊骂了一顿。   “行了行了,我哥都骂了我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把他盼走了你又来。”韩千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不服气地说。   “半个月?”我顿了一下:“他不是在你那待了一个月么?”   “哪有啊,就半个月,然后就走了。”韩千蕊大概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他重色轻妹妹,说好陪我一个月的——”   我沉默了。   韩千洛明明就跟我说只回去陪了黎安娜一天,那这个时间差怎么回事?   在那之前,我想都没想过他会骗我。毕竟话都已经说的那么开了,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我开始不安起来。   这时程风雨端着茶水上来了,我心不在焉地道声谢。   “阿蕊,我先跟你姚夕姐谈事情了哦,你自己乖点。”程风雨抱着屏幕跟韩千蕊告了个别,然后就坐到我对面的沙发里。   我还没从刚才的神不守舍里回转过来,程风雨叫了我两声我都没反应。后来猫跳我腿上了,我才吓得惊出了声。   “姚夕你没事吧?”   “哦,不好意思……”我摸了摸脸颊,笑容很勉强:“您……您说。”   程风雨笑了:“是你来找我的。”   “哦!”我尴尬地把水杯凑到唇边,抿了一下口:“是这样,我首先想要先向您道歉。   我自作主张,想让林子赋帮我再去查那个偷按我妈手印的人……   不过我也是有苦衷的,那时你在照顾阿蕊,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程风雨在笔记本上操作了一下,然后切换画面给我看:“这段视频我也看过,就是这个号称张明的人。”   我看到画面模模糊糊,不怎么清楚,也只有短短的三秒。貌似……有效信息很有限。   “这个人没有什么前科,所以……姑且认为只是姚瑶为了在你的身世上做文章,随便雇来的。”程风雨点头说。   我哦了一声,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唉?林子赋那天说,他把视频上传到你们的公共平台上。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啊?”   “哦,那天服务器升级,没有上传成功。”程风雨随口解释了一下:“后来我又从唐小诗那要了一份。”   我点点头,搓了下手心:“程先生,谢谢你的帮助。真的……很抱歉再一次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今天在产院偶遇了小绿姐夫妻两个,她跟我说了些——”   “产院?”程风雨怔了一下,眉头皱的很紧。   “是啊,他们……去产检。”我弱弱地回应了一下。   “又怀孕!”程风雨提高了声音:“不是答应我至少要等两年么?我这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天天休产假是想怎样!”   我:“……”   好吧,这算是秀恩爱的对单身狗释放了一万点伤害。   后来程风雨出去打了个电话,我想想也知道林子赋在电话那边定然很无辜。   “不好意思,我去解决了一点公司内部事务。”程风雨回来以后,脸上挂着很诡异的笑容。   我弱弱地看了看那只已经被结扎过的警长,替林子赋捏了一把汗。   “我是不是……好像多嘴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是他们的老板,也有权知道员工们的生活状况。”程风雨呷了口咖啡:“这臭小子,干活不见长进,生孩子倒是很积极。”   我尴尬地往旁边移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程先生,既然你不觉得我这样算多嘴。那您……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些事儿啊?”   “关于韩千洛的?”他眯了下眼睛,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心脉。   我点了点头,不太敢直视他。   “你说说看,我判断下能不能说。”程风雨倒是很坦诚,反而弄得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韩千洛的前女友来了。”我说。   程风雨的脸色微微有恙,旋即牵起了唇角:“哦?看来她手术没什么事了。”   “你也知道?”我长舒一口气:看来韩千洛说的那个‘韩剧桥段’貌似确有其事。   “恩,知道她之前说是什么怀疑恶性肿瘤入院检查过,韩千洛得到消息去看了她一下。”程风雨把猫抱回去,抚弄着:“我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因为这种事欺骗你。”   我轻轻哦了一下:“他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呢?”   我吞咽了一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反正我就是不说,程风雨也猜得到我在想什么:“程先生,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所以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就是想问问韩千洛和黎安娜以前的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的底线 (为钻石600加更)   程风雨告诉我,这算是咨询业务了。   于是我准备把我上个月的薪水打给他,但就在手指按住支付键的时候,我犹豫了。   我说:“程先生。只是朋友之间的聊天的话多几句嘴没关系,问问韩千洛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如果我付钱给你,性质就变成我找侦探‘查’我男朋友了……这是很伤感情的事。   所以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老天作证,我真的不是舍不得钱啊!   然后我看到程风雨笑了,也就知道我又赢了。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单纯把他的事讲给你听。只能算是吐槽朋友。但如果收了钱,就等于把他的信息卖给客户。   我也不想自己刚刚长好的肋骨再被踢断……”   于是我摸了摸提包,想着看能不能掏出一包瓜子花生之流的,准备听故事。   程风雨告诉我的事跟韩千洛讲的并没有很大出入,这让我在安心之余又觉得挺惭愧的。他没有什么猫腻,我却还是输给了不信任……唉。   “所以,他们在一起八年,应该算是已经得到过双方家人的认可。   但是后来,实在是因为性格不合——”程风雨长话短说,但讲到这的时候,我精神抖擞了一下。接着凛然打断他的话:“程先生,我就只想知道这个……   性格不合什么的,都是借口吧。   两个人在一起八年,说不合就不合了?难道其中一方性情突然大变么!”   程风雨的神色顿了一下。我猜其中必然有隐情。   “姚夕,性格不合这种事往往从一开始就存在。”程风雨解释说:“但人是可以因为爱而忍耐的。”   “我明白。”我咬了下唇:“韩千洛的初恋就是黎安娜,加上她曾救过韩千洛而被弄伤了脸。所以他一定很疼她很宠她,对吧?”   “是吧。”程风雨笑着点了下头:“至少我认为,韩千洛已经把全世界的宠爱都给了安娜……”休圣找技。   我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恨自己有点控制不住这份矫情——就总是贱贱地觉得,你给过别人的再给我,好像有点那个……   然而程风雨看着我的眼睛说:“姚夕,你是个成年人了。平心而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么?”   不是好事么?谁不喜欢被捧在手心里当公主一样疼爱?   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吧!   但我不太明白程风雨这句问话的意义,所以只是无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人都是不满足的,我承认韩千洛对我非常的好,但一想到他之前……何况现在黎安娜找上门来。很明显不打算放弃。   所以我会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韩千洛永远不可能与黎安娜在一起的。”   程风雨的眼神很坚定,口吻更坚定,几乎要冻住我的神经。   “为什么?”我足足惊愕了有十秒钟,心想:他总不会说出韩千洛已经深爱上我了,这种狗血的理由吧!   我当然相信韩千洛是爱我的,但始终觉得他对我的爱是理智而又经过打磨和蜕变的。   这一度曾让我误会,他的若即若离是不是另有所图——直到他坚持从手术台上抢下我和孩子,直到他在每一次危机时毅然决然地站在我身后,直到他在忘情的时候呼唤我的名字……   我才一点一滴地建立起对他的信任。   我用眼神质询,接着听到程风雨告诉我说:“爱和骄纵,是两回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简单来说。就是安娜被惯坏了。她以为自己无论做了什么都能得到韩千洛的包容,直到触及了底限。”   “她做了什么?”我脑中顿时闪现出杀人放火之类的画面……   “也没做什么。”程风雨笑:“不过就是公主病犯得频了些,但很多时候,恰恰就是这不经意的小毛病毁了很多东西。   韩千洛毕业后忙于家里的生意,可能对她稍有忽视。而且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情侣,也该学着这么消化平淡的感情。   但是黎安娜可能不习惯吧……于是便做了些出格的事想要试探吸引爱人的注意。”   我脑中闪现出一句‘吃饱了撑的’。   如果早有人那么宠我疼我,我爱他还来不及呢,试探个毛线啊!   “难不成她真跑去跟别的男人搞暧昧?”我讪讪地问了一句:“傻兮兮地来让韩千洛吃醋。进而怒刷存在感?”   “算是吧,”程风雨点了下头:“安娜本来就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长得漂亮家世也好,稍微松一下口,身边就会有大把的男人追捧。”   我嘶了一声,背脊里有点冷汗:“人的感情要比想象中脆弱,这么折腾的确是——”   程风雨很无奈地表示:说黎安娜这种小打小闹的把戏太多了,偶尔闹个绯闻已经数见不鲜。   韩千洛表面上还是满不在乎,该怎样对她还是怎样对,但心里已经埋了不爽。   可能是因为他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后,性情脾气也渐渐变了。   那种为一个女人公然决斗的事,早就不会再做。但越是压抑着,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深。   我大概也听明白了:   简单来说,一个人已经长大了,另一个还停留在最原始的三无状态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合拍的爱情呢?   但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太对劲:从韩千洛对黎安娜的态度来看,并不像是渐渐淡漠了感情而导致得和平分手。   倒好像是出现过什么激烈的事件,让他恨不得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个女人了。   我盯了盯程风雨:“恐怕不止这些吧。”   我看到他的眼神很伯乐,以为他又要邀请我加入事务所。于是拍了拍肚子:“程先生就别想了,我来也是要休产假的。”   “天不早了,要不——”这时他下逐客令了,但我正在兴头上呢:“程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若不坦诚也太不够朋友了。”   “保持一点神秘感有助于你与韩千洛更珍视对方……”   “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会以为这件事跟你有关。”我反将一军,程风雨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稍微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爱转化为伤害也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这一点,你承认吧。”   我点头,嗯了一声。   “安娜那时候经常玩facebook,阿珏也喜欢玩。后来她无意中发现了阿珏在那上面跟男人网恋的事儿,小题大做地宣扬了出去。   可能本意还是想吸引韩千洛的注意吧——   结果阿珏被迫出柜,在没有准备的状况下跟韩伯父闹翻了。一个人回国后……不久就出事了。”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让韩千洛真正迁怒了这个口没遮拦的蠢女人啊。   有些事积怨深了,再来一条劲爆的导火索,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你还真是会避重就轻啊!”说话间,楼下就上来个人,脚步很沉,声音更沉!   “你来了?”一看到韩千洛,我顿时无地自容。下意识就想让程风雨帮我找个什么地儿藏起来。   “我好像说过,让你不用多管吧?”韩千洛走上来,拎住我:“不长脑子这种事,也会传染么?”   “我可没管姚瑶那些事。”我争辩:“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啊……可你也并没说我不许来打听你的初恋。”   “姚夕你够狠。”韩千洛沉着脸,啪叽一松手,我掉在沙发上,   程风雨站起身来,笑得有点不自然:“你们聊吧,我去泡茶。”   “你给我站住!”韩千洛一把扳住他的肩膀,结果自然是被我目睹了一场三下五除二的近身搏击战。   程风雨毕竟是警察出身,真要是认真地对付韩千洛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端着水果盘坐的稍微远了点,挑了个好视角。等着看一会儿谁倒了,咱们喊喊七秒竞数。   “你不要每次控不住场就拿我撒气行不行?”程风雨推开他:“这么多年下来,帮你是情份,我又不欠你。”   “是么?”韩千洛冷笑一声:“黎安娜说阿珏的事,那都已经是我跟她分手之后了。   你怎么不敢告诉姚夕,我到底为什么决定跟黎安娜分的手?”   我啪叽一声,吞了个葡萄。一听这是有料啊,眼睛顿时瞪的比葡萄都圆。   快说快说,前排兜售瓜子奶茶花生壳!   听他提到这个,程风雨脸色更难看了:“韩千洛,我是在你女人面前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我还真是谢谢你哦。”韩千洛眉头一凛,反关节挣开了程风雨的手。   “那好,时隔这么多年,你要是真不相信我,现在也不可能还往我这里混。   你不怕丢人我还委屈呢,既然想说那就说个明白。你和黎安娜闹别扭,是你们自己没本事解决。   可她凭什么往我床上爬?不知道我他妈的有洁癖么!”   我吐出一颗葡萄,咽了一口皮。   这是……什么情况啊?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转身离开不就是了!有必要把她拷在床上,推到我面前丢人现眼么!”   “你废什么话?”程风雨也恼了:“我那时刚刚警校毕业入职,两年来见过的唯一雌性就是母蚊子。   一推门就看到兄弟女人喝多了躺我床上,你觉得我该怎么跟她灌输下道德军纪理念?   除了用新领的手铐把她拷在床上等你处置,我还能怎么样?!   何况你真觉得自己就一点不用负责任么?   明知道她只是一次一次想要试探在你心里的位置。可否比兄弟重要,甚至比尊严重要。   如果你早点想办法跟她好好沟通,最后至于变本加厉得闹到不可收拾,把我也无辜拖下水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韩千洛揉着手腕,目光如炬。   “韩千洛你再不可理喻我真对你不客气!”程风雨涨红了脸:“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什么都没看见!直接就卷了床被子把她打包了!”   我坐在椅子上石化了有半分钟,觉得自己真是买了一张雍正王朝的票,结果看了一场宫锁心玉!   亏我还把这个黎安娜当成有威胁的人物,他妈的能办出这么二的事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要逃走?   韩千洛是被安森送过来的,所以这会儿开着我的车回去。   一路上,他的脸色都很难看。   我则缩在驾驶座靠窗的角落里,恨不得离他极限远。   终于。沉默的气氛让我压抑地受不了。于是我还是忍不住试探地伸手捅了捅他:“喂。”   “干什么!”一捅就炸毛,跟肥皂泡似的。我被他吓得顿生尿意,直接忘了要说什么了!   “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来问问程风雨关于我妈妈被人偷印手印的事儿。”我弱弱地想了一会儿,说:“聊着聊着就聊到你了,我也是因为在乎你才多问了几句……”   “问就问了,”韩千洛缓了下声音。但情绪还是挺严肃:“这些事,即使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跟你说我和安娜性格不合适,也不能算是借口对吧?如今你都知道了,心里舒服了?”   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呛我,我反而更难受了:“韩千洛,我只会心疼你,怎么会感觉舒服呢?”   “谢谢,你自己知道疼我就行了。不用为了别的女人心疼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发笑,故作小女人地凑了过去:“你以后,还是宠我吧。   我知道感恩,宠不坏的……”   我本来只是半开玩笑地跟他撒娇,没想到他的眼神变了。直接就把车停到路边,然后抱着我亲吻。   很温柔也很侵略的,弄得我都张皇无措了。   后来他压了压呼吸。落在我敏感的耳畔:“姚夕,我知道你不一样……”   “白痴。”我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又觉得动情万分。上去舔了舔他的唇:“韩千洛,这事就算过去了吧,好不好?”   “恩。”他亲了下我的额头:“走吧,外婆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   路上我们又说了产检的事,还有跟韩千蕊的视频。总之有一搭无一的闲聊。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想:最后能让韩千洛决定了要跟黎安娜分手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傻姑娘任性爬他兄弟的床,还是泄露了韩千珏的性取向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私以为,后者占得比率更大一些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在这时候想到了沈钦君。想到他对我说的‘她是我带出来的魔鬼,我亲自送她下地狱。’   韩千洛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态呢?就算后来没了爱。他也守着责任不放的。哪怕是圈养在身边当小猫小狗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一种伟大。   两个人相爱,如果不能把对方变成更好的人,那就不是一段健康的恋爱。   黎安娜这么任性骄纵,以至于犯下那些令人哭笑不得咬牙切齿的错。韩千洛身为这个女人的未婚夫,也的的确确是要负责任的。   难怪程风雨会问我说‘觉得那样的宠爱,是好事么?’   现在我可以很确定地说,不是。   看着男人开车的侧脸,我眯着眼想:   原来他也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生来就是万能的。   也受过伤,吃过亏,打碎过牙齿往肚子里咽。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高大上的光环,却让我觉得他更真实。更值得依偎相伴了。   吃完了晚饭后,我陪着娜伊莎夫人弄了一会儿花草。韩千洛则在楼上洗澡,等我进房间的时候他还没出来。   明天一早要上班的,我还是想回家换衣服,于是坐在床上等他洗好打个招呼再走。   这一眼瞄过去,就看到床头柜下面的小抽屉稍微敞开了一道缝。   我给他收拾过物件,知道那是放证件的抽屉。   一个绿绿的小本,我看一眼就知道——是护照。   当然。我也不知道韩千洛的背景有多硬。因为俄国的普通护照也是红的蓝的,外交才是绿的。   我想他能帮着沈钦君的妈妈往外办官方移民,家族势力应该是挺让人叹服的。   我闭了闭眼,想要关上这潘多拉的魔盒。但内心的小魔鬼却怎么也停止不了使坏的节奏。   白天跟韩千蕊视频时听到的那个信息就如心尖一棵刺,时不时地扎一下。   我深吸两口气,自我安慰道:就算韩千洛……陪着黎安娜待了几天,其实跟待了一天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吧!   纠结个毛线啊。最坏情况不就是知道他撒谎了么!   我……   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我伸手打开了护照本。   他没骗我,在离开那一个月的中间时段里,他的确有过俄国的入境记录,第二天出境。   我心里更难受了,他这么对我,我却还是反复地不相信他。早晚天打雷劈好不好?   抖了抖发烫的手指,我刚想把护照叠回原位。可是眼睛一下瞄到后面页——对喔,那后面的半个月他干嘛去了?   我按耐不住好奇,又翻了两页。   频繁的东南亚地区出入境记录!   而且中途——他真的回过国!他回来过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我的手有点颤抖,听到浴室里水声一停,赶紧把东西放好。一咕噜躺在床上装尸体——   “你怎么了?”他出来后看着我:“不舒服么?”   “没……睡觉啊。”我压着紧张,声音貌似有点颤抖。   “你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去么?”韩千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哦,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吧。”我翻身坐了起来:“我去跟娜伊莎夫人打个招呼,你早点睡,不许再吃安眠药了!”   我知道他一定能感觉到我的反常,只不过,他比我好……他信任我,也不多问。休圣帅扛。   一路把车开回家,我心神不宁的。   窝在床上给汤缘打了个电话,结果是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夕夕你就作死吧!我看你再这样下去跟那个黎安娜的二缺货也没什么分别了!”   我委屈的不行:“至于么?我只是有一点点蠢而已……”   “人家韩千洛临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出国一个月对吧。人家也没说一个月都在澳洲啊。他有那么多事要忙,休息一阵就去忙于工作了,这本来就没什么吧。   何况就算回国,也不一定回了S市啊。”   诶?这倒是哦,我茅塞顿开。   “而且你看看你跟我说的这几个国家。”汤缘开展分析模式,跟名侦探柯南里的园子很有一拼:“都是名扬在东南亚这边的分公司或者供应商,所以韩千洛应该是忙于公事的,你做人家女朋友的好歹淡定一些吧。”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我叹了口气:“缘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魔障啦。”   “都这样,恋爱中的的女人都是患得患失。”汤缘嗤笑一声:“你看陈勉那个熊样我不是还担心他外面搞七捻三么?”   提到这儿,我来精神了:“喂,你还说我呢!我不过是抽空看了看人家的护照,你倒好,把陈勉的手机都监控上了。明明是你更变态!”   “行了行了,谁也别说谁了,明天见!”汤缘把电话挂了,我则一个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滚了一会儿。   别看这个汤缘靠谱的时候不多,刚才分析的倒还是挺有逻辑的。   韩千洛那半个月的确是频繁来往名扬的各个相关公司,多半是为了公司的事在奔波吧。   我捏着手机,很想打个电话给他。不说别的,就想跟他说说话。   结果这号码还没拨出去了,直接就跳进来一个电话。   我翻身接了起来:“表叔?”   电话是姚宗毅打过来的:“姚夕啊,我周四临时要回国。你要是想我帮忙的话,咱们约个时间再去一次检测机构?”   本来姚宗毅是不情愿的,拖拖拉拉的貌似要到下个月。   这会儿他提前回来,我当然是很——呃,我很开心么?   其实我也不确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还执着的。   但是每个人都有本能的专属感,排除遗产纠纷,我单方面的意愿还是挺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孩子。   “好的,我这就联系下朱律师。我们再去检测一次——”   第二天一早,我一进公司就发现状况不太对。   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啊平板电脑啊,窃窃私语。   那样子就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新闻,导致我胆战心惊地四下看,生怕是不是出现了‘富土康’那样的堕楼事件!   “缘缘,怎么回事啊?一早进来所有人都怪怪的。”此时九点一刻,我进办公室后,发现部门里所有人也都盯着电脑窃窃私语。   “夕夕,名扬的股价开盘大跌,破近五年的领跌记录了!十五分钟的缩水率已经——”汤缘一边盯着一边对我说。   我咦了一声,凑过去:“奇怪了,自从咱们T-show大赛获奖以后,名扬都是一路狂涨的……   什么原因啊?”   “换手率超高,估计是有大户抛售。”隔壁桌的阿B说:“不过名珏倒是一点不受影响,可能皇翼比较坚稳吧。”   我缓了口气:“唉,那无所谓。咱们下周就搬走了,名扬跟咱没关——”   我一个‘系’字还没吐出来,就看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妈蛋的,我是名扬的股东啊?我竟然给忘了——   出了门,我直接上电梯。   “韩千洛,今天早上的股价——”   这一推门,我发现他正在打包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个情敌太脱线   “你这是……干什么?”我看他几乎都已经把整个办公桌收拾空了,顿时愕然不已:“卷铺盖逃走?你至于么,我的股份比你多!我还没——”   “你紧张什么?”韩千洛微微一笑:“今早名扬领跌只是因为有大户撤资抛售,过了这个阶段……会慢慢稳步的。”   我稍微宽了宽心:“好吧。反正我的股份现在也动不了。这一早上,差不多跌进去我近三百万了……   果然金融都不是人类能玩的。”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安心等着吧。”韩千洛过去给我倒了杯水。   “哦,诶?对了,是谁家大户抛售?”我一边喝一边追问了一句:“这么缺德的……”   韩千洛眯了眯眼,把最后一个笔记本扔回到箱子里:“我。”   一点不夸张的,我整口水都喷了出来。   “韩千洛!你耍我啊?”   他若无其事地递了张纸巾给我擦脸:“姚夕。我来名扬本来就是投资,当初买进的时候只要六十八块,T-show结束后这段时间涨到一百一,我现在稍微拉低一点空仓……见好就收,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吧?”   “可是……”我干瞪眼:“可你这不是坑我么?!你拉低几个百分点,我这里还有八千万堆着,都跌成什么奶奶样了!”   “你那些股份现在不能动,又不急着变现。做个长远的就是了,不必去计较这眼前的涨涨跌跌。”韩千洛说的有道理,我也不去争执了。于是转而问:“你之前说是看好时尚产业才来投资的,现在走了……要去哪里啊?”   “名珏啊。”   我:“……”   抓着他的手臂,我弱弱地问:“当初不是说名扬的高管不可以对名珏进行收购式入股么……”   “首先,名珏跟名扬已经没有关系了,其次——”韩千洛指了指桌上收拾好的东西:“我已经不是名扬高管了。   话说下周咱们搬到新办公室。我刚去看过,已经挑了采光最好的一间。   而且高度很隐秘,你到下午的时候可以上来找我,窗帘一关的话——”   “韩千洛!”我一脚踹过去。   “开个玩笑,”他收起了笑容:“你先去忙吧。别的事不用多管……”   我站起身,点点头:“知道了,反正你不会害我的。”   等我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全线的八卦新闻已经从今早公司股市领跌变成了韩总要辞职了。   我觉得名扬的企业文化真不好,每个人都跟长了好几条舌头似的。   什么八卦都藏不住。   “你说韩总为什么辞职?”   “我觉得还是跟沈总合不来,毕竟中间夹着个姚副总监呢。”   “嘿嘿,你们觉得姚副总监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的。”   “滚吧。”   我从那几个猥琐家伙的身边经过。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好吧,反正要走了。等跟姚瑶解决掉遗产纠纷,我就把股票卖掉——宁可再给韩千洛换辆新车,我也不想再与这里有任何看涨看跌的关系了。   虽然在几个月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离开名扬,就如……我之前也没想过离开沈钦君以后我还能爱上一个那么好的男人一样。   人的感情有十分满,用一点少一点,太多的情感寄托和执着不休都会让自己太累。   我爸已经不在……名扬对我来说,什么也都不是了。   “姚夕。”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我回头看着沈钦君。   明明几乎每天都能在一座楼里打照面,我却又一种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他的感觉了。   他看我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先盯着脸,再盯着小腹。   我笑笑:“周末去产检了。大夫说很健康。”   他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话新鲜啊?我怀我的孩子,还用你领导视察一样说辛苦么?   可我没有揶揄他,只是微微挑了下唇:“你还有事么?”   “没什么,只是今天名扬的股市动荡,我想告诉你别紧张——”休圣节圾。   “我不紧张,韩千洛抛售而已。他都告诉我了。”我说:“何况,不管你信不信,我还真不像姚瑶那么在乎这笔钱。”   “我知道。”他游了下眼睛:“那个……这个周末。我想找个时间约你出来谈谈。可以么?”   “不可以。”我一点犹豫都没有:“韩千洛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单独出去,而且,我也觉得背着他私自去见前夫是很不合适的。”   废话,刚刚为了黎安娜的事闹得那么不愉快。我傻啊会在这种时候接受沈钦君的邀请?   “就只是吃个饭,你可以坦白告诉他。要么,我去跟他说。”   听到沈钦君这样祈求的口吻,我心里真是很难受的。   “有什么话,能让你卑躬屈膝到这个地步啊?”我轻轻皱了下眉:“沈钦君,既然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你可以把我当朋——哦,或者干脆就当同事下属一样来说话也行?   真的不用这样……”   我苦笑一声,冲他摆摆手:“你要跟我约会也行,除非你得了绝症,呵呵呵!”   我想到了黎安娜的事,故意戏弄他。   可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说:“你要是当是绝症也……差不多吧。总之,我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你了。也可能,见不了这个孩子了。”   我擦?!   你玩我呐?   我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讪讪地笑:“沈钦君,这种把戏女人可以偶尔玩,男人玩可就low了。”   “我从不乱开玩笑。”   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很犀利很认真,我不太想直视,所以避开了。   “我考虑一下,再说吧。”丢下一句心绪繁复的话,我走了。   我要下楼去买杯奶茶,顺便看看林子赋。   看看他是不是……已经被程风雨哥哥给强制结扎了!   “姚夕,你来啦。”他很热情地冲我打招呼,并用很快得速度为我做了三杯红豆丝袜,另外两个是我帮汤缘和代维买的。   “他们真不厚道,你挺着肚子还要下楼来跑腿。”   “是呀,”我笑着说:“这帮狐朋狗友的,一点都没有你们事务所亲切。对了,我后来去找了程先生,他说他已经拿到那段视频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你的那份可能是没上传成功,他说那几天服务器在升级。”   “哦?”林子赋稍微惊讶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而且……那几天过后,何明天就去外地看他父母了,他人不在,我们这里的网络服务器谁来升级?”   我不太懂这些事,所以也没怎么纠结:“反正他是那么说的,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总之还是谢谢你,另外,再次恭喜你和小绿姐了。”   我拎着奶茶准备走,就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还带着点生硬口音的女声:“麻烦打包一份冰拿铁,半糖。”   我转身,看到黎安娜穿着一身白色的吊带裙,整个人飘飘仙女似的。   唉……我一个女人都看着心动,上帝是有多公平啊——给了她这么娇美的容颜,却忘了按一颗像样的大脑进去!   “姚夕?”   “啊,黎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觉得她出现在这里不太可能是巧合。这离名扬就一条街,也就意味着,离韩千洛也只有一条街。   “我来给Andrea送爱心午餐!”她扬了下手里的便当盒,我好不容易止住的害喜,又开始泛滥。   尼玛午餐就午餐……   ‘爱心’午餐是个什么鬼!   “黎小姐,”我正色道:“请你搞清楚,我才是韩千洛的女朋友,很快就是他的妻子。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她挑着漂亮的眉眼,轻哼一声:“结了婚的都能离婚,何况你一个怀着别人种的女人,真以为Andrea能容忍你多久啊?”   “你——”我心下一惊:“谁跟你说的?”   “当然是Andrea说的呀。”黎安娜一脸得意的小表情,跟后宫‘华妃’似的。   我白痴啊会相信韩千洛能跟她说这个。   于是我也不急着失态,笑眯眯地扶了扶肚子:“你要是不相信,那你敢帮他把这个孩子踹掉么?   我保证韩千洛就是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   黎安娜怔了一下,表情瞬间服软。   然后我们两个去了旁边的一个小茶水馆,我把自己的奶茶喝完了,又把代维的那杯给拆了。   黎安娜也确实是比我想得更没脑子,把给韩千洛的咖啡喝了后,估计是胃凉了,顺便把‘爱心’便当也给吃了。   服务生看到我们两个貌似就是不打算来消费的,气得一边翻白眼一边走来走去地怒刷存在感。   我是孕妇我最大,你还敢把我撵出去啊?   睬也不睬服务生,我只顾着跟黎安娜对峙:“现在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我不想放弃Andrea,希望你离开他。”   我冷笑一声:“不可能。”   “那我也没办法,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追求他。”黎安娜瞄了我一眼:“我朋友跟我说了,男人都是会感动的。我对他好,从现在开始天天对他好,他一定会感动。”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面前吃剩一半得便当,心说你个五谷不分的娇生惯养大小姐——连送个饭都能自己给吃了,还照顾个毛线啊!   “黎小姐,有些男人会感动,前提你是做的真的是让他感动的事。”我耐着性子跟她谈判:“就像你当年奋不顾身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一样。   但恩情和宠爱,不是你永远拿捏他的底牌。   你连滚到人家兄弟床上玩试探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是个男人也不会原谅你的。”   黎安娜涨红了脸:“那……那是个意外!我知道程风雨不会碰我的,我……就是想看看Andrea心里有没有我。”   “你是华裔吧。”我心里都快气笑了。看她这个相貌,虽然貌似带有几分之几的欧系血统,但还是亚裔的成分占得多一些。   “恩……”她点头。   “没听说过中国有个千古难题么?妈妈和老婆掉到水里,你先救谁——”我秉着好脾气诱导她:“首先,这个问题会让男人很为难。但再为难也只是一种假设,因为真实发生的概率并不大。   而你,却真的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你让韩千洛怎么原谅你?!”   黎安娜不说话,眼睛红红的。   “所以我劝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该想想怎么跟人相处才是爱情之道。   别再过去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最后嘬了一口奶茶,觉得有点尿急。   “等一下!”黎安娜叫住我:“我还是不明白,既然Andrea是那么骄傲的人,为什么他会接受你肚子里这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你明明离过婚,长得也不算特别漂亮。到底……哪里比我好?”   我不想标榜自己有多好多善良多善解人意,私以为只要是个正常姑娘应该就比黎安娜好相处吧!   所以我的重点不在这——   仰起头,我认真地看着黎安娜:“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么?到底是谁跟你说的,我离过婚且怀着别人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其实我挺喜欢她 (墨痕的水晶鞋加第一更)   “你那点事也不光彩,随便问问名扬公司里的扫地阿姨都知道。”黎安娜哼了一声,总算以为自己占了点上风:“说不定哪天,Andrea越看你越不爽。亲手把你的孩子弄掉呢。”   “那你就慢慢祈祷吧。”我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蛋疼,过来跟这个女人废了这么多话。   算了,再去买两杯奶茶给汤缘和代维吧。   回去投入工作,这一下午时间过的也快。等到临下班的时候开了个会,确认了韩千洛解职一事已成定局。   不管别人怎么窃窃私语,我反正早就知道内情,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下楼去车场。韩千洛已经在等我了。   忙了一天,我只想让他好好抱抱我,所以没有一开口就说黎安娜的事。   抱着抱着,我觉得他动情了。恩,再这样下去就开不了车了,于是我还是说了这件事——很荣幸让他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顿时就软回去了!   “姚夕,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很容易让男人羊痿……”   “没办法,我憋在心里也难受。”我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现在是她阴魂不散,我也很为难啊。”   “对不起。”韩千洛将我抱过来,靠着他:“我的事,我想办法解决。”   这话听着那么熟悉啊……   我凛然一惊。貌似沈钦君想要跟我复合的那天临走前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掉姚瑶,结果……   我有点害怕了,搂着韩千洛的腰搂得挺紧的。   “你没有什么把柄在黎安娜手里吧?”我弱弱的问。   “就她那个脑子,我借她个把柄她也抓不住。”   后来我们两人回家了,随便做了顿饭吃饱,就找了部电影窝在沙发里看。   看着看着,他的手机响了。我看到韩千洛瞄了一眼,没接,直接按死了。   半分钟后,又响,他又给按死了。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谁。我捅捅他的胳膊:“是黎安娜吧。”   韩千洛没说话,直接关机了。一手搂着我,一手去拿桌上的饮料。   “等你跟你那表叔验完血。咱们周五就去登记结婚。”   “啊?”我惊了一吓:“韩千洛你说真的啊?”   “恩。”他拥着我侧过身来:“以后,谁也动不了你。”   这两天公司的事不忙,因为大家都在着手打包东西。下周一就要搬到新办公室了,虽然离这里也不算很远,但毕竟象征着分家,以后再无瓜葛。   人都是感情动物,见到几个部门的其他同事过来告别,眼圈反正还是有点胀的。   我此生亲缘淡,人缘淡……呵呵,没关系,有汤缘在就行了。   汤大小姐正在那边啃苹果呢。昨天陪她去医院拆线了,还行。没留很大的疤。想到她那天对付歹徒时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就后怕,要真是为了救我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了。休向团才。   “对了,你家被盗那事,还有后文没有?”我问汤缘。   “不知道。”她捏着手里的果核,一个漂亮的三分球丢进纸篓:“我打算把那个房子卖了,要么先租出去也行。”   “啊?为什么?”问完以后我又不厚道地坏笑:“懂了,要跟陈勉同居?”   “胡说八道!”汤缘盯了我一眼:“我是想搬回家。陪陪我爸妈。”   我哦了一声,上个礼拜听说汤缘的父亲身体好像也不怎么好了。   “伯父没事吧?”   “没事,冠心病老毛病了。”汤缘说:“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心事重了。我妈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全靠着保姆……   我合计着要么还是搬回家里住一阵吧,也省的雷海诺那边的麻烦余音绕梁。”   我点头表示同意:“咱这把年纪了,父母最重要。”   不过印象中,汤行长的身体一向十分硬朗。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犯毛病?我觉得有点奇怪。   但病来如山倒,本也是人之常情。我想着要么过两天也买点水果什么的跟汤缘一块回她家看看去。   晚上下雨了,韩千洛说他有应酬,我说我开车了,自己回去就行。   结果还没等转过第一个大道口呢,就看到那强悍的布加迪威龙溅起一串水花,劈头盖脸地淋上一个无辜得路人。   我心里暗骂:韩千洛你有点素质好不好?   等看清那浑身湿透一脸狼狈的路人甲原来是黎安娜的时候,我心里的感受就像被狗哔了……   好几天了啊喂,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国了呢。   不是说来见朋友的么?还打算长住下去啊。   此时她伞也没带,整个人站在雨里也看不出表情是哭是笑。   我怎么就这么善良呢?还是做不到不去理她……   也许在我心里,总觉得黎安娜跟姚瑶那种女人不同。   虽然蠢人同样会做可恶的事——但法律上的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也是有区别的嘛。   “黎小姐,上车吧。”我摇下车窗,冲着她喊了一声。喊完我就后悔了,妈的,这下好了……她知道我住哪儿了!   “谢谢……”她水淋淋地坐在我车后座上,不客气地绞着头发上的水滴。   带她回家以后,我让她洗了个澡,然后借她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个子矮,长裙着她身上也不过就刚过膝盖。   她身材真好,有东方女性的阴柔也有西方女性那凹凸有致的性感。   我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一些画面,觉得心里难受。   “有水么?”她问我。   我在楼上换衣服,随口喊了一句:“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吧。”   等我下来的时候,她拿出两罐果汁——行,还知道给我拿一瓶,挺通人性的。   我坐过来,看看她:“你又去找韩千洛了?”   她咬了下唇,眼神挺不友善的:“我知道你在心里得意着呢,但我不会放弃。”   “傻不傻啊你。”我真是哭笑不得:“他那种男人,真要是绝情起来,杀了你都不眨眼睛。”   “那我宁愿他杀了我,能被他记一辈子。”黎安娜幽幽地说。   我已经是无力吐槽了,点点头,喝了口饮料:“行,那你够狠。   等明年清明节,我和我丈夫一块送花给你哈。”   “姚夕你别得意,”她狠狠盯了我一眼:“Andrea只是顾及你肚子里有孩子而已,男人有时候会因为一些责任而看不清自己想要的。这话是有道理的——”   我笑了:“你从哪听来这么多杂七八糟的东西的?”   “我好朋友说的。”她说。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漂洋过海的来见网友,然后顺便纠缠一下马上就要结婚的前男友……你要是有这个时间精力哈,我劝你自己把你这点经历写本书去。”   我觉得世上再也不会有一对儿情敌像我和黎安娜这么奇葩了,明明姚瑶那样的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撕逼,暗斗,陷害,争宠,那才是情敌之间的节奏。   而眼前这个快三十岁的姑娘,真是让人——气能气炸了肺,恨又恨不起来!   我想:如果她不是韩千洛的前女友,我可能还挺喜欢她的。   毕竟,这把年纪了还那么黑白分明的人,全世界找才能找出这么一个半个。   雨终于停了,黎安娜拎着包要走。   我也不想挽留她,乐颠颠地去给她开门。   “今天谢谢你,但我还是不放弃。”她幽幽看了我一眼。   我微笑:“随便。”   然后从窗子往外看,我发现她站在我门前,做了个挺奇怪的手势。   我记得娜伊莎夫人也做过这个动作,是在祈祷的时候。   她曾告诉我,这是东正教会祈祷忏悔的手势。   我擦,这姑娘还知道忏悔?   晚上韩千洛过来了,我没跟他说黎安娜的事。   刚才接到了我表叔姚宗毅的电话,我们安排了一下时间,明天下午就去验血。   “喂,”我翻着手机上的财经软件,有点不爽地说:“这几天名扬都在跌,韩千洛,我都亏了好多钱了。”   “亏多少,我补给你就是。”他去冰箱里倒了杯牛奶,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然后递给我。   “算了吧,我这人没有任何理财理念。等事情解决好,我就把钱弄出来买个大房子~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把你自己的那部分股份抛售给谁了?谁这么倒霉啊,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   “没谁。一部分散户,另一部分被沈家老爷子接着了。”韩千洛若无其事地说。   “沈钦君他爷爷?”   我稍微怔了一下。我只知道沈家的实权其实还是掌控在老爷子手上的。韩千洛用钱在名扬打了个滚,然后再全身而退。现在沈家人控了这么大一笔股,应该不会由着名扬继续跌吧?   我觉得自己不用太担心。   看了看桌上的牛奶,我揉揉胃,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喝不下。你喝了吧,帮助睡眠。”我对韩千洛说着,然后上楼去了。   不过这天晚上,韩千洛睡得可并不好。   因为后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开始腹泻。两三趟回来,脸色就已经不太对劲儿了。   “不要紧吧,要么去医院看看吧。”我有点担心他。   他瘫在床上叹了口气:“还好,应该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晚上我们两个是到附近餐厅里点的菜。我的是香茅鸡腿饭,他的是一份熏三文鱼排。   他有事,我没事,很明显的……应该是鱼不新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想对你坦诚些 (墨痕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上午韩千洛不去公司,在家泡病号呢。   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快凌晨了他才睡着。   我挺心疼他的,想着肠胃不好还是别喝牛奶了。于是早起来一会儿给他煮了点粥。我吃一口剩的给他闷在砂锅里。   “下午我直接过去检验中心等你吧。”等我出门前,他起来对我说。   “不用,你休息吧。”我看他脸色还不怎么好。心想着有我表叔在,姚瑶和她妈毕竟还不敢大白天的打我一顿吧。   “蒋怀秀和姚瑶的戒心那么重,不当场看着是不会罢休的。万一有个冲突的……”   我知道韩千洛这是不放心我,于是点头:“那好,我下午请假出来再跟你联系。”   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听汤缘说。名扬今天的股价继续领跌,从周一到现在都已经连吃了N个跌停了!   “喂,昨天下午刚刚翻上去一点,怎么今早开盘又是这个操行?”我也稍微有点不淡定了——难不成这股市也跟着韩千洛一起泻肚子么?!   “夕夕,我看你和姚瑶还是别掐了。”汤缘耸了耸肩,表示说:“天大的仇怨也别跟钱过不去啊。   赶紧收拾收拾,把钱撤出来跑路吧,我看你是跟名扬没缘分。”   “你以为我想啊?”我又看不懂大盘,于是用计算器算了算比率——妈的,我和姚瑶手里这点股份加七加八的亏了有快一千五百万了!   该不会是我爸在天之灵,怨愤后代们争钱逐利,故意略是惩戒吧。   “算了吧,都亏成这样了,拿出来割肉太不爽。股市有风险。拼的是谁沉得住气。扔里面扔着吧,只要名扬不死,早晚也能翻起来。”我打开电脑,看看茶杯里空了。于是一边出门一边说:“对了,我明天要跟韩千洛结婚了。”   “恭喜!”汤缘丢给我两个字,继续跟其他人探讨八卦。   我在洗手间遇到了姚瑶,恩,很久没遇到她了,当她已经死了的感觉真心不错。   “下午一块去?”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没问题,韩千洛在那边等着我呢。”我甩了甩手,也不正眼看她。   “呵呵,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是。”   “他真想好了要喜当爹?”   嘿。你说你贱不贱啊!   面对姚瑶的挑衅,我早学会了什么叫针锋相对:“是,所以建议你也像他学着大度点。毕竟,你又不会下蛋,将来免不了再帮着沈钦君喜当妈。”   “姚夕你别嚣张,等出了结果,我看你这小杂种还有什么资本乱叫。”   “姚瑶管好你自己吧。”我冷笑:“区区一点股份,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倒是你,这几天肉很疼吧?看你妈当时的样子,就猜你们扛不住!”   “当然没有你淡定啊。只怕是人家的前女友都找上门来了,有些人还以为自己能坐稳了靠山呢。”姚瑶掩口一笑,我身上顿时起了一层激灵:“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姚瑶挑衅道:“那女的整天在我们公司附近转悠。跟苍蝇叮蛋似的。随便找她聊几句不就成了?”   “我警告你里黎安娜远一点!”我并非有多担心黎安娜,只是觉得这姑娘太傻了,万一被姚瑶拿去做文章,后果可就是重磅级别的了。   “呦呦呦,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姚夕。你们两个是情敌唉!”   “你管不着!”我狠狠道:“我们两个就是情敌也好,朋友也罢,口味再重点就是共侍一夫也轮不到你来挑拨离间!”   甩开了姚瑶。我扭头就走——呛人就是爽啊,难怪韩大毒蛇那么喜欢呛人。   下午我来到检验中心,韩千洛已经到了,朱鸣鹤律师也在。   我没看到俞成瑾。恩,也好,免得他跟姚瑶眉来眼去的让我犯恶心。   姚宗毅打电话说他还在路上,让我们先进去等。   我看了看韩千洛,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全然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饭吃了么?”   “稍微喝了点粥。还好,今天没事了。”   “下回当心点吧,这春秋季的容易犯痢疾。”我给他整了整衣领,俨然又温柔又淑良的人妻模样,估计姚瑶在身后已经嫉妒的要死了。   反正只要我过得比她好,她就不爽,一点悬念没有。   姚宗毅一刻钟以后到了,我们两个进去采血室。结束后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下周一出结果。   “喂,上次怎么说都是贵单位的失职,这回不能给我们加个急么?”我有点不爽了:“怎么还要等三天呢?”   “女士,上一批的样本的所有者也是一样,但凡着急的都在那之后集中的一个星期内陆续过来了。我们单位的工作人员专门加班加点帮他们单独处理。”那人看了我一眼,口吻也不怎么客气:“而您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才来?既然没那么急,就还是应当走我们一般的流程。”   嘿!你讲不讲道理啊!   我压了压恼火,差点失态。不知道孕妇脾气不好么?   “算了,一个周末而已。”韩千洛拍拍我的肩膀。   我也不是真的很急,只不过呛人很爽嘛,呵呵呵。结果这一抬头,看到蒋怀秀可有点急了:“这……怎么还要等啊?”   “妈,没事。他们不急我们也不急。”姚瑶大概是不肯在我面前先乱阵脚,一副外强中干的表情看的我很不舒服。   韩千洛帮我压着采好血的棉花,一块往外走。结果遇上了一个风风火火的男人——休向巨亡。   俞成瑾终于还是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最近手头案子多。”   我懒得理他,小声嘟囔一句:“也不怕冤死鬼多了弄死你。”   “俞律师,我们看着的,没问题。”姚瑶上去跟他说话,我用三分之一眼球瞄了下——切,搞得自己好像看一眼就能看出我是私生女一样。   “韩千洛我饿了,咱们吃好吃的去吧。哦,你还不好乱吃东西。”我眯了眯眼睛看他:“那我多吃点,你看看就行。”   “nice-idea……”他怨念地看了我一眼。   上车以后,我继续吐槽:“你说那个俞成瑾过来干什么啊?像他那么有名的律师,每小时的时薪都够我做好几身衣服了吧?   姚瑶这个小案子能给他多少钱啊,吃饱了撑的。”   “他还有个大案子呢。”韩千洛靠在后面眯着眼,一手捂着胃。虽然没什么大碍了,但人总是看着有点虚弱的。   “大案子?”   “恩,肖正扬的辩护律师也是他。”   我一脚刹车下去,差点把韩千洛恍得从后座上滚下去。   “不好意思,还好没追尾。”   我清咳两声:“你说俞成瑾是肖正扬的辩护律师?”   他嗯了一声:“也不奇怪,俞成瑾现在在为姚瑶母女打官司,顺便帮他们接一下肖正扬的案子,也合情理。”   我觉得不合情理。   肖正扬都那么落魄了,之前听代维提起过,说用了国外最先进的检测方法,大大缩短了艾滋的窗口期。   三项指标都呈阳性,他已经被判死刑了好不好——   蒋怀秀个荡妇明显跟他也只是鱼水之欢,难不成这时候上演不离不弃啊?   但我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了,想多了会觉得心里有点膈应,完全吃不下饭。   所以我问了最后一句:“那咱们公司的代理律师……哦,你上回说过,是姓杨的那个律师对吧?据说也是FT事务所数一数二的。”   “恩。”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包里摸索了一下,拽出了俞成瑾的名片——   搞什么搞啊?俞成瑾不也是FT国际律师事务所的么!   “韩千洛,这怎么回事?”   我把名片甩他脸上,太锋利了,可能有点疼。   他皱了皱眉:“有什么大惊小怪,一间事务所里的律师经常要在同一个案子里跟同事站在对立面上。”   “是么?”我咬了下唇:“可我怎么都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吧。”   “你随便开到哪个餐馆,我睡会儿。”韩千洛闭上眼睛:“胃疼。”   我从后视镜里看看这装死的韩狐狸,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肖正扬已经被弄成那样了,还能翻得起什么浪?   天塌下来有韩千洛顶着,我自管自吃饱就是了。   周六一大早,我起来弄早餐。   韩千洛说这几天又送韩千珏去理疗中心了,娜伊莎夫人在陪同。所以他暂时都住在我这里。   但我这一早上,心里始终装着一件事。也知道是瞒不过韩千洛的,却没想好怎么开口。   一边往锅里倒牛奶,一边心不在焉的我不留神撒了一灶台。   “姚夕,”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牛奶盒:“这个几天了,还能喝么?”   “七天保质期呢,周二才打开。”我看了看封口:“没事,我喝。”   结果我端着锅就往餐厅走,被韩千洛一手抓了回来:“还没加热呢!”   “哦!”   我收拾了一下情绪,跟他吐了吐舌头。   “姚夕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韩千洛的眼神挺犀利的,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不安区域。   “恩。”   我不想瞒他了,因为我们昨天已经登记结婚了。   我现在是韩千洛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觉得,不管什么话都应该坦诚点跟他说。   “那个……沈钦君说,想约我出去见一面。”我搓了搓手心,不太敢看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人杀你,赶紧跑(章节名恶搞美国队长) (为暖暖和梅妆的巧克力加更)   “理由呢?”韩千洛问。   我咬了咬嘴唇,说出一个很欠抽的理由:“他说他得了绝症,想见我最后一面。”   “好……”韩千洛竟然没有笑出来,我更忐忑了。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不是要拽出什么武器来痛打我一顿吧!   “批准了。”他一边吃早餐一边说:“我送你过去。”   “呃……”我挑了挑眉头,用眼神示意‘他是要单独跟我说说话’。   韩千洛秒懂:“我不进去,在车里等你。”然后他抽出一张纸巾,让我擦擦嘴上一圈白白的牛奶:“等下,你把戒指戴着。多余的就不用跟他说了,他再蠢也明白的。”   “什么……戒指?”我愕然了一下。昨天结婚只是去办个手续,并没有什么戒指啊。   然后就看到韩千洛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本来打算婚礼的时候再给你。”   我接过戒指。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然后一不小心手抖了,就掉牛奶碗里了。   韩千洛一脸厌弃地看着我:“笨……”   我把牛奶喝光了,然后捞起了戒指。擦干净后带着牛初乳一样香甜的气息,绽放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韩千洛,你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呢。”   “废话,还用问么?”   他起身去收拾碗碟,我则怨念地在心里扇了他两个耳光。   沈钦君把我约在一处僻静的西餐厅里,韩千洛的车就停在马路边。   说实话,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奇葩的一次约会了。   我手上的戒指大约一克拉,没有非常奢华的设计,但能看出来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精心定做。   临近中午的阳光正好,钻戒下五颜六色的折射很不厚道地倒映在沈钦君的红酒杯里。   我看到他始终埋着头,一直没开口。   “你再不说话,癌细胞就扩散了哦。”我开了句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既然我已经嫁给了韩千洛,这应该……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跟沈钦君对坐吃饭了。   甚至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韩千洛如果要回国,或者定居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必然会相随。   那么这一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男人了。   我好像,也没有很难受唉?   “我不想说什么,只想跟你单独呆一会儿。”沈钦君抬起眼睛,望了我一会儿。   而我则下意识地用帕子把嘴角的一点点水渍擦掉:“哦,对了。韩千洛跟我说,他愿意告诉孩子,她爸爸是谁。   他说小孩子的心里承受能力其实远远比成人要来的强悍。有些善意的隐瞒到最后都是自讨苦吃,不如让她从一开始就坦坦荡荡地接受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可我不愿意……”沈钦君苦笑:“有我这样的父亲,她会觉得很羞耻的。”   我放下水杯,眼神很不客气:“沈钦君,我觉得……当她决定发育成胚胎的时候,就证明她愿意接受了你的基因。   你虽然真的很不聪明,但请不要在孩子面前妄自菲薄了。”   沈钦君笑了:“姚夕,你真的不一样了。”   “是么?”我摸摸自己的脸:“这样的我,好不好?”   “好……”沈钦君举起酒杯,轻轻与我的茶水碰了一下:“是我没有这个福分,错过……这么好的你。   姚夕,希望你幸福。”   我想说你也是。但一想到姚瑶那张脸,我就替他蛋疼。但我还是举起了茶杯,面带微笑说:“你也——”   咣当一声,我手里的杯子直接砸在桌子上!   “姚夕!”   我不知道我的脸色是不是吓到他了,但是内腹里一阵诡异的绞痛几乎让我直不起腰来!   “你怎么了?”沈钦君推开桌子扶住我。   “我……好痛……”我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额头上瞬间蒙出了一丝冷汗:“肚子好痛……”   这是什么样的痛?我觉得好难形容,就像是那种突然吞进去一个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搅得五脏六腑都碎了!   眼前开始模糊重影。我的意识也跟着不清。抖动着嘴唇,我虚弱地喊着韩千洛,然后就感觉到沈钦君将我一下子横抱起来,往餐厅外面冲!   我还没有昏迷,只是很痛。我以为是孩子出事,又惊又怕。虽然疼得说不出话,但还是极力想要保持着镇定,来感受疼痛的方位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好像是胃,又好像是胃肠之间……   这会儿又有点急性胃肠炎的胀痛感,偶尔痉挛一下,四肢都没有半分力气了!   “怎么回事!”我听到韩千洛的声音,但双眼却已然没了睁开的力气。   “我怎么知道!她突然就说肚子痛!”   “你给她吃什么了?”   “菜还没上来,只是喝了几口水!是你早上给她吃什么才对!”休向上弟。   我听着这两人的争吵,痛得很崩溃:能不能别吵了呀?先送我去医院啊!   我躺在谁的腿上已经分辨不清了,就觉得摇摇晃晃的车速都快赶上飞机了。   肠胃里翻天覆地搅弄着,孩子偶尔还会踢我一下——还好……她还活着。   后来我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铺天盖地的,还有冷飕飕的空调。   我知道我已经到医院了,总算宽下了点心。但是腹痛丝毫没有减弱,手脚已经无力到捏不上拳头了。   然后是检查,抽血,各种仪器在我身上搞来搞去,直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捏着报告单发出一声狮吼:“你们两个,谁是孩子父亲!”   “我是!”这两只异口同声。   大夫更火大了:“我管你们谁是?五个月了都,怎么还能用米非司酮来药流堕胎!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马上送去急救室洗胃清理!”   我懂米非司酮……刚开始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听了不少医嘱。趁着孕早期药流的话,兴许不用清宫手术……   但是过了那个时段,等胎儿成型,再吃这个药就是傻逼了好不好!   不但起不到想要的作用,还有可能因副作用而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我会吃这个东西?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东西了?   模模糊糊的意识里,我看到沈钦君一拳打在韩千洛脸上:“你简直是个畜生!你怎么答应我的!   如果你容不下这个孩子,当初又何必装出一副很有度量的伪君子模样!   现在娶到了姚夕,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就可以不用再装了?居然喂她吃这种药,你还是不是人!”   我哑着嗓子,却说不出话。我想说:不可能是韩千洛……他绝对不会害我的。   可是意识已经渐行渐远……   我做了个挺长的梦,梦里看到我爸了。他推着个婴儿车在前面走,走的很快。   我追啊追,终于追上了。   我扑过去,看到车里是空空的,然后一下子就吓哭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一片纯白的天棚。   左右两边的胳膊都被压得麻麻的,我转了下头,韩千洛和沈钦君都在。   “姚夕!你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我仔细感受了一下,腹痛好像消失了,但肚子上麻麻的,怎么都没有感觉了?   “孩子……”我哑着声音叫出两个字。   “孩子没事,还在……”韩千洛俯身对我说。   “你出去。”沈钦君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的。   “你才应该出去,姚夕现在是我太太。”   “答应你的事我能做到,可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沈钦君厉声道:“韩千洛,你没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我说过不是我……你这么蠢,我懒得跟你解释。”   我被吵的头皮发麻,轻轻低吟一声:“好了都别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记得挺清楚,昏迷前大夫貌似提过说我吃了米非司酮。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呢?   “姚夕,回忆一下,这一上午你都吃过什么?”沈钦君将我扶起来,靠在病床上。我低头看到肚子还在,而且刚刚那一瞬,好像踢了一下。   我总算放下心来了。   吃了什么?我看看沈钦君又看看韩千洛:“我在西餐厅的时候,就只喝了两口茶水。早上的早餐,牛奶和一片吐司……”   早餐差不多九点吃的,见到沈钦君的时候是十一点一刻。中途的两个小时里,我确认我连一口水都没喝。   这时大夫进来了,看了看我的情况然后说:“我听说,你的——”他左右又瞅瞅床边这两个男人,估计是不太好给他们定位。   “总之是这两位先生说,没有人知道你为什么会吃米非司酮,姚女士,那如果这么看来,不是误食的话,可就算是刑事投毒了。”   大夫这专业术语说得挺精彩的,很成功地吓到我了。   我吞咽了一下:“你是说有人要害我?”   “米非司酮是非常常见的早孕药流药物,对于怀胎五个月来说是没有用的。   但药本身有毒副作用,一般人吃后大多会产生腹痛腹泻头晕乏力等状况。   所以,依我看来,要么是投毒的人只想要威胁恐吓你。要么就是……挺无知的,以为用米非司酮就能让你堕胎。”   腹痛腹泻?!   我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然后,看了看韩千洛。   这时他的脸色明显不对了,突然就对我说:“姚夕,最近有人来过家里么?”   “啊?”我木然地摇头:“家里……家里不就只有咱俩么?”   我开始回忆这一周来发生的所有事,突然捂住嘴瞪大眼睛:“难道——” ☆、第一百六十章 我与你之间总要有个了断   我想起来了,周三那天从公司出来,韩千洛说有应酬就先走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被他甩了一身雨水的黎安娜,然后……我把她带回来了!   借她衣服让她洗澡。还请她喝饮料……   可我到底算是从哪穿越来的东郭先生,能被狼咬成这个德行!   我看着韩千洛,弱弱地阐述了一下这件事。   “她离开过你的视线?”   “好像,我在楼上换衣服……”我深吸一口气:“她跟我要饮料,我让她去冰箱里自己拿……”   我讲话的时候,沈钦君始终没开腔,但他用很严厉的眼神盯着韩千洛。画外音应该是‘黎安娜是什么鬼’。   “那天晚上我过来,给你热了一杯牛奶你还记得么?”韩千洛闭了闭眼,扶着床头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我点头:“我吃饱了,没喝。后来是你自己——”   话到此处,我要是再想不明白就真是傻逼了!   “是那个牛奶!”   那天半夜,韩千洛突然无缘无故的腹泻,也是因为这个药的原因!   那种用乐利纸盒装的牛奶一直被我保存在冷藏里,保质期一般是七天,开封后我都会及时食用。   印象里我是在周二早上去小便利店买回来的,当天打开。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我貌似都没喝过,直到今天早上看看临近保质期了才……   “沈钦君,”韩千洛抓起桌上的外套:“你看着姚夕,一步都不要离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她。我去去就回——”   “唉!韩千洛你……”我想叫住他。想提醒他问问清楚再发疯!   难道真的是黎安娜害我?她那么单纯,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   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闭上眼睛,我静静躺下。   沈钦君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我都摇头。   他伸手捉我的手腕,我轻轻抽出来,不想让他碰。   “姚夕,我以为……你在他身边就会安全了。”   “别说这种话。”我苦笑一声:“安不安全,我都会选择在他身边。”   这时,孩子在肚子里轻轻踢了一下。我脸上的表情微微有变。   沈钦君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小家伙顽强的很。”我得意地抚了下肚子:“谁想害她都害不掉,将来她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姚夕,我能不能……听一听?”我看到沈钦君眼里的祈求。像是用无数心碎的片段聚散成的。   我该怎么拒绝他?   点了下头,我叫他到另一侧去:“大夫说,孩子是有记忆的,她能判断是谁在碰她。   韩千洛习惯在那边,你要听就换个方向。”   沈钦君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过头,贴在我被子下面的小腹上。   他的眼神真温柔,就像把全世界都能倒映出来的水波。   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等着下一次的胎动……   “起过名字了么?”沈钦君的声音有点哑,像哽咽一样。   我游了下眼睛,点头:“恩,小名有了。”   “是你起的?”   我颔首。掌心往外,慢慢滑在隆起处:“恩,我叫她‘等等’,我希望她,长得慢一点,懂事得慢一点……别那么快就尝尽人世间的冷暖悲欢。”休反私血。   “等等……”沈钦君闭了闭眼,唇角微微弯起弧度:“真是很可爱的名字。”   我有点累了,闭上眼睛想睡一会。朦朦胧胧中。记得沈钦君握着我的掌心,很暖很难割舍的温度——却叫我一晌贪了遗憾。   沈钦君,如果有来生,我们还是不要相识了。   我想长在一个没有你的环境里,独自坚强。哪怕路过一份平淡无奇的青春,也好过这般割心的回忆。   睡了一觉后天都快黑了,大夫说我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   我对沈钦君说,想留在这里等韩千洛。他答应了,说陪我等他,并真的是一步都不肯离开。   “你跟韩千洛,到底有什么交易?”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别以为我来医院的时候病的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沈钦君在怀疑是韩千洛害我的时候说了好多话,我都听得清楚。   我看着他,逼视着他,他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这时候韩千洛回来了,神色无恙但却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他扶起我:“姚夕,我们回家吧。”   “喂!你总要给我个合理的说法!到底是谁害了姚夕!”沈钦君站起身来拦住他。   “不管你的事。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会保护好。沈先生,你安心上路吧。”韩千洛用外套盖在我身上,就这么将我抱走了。   而他留给沈钦君的那句话,却叫我……惴惴不安。   什么叫安心上路?去断头台么!   “韩千洛,你没事吧?”我看到他的眸色很冷,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似的。侧脸像雕像,那种精美绝伦的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有棱有角却无血无肉。   这一路,他完全不说话,压抑的沉默叫我越来越不安——我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已经把黎安娜给杀了!   我弱弱地说:“你是要报警?还是……   其实我觉得黎安娜可能是一时糊涂吧?   她……大概也是不知道这个药的效果,如果真是想害死我,直接下毒不就行了?”   “姚夕,你别说了。”韩千洛把我塞进车里:“我惹出来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他把我带回了他家,当然也就算是我家了。   既然结婚了,我原打算过几天就一并搬过来。公司附近的那套小公寓可以先闲置着。   我想过要把兔子妈妈的坟迁过来,韩千洛说,我要是敢弄到这就跟我友尽!   这会儿到了楼下,我却看到他三楼的书房是亮着灯的。   家里还有人?   咦?我记得韩千洛前几天说韩千珏在疗养中心,娜伊莎夫人和七婶都去照顾了。   结果他抱着我刚进门,就看到黎安娜像个小精灵一样从楼上下来。   “Andrea!我等了你一晚上——诶?”   她很惊讶在这里看到我?   我他妈的还很惊讶看到她呢!为什么我总要在自己身为女主人的房子里,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前任啊!   “让你在书房等着,出来干什么?”韩千洛径自抱着我,错身过去。   我双臂还有些脱力,搂着韩千洛的肩膀,摇摆稳稳,挺安心的。   但我很怕他此时的眼神——   这个眼神,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当初韩千蕊出事的时候,他站在医院手术室的大门前,面对程风雨的那种眼神。   我觉得黎安娜真心是个傻缺,事到如今她还能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我用柔弱又同情的眼神看了看她,说实话——心里真是一点都不盼着韩千洛为我出气……   三楼书房里,韩千洛把我放在门外,不许我进来。只把黎安娜给拽了进去。   但我不肯走,偷偷站在门外。他也没坚持,就当我不存在。   我看到他脸上没有笑容,即便是面对姚瑶时那种残忍玩味的笑意都没有。   “Andrea,你……怎么了?”黎安娜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了,我相信她认识韩千洛这么多年,应该是还没有机会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吧。   “黎安娜,我只问你一句。姚夕冰箱里牛奶中的药,是不是你下的?”   黎安娜转了下眼睛,旋即挑起傲慢的眉头:“是。是又怎么样?   我就是讨厌她抢走了你还一副很同情我的样子,我不需要她假惺惺的!”   我心里挺难受的,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希望是黎安娜做的。   我觉得她虽然骄纵,但还不至于恶毒吧?   所以当她供认不讳的时候,我对人性真善的坚持再一次狠狠崩塌了。   而此时,我看到韩千洛的右手微微颤抖,已经握成了拳…   虽然我站在空间外的门缝处,却依然感觉到恐惧。   我不喜欢打女人的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虽然黎安娜这样害我,她的确该打。   要么让沈钦君来打?反正我看他打已经看习惯了——但我就是不希望看到韩千洛动手。   还好,韩千洛没有动手。   他只是转身拉开了抽屉,咔嚓一声,将一个铁疙瘩拍在办公桌上!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一把枪。   老天,你这是要干什么!   “韩千洛!”我惊叫一声,同时看到黎安娜也的确是吓得发抖了。   我知道韩千洛有枪,不管是收藏还是什么的,反正是有。他是外籍人,有持枪证。而且外祖父那样的背景,会用枪也不奇怪。   甚至也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过,他四岁半的时候拆一把枪的速度就比大多数男人射的快……   而如今,我亲眼看到这般冷冰冰的杀人武器就放在桌上。   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韩千洛你别这样,快把这东西收起来!”我手忙脚乱地冲进去,却被他厉声喝住:“姚夕,出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唉!”我被他推了出去,明明没有多大的力道,却叫我从气场上奠定了不可靠近的下风。   “韩千洛你别闹了!”门被他锁上了,但里面的场景还是能透过一道门缝,映入我惊悚的眼帘——   我想,我要不要报警?   “Andrea!你……你要干什么?”黎安娜后退两步,声线都颤抖到崩溃了。   “还记得我给你的豁免权么?安娜,”韩千洛抓起桌上的手枪,伸向她:“我说过,你可以肆意挥霍我的宠爱,但是……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当年你让我最好的朋友颜面无存,后来又害得我弟弟被千人所指,现在……你竟然敢动我的妻子和孩子。   你说,我该对你做什么?”   “你……你就为了这个,要杀了我?!”黎安娜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咬着鲜红的唇,一步步靠在墙上:“就为了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你想杀了我么?”   “我不想杀你。”韩千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让我更为惊悚的笑意:“但你不是一直在说,离开了我你就活不下去?   纠缠了这么些年,我还真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一点想死的痕迹。   那今天,你就死在我面前好了。慢慢死,我看着——”   我倒吸一口冷气,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我虽然接触过黎安娜,但毕竟不是很深入的了解。   她究竟是小女儿家的矫情还是真的性情刚烈,这都一无所知。   韩千洛这么激她,难不成是真想看着她在自己眼见脑浆迸裂么?   我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残忍又玩味的笑容,随着黎安娜越来越崩溃的状态——简直像魔鬼的压迫一样令人恐惧。   “你真的想我死?”黎安娜擦了擦眼睛,竟然笑了:“好。”她伸手抓起韩千洛的枪,就这么大义凛然地抵在太阳穴上了!   我真是疯了!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可韩千洛依然没有表情,那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真的是快让我抓狂了!   我不能报警,但我至少……啊,我可以给程风雨打个电话吧!   急急忙忙拨通了手机,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书房里这两个不死不休的家伙,貌似还没有一点要缓和的余地。   然后电话那头的程风雨笑着说:“别紧张,枪上是有保险的。你当随便一个女人就会拉开啊?   放心,安娜不会用枪的。韩千洛只是吓唬她而已,他向来喜欢攻心,不喜欢鲜血——”   然而,我觉得这一次……所有人都失策了!   因为韩千洛已经跟她分手八年了。八年的时间……也许她还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但不表示她不会再某个射击场什么的地方,碰巧学会了玩枪?!   黎安娜看着韩千洛,笑得很美很绝:“Andrea,这一次,一定是我赢。”   咔嚓一声,她单手拇指一下子就拨开了保险拴!   韩千洛当时就变了脸色,疯了一样冲上去反扭住她的手抢夺:“混蛋!不要!”   而我木然地站在门外,本能地用双手护住肚子。我想告诉孩子:长大以后,一定要先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心口相一。   如果人人都能说出自己想的,那这世上会少很多悲剧的。   就比如说,这一枪……本不应该响的。   话说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枪响,跟爆竹差不多。接踵而来的是乱七八糟的玻璃碎裂声,也会有浓重的硫磺火药味……   电话那端的程风雨大概也听到了:“喂?姚夕,怎么回事!”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我扔了手机,突然想起来七嫂一直把房门的备用钥匙挂在玄关外。等我用激光一样的速度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就只看到花枝乱颤的黎安娜狼狈地瘫软在地,而我的男人单手按着下腹,靠在那一片狼藉的书架前,慢慢坐倒……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男主的行事风格我也是醉了   那把手枪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像一条被人无辜踹上岸的脱水鱼儿。   而等我冲到韩千洛的身边时,那一层层殷红早已染满他的衣襟!   “韩千洛!”我扑过去压着它的手,还没等哭出声。突然就听到他轻声在我耳边低喃一句:“嘘……红墨水……”   我:“!!!”   此时我骤然看到他身后的书架已经被砸的霹雳啪嗒的,果然有一瓶已经敲碎了的……尼玛什么年代的红墨水啊?!   不仅染得一片鲜红欲滴,还散发着很讽刺的油墨味!   韩千洛你作死啊!   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满脑袋都是失控的草泥马。   韩千洛微微挑着唇角,眼神有点飘忽。估计他是看我这人天生不会演戏,连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哭!   于是他说:“安娜,这次。我……不再欠你了。”   这会儿黎安娜可比我哭得真实多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感人的话我说不出来,赶人的事我总还能做吧!   于是我起身就把她给挡住了:“你滚!从今以后,离开我的丈夫,我的孩子,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们……”黎安娜哭着叫着:“我只是想报复你一下,只是下了点泻药在牛奶里。我朋友说泻药害不死人,我真没想要害死你啊姚夕!   为什么……就这样你们都不肯原谅我!Andrea,难道你真的希望我死么!”   什么牛奶,什么泻药?   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明白黎安娜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什么废话。   “你走吧。”韩千洛摇了下头:“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   “Andrea!”   “你走……”韩千洛的脸色很苍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演的这么入戏的。不过只要能成功吓到黎安娜。让她永远也不要出现——那我,也宁愿不再计较她害我的事了。   不过她刚才说什么?什么泻药——   她不会是蠢到拿了什么药都不知道吧?!   我看她的样子哭得绝望,倒也不像是装的。只是现在根本没空想这个,只盼着赶紧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蠢女人踢出去算了,我可不想再挺着大肚子陪我丈夫坐在地上演戏!   “Andrea!你的伤要不要紧,我……我叫医生……”   “不需要!我已经叫过医生了!”我吼她一句:“我们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可我……”黎安娜进退不是,只是径自嘤嘤地哭个没完。   “安娜,”韩千洛叫了她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她立刻捕捉到了与自己哭声不一样的频率:“你过来……”   黎安娜立刻就像只听话的小猫一样凑过来,她抓他的手。顿时蹭了一身红赤赤的液体。   “我本想,让你做个骄傲的公主,却忘了教你怎么把骄傲和骄纵区别开。你犯过的错,都有我一半的责任,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我不好,是我不懂得该珍惜你。Andrea,你还会原谅我么……”   “Andrea会的,这一枪,就算还你的命。他向你承诺过,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你。但是……韩千洛不会了。”男人凝起那双深邃的蓝眼睛,看着我:“因为他是别人的丈夫……永远,只会疼惜姚夕一个女人。”   我都快感动死了。韩大贱人。如果你此时真的是奄奄一息,我觉得我会更感动!   “黎安娜,走吧。我们不怪你……”我握着韩千洛的手,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只希望你以后,能真的放下,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快点走吧,等下警察和医生来了就不好了。他的伤没事,我会照顾好的。你不要担心了。”休反肝扛。   黎安娜终于拖着跄踉的脚步离开了。而我,则恨不得将韩千洛拎起来狠抽他两个耳光!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拿枪出来作死么!”我一手扶着肚子,另一手去扯他的领带:“韩千洛我警告你,再敢这么胡闹,我——”   “对不起……”他眯了眯眼,笑得挺无辜的:“我也没想过,黎安娜会那么难对付。   不这样做……她死不了心的。我不能,再让你受到危险了。”   “那你就把她送到警察局不就行了?算投毒未遂,直接遣送回国!”我终于被他气哭了:“韩千洛,你就是舍不得她对不对!   你若想对付一个蠢女人,还不有的是手段?   可她偏偏是黎安娜,你明明就对她……还有情义在!   我可以不计较你去看望她,可以不计较你说那些什么狗屁的公主一类,听着就恶心煽情的话——   可你是我丈夫,凭什么再为别的女人去冒这种险?”   “对不起,姚夕。”韩千洛靠着书架,微微阖了下眼睛:“你就当我……受文艺复兴浪漫主义情怀的荼毒吧。”   他伸手去抚我的泪水,满手黏腻腻的,讨厌死了:“但我是真没想到她会用枪。这保险拴那么繁琐,她一下子就给拉开了。   看来这些年,脑子虽然没长,野性倒不小……”   “你废什么话啦!”我擦了把眼泪。奇怪了,今天的眼泪怎么不仅咸还很腥?   “她走都走了,你也别装了。快起来洗洗去。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让我看到家里有枪!”   我拖他,拖了两下也没拖动,最后反而被他给拉过去了。   “急什么,陪我说说话。”他单臂搂着我,另一手……竟然在摸索西装里的香烟。   我诧异万分,因为自已怀着孕,韩千洛可是从来都不在我面前吸烟的。   “你——”   “给程风雨打个电话,让他来一下……”韩千洛轻轻吐出一颗烟圈,搂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打过了,刚才他也说黎安娜拉不开保险。结果枪一响,估计也吓尿了。这会儿差不多赶过来了吧!”我撇撇嘴,皱着眉想去夺他的烟:“别吸了,洗好澡去阳台吸。”   韩千洛不说话,把烟放在手边的地板上,眼睛也不看我。鬼知道他想什么鬼呢。   我就这么靠着他,听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跟敲鼓似的。   “喂,你怎么这么紧张。”我抬头,看他鬓角有汗水。   “抱着你当然紧张……”他笑了笑,想捡起地板上的烟。可是捡了两下都没捡起来,貌似手指有点发抖。   我以为他是吓的,但是他说他是冻的:“姚夕,窗子关一下,我有点冷。”   冷你妹呀,刚才的事吓得我浑身的细胞都在跳广场舞,热都热死了!   我起身,这时听到楼下有开门声。   “没事,是风雨,他有我这儿的钥匙。”   “姚夕!”我看到程风雨上来,身后还跟着林子赋和莫绿菲。   我想说……真心不用这么大的排场,里面这只家伙明明就是自己玩得high呢!   小绿姐刚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韩千洛你忍心这么折腾人家?   我看到程风雨俯身到韩千洛的身边,没去拎他也没去揶揄他。只是用眼神瞄出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然后他拉开韩千洛的衬衫,我赫然就看到他左侧腰腹上留着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   我呀地一声惊叫出来,还好被莫绿菲扶住了!   他真的中枪了?   只是怕我一个人担心绝望手足无措……才强撑着……跟我演戏演到现在!   韩千洛你是白痴么……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却哭不出声。   想说点什么,却指手画脚地变成了哑语!   “只是擦了一下,放心……不会伤到肾的。不影响……”韩千洛眯着那双狐狸眼,冲我笑。   肾你妹啊肾,都什么时候来还抖节操!我哭着扑过去,捧着他苍白的脸:“你……韩千洛,你混蛋……”   他反握住我的手,而此时的我才终于意识到,鲜血和红墨水的触感……分明就是差很多好不好!   “别哭了,我没事的……这样也好,否则,我始终还是觉得亏欠安娜一些。   现在我已经把Andrea还给她了,以后……韩千洛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已经哭得开始耳鸣了,嗡嗡隆隆的就听到程风雨一边剪他的衬衫一边骂他:“少废话了你。还好子弹只是擦了过去,再偏个一厘米的角度,你这个左肾就穿了!   老天还真是……不长眼啊。怎么就把你这么个祸害给留下来了?”   “嫉妒什么呢,三十二岁老处男。”韩千洛瞄了他一眼,一口毒液全糊在他英俊的侧颜上。   我就看到程风雨手里的剪刀握得紧了紧,差点就照他心窝子戳上去了!   后来私人医生上门了,这种事么大家心照不宣。找到了墙壁上那颗‘走火’的子弹后,林子赋帮着一块把书房的狼藉打扫了一下。   莫绿菲陪着我,守在床前看着那医生一针一线地帮韩千洛缝伤口。   还好就只是沿着腰肋侧擦了一下,灼烧在伤口表面,没有伤到脏器也没有流太多的血。   我攥着他的手一步也不肯离,直到他打了消炎针后沉沉睡去了,我才被莫绿菲强劝着带到别的房间去休息。   冷静下来以后,我反复都在思考黎安娜那哭哭啼啼的一番话。   她说是她朋友给她出的主意,给我下点泻药报复一下?   我有一种怪怪的预感——这事儿好像不怎么简单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们两个才真合适!   整个周末,我一直留在家里照顾着韩千洛——其实也不用我怎么照顾,他多数时候都在高烧昏睡,大夫会过来打针换药。嘱咐说这几天都不要下床。   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只能坐在他床前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向来没什么防备。鼾声从来不明显,但止痛药的药效过了以后会常常皱眉。   我觉得枪伤应该是挺疼的吧?活该……   到了周日晚上,程风雨上门。   我猜他一定是带消息来的,赶紧把他让进来。   “你……跟黎安娜谈过了?”倒了杯咖啡给他,我扶着肚子坐到他对面。   “姚夕,当时她也是这么跟你们说的么?只是拿了些泻药恶作剧?”   程风雨的表情挺严肃的。也不多寒暄,直入正题。   我则木然地点了点头:“没错。可是……当时我进医院以后,韩千洛的确拿着冰箱里的那个牛奶盒给你检测过——   里面确实是有米非司酮的成分啊!”   “米非司酮是处方药,不是任何药店都能随便买到的。”程风雨思考了一会儿:“而且黎安娜,是第一次来S市,我不认为她能找到相关渠道,弄到这个药。”   听到程风雨这么说,我赶紧拿出一些信息跟他共享:“她说她是来见朋友的。”   我不能理解漂洋过海来见‘知心姐姐’到底算是个什么节奏,但她貌似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朋友。   然后程风雨告诉我,黎安娜是这样讲的——大约在她生病前的一个月左右,facebook上认识了一个女网友。   对方挺善解人意,又挺会聊天的。所以渐渐地,她们也会对一些生活上的情感上的问题交流共享。   黎安娜任性又骄纵,朋友本来就不多。所以一来二去的。能遇到个这么懂自己的‘姐妹’,很容易就对人家产生了信任和好感。   说起这个,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就好比什么知心博客树洞秘密之流,隔着虚拟的网络反而更能让那些在现实中排遣不出抑郁的人,敞开心扉去宣泄。   黎安娜纠缠了韩千洛整八年而求不得,心里不爽找人聊也正常。   “这么说,她真的是来见网友的?”我睁圆了眼睛,看着程风雨问。   “不,她其实……还是来找韩千洛的。”程风雨回答:“据安娜所说,她认识这个朋友的时候也恰恰是体检诊断出身体有问题的前后时段。   她的心情本就不好,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唯一的愿望就是还能再见韩千洛一面。   当然。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程风雨呷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安娜确诊为良性肿瘤,只是虚惊一场。这在一定程度上让她重新燃起了想要回来继续追求恋人的想法,再加上这位同样身在S市的朋友的鼓励。于是她想到做到,直接便过来了。   ……她也许是只自我感觉太良好,以为韩千洛对她仍有感情吧。”休找土扛。   程风雨说话向来坦诚,他是侦探又不是心理医生,也没有什么忌讳要来顾忌我的这一点小矫情。   所以听到这里,我心情沉了沉。略带苦涩地说:“人家也不算很自足多情吧……很明显的,韩千洛就是没有对她太绝情才弄成这样的……”   我也知道自己在程风雨面前说这种话是很失态的,可是一想到睡在楼上的混蛋——我就觉得心疼的情绪誓死也压不过活该。   “姚夕,你要理解他。”程风雨笑了笑说:“他向来是个结果导向型的男人。做事只计步骤,从不拖沓。   但唯有安娜的事,算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了。   从分手的一开始,他错误地选择了冷却而不是粉碎,也就意味着后来总是有不彻底的隐患。   如果这次不解决,他的心里永远有个结。   所以我倒觉得,这一枪他挨得不吃亏。至少打醒了他自己,也打醒了黎安娜。”   我游了下眼睛。心里讪讪的。敢情伤的不是你男人你又不用心疼,说什么风凉话……   “那后来呢?”我咬了下唇:“黎安娜来到S市,想要继续纠缠。然后发现韩千洛已经有了我,她不甘也好怨恨也罢,但的的确确是对我下了药……”   程风雨叹了口气,打断我的话:“姚夕,我不是有心帮她说话。   但是安娜她从小就信教,做礼拜的时候都吃素。所以要我相信她蓄意杀害别人……的确挺违背逻辑的。”   “我也没说她要杀死我的孩子。”我叹了口气:“黎安娜一直说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才给我的牛奶里下了泻药。只是出于恶作剧……   说实话,我本不怎么怀疑她能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问题就又回来了——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谁呢!”   程风雨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姚夕,这是安娜对我说的事。你听一听就明白了。”   按下了播放键,这是黎安娜哭哭啼啼的录音——   她对程风雨亲口承认,自己来到S市的第二天就去见了那个朋友。吃饭时郁闷地聊起我这个准女友已经有了身孕的事。   而那位热心的‘姐妹’建议她可以到名扬公司内外去打听一些我的事,并鼓励她不要轻言放弃。   听到这儿,我疑惑地看着程风雨:“难怪黎安娜知道我离婚,孩子不是韩千洛得……原来背后还真有个军师啊?”   “你接着听。”程风雨微微点了下头,把录音笔的声音放大一些。   后来黎安娜又说,那天路过药店的时候,她只是稍微使了一点点小坏心思,问朋友说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堕胎。   当时对方还劝她说,那样是违法的。不可以那么做,如果只是报复一下,弄得催吐药啊泻药啊什么的恶作剧就成。   她也是一时糊涂,对药品中文名称什么的又不是很熟悉。便怂恿了朋友帮她买了份泻药,准备来对付我。   录音里,她一边哭着一边说。自己还留了个心眼,拿着那包装盒去问过别人呢,都说只是常见的泻药,不会害死人的——她他妈的才放心给我下到牛奶里!   我真是把她从录音里揪出来痛扁一顿的心都有了——你拿着个包装盒,哪怕那盒上写的是‘长生不老丸’,难道你还真信里面装的就是?!   完全可以被人掉包的好不好!   我关了录音笔,一脸严肃地看着程风雨:“我怎么看下来,都觉得黎安娜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有人接近她,讨好她,让她产生信任。然后挑唆她过来争男人,争不过男人再下药害我的孩子——   程风雨你别告诉我说黎安娜的好姐妹是姚瑶哈。”   我觉得这世上唯一能具备这些坏心眼的人,想都不用想,就只有那个贱人了。   紧接着,程风雨就给我扔出来一张单子:“这上面的IP地址显示的很清楚,从两个月前频繁登陆该facebook与安娜主动联系的账号,绑定的……貌似是个真实的手机号。而地址上显示最常登陆的连个局域网,一个在名扬,一个……是你前夫的家。”   “还真是姚瑶!?”我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她活腻歪了是不是!连韩千洛的把柄也敢抓——”   程风雨表示:也不怪那苍蝇找到了有缝的蛋,黎安娜实在是能把人蠢哭啊。这么好利用的角色,用个facebook就能搞到手……   她可是目前看来唯一能破坏我和韩千洛之间感情的王牌呢。   我坐在沙发上,木然地想:如果这事儿真是姚瑶策划的,按照她的阴毒手段,明知道这个堕胎药未必能害得了我的孩子——   她只是希望我误会韩千洛罢了。   反正我身边只要有人护着,她就浑身不自在哈。   “那还等什么?”我急道:“让安娜出庭作证人,指认姚瑶是给我下药的凶手!”   “药盒子上面连半个指纹都没有。”程风雨摇摇头:“姚夕,听我一句劝,算了……真要是拖了安娜下水也不太好……”   我想我太明白姚瑶一贯的作风了,她总能有本事让被她害了的人投鼠忌器,最后只能郁郁压下来。   就像对沈钦君,对林萍……   如果我这次要追究她到底,保不齐还要为黎安娜的事儿跟韩千洛产生分歧呢。   韩千洛这一枪挨都挨了,摆明了就是不想再难为黎安娜了。   我……除了感叹我自己有个猪一样的前夫,如今还得唏嘘韩千洛也有个猪一样的前任——妈的,我倒觉得沈钦君配黎安娜很合适!!!   “既然事情都已经摊开来讲了,”我施施然说:“程风雨,你们看着办吧。   要是我本人的想法,绝对是不想跟姚瑶善罢甘休的。但看在黎安娜爬过你们两个男人的床的份上——”   我承认我是心里还是因为黎安娜而郁闷,出事到现在,我始终憋着一口气郁结着。我想质问韩千洛,甚至想跟他争吵。   但一看到他惨白着脸色还处在养伤阶段,我又下不了这个狠心。   如今跟程风雨混熟了,讲话也就没有什么遮拦了,所以刚刚这半句话——我也知道挺伤人,挺呛人的。   于是赶紧悬崖勒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再责备黎安娜,那我也——”   “你以为我们会放过姚瑶么?”程风雨登时打断了我的‘出言不逊’,我很少在他那么温柔的面容上看到偶尔这般冷酷的表情。   “就算是为了阿蕊,我们也不会放过她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程风雨起身:“那我先走了。”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看,估么着韩千洛还没醒,他也没上去。   我送他出门,尴尬地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刚才失言了。”   “无妨,”程风雨笑笑:“比起他前女友对我做的那事,你这个现任已经是好太多了。   姚夕,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我只想跟你说一句——韩千洛,他是一个很值得你珍惜一辈子的男人。   爱的前提……是信任。你首先要相信他,其次才能感受到他的守护是多么有力度。”   我站在玄关处稍微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上楼去卧室——居然发现韩千洛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是为什么而开心?   我一直跟程风雨在楼下大厅说话,明明就没有看到他下来过啊!   这会儿人呢?   我吓坏了,掀起被子就往床底下找。   然后看到他扶着腰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你习惯找人先往床底下找?什么鬼逻辑?”   我松了一口气。扑上去扶他:“你乱跑什么!就这么不见了,正常人也会先担心的吧!”   “正常人应该先想着去洗手间找吧……”他瞄了我一眼。   “不会等我回来带你去么!”我吼他。   “不用,我想证明我的肾没问题……”   我:“……”   把他按回到床上躺下,我则窝在沙发上,拄着下巴发呆。   沉默了能有一刻钟,他伸手拉我的衣襟:“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我生气呢。别烦。   “哦,”然后他侧了下身子,尼玛竟然转过去了!   韩千洛!   我气呼呼地上床去,跪坐在他身前,却不敢随便碰他,但不碰他我又觉得恶气难消。   想想还是先骂他一顿吧,结果刚想开口,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我看到他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挪了一下,让我躺过来。   “我记得,之前好像跟你道过歉了吧?好歹心疼我一下啊,不生气了行么……”   “心疼个屁,你又不是为了我受的伤!”我靠在他右侧的臂弯里,咬着拇指抽泣:“我跟你结婚才一天……你就这么快想让我守寡么。”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个意外。也知道在情急之下,韩千洛抢下黎安娜的枪也是本能反应。   谁叫他自己作死要吓唬人家?而那个不长脑子的黎安娜,居然还他妈的真敢开枪啊!   明知道自己没脑子,还往脑子里打,能打出个鸟啊?   如今擦着腰走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我还是后怕得很。   特别是想到,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奋不顾身——我就恨不得变成别的女人!   “对不起,姚夕。我答应你——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了。”他抱着我,臂弯里加了几分力。   “你说的哦。再敢做这种不要命不要脸的事,我索性亲手用剪刀捅了你。”我埋着头。把鼻涕眼泪都蹭他身上。   浓重的药水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围绕在我们之间,我庆幸自己还能享受到他的体温。   “你下得了手么?”韩千洛轻笑一声:“不如让我先捅捅你吧……”   “下流!”我红着脸拧了他一下,但看到他脸色泛白,这会儿不敢再闹了。   就算没什么生命危险,那好歹也是枪伤啊!多么高大上不接地气的存在呢,我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好不好!   想起之前看着大夫帮他缝针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跟着碎了——子弹擦过的地方不是那种细细的割伤,分明像狗啃过似的,一点不美感!   话说我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食色女人,一向很着迷于他那完美的身材……   意乱情迷的时候,摸索在手里的光滑皮肤,紧致的肌肉……   唉。实在是太可惜太不爽了!   “你想什么呢?怎么一脸猥琐样……”他低头看看我,我则赶紧把泛红的脸埋下去:“没什么,想今晚吃什么。”   周一一早,我给汤缘打电话:“喂,你们是今天搬吧?你帮我弄弄吧,我不去了。”   今天是我们这一批已经被后娘领走的‘可怜孩子’搬去新办公室的日子了,我们之前都已经抽空去看过——之前的一整个星期,大家也都在忙着收整自己的东西。   这次我有独立的办公室。就在代维的总监室对面——说起来,我也觉得我早该熬出这么一个高端待遇了。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汤缘有点担心我。   “没事,今天还要去检验机构拿报告。顺便再去看看唐姐,她生了个女儿,七斤多呢。   反正就搬搬东西嘛,我一个孕妇,你们也不可能让我亲自弄。是吧?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就帮我打个包签上名字,别弄掉了就成。”   我很无赖地对汤缘说。   “行吧行吧,就你放在桌上那两个红箱子是吧?”汤缘道:“别的没了?”   “恩,抽屉我都倒干净了,你再帮我拉开来瞅瞅。”我答应着。   汤缘办事我放心。搬个办公室而已,除了电脑和工具箱,剩下的档案都有专门的负责人一块往那边送——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   “诶?你等会——”   刚要挂了电话,汤缘突然叫住我。   “又怎么了?”我听到她那边貌似咣啷咣啷地捡什么东西。   “你有份文件貌似一直卡在办公桌的夹层里了。等会儿,我给你捞出来。”   我纳闷了,什么东西掉到办公桌夹层?   很重要么?重要的东西我都保管得很仔细,哪里会丢在里面很久都没发现的?   “哦,应该没什么用吧?”汤缘说:“是之前为名珏秋冬季主打设计时的一张画稿。估计是废稿吧,装在袋子里没封上。”   我哦了一声:“没事,你给我扔箱子里吧,等我之后回去再看看。”   我也没多在意,随口吩咐了一句就扔下了电话。   因为韩千洛在楼上叫我。   他能下地走,但上下楼还有点不方便。我表示说,你就干脆留在上面做阁楼姑娘好了,非要下来跟我一块儿去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但他一定坚持起来陪我去检验机构拿报告。   “你这个样子又不能跟人家打架,陪我去干嘛呀?”我扶着他坐起来,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心疼地责备。   “我气场放在那,就是只剩半条命也会让他们不敢靠近你。”他笑说。   我冷冷地挖苦他一句:“那行,万一以后你挂了,我就举着你的照片当护身符,辟邪!”   我知道他只是想陪着我,万一结果出来——我真的不是姚忠祥的女儿,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我也铁定很难受的。   难受的时候,我不想让姚瑶看到。   所以哪怕韩千洛能给我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也是极好的。   一刻钟以后,韩千洛的助理安森过来了。   想想也是,我一个孕妇要拖着他这么大一坨身子下楼,估计这危险系数还是挺3.0的!   安森开车把我们连个送到了检验中心,进去拿报告的时候,朱鸣鹤律师以及公证处的人员都在。   姚瑶和蒋怀秀早就到了,身后的俞成瑾穿了一身漆黑的西装,那架势就仿佛是等待腐烂尸首的乌鸦。真是令人讨厌啊!   拆报告的时候,我的心情就跟高考查分数一样。虽然当年我报考的是设计类专业高校,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但我还是不愿意看到落榜时那些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   “朱律师,您来念吧。”我闭了闭眼,嘴角挑起一丝淡定的微笑。   一字一句的结果,很清楚明了:   DNA检测报告明确表明,我与我的表叔姚宗毅有近百分之三十的基因匹配吻合。基本可以断定属于同一宗亲下的旁系亲缘关系。   这也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从侧面证明,我与我爸同样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不可能!”姚瑶突然尖叫一声,失控当场。   我冷冷地瞄了她一眼:“怎么?我身上流着谁的血,难不成你还给换过了不成?”   “你不可能是姚家的女儿,我早就拿走过你的DNA与被你妈下毒害死的那个酒鬼的亲戚比对过,你是他们家的杂种!根本不可能有姚家的血脉!”姚瑶吼道。   一听这话,我差点笑出声来——诺贝尔这么不设定个不要脸奖呢?她可是当之无愧啊!   “白纸黑字的报告,在场权威的公正。我跟表叔有亲缘关系,就能间接证明我身上有爸的血脉。休找节圾。   凭你那些登不上门面的小手段,随便找个三毛野兽的就说我是人家的杂种?   我警告你,再敢诋毁我妈的名声,我叫你后悔生下来!”   我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嚣张,因为万一姚瑶被逼急了要出手打我……韩千洛必然还要上来保护我。   天可怜见,他这才第三天就下了床,走路的时候脸色一直是惨白的。   “总之我质疑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我觉得姚瑶貌似是有点狗急跳墙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了。   然而这话一出,先把姚宗毅给惹恼了:“这位何小姐,就算你是我嫂子的干女儿,也没有资格在这里质疑我们亲人之间的血缘鉴定。   我千里迢迢从国外过来,可不是来听你一家之言的!”   姚瑶不再说话,只是凝着眸子看身后的俞成瑾。   这时蒋怀秀拉了拉她的衣袖:“算了吧……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咱们还是——”   朱鸣鹤律师一看这状况,也赶紧跟着劝:“二位,如今权威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劝您双方还是和气协商吧……   毕竟,姚老先生刚刚过世不久,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冲突。”   朱鸣鹤也确实是够悲催的了,早就想关了case,拿报酬走人。哪里想得到被我们折腾纠结到现在——   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家貌似都不主张这个官司继续打下去。所以姚瑶有那么众叛亲离的味道……   她调转过头,把俞成瑾拉走了。   我也没兴趣听她们说什么,反正现在情势对我有利的很——   如释重负地往韩千洛身边走去,我抱住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太激动了而用力过分撞痛他。   “开心了?”他扶着我的肩,挑了下眉头。   “恩,”我一边点头,一边往身后瞄了一眼:“看到那两个贱人失落的样子,我就很不爽。”   韩千洛笑了笑,慢慢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姚夕,我挺想知道——你是因为没有让她们得逞而开心,还是真的因为自己是你父亲的女儿而骄傲?”   “都有吧。”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虽然我爸这辈子没有什么大作为,在别人眼里也并非不可或缺的人物,甚至还有点小窝囊——但我还是很开心能做他女儿的。”   韩千洛没说话,只是脸色不太自然。   我以为他是伤口痛,于是赶紧叫安森过来帮着扶他进车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咱们要比贱人更贱哈   后来我们这一行人跟着朱律师去公证处,准备把我爸爸的遗嘱落实签订下继承文案。   虽然到最后姚瑶的奸计没能得逞,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窝囊。总觉得自己始终被贱人出招逼着走,就算现在可以一人拿一半。我也没有赢了的快感。   我觉得应该狠狠地回击她一顿才算不虚这么久以来的懊糟心情。   于是捅了捅韩千洛,我问:“喂,有什么办法能不让她拿到我爸的钱?”   “杀了她……”   他躺在我腿上,眯着眼随口一说。气得我差点把他推下去:“说正经的。”   “如果你不着急将遗产变现,可以让这个官司打下去。只要一天解决不了纠纷,你们就谁也不能动名扬的股份。”韩千洛说着,伸手压了压腰上的伤。撑着我的肩膀坐起来:“我可以帮你再添一把火。”   我不是很信任地看着他说:“这有什么必要嘛?她动不了我也动不了,不是两败俱伤?   而且她把蒋怀秀推在前面,我就是有再多的把柄也没法做文章啊。   再怎么说,那老女人也是我爸明媒正娶的。只能她们出招我接着,我有什么立场质疑她们的继承权啊?”   “不需要光明正大地抢过来,只要等一等就行了。”韩千洛说。   我撇撇嘴,抽出手机看了眼今日时经的消息:名扬的股份特么的本周开盘第一天又在领跌!   “韩千洛,你这话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自己上周就撤资跑了,现在却让我的钱困在名扬里继续跟姚瑶撕逼——   还等,再等我这边跌的内裤都没得穿了!   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利用我啊?”   “你变聪明了。”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整个人又跟章鱼似的向我倒过来。   我推了他一把,推完又心疼,赶紧把他搂过来:“随便了,反正我头脑一热就跟你结了婚。你就是把我论斤卖了我也认了。”   “既然想的这么开。那你把这个签了吧。”他从车后座上的公文包里拽出来一坨纸。   我一看,竟然是股份处理委托声明!   “韩千洛,我说你不要脸你还真不客气啊!”我直接把纸糊他脸上了:“我爸一共就给我留了这些股份,你要拿去干什么?   再说你都已经撤资离开名扬了,还想怎么样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帮你理财……”他眯着眼睛看我,竟然还一脸委屈。   我哼了一声,从包里抽出水笔直接就给签了。休何吐技。   他讶异了一下:“你就这么相信我?”   “废话。”我白他一眼:“我这人就这么蠢,这辈子都没救了。你要是不忍心,就别骗我。   万一你伤害了我,将来肯定会后悔的。不信你看看沈钦君……”   “我看你还是割肉出来开裁缝店吧,有点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的。我懒得管你。”韩千洛冷笑一声,挺着身子又撑了起来,故意坐的离我远了几分。   那一脸后宫失宠的悲催表情——   我靠,他还委屈上了!   我在心里默默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不要脸地凑过去抱着他——算了,看在他腰子挨一枪,心理生理都恐慌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这一路上,他闭着眼休息,我们也不再多话。但我心里始终是有点嘀咕的:   我是觉得姚瑶的立场有点奇怪——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从不打无准备的战斗。   当时在律师见面会上敢胸有成竹一口咬定,说我不是我爸的女儿。   我相信她必然是有过相应的调查和判断才敢出招。   现在情势又一次逆转。姚瑶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虽然在表面上占了上风,却难免嗅得出背后一股凉飕飕的阴谋气息。   “各位,我最后确认一次,您双方对于姚老先生的这份遗嘱可还有异议?”公证处里,朱鸣鹤将两份文件再一次摆放在我和蒋怀秀的面前。   我看了看韩千洛,握着笔的手稍微有点犹豫。   蒋怀秀倒是挺干脆的,就好像已经等这笔钱等得快要尿急了似的。   “妈,等会儿。”姚瑶看了看表。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我有点忐忑,事到如今了她还有什么花样要玩?我都不跟她计较了,她怎么没完没了的!   就在这时,俞成瑾带着两个人进来。   一男一女,穿着打扮很接地气。男的大概三十来岁,女的看不出来年龄,反正挺显老的。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母子关系?   我现在最怕见到陌生人了,总觉得全世界的陌生人都长了一颗能够随便就被姚瑶利用了的傻逼大脑。   等那个男人说自己叫张明的时候,我当场就不淡定了。   这名字太熟悉了,不就是唐小诗说跑到福利院里说要看我妈妈的那个‘远房亲戚’么!   我还记得程风雨给我看到过的监控录像,只不过画面的像素太捉急,我实在判断不出来到底是不是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但是接下来,我听到俞成瑾介绍说,那女人是我的继父张军的嫂子,而这个男人张明是我继父的侄子——大概也就明白了。   姚瑶该不会是认为我与这个张明有血缘关系,于是才一口咬定我是张军的女儿?   我神色严肃,搞不懂她这是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要让我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验一次血?我要是答应她的无理要求,我就真是棒槌了!   “杨大婶,”姚瑶笑眯眯地上去讲那妇人的扶过来:“您可以把上回跟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吧。当年您那弟妹王倩嫁过去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不曾怀着身子的,对吧?”   我冷冷地看着姚瑶再那使出浑身解数,如同跳梁小丑一样。   事到如今,她这是抓不到把柄只能抓只癞蛤蟆来恶心人了——只凭花几个钱弄个学说话的老太太,就想来诋毁我?   吃饱了撑的把大脑给挤到下水道里了吧?   还没等我冷嘲热讽地站起来反对呢,就听那杨嫂突然怯怯地说:“啊,我上回可能记错了。我家那弟妹嫁进来九个月就生了个丫头,也不知当初是带着肚子进门,还是——”   姚瑶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满眼都是‘我不是给过你钱了,你怎么突然倒戈’的意思。   “何小姐,我妈的确记不清这事儿了。”扶着老太太的张明也说:“当时你叫我们帮你,我们该答应的事,该做的也都做了。   我家婶婶王倩现在意识也不清,我问不出别的也就只能囫囵帮你按个手印……   你就别再找我们了哈——”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叫你帮我去印王倩的手印了?”姚瑶冷着脸不承认,声音已经颤抖了。   我看戏看得腰子疼,转脸瞅瞅韩千洛,觉得他好像腰子更疼。   “我说,闹够了没有啊……”站起身来,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姚瑶:“现在事情都已经这么明白了,你就别继续打自己的脸了。”   我可不是怕麻烦才不让姚瑶继续闹腾,我是心疼我男人。他从早上跟我出来到现在,带着伤还发着烧,我不愿让他再跟着我听姚瑶疯狗一样的乱吠。   此时,张明母子已经离开了公证处——我倒觉得他们今天过来的动机挺奇怪的,就跟专门过来往姚瑶脸上吐一口口水似的。   坐在我身边的韩千洛拄着下颌不说话,但若要我相信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我脑袋就长在胸上!   这时,朱鸣鹤律师终于如释重负地完成了他的使命,抱着那两份继承声明开开心心地走了。   而姚瑶铁青着脸,坐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看她那精神恍惚的样子,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姚夕,这一次,算你们狠!”她站起身来,扶着蒋怀秀就走。   我在脑中的大屏幕里用烟花打了个‘谢谢,不送’的标语,一脸轻松地去推韩千洛:“别睡了,会都开完了。”   我举了举手里那份刚刚签好的继承协议,大方地往他怀里一塞:“给,我的就是你的。看在你默默无闻地帮我搞定这件事——”   “别感谢我,先感谢国家。另外还要谢你姚家的血统。”韩千洛笑了笑:“不过,这笔股份我先替你收下了。”   说着他叠好了文件就给塞走了,妈的还真是连个渣都不给我剩下啊!   “我说,那张明母子是你找过来让他们倒戈的?”回去的路上,我问他。   “那种一辈子没怎么见过钱的人,出卖起自己的话就像过家家一样……”韩千洛说:“姚瑶没别的本事,唯有这种手段用了太多次,也该让她自作自受一回了。”   我点头称是:要么雇个老太太抱走人家的小孩子,要么冒充个知心大姐姐骗骗黎安娜这种无知少女。若要真等韩大贱人拉下节操来跟她玩阴的,足足能虐她地球半周。   只不过……唉,最后是不是还是太便宜她了?   想到这,我叹了口气:“韩千洛,这就结束了?”   “这只是前戏。”他皱了皱眉,低吟一声。靠在我肩膀上继续装死。   “是么……”我想了想说:“可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挺奇怪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合逻辑。   我相信姚瑶有可能是先暗中调查了一下我继父张军的背景,得了些模棱两可的说法,于是捕风捉影地猜测我其实是张军的女儿。   至于她有没有真拿着我的DNA与张家人比对过,也有可能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我的。   但就我妈被人偷印手印这件事……   试想一下,姚瑶可以打着‘远方亲戚’的名号拿此做文章,但她完全可以找个不认识的,专业一点的人潜入福利院。   这个张明看起来笨笨呆呆也没见过世面,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种‘特工’才能做的事,而且第一次都没能蒙混进去。连唐小诗这个小护士都能把他拦住——   我不觉得姚瑶会在这种时候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戳戳靠在我肩膀上的男人:“韩千洛。你说,去疗养院按我妈手印的人,真的是这个张明么?   韩千洛?喂——”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个赔你够不够?   等我洗了澡上楼去卧室的时候,发现韩千洛已经醒了。他靠着床坐起来,抱着笔记本在膝盖上,也不晓得噼里啪啦地在敲着什么呢!   “打遗书么!”我气得不轻。过去要没收他的电脑:“什么事要这么急着处理,命都不要!”   “已经两点半了,马上停盘了。”他看也不看我,一脸严肃地把电脑转走了。   “哎呀,你别乱动了!”我吼他。   个死男人扭腰扭的还挺灵活,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是谁突然血崩昏过去的啊!染了我满身的姨妈红,差点被他吓死。   这会儿大夫刚刚帮他处理好伤口。怎么又偷偷爬起来了?   “你把你的嫁妆都交到我手里了,我总得尽心尽力啊。”他幽幽看了我一眼,结果把我给气笑了:“韩千洛你有病吧,就这点钱算他今天再跌到停,我都习惯了。难不成到你手里就能力挽狂澜啊?   安心啦,只要想到我跌姚瑶也跌,感觉就不会那么不爽——”   韩千洛的眼神挺毒的,看着我就像在说‘跟狗一起吃屎你也有快感啊?’。   要不是看在他脸色已经白的不像人的份上,我真想一拳把他揍成鬼。   等到我在楼下弄好了晚餐,上来叫他的时候发现他又睡了。   抱着电脑睡的,跟死了似的!   我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地疼。都这样了还整天跟着我的事瞎折腾——真是,活该……   我把他的电脑收走,给他摆了个相对正常点的躺姿。   一不小心瞄到屏幕上的交易信息——我大惊一瞬。直接就把他给踹醒了!   “谋杀亲夫啊你……”他皱着眉撑起来,一脸怨念地看着我。   “你搞什么!就这么,给我出仓了?”我真是疯了:“之前不是你告诉我说不用担心也不用割肉,放在里面等着名扬慢慢回暖的么!   现在你就这么给我处理了——”   “哦,突然很想换辆车了。”韩千洛试了下额角的冷汗,脸色很难看。我一低头,瞄到他腰上的纱布又开始慢慢渗血,顿时心酸不已。   拉倒吧,别说这几个钱了。他就是想换个老婆我都依他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不说我也信你了——”我幽幽叹了口气,拆了块干净的纱布想要帮他处理一下。   “我不出,姚瑶她们就会出。谁先出谁跑得快。所以你跑她就亏。她跑你就亏。懂么?”韩千洛按着我的手摇摇头:“明天一早,你就等着看她们吃苍蝇吧。”   我恍然大悟:“那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休何共技。   “她也想黑你的,只不过现在应该……在路上被集装箱给堵着了。”韩千洛诡秘一笑:“估计这会儿连挂账号都没来得及。”   我倒吸一口冷气——韩大贱人,你什么时候转型专干这么缺德的事啊!   “所以你争分夺秒的……就为了这个?”咬了下唇,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但嘴上还是不饶他:“不过那又怎样。名扬已经连跳了一周的水,我的市值早就跌成厕纸了……算了算了,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赔给你。”他从床头柜里抽出来一本东西,很优雅地甩我脸上了。   等我认出来是公司附近那套复式公寓的房产过户证明时,整个人都凌乱了。   “你什么时候去弄的?”   “偷你身份证让安森办的。”韩千洛说:“我觉得你可能是舍不得兔子妈妈的坟……哦,所以别急着感动,我只是送了块墓地给你而已。”   “缺德吧你!”我正色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欺骗我了。以后像这种事,我希望你——   一定要多做一些!!!”   屁颠屁颠地抱着房产证亲了一口。我摸摸肚子:“等等~以后咱娘俩有房子住了,臭男人神马的都去屎吧!”   抬头就看到韩千洛一脸很吐血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厚道了。于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发现被他的胡子扎了一下……   像韩千洛这种东欧血统的男人多为连鬓胡须,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说——如果留长了的话,应该不是刘备诸葛亮那种儒雅的络腮胡子,而是张飞同款的!   并且又硬又密,要先用软化须前水什么的才好打点。   他受伤这两天。胡子大概是不方便刮的。   我想了想,跑去洗手间收拾了一盆子行头,端到韩千洛面前。   他的眼神有点惊悚:“你要,解剖我么?”   我吹了吹一把刮汗毛的剃刀,笑得很温婉:“不会疼的,乖,闭眼——   呃,韩千洛你两条腿夹那么紧干什么!”   晚餐我是煮了一点红枣粥的,据说可以补血养颜。按网上查的教程,不算失败——虽然煮出来的红枣不认识粥,粥也不认识红枣。   韩千洛还是都吃完了,嘴上什么评价都没有,但表情挺大义凛然的——我真的很怕他吃完立刻就挂了。   有时候我也会偷偷地想,韩千洛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啊?   他说的一点没错,像他这样得男人要什么星球的生物他搞不定呢?偏偏当初愿意对我一个有夫之妇那么好。不计较我的名声,不在乎我的孩子——   “韩千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才爱我?”   “恩?”   我舔舔嘴唇:“因为我觉得黎安娜也是,都没有什么可被爱的地方,却能被你宠忍那么多年。   你是不是就喜欢没脑子的女人?可我觉得我也没她那么蠢啊。”   “你比她蠢多了,”韩千洛单手把我拉到床上:“安娜的愚蠢只会伤别人,你却只伤你自己。”   “敢情你是同情我咯。”我撇撇嘴,在他肩窝里轻轻咬了一口。   “你才不值得同情好不好……”   我擦,你个韩大毒蛇,能不能愉快地说几句情话啦!   我贴着他的身体靠过去,发现他还有点发烧。枪伤愈合的不容易,又要劳心劳力的也真是够悲催的了。   我看看时间,记得大夫说晚上睡前还要帮他换一下药。于是摩拳擦掌地爬起来给他收拾。   他很快就睡着了,睡梦里好像有叫过我的名字,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姚夕,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韩千洛说我今天也不打算去公司。   他表示说,为什么养病的是他,整天翘班的却是我!   “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么……”我的委屈很没底气。   “滚,明明是要去看朋友。”他盯了我一眼,随手把床头的平板电脑拽了过来。   我的确是要出去,说好了今天去看看唐小诗的。她一周多前顺产生了个女儿,当时po了照片出来,我就答应过说要抽空去看望她的。   “哎呀,我就去看看,马上回来。一会儿程风雨不是说要来照顾——”   “谢谢,他照顾人的方法永远只是把人拷在床上。”韩千洛冷笑一声。   “那不是挺好,省得你乱跑。”我心里笑翻了,嘴上却很严厉,随手抢了他的电脑:“别看了,安心躺着。咱俩现在又没多少钱在里面……随便它跌成烧饼。”   我说着挺爽气的话,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话说……这样子的话,沈钦君不是很惨?   你把你之前的股份砸给他爷爷,现在他们——”   韩千洛的脸色微微有变,没说什么话,只是转身躺过去了。   我心里有点不好受:“你别多想,我只是……”   “我没多想。”他的声音挺硬的:“路上遇见个乞丐还会偶尔关怀下人家的温饱,你担心你前夫也是人之常情……”   我嘶了一声:“生气啦?”   “没空。”   “还说没有……”跪上床去,我的肚皮轻轻顶了下他的背:“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客观阐释一下利害关系。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   “如果你长不出丰满的胸,就不要再用肚皮来顶我。我不接受温柔的假象……”   我攥了攥拳,默默吞一口老血:“韩千洛,你今天就给我死在这吧!”   嘭一声关上门,我逃下楼。正好遇上程风雨进来,我说:“别上去了,都是血,我把他大卸八块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工藤新一’,我出门上车,看到安森过来。   “你怎么来了?”   “韩先生说你要去看望朋友,要我送你。”他回答说。   “哦,不用啦。我自己可以——”我想拒绝来着,后来想想刚才网上查了一下唐小诗的产院,貌似常常人满为患,挺不好停车的:“算了,那边停车不便利,麻烦你了安森。”   按照昨天唐小诗发给我的地址,交给安森让他直接开过去。   那是一间享誉本市的高端妇幼医院,相对设施齐备完善,有时会比专门找私人医生护理助产更科学。   我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安森帮我拎着上去了。   一进门,看到唐小诗正靠在床上,屋里还有另外两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应该也是来探望她的朋友。   “姚夕你来了啊!”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姑娘介绍道:“这是丽丽,那是晓婷,都是我们福利院的护士。”   “啊,你是王阿姨的女儿吧。”其中一个女孩笑着跟我说:“王阿姨人很好的,有时候清醒的,常常给我们好吃的~”   “哈,我母亲多亏你们关照了,真是谢谢你们。”我正寒暄着呢,就看到另一个女孩神色怪怪的,一直往门那边张望。   “晓婷,怎么了?”唐小诗问她。   “哦,那个——”叫晓婷的姑娘怔了怔,对我低声问了一句:“姚小姐,刚才那个跟你一块上来的男人……”   “安森?”我有点莫名:“他是我先生的助理兼司机,帮我把这水果拎上来的。”   我买了一箱莲雾,一篮子水果拼装,简简单单的。毕竟人家唐小诗又不缺这些,只是做个礼面而已。   不算贵重但挺重的,所以安森帮我送到门口。   唐小诗在坐月子呢,他一个男子也不方便进来,于是很识礼节地退出去了。   “怎么了晓婷,看上人家长得帅啦?”叫丽丽的女孩开玩笑道。   “不是啦。”晓婷抿了下唇,说:“刚刚就瞄了个侧脸,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他——”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还不至于心理变态吧?   我起先并没太在意这个小护士的话,因为想到韩千洛之前帮我妈妈来云江福利院办过手续,多半也是带着安森一块的吧。   安森性情内敛为人低调,不过颜值可不算低。无意中让几个花痴的小丫头深刻了一下印象也不稀奇。   这时候。我听到门外有哗啦啦车轮的动静。回头看到护工推着个小小的摇篮车进来。   唐小诗说:“来看看宝宝吧,刚刚我打电话让她们从育婴室送过来了。”   从我决定留下孩子以后,但凡见到一些与母婴有关的东西便会有特殊的感情。所以看到这小家伙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已经过滤掉了其他区域的智商。   眼前这小东西粉嫩粉嫩的,只有一点点大,小手小脚的,还会格格笑。   她的头发挺密的。眼睛特别像唐小诗,水灵灵骨溜溜。嘴巴和鼻子倒是很像她英俊的父亲。   我在程风雨的生日party见过一次叶启皓,私以为如果这个小丫头幸运地取着她父母的优点来长,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三点钟是要喂奶的时间了,我与那两个小姑娘都一脸好奇地盯着——盯得唐小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两个出去嘛。未婚的,别看~”她把两个小丫头给赶出去了,却留了我一个。   可能因为我是准妈妈,她倒是大大方方地笑着说:“姚夕,你有上过一些培训课程么?”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挺不像话的。人家周北棋当初还能想着去报个‘爸爸班’,我个当妈的怎么连这点自觉都没有?   没有妈妈能教我,又没有有过经验的姐妹……   这要是突然把孩子生下来,还不得手忙脚乱的?   难怪我从小就养不活宠物——糟了,我那两只巴西龟。千千和洛洛还留在公司附近那套公寓里!   这得有,一二三……好几天没喂了吧!   我猜唐小诗一定不明白我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窘迫,只是眯着弯弯的眼睛冲我笑:“没关系的,我也是一次做妈妈呢。学一学,也就会了。”   她逗了逗怀里的孩子,然后开始哺乳。   我则更尴尬了,想到今天早上还被韩千洛个畜生吐槽我平胸——当时我心里还郁闷着呢,生怕以后不好喂孩子。   其实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吧,生了以后多少会有胀大。比如唐小诗这个小身板,明明比我还要一马平川,但该喂奶的时候还是不含糊的。   就这样,我看着小宝宝一张一合的小嘴儿。像个可爱的小金鱼一样咬着她的妈妈。那满足的小模样真的让人心都醉了……   那一刻,我突然很感激上苍愿意在经历这么多磨难后,还能为我留住我的女儿。让我满怀这希望地等待着,我也能有这么幸福得一刻。   “对了,上回来找王阿姨的那个人——”唐小诗喂饱了女儿后,一边哄着她一边对我说:“后来子赋有帮你跟进吧?”   “哦,”我知道她这是在问张明的事,但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跟她多讲那些细节。于是随意敷衍了一句:“没什么,他的确是我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   前几天程风雨说从你那又重新拿了份录像,我已经看过了……”   然后就看到唐小诗把孩子交还给护工,睁了睁圆溜溜的大眼睛对我说:“程风雨说?可我并没有又给他拿过什么录像啊?   我记得当时,他一直在医院照顾那个小姑娘。我便没有直接打扰他。只给过子赋一份,让你去找他帮忙不是么?”   我啊了一声:“没……没错。只是林子赋对我说,文件上传后丢失了,于是程风雨又到你那里找了一份拷贝件——   也就几天前的事情。”   唐小诗摇头:“没有吧。我从云江福利院撤下来开始休产假之后,都没有跟程风雨联系过。那个视频剪辑也在一早就只给过子赋。   不过也没关系啦,兴许那份文件后来又找到了。只要没什么事儿就行。”休页斤扛。   听了唐小诗的话以后,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发现心里有点毛毛的。   于是我稍微吞了吞口水。问:“唐姐,你给我那段视频记录下来的片段。是张明第一次来找我妈妈时的,还是第二次?”   “应该是第二次。”唐小诗想了一会儿:“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在接待台,看他鬼鬼祟祟的,刚进门我就给拦住了。   他被我几句话问住,就灰溜溜的走了。所以大厅的监控应该是没有拍到。隔了一天后他第二次上门,是我们小护士值的班。   所以我是叫她帮忙找的进出录像,截了中间往二楼走的那一小段就传给子赋了。”   我听着唐小诗的解释,前后逻辑还算是通顺。只不过——这里面貌似有个挺重要的信息。   张明来过两次。唐小诗见到的他是第一次,而不甚清晰的侧面监控录像却是第二次……   我翻出手机:“唐姐,你看到的张明……是不是这个人?”   留了个心眼的我,昨天在公证处的时候偷偷拍了一张张明和他妈妈的照片。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唐小诗认,我觉得我真是太机智了。   “恩,就是他。”唐小诗很肯定地点头。   好吧,我想会不会是我多心了。也可能就是姚瑶叫张明去诓我妈的手印,然后韩千洛再反其道行之,把张明收买了,叫他口供翻转了一下而已。总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多纠结。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告别了唐小诗和另外两个小护士,给安森打电话确认了位置后就往回走了。   ————   “程风雨走了?”我进门上楼,看到韩千洛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看电脑:“午饭吃了么?”   “指望他给我做午饭么?”韩千洛冷笑一声:“他不趁着我受伤,打击报复一顿就已经够客气了。”   其实我是想问程风雨几句话的,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便算了。我凑到韩千洛身边:“喂,又在看——”   我发现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则网页新闻,有关名扬的。   想想也是,今天一早估么着整个公司都炸开了锅吧。   “沈良修都出面了?”我看到头版上的字:“你也真行。他爷爷都八十几岁了,硬生生把老人家给炸了出来,韩千洛你就缺德吧。”   “名扬今天一早出了董事会的紧急决议,由沈良修亲自出面主持。”韩千洛往后靠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凡持有率超过百分之三的股东,抛售半数以上的均要给出书面通知集体股东。”   我说我听不懂,你说人话。   “就是说蒋怀秀想跑已经不容易了。”韩千洛让我坐到他身边来:“现在名扬的股价跌到六十七块,她手里的钱足足缩水了百分之四十几。”   “然后呢?”我靠在他臂弯里,一脸白痴相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对付姚瑶,想让她往死里亏。可是……我总觉得你这样子做,好像是坑名扬坑的更多一点啊?   总不能因为要抓一只鬼,就把整个城给屠了吧?”   “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事事告诉你么?”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只是幽幽丢出来这么一句欠揍的话。   我白他一眼:“知道,因为我蠢嘛。诶?对了——”   我抓着鼠标往下滑,想要去看完整的新闻:“这么高的换手率下来,谁帮我们接盘?”   “皇翼。”我觉得韩千洛还是事事隐瞒我会比较好。一旦他说真话,这一开口全是重磅炸弹,让我情何以堪啊!   “你把我的股份给皇翼收走了?!”我惊讶万分。   “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他合上了电脑,往下蹭了蹭,躺回床上。   “皇翼刚刚从名扬手里夺走了我们名珏分公司,这会儿又是闹哪出?”我承认我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但就是觉得事情扑朔迷离的好像被谁牵了绳子下了套——   而躺在我身边的韩大贱人,一脸无辜的苍白,嘴角的笑容却始终诡异。   “韩千洛……你不会是想要吃掉名扬吧?”我捅捅他,神色略带惊恐。“之前你对名扬投资,用八十块买入,一百一十块卖出。如今全权代理了我的股份,趁着前段时间受的抛售影响,用八十块卖出,再让皇翼集团用六十七块抄底买入……   倒来倒去的,我觉得钱都给你赚了——韩千洛,你老实说你跟皇翼集团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初他们坚持要来分公司名珏投资,设立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合同都快成不平等条约了。   结果不但不能兑现二级市场的投资回报率,还借着泄密设计图这么一出戏,一股脑的把名珏打包带走了!   我就算再蠢,也看得出来这里面从头到尾的都是猫腻!”   韩千洛还是不说话,死鱼一样躺在那里装尸体扮虚弱。   “说话呀!”我捅他:“你是……为了帮我对付姚瑶是不是?”   “还算你有点良心。”他笑了笑,将我揽过去。   “至于么……”我施施然撇了下嘴:“这么劳心劳肺的就为了对付她?   可我也没看出来她吃什么大亏了呀?   韩千洛,你当初就应该听我的。找几个人去强女干她一顿,简单粗暴最有效了。   这要是那么做了,估计也轮不到她兴风作浪地找黎安娜给我们两个添堵……”   “强女干这种事很没有技术含量,我不屑。”韩千洛侧过身,半压着我说:“如果你的男人用这种手段处事,你也会觉得没面子的。”   “呵呵呵呵,少给自己定义高大上了。”我把他掀下去:“别跟我说肖正扬被人家那个的事跟你没关系!”   韩千洛一脸无辜:“这不一样,法律上对强女干的定义只适用于妇女。   对男人无效——”   “这么说你承认了!”我起身,把他按到枕头上。动作小心翼翼的,万一再碰坏了伤口血流成河的,他就只能穿我的睡衣了!   “是啊,他偷了你们的设计图,害得你们加班加点的心血都白费了。我只是略施惩戒而已——”韩千洛翻个身,调整一下躺姿。   我木然的看着他:“真是这样?”   他不说话。   我又追问一句:“就因为他在工作上对付我,不待见我,偷了我们团队的设计图谋私利——   你就叫人把他强暴了,还把艾滋传给他?   韩千洛,我知道你这人手段向来很恶毒,但还不至于心理变态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不过我的眼睛了   “他伤害过你,理应付出惨痛的代价。”韩千洛如是说。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啊。不但没什么感动,还萌生了一丝想要施虐的冲动:“韩千洛。你摆一张霸道总裁的狗血脸算是几个意思?   伤害过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那你是不是早晚也要把沈钦君给强暴一顿啊——”   提到沈钦君他就不说话,他妈的‘沈钦君’这三个字又不是哑药!   不说话就完事了?   我瞪了他一眼:“我下去吃饭,你好好反省。等我回来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今晚你就饿肚子。”   然后我就真的走了。   我和等等都饿了,我能等,她也不能等了。于是我在楼下的冰箱了翻腾了一会儿,找了些速食的简餐。随便就给煮了。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韩大贱人有动静,我有点奇怪。一般只要饭味出来,他就是爬也要爬下来的,就算动不了也会倾尽全身力气吼我上去喂食。   这会儿等我想起来忘了帮他换药的时候,赶紧又大腹便便地上去。   我看到他已经在着手自己换了,看我的眼神里有委屈也有怨念。   心里一痛,我过去压了压他的手:“我来吧……”   “你不是让我自生自灭么?”他瞄了我一眼。   我看到他拆下来的纱布上还是血迹斑斑,心里难受的很.   算了,他就是杀人放火五毒俱全,也已经是我的丈夫了。   商场上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明白男人在博弈对战中的成就感到底源自哪里。   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吞了名扬,打败了我前夫,再捧着成果绕地球半周送到我面前来证明他更牛逼一点——反正,我知道我爱他就对了。   可是我偶尔也会不安……   因为当我发现自己盯着韩千洛的眼睛看时。深邃的蓝色里并没有那种良性竞争下的野心——反而有一种孤高莫测的寒意。   “疼么?”我上药的手已经尽可能轻柔了,可是他的脸色还是白的很虚弱:“要么我拿止痛药给你?”   “不需要。”他摇头,声音有些哑:“那东西会上瘾的,比安眠药都难戒。”   我点点头,爬上床来把他抱在怀里。他大概是很疼的吧,面容有点萎靡,只靠着我却不说话。   我想,这世上戒不掉的除了药,还有爱吧。   “韩千洛,如果你要下地狱……带我一起去。”我从来不说煽情的话,所以吓到他了。   如今气氛正好,温馨旖旎的。如果不是闻到一股子焦味——休页妖才。   好吧。厨房里还炖着东西呢!   ——————   周五那天,韩千洛一早起来叫我帮他拿西装。   “你这是……要去公司?”我陪他在家泡了好几天,中途娜伊莎夫人回来过一次。我们不敢把他受伤的事儿告诉老人,于是就借口说感冒了。   “再休两天吧,大夫说要拆线还早着呢。”我有点担心他。   “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而且从周一搬办公室到现在,咱们两个都没露过面。”韩千洛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总该去认识一下同事们吧?否则人家以为我们在度蜜月,行政科的人会把我们的年假都扣光的……”   “新同事?”我只知道我们整个男装设计部都是从名扬打包过来的。不过其他部门的人,说不定有母公司皇翼集团直接派遣的?   “好吧,你要是不舒服要赶紧告诉我。实在不行,下午早点回来吧。”我给他搭配了衬衫,系好领带。   看了一个星期的睡衣男,都快忘了正装的韩千洛是有多么风华绝代了!   结果等我踏进这崭新办公大楼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为什么我能看见原来的运营部经理,能看见原来的宣传科高管,能看见各种各样熟悉的面孔?这哪里有什么新同事啊!   “韩千洛……”我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挖了名扬多少墙脚?”   他脸色还很苍白,抬手用帕子试了下额头上虚汗,笑说:“良禽择木而息。”   “少给我拽这些文绉绉的,我语死早!”我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夕夕,你终于来了啊!”   我可有日子没见到汤缘了,私以为她可是比我这个孕妇胖了一小圈呢。恩。看来陈勉这是摆明了要把她当猪养——   “缘缘我说,你可别就这么沦陷在陈勉的糖衣炮弹下了。他摆明了就是要把你养胖,胖到没有人要,然后名正言顺抱得女神归。”   “滚,姐就是胖成他那个表弟那样,也能虐他两条街的气质。”汤缘个没节操的,一大早就跟我拌嘴。   “喂,这几天你跑哪去了?”   “没去哪。韩千洛病了,我照顾他。”我现在不好多解释什么,想着找个机会再把黎安娜那些奇葩事儿跟她吐槽一下。   然后就看到汤缘神色诡异地看着韩千洛得背影:“怎么感觉……他腰有点别扭?   你俩玩嗨了?嘶——你好歹是个孕妇吧,他要不要那么禽兽啊?”   “闭嘴吧你!”我一巴掌把她给扇出去了:“我的东西呢?”   “都给你放三楼办公室了,我的姚大总监~”汤缘揶揄我一句,径自走了。   而我刚要进电梯,回头就听有人喊我。   “姚夕!”我惊讶自己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周北棋。   “北棋?你也过来了!”   我心下满满的都是安慰,还以为韩千洛这个醋坛子恨不得把我身边的一切男性都拒之门外呢。   “当然,我可是你的御用模特啊。”周北棋的笑容依然很纯很真,虽然在看到我手上的戒指时,神色里还有那属于孩子丢失了糖果一样的落寞。但我相信他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姚夕,恭喜你了。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我笑了笑,扶着肚子说:“让等等一块儿参加吧,这样将来她就不会问‘你们结婚为什么不带我去了’~”   “真好,但愿韩千洛不会再辜负你了。”   “都说了我不会那么倒霉啊,怎么总是被人家辜负?”我红着脸笑。   周北棋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他顿了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北棋,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他犹豫的样子挺萌的,但我最受不了别人吞吞吐吐的。   “你不说我可走了哦,刚回来好多事要忙呢。”   “姚夕,我早上来看到韩千洛的样子……”周北棋一边说着,一边跟我走到一处相对隐蔽的防火梯内:“你说他是生病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全公司的人都以为韩千洛伤了腰是我造成的么?!   看来把诸多人才从名扬整个打包过来还是有一点缺陷的——那就是,把名扬那爱乱嚼舌头的企业文化也打包过来了!   “不是啦,你想多了——”   我没想瞒,但也没想坦白。此事毕竟说来话长,总得找个干净的地方端一盘瓜子慢慢讲吧——但我忘了周北棋有个那样背景的爷爷!   小子虽然叛逆,但从小毕竟也耳濡目染了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他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像枪伤似的,以前我爷爷他们帮派里火拼的时候——”   我就差上去捂他的嘴了:“好了好了,别说了。”   “姚夕!”一看到我脸色有变,周北棋立刻就紧张了起来:“韩千洛不会是在外面得罪了谁吧?   一个多月前他跟我爷爷走的蛮近的,我好像有次还看到我爷爷以前手下社团的人也跟他有过来往……   啊!姚夕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也知道他会对你好。   可我就是很担心——”   “北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可是……我相信他。”   告别了周北棋,我故作姿态地往电梯走。虽然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犯嘀咕的。   侧过身,探出头,我叫住他:“你说看到他跟你周老先生在一起,大概什么时候?”   “恩……差不多是八月下旬吧。”周北棋想了想。   我哦了一声,进了电梯按下三楼。   我的新办公室就在这,敞开的工作台和两座标准的形体模特,宽大整洁,采光很不错。   屏风将这里一分为二,一小片区域是办公桌,另一大片是工作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正点的办公室却没能让我完全放松心情去欣赏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八月下旬的时候应该是韩千洛出国的那一个月的时间段里。   我偷看过他的护照,也知道他中途回国过……但始终都在对自己说他也许很忙,也许不在S市的我,直到这一刻不小心听到了周北棋的话,   才又开始不安起来……   我倒了杯水,想先稍微懒一会儿再收拾那两箱东西。站在明亮宽敞的落地窗子前,我看到楼下就是郁郁葱葱的花坛和养鱼池。   生动鲜明,风景宜人。   ——私以为这里的环境真心是比名扬那乌烟瘴气的好多了。   没有肖正扬的阴阳怪气,没有沈钦君的苦大仇深,也没有姚瑶那个贱人的兴风作浪。   而最让我欣慰的是,从这栋楼的窗子上往东南角微微抬一下头。就能看到对面拐角办公室里的韩千洛——真好,他干什么我都能一目了然。   比如有没有跟女秘书眉来眼去啊,有没有工作时间发呆打瞌睡啊,有没有见一些奇怪的客人——   就比如说现在!   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衣裙的妇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韩千洛的办公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姚瑶失踪了?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就跟过去了!因为我认出那个穿着一身黑,带着夸张墨镜的女人是蒋怀秀。   我可不觉得她找上门来会是什么好事——   她的一只眼睛毕竟是韩千洛弄瞎的,这会儿万一再来个狗急跳墙。也抽一把枪出来,韩千洛得有几条命才能躲得开?   “你们,到底把我女儿姚瑶弄哪去了!”   我一进门,就看到蒋怀秀颤抖着肩膀。像只被冰雹打过的麻雀一样,仅剩几根羽翼还能咋咋呼呼地在这儿叫嚣。   虽然她只说了一句话,但我还是觉得信息量爆炸。姚瑶不见了?不会蠢到又诈死吧。我心里都是吐槽点,差点就把笑容带在脸上了!   “蒋姨。”我绕过她,挡在韩千洛身前:“你女儿不见了,该去找她的丈夫要人,找我丈夫干什么?”   我嘴上反呛得挺顺利,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蝴蝶结——如果姚瑶真的不见了,她——   我侧过目光瞄了瞄韩千洛……丫的不会真的被这孙子给宰了吧?   韩千洛坐在办公椅里,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扶着腰,倒是一点不慌不惊:“姚夫人,有什么话,先坐下说吧。”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姚夕,给你继母倒杯茶。”   我:“……”   摔着脸色倒了杯水推在蒋怀秀面前,我恨自己没机会往里面吐点口水。   韩千洛叫我过去,站在他身后。我就像个体贴的小秘书——呃,只不过挺着个肚子有点出戏。仿佛是被老板潜规则了一样!   蒋怀秀这会儿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也知道来硬的是占不到便宜的。于是稍微软了几分口吻,先跟我打亲情牌:“姚夕,我知道我们这些年互相之间过节不浅。但现在你过你的,我们过我们的。就算姚瑶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也都过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没空听她废话,叫她先讲事情的始末:   原来,大概是前天晚上,姚瑶回姚家别墅看望蒋怀秀,之后一个人开车回沈家。   走了半小时后,家里的女佣去关大门,发现她的手机掉在院子口。起先蒋怀秀也没在意。估么着姚瑶是不小心掉的,先收起来等她回头过来取。   结果到第二天早上了,也没有女儿的消息。   她赶紧跟沈钦君联系,可是那男人的手机一直关机。她再打电话去沈家,结果被李婶告知说沈钦君在国外出差,还没有回来。而姚瑶一晚上都没回家!休名投扛。   蒋怀秀这才开始发毛——她去名扬找人,但没人见过姚瑶。她去警局报案,而人家说四十八小时没到,压根不立案。   我看着蒋怀秀,很不厚道地摆了个欣慰的笑容:“蒋姨,你还会担心姚瑶失踪?   说不定她这一次又得罪了谁,出去诈死个小半年。再换张脸回来找你嘛。安心等着就是了——”   “姚夕你太过分了,你看姚夫人都急成什么样了,怎么还说风凉话?”   韩千洛扭着身子回头瞄了我一眼,口吻义正言辞。恨得我差点一脚把他的腰给踹拧回原位。   我看着急出眼泪的蒋怀秀,虽然心里是挺舒坦的,但姚瑶的失踪我也觉得蹊跷。   我并没有心情多管她是否安全,只是怕她躲在背地再兴风作浪。于是强压着耐心问:“看你的意思,好像是担心她被人给绑架了?她最近。得罪过谁没有?”   我知道蒋怀秀一定很想说——姚瑶不就得罪过我和韩千洛么。所以她都不找别人了,专门过来找我们两个。   “没有,姚瑶她只是——”蒋怀秀张了张口,貌似面有迟疑,又没有继续往下说。   “蒋姨若是怀疑我们害了姚瑶,也就不会光明正大地上门来找了。”看着她那一副吃屎咽不下的脸,我轻笑一声:“所以你其实……是想来找我帮忙的吧?”   “姚夕,我也不确定……”蒋怀秀绞着两只手,随着重重的叹气,眼泪也掉下来一串:“这段日子来,为了你爸的遗产问题,我们现金有点吃紧。我……我也不知道姚瑶是从哪弄的钱,先帮我把你爸遗产里的那一千五百万债务还上了。   好像……还替我将那一部分未曾兑现的股份做了抵押担保。   我是担心,她那些钱来的危险,惹上不能惹的人啊!   姚夕,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啊。当初我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没舍得真的把她带走……我就想着,这辈子一定好好积德——”   我不想再听她废话了:“蒋姨,姚瑶的失踪跟我们没有关系。建议你还是算算时间去找警察吧。   另外,沈钦君——”   我往旁边瞄了一眼,看到韩千洛正在查电脑上的航班信息。   “沈先生是前天去的菲律宾,紧急处理那边的两个供应商的问题。”韩千洛一边波着鼠标一边说:“名扬会在今天下午召开董事会,所以他一定会在中午之前到达。   姚夫人,如果你等不及了的话。可以去机场守着……你的女儿丢了,还是找你的女婿最可靠。”   我游了下眼睛,戳戳韩千洛,低声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沈钦君的行踪。”   “你以为名扬的股价因为什么而跌成那样?”韩千洛冷笑一声。   我怔了一下:“不是你……转股出仓弄得价格混乱?”   “我谢谢你的抬举。”他扶着腰站起身来,从桌上抽了份前几天的时经报,一边往我身上丢,一边说:“我的操作都是合理合法的,从商业投资角度来看并没有任何猫腻。若真像你想的有那个翻云覆雨的力度,早就被证监局上门盘查了。”   我狐疑地看着手里这份报纸,还是三天前的呢。   打眼瞄到那上面的头条新闻,我不由自主得皱起了眉头:“名扬在东南亚的一家工厂突然失火?大量的理赔和供应商纠纷才是股价大跌——”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韩千洛拍拍我的肩膀:“所以你冤枉我了,快点道歉。”   “啊……”我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不可抗力。貌似......我也不用太觉得对不起沈钦君和名扬了吧。按下报纸,我看了看一脸焦急又不敢插话的蒋怀秀:“蒋姨,既然这样,你还是等沈钦君回来再去找他商量吧。   我们真的不知道姚瑶在哪。”   蒋怀秀也知道自己即便再纠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于是灰溜溜地走了。   而我则一脸牙膏色地看着韩千洛:“喂,姚瑶的事……跟你有关?”   “你是不是觉得,小区里晾晒的内衣丢了都是我偷的?”韩千洛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径自去饮水机倒水吃药。   一句讽刺的冲击波足以把我按到南墙上,我瞪了瞪眼,半天才哑然出声:“韩千洛,北棋跟我说……之前一段时间,见到过你跟周大海有来往。   你该不会是让他们下手把姚瑶给绑架了吧?”   然后我就看到韩千洛抓起话筒就拨了条内线:“人事经理在么?   把公司特签平面模特周北棋的档案调出来,让法务部着手处理一下解约的相关——   理由?呵,理由就是公司内部传递破坏企业文化的负面信息。”   “韩千洛你神经病啊!”我扑上去直接把他电话给按了:“你又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难道干了坏事还不许别人发现?”   “我干什么坏事了?”他的眼神真清澈,清澈得就像那三十一岁的人儿重返十三岁了一样。   我不想看他的眼睛,因为在我这二十五六年不算丰盛的人生阅历中——韩千洛是唯一一个即使撒谎也不会从眼睛里表露出来的人。   摇摇头,我说我先回办公室了。但愿姚瑶是被人抓走强女干一顿。   “祝你梦想成真。”韩千洛扶着身子坐下来,比我一个怀着肚子的动作都不便利。   咦?我想起来他说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该不会就是指的——蒋怀秀吧?   结果到下午的时候,汤缘急急忙忙叫我出去,说有人来找我了。   我当时正喝酸奶呢,被她火烧火燎地一拽,喷了一键盘。   “谁呀?”我祈祷,最好是警察哈,警察来告诉我找到姚瑶的尸体了。我特么宁愿像当初一样再被怀疑几天,也希望她永远不要出现了!   结果一抬头——真是警察啊!!!!   三个警官,两男一女。为首的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是个头头。   “请问,您是姚夕女士么?”   他甩开警官证给我看,我点点头:“您好,我是。”   “你好,我们是S市刑侦重案科的,有些事希望您能协助调查。”   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我扶着肚子点了下头:“您说吧,是关于——”   “关于你的前夫,名扬集团现任执行董事沈钦君。”姓李的刑警队长让我坐下,同时示意年轻的女警开始着笔记录。   “沈钦君?他……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紧张的,只是太惊讶了。   “是这样的,他因涉嫌谋杀名扬集团前总账会计张曼迪,已经于两小时之前被我们警方在机场控制逮捕。   我们现在找不到他的妻子和母亲,所以想要先向你了解些情况。”   我停顿了三秒钟,然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是你在背后阴他?   警官对我说,他们在大约半个月前发现了张曼迪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的尸块早已辨别不出原始形态。但通过骨骼和齿痕的对比,确认是近乎失踪一年左右的张曼迪。   在接到举报后。于昨日对沈钦君停靠在公司内部的车进行了鲁米诺试剂的检测。发现后备箱里有大量喷溅状血迹,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在发光氨的作用下依然可鉴。   因此,基本可以断定为移尸车辆。于是警方第一时间守在机场,在沈钦君入境后即刻被他们带回调查——   而我,作为他的前妻,也被列入调查名单之内。   听完这一段陈述。我不知道我该作何判断和解释。   我算是半个知情人,但很多消息都是在模棱两可中推测出来的。   无论是韩千洛还是程风雨,都没有给我接下来插手的余地。所以我只知道张曼迪应该是死了,而凶手……绝对不可能是沈钦君!   “不,一定是弄错了!沈钦君不会杀人的!”我尖叫一声,旋即又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   我还不确定我应该把所有的话说出来,否则……我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当做知情不报的包庇罪处理了?   “姚女士好像很确定?”李队长挑了下眉,用刑警最犀利的慧眼盯得我浑身发抖。   “我不……”我咬着唇,吞了半句话:“我是觉得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做这种事。那你们已经控制住他了,他自己怎么说?”   “他对他杀害张曼迪一事供认不讳,且承认了为了隐瞒真相,将自己的前未婚妻,也就是您的姐姐姚瑶一并杀害的事实。”李队长的话简直让我那本就不聪明的大脑转了十八个弯!   沈钦君是在替他妈妈顶罪……   可是他一定要把自己这样子赔进去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没有别的隐情么?   我知道他很蠢。但一直不愿相信他能蠢到这个程度啊。   “姚女士?”李队长看我出神,叫了我一声:“你相信这些事是你的前夫做的么?”   “我不知道。”我只能先这样子回答:“我……”   这时李警官放了一段录音给我听,是沈钦君的口供。   在审讯室里,他承认自己的杀人动机是因为张曼迪和父亲沈拓常年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而母亲林萍因此受尽了委屈。他想要为母亲讨还一个公道,于是在与张曼迪理论之时不小心出手杀了她。   他将尸体肢解后塞进了后备箱,想要送达盘山滨海路那里抛尸。   没想到被未婚妻姚瑶撞见后,一路开着车跟踪了上来。姚瑶答应不会揭发他,但前提是要求他在结婚后将沈家的股份过户到自己名下一部分。   他不想被姚瑶威胁一辈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姚瑶推下海,并将她当时的车引爆在现场,伪装成车祸假象。   “姚女士。你对他的口供怎么看?”   我垂着头,默立良久:“李队长,我觉得……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们观察到,在你姐姐车祸去世后大半年左右,你与沈钦君结婚。   两个多月前在拿了五百万的补偿金后,又与沈钦君离婚。   你对整件事,可有过知情?”   我一下子就懂了:“李队长,你怀疑我知情?然后也用同样的手段威胁沈钦君跟我结婚?   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那么想嫁给沈钦君么!”我承认我是激动了,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的警察。大脑一片混乱,我只是快点结束这场对话,然后好好捋顺一下思路。   “姚女士误会了。我们正式因为觉得这整件事在各个环节上都有疑点,才会对沈钦君的相关线索人物进行盘问。   请谅解警方的立场。”   “抱歉,我失态了。”我搓了下衣角,声音有点哑:“只不过,我现在已经跟沈钦君离婚了。有什么问题,希望你们可以与他现在的妻子何韵了解下。”   如今事态已经失控到这个地步了,我觉得是时候让警方去挖一挖姚瑶的事儿了。   “这个我们当然懂。”李队长严肃地看着我说:“只是我们几个小时前再一次接到何韵的干妈蒋怀秀的报案,说何韵从前天晚上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姚女士。您对这件事可否也知情?”   “我……”我游了下眼睛:“今天早上蒋怀秀的确来找过我和我先生,就是为了她干女儿的事。   我们不知情,所以也建议她尽快去报警处理。”   这句话我说的坦诚,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嘀咕——姚瑶失踪了,沈钦君被捕了?这两件事怎么看都应该是有关系的……   从沈钦君的口供来看,我相信他是一早就有这个打算的。包括上一回他提出要见我‘最后一面’,我就应该想到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悲的决定。   可是我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绝然?   就算林萍犯了杀人的罪,但现在不是已经被韩千洛帮忙送出国了么?沈钦君应该已经没有太多的顾忌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么蠢的选择?   他到底是还有别的把柄在他人手上呢,还是说……跟某人做了些什么样的交易。   我闭了闭眼,压着心跳。我想让呼吸稍微顺畅一些,给大脑一些可靠的思维间隙。   “姚女士,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   “警官先生,你们别问我了行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出了一句很‘嫌疑人’的话,但是老天作证,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问可以问我……我太太怀着孩子,已经很累了。”听到外面有声音,我抬头就看到韩千洛站在门口。   仿佛找到组织一样热泪盈眶,我差点就扑上去了。   “您是韩先生吧?”李队长站起身来跟韩千洛握了一下手:“我们本来也打算去找您了解些情况的。   他们说您在开会,所以就先过来这里问问您太太。”   “不好意思,我今天才回来公司,忙了一点。”韩千洛落座后,一手轻轻在桌子下面捏了我一下,我明白他是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诉我‘别担心’。   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无条件地愿意把一切怀疑都锁起来——   我那还不算很亏空的智商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要说韩千洛不知情,我的脑袋就揪下来给他当球踢!   只不过在警察面前,我只能先沉默着静观其变。   “韩先生,我们查到沈钦君的母亲林萍,在上个月初左右已经顺利办理了移民手续。   根据她的特殊职业职称,以及在移民法上的相关局限性。我们发现她的移民类别是由俄国官方机构出具的邀请函,而担保人正是——”   “您是要我解释一下这件事为什么这件事跟我有关?”韩千洛笑了笑:“李警官,我与沈先生是同校友,后来又在名扬共事过一段时间,帮他母亲做点事也是举手之劳。   当然,您如果怀疑他是担心有一天东窗事发,想要提前把自己的母亲安顿好……这个我持保留意见。”   李队长沉默了一会儿,看看他,然后又看看我。还没等他进一步发问,韩千洛先说话了:   “您是觉得,我的太太是沈先生的前妻,这件不争的事实会让我的动机显得有点可疑?”   李队长毕竟是个从事刑侦工作的,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韩千洛占了上风。他可不吃这玩弄人心的一套,径自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他:“不仅如此吧。我们还知道,把沈钦君的车送来警局的程风雨先生是您的朋友。   当然程警官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以前在特案组的时候,他的事就像传奇一样——”   一道霹雳震天响,我才没心情去听这个警官去讲程风雨的英雄事迹。我只知道……是他们举报了沈钦君!   我的脸色变了,也知道这是李队长身为资深警务人员的刑讯手段——   面对两个当事人的时候,总有办法先让他们内部产生些矛盾,防止抱团串供。   果不其然,我一下子就傻兮兮地中招了。   呼地一声站起来,我瞪着身边的男人:“韩千洛,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瞄了我一眼,笑容冷冷的:“虽然我是外籍人士,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向警方及时举报违法行为是一个公民应有的义务。   风雨以前就是警察,难道这点觉悟都没有么?”   “可你明明——”我抬眼,看到李队长一脸欣慰得意的笑容,顿时意识到自己这是差点上套了。   我闭口,坐下来。   “姚女士可还知道点别的?”   我摇头:“不清楚。我只是没想到举报我前夫的人是我丈夫。但如果这就是事实,谁犯了法谁就该伏法。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从李警官失落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这女人真难搞’几个字。   但我一点都没有自己能瞒过警察而骄傲的心绪,剩下的三分之二眼珠子,都盯在了韩千洛的身上。   警察走了,我深吸一口气。   还没等开口,就被韩千洛一句话堵住了:“姚夕,你确定你要为了沈钦君的事跟我吵架么?”休吐贞血。   我:“……” ☆、第一百七十章 他和你都有猫性 (为钻石满700加更)   “我不想跟你吵架,韩千洛。”冷着脸,我怔怔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你好好解释。我好好听。”   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理智,否则在刚才听警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翻脸了。   “警察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的确是程风雨把沈钦君的车送去检验的。”韩千洛单手撑着下颌,微微闭了下眼。   我倒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可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的确让我很怄。   “可你明知道不是沈钦君做的!”   “嘘——”韩千洛压了下食指:“你不怕警察在这里留了窃听器啊?”   我哑了哑声音,拖起他就跑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关上窗帘关上门,回头看到他故作惊恐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韩千洛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背后捅沈钦君的刀子?   张曼迪是他妈妈林萍杀的,为什么沈钦君要去抵罪,你们跟着添什么乱呀?”   韩千洛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挑衅,这更让我有点拿捏不住方寸了:“你想要对付肖正扬,对付姚瑶,对付蒋怀秀,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觉得正常。可你为什么要害沈钦君?!”   “你傻么?”他冷笑一声,反问:“沈钦君的口供你也亲耳听过了。他自己承认了罪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逼他这么做的,是不是?”我都不用开发大脑,随便用个小脑想想就有眉目了:“你们之间……商量好的?   韩千洛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交易。但是沈钦君是无辜的,你不能逼他就这么认罪!”   “你凭什么认为他是无辜的?”韩千洛撑着墙支起来,向我走了两步。他单手抚了下我的肩膀,却被我气急之下直接推开了。   “张曼迪明明是林萍杀的。因此才受了姚瑶的胁迫。当时在程风雨的事务所里,我们不是已经确认过了么?”我的眼圈有点紧:“我之前就提议过要么干脆报警,可你与程风雨都不同意。   亏我那么相信,还以为你们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休吐讨巴。   现在倒好,转了一个圈全都扣在沈钦君身上!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韩千洛被我推到墙边靠得跟罚站似的,脸上的表情还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跟拒不认错的叛逆学生一样,眉眼里挑衅的意味丝毫不减:“姚夕,张曼迪到底是谁杀的,有警察来断定。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不是沈钦君做的?他能为他妈妈抵罪,就能为她杀人。”   “我就是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我吼了一声,吼完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看到韩千洛脸上的表情真的挺受伤的。   相处这么久以来,我因为大事小事怀疑他。却对他说出‘无条件相信沈钦君’这种话……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肯定非常难受吧。   “我只是觉得他的口供有漏洞,再结合之前的了解。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是杀了张曼迪后,又意图谋害姚瑶。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怀疑林萍的嫌疑大些。   韩千洛,你和程风雨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可你们把沈钦君送到警局去逼他认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原因。”我伸手去拉韩千洛的手臂,我想软化一丝口吻,但无论怎么听起来都还是挺咄咄逼人的。   “姚夕,答应过你的事我都在做。本打算给你看一出好戏的。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只能在开幕前一个人先惴惴不安吧。我没办法安慰你。   另外,我不习惯在目的达成之前,解释些多余的。”   韩千洛抬起胳膊甩开我的手,甩的动作有点大。两滴湿湿润润的东西直接飘我脸上了。   我以为他哭了呢,伸手一摸,全是红的。   “你……”我看到他脸色发白,唇色发紫。压着腰侧的手颤抖着。深色的西装洇出一些湿濡。   我呼吸一窒,早上帮他换药的时候看到伤口都还没长好呢。枪伤本来就难愈,这会儿是不是又裂开了?   “对不起,我帮你看看……”我心里挺疼的,想要上前去。   可他没理我,转身就走。出门前丢了一句话给我:“放心。我答应你,不会让沈钦君有事。”   韩千洛咣当一声甩门出去了,留在原地的我心里真是难受死了。   这时汤缘进来了,一脸大惊小怪还没等释放出八卦大招呢。我则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别说了,我知道沈钦君被抓进去了。   顺便跟你说,是韩千洛干的。怎么样这次我的消息比你灵通吧!”   汤缘显然是被我塞了一嘴的苍蝇,眼神很是崩溃。但见我泪眼汪汪的样子,她叹了口气拉我坐下:“唉,你们……吵架了?”   “废话,如果陈勉把雷海诺给——”我想了想,觉得这两件事不能同日而语。于是话锋一转:“算了,不一样。雷海诺就是个混账……”   汤缘噗嗤一声笑了:“那……沈钦君就不是混账了?”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是吧?沈钦君就不是混账么?   他仇视我误会我伤害我,打我侮辱我强暴我。就算他被姚瑶骗了,被姚瑶威胁了,这也不能否认他做过混账的事实。   于是我对姚瑶说:“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爱沈钦君了。但我只是不希望他的下场太窝囊……   而且,我真的不太喜欢韩千洛事事都瞒着我……”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问题是韩千洛相不相信你。”汤缘点了点我的榆木脑袋:“其实我觉得他未必是想要一直瞒着你,只是没想到你对沈钦君的事反应这么大。   什么性别和年龄的人都是有猫性的。你越是这样,他也会觉得挺受伤害,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所以说谁也别觉得谁矫情,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和不信任都是这么一点一滴来的。”   我认为汤缘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可是心里仍然挺委屈的。   “如果你身边的人整天有事瞒着你,还美其名曰为你好。是你你不抓狂啊?”我抹了抹眼泪:“我又不是黎安娜,他有必要拿我也当白痴圈养么?”   汤缘说:“我觉得韩千洛可能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善于沟通的人。他性情很奇怪,看起来挺健谈的,但若真要完全打开心扉来与人相处还是有难度的。   夕夕,也许他喜欢你,正是因为能感觉到你跟他应该算是一类人。相处起来也不会特别累……”   我打住了汤缘的话,因为再说下去我就被控诉成黎安娜那种莫名其妙的女人了。这让我很不甘心。   叹了口气,我揉揉眼睛:“算了,冷静冷静再说吧。”   我低头瞅瞅拇指上那点干涸的血痕,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   我分辨不出韩千洛什么时候在撒谎,同样也很难察觉到他什么时候会受伤。   “走吧,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汤缘拉我起来:“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咱们好好聊聊。”   一进门,我面对着满屋子的包装箱我顿时一颗头两个大:“缘缘,你家又遭贼了?”   “你家才遭贼,你全家都遭贼!”汤缘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不是跟你说过我要把这里租出去,住我爸妈家么?这两天打包呢。”   哦哦,这几天发生那么多事,谁还记得她提过的这等细节?想到这儿我有点过意不去,上回听说汤缘的父亲汤镇国身体不怎么好,一直想着去看望人家一下都没倒出时间来。   “伯父他身子怎么样?”我问。   汤缘脸上的表情有点阴郁,叹了口气说:“总是说胸闷难受,但检查下来出了点冠心病也没什么。可能是年纪大了,退了休在家闲的吧?”   我知道这叫退休病,尤其是那些刚刚下来的老干部常犯。   说白了就是管人习惯了,一辈子都众星捧月的,这一下子门可罗雀,逢年过节的连个送礼的都没了——心理落差太大。   我无奈地说:“这应该算是抑郁症得一种吧。诶?前两年没看他这样啊,这怎么突然就开始自我价值失控了?”   “谁知道啊,也可能是陈勉经常去看他。”汤缘耸耸肩:“他这是看自己带出来的徒弟风光无限,回忆起自己那会儿——啧啧。”   我苦笑一声:“哪有这个道理?人家学生不忘提携恩,伯父应该开心才是。   照你这么说,陈勉还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汤缘也不再跟我废话了,径自放下包,到厨房去张罗:“冰箱里没剩下什么了,咱们凑合吃一口哈。”   我一听这话更来气:“你说亲自下厨才叫我来你家的,都没剩什么了干嘛不出去吃?”   “不好浪费啊。找你过来帮我最后打扫打扫,我一个人不爱吃。”   我:“……”   话说看汤缘家里打包的这个样子,过不了两天就要搬了。好吧,陪她吃一顿念旧饭吧。   然后就看到汤缘拿了包汤圆出来开始煮……   我用眼睛狠狠鄙视了她一顿,结果还没等说两句揶揄的话呢,汤大小姐就在那边叫唤:“帮我左边抽屉拿一下打火机,这个瓦斯灶又不好使了。我想着要搬了,就没去修。”   我哦了一声,过去找。一不小心把打火机给掉柜子缝里了,于是坠下大肚子蹲下身,伸手去掏。   指尖猛地一疼,我吓坏了,还以为是被老鼠给咬了呢!   抽出手看了看上面一道小小的血痕,估计是被什么柜子上的钉子给戳破了。   我下意识地用手机往里面照了照——就发现柜子与墙壁中三厘米宽的夹层里,有一个用褐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缘缘!”   汤缘刚才上楼了,可能是去洗手间,于是我喊了一声。   “干嘛?”她的声音隔空落下来。   “找到个东西!”我一边说着,一边就给抽了出来。   打开一层层的塑料袋,一个钥匙大小的塑料壳子映入眼帘。   黑色的,狭长的。   我觉得这东西……像是一卷录像带。那种袖珍偷拍设备里能装进去的录影带。   “缘缘——”事情怕是不简单,我站起身来就要上楼——然而身后一只大手一下子就把我的嘴给捂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收局! (为张成大人和恕沚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当时就做好了后腰被人捅一刀的准备,脑子里想的都是——捅哪边能不用伤害到孩子?   “东西给我……”那人压低声音,同时从我手里夺去了那卷东西。   我才意识到他是陈勉。   “干嘛——”   “嘘——”陈勉放开我:“这应该就是雷海诺藏起来的东西。姚夕,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唉。”   “雷海诺的东西?”我按捺住狂乱的心跳:“这是不是就是上回歹徒们来找的东西?”   “我还不清楚。但多半就是。”陈勉把东西收好,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和缘缘不要多管。”   这时候汤缘从楼上下来了:“夕夕你叫我干啥?诶,你怎么也回来了?”   “啊,”我一时有点无措,只好举了举刚才被洋钉子刮了下的手指:“你有创可贴么,我弄到手了。”   汤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笨死了。药箱收起来了,餐巾纸擦擦么好了~额?你刚才不是说你找到东西了么……什么东西?”   “恩……”我挤牙膏一样恩了几秒:“陈勉呀!我一回头,发现他站在我后面。我说的就是找到他了……”   “他才不是个东西。”汤缘白了他一眼,捡了打火机往厨房去。   “啊,那个……既然陈勉来陪你吃家里的剩菜剩饭了,我就不吃了。”我说:“先走了哦,过几天说好陪你去看你爸爸哦。”   “诶?!”汤缘探出头来:“姚夕你个没骨气的,一口不好吃的都不往肚子里咽。娇惯死了!”   “我送送你,姚夕。”陈勉跟了出来,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站到我的车前,我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着他:“陈勉,你别说了,你们男人都这个德行。一个两个的,全把我们当白痴。”   陈勉挺尴尬的。扶了下眼镜笑笑说:“姚夕你看你就是比缘缘聪明,她什么都不在意,你却偏偏总要钻牛角尖。”   我心说:得了吧,监控你电话查你的人可不是我!   “陈勉,问你件事。”我开车门进去,摇下窗子探头问:“你最近跟姚瑶接触过吧?   她前天起,就失踪了……”   陈勉弯了下嘴角笑笑:“没有,我跟她只有业务上的往来。   不过是介绍个业内朋友帮帮她眼下遇到的一些困难而已,你可别再警察面前乱说哦,我还想要自己的事业前途养汤缘呢。”   别逗了行么?你是韩千洛的人,会找人帮姚瑶?坑她还差不多吧!   我摆个面瘫的笑容,也不多话了。告别了陈勉我就一路开车回去了。我有点担心韩千洛。   刚才给他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响了两声就给挂了,估么着还在生气吧。   唉,想想今天的事也的确是我不对。   就像我之前那点股份的事一样,韩千洛做事做在前面,但过后也都会跟我解释的。   今天是我反应太激烈了,看起来一副挺讲道理的样子,其实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定让他很难受吧。   车开回去后,我看到客厅的灯亮着。有点小兴奋地想,他应该是回来了。   进门听到楼上有水声,赶紧上去——看到韩千洛竟然在洗手间里洗衣服……   “你能别干这么萌的事儿行么?”   我皱了皱眉,本来还在担心他的伤呢。这会儿见他没什么事。   撩着袖子过去,我说:“又不是没衣服穿,洗什么不能等我来洗……”   然后就看到那雪白的衬衫上血染了一大块,泡的跟胭脂水粉似的。   心里莫名地开始酸楚,原来这傻逼是不想让我看到啊……   “白痴,热水洗不掉血渍的,要冷水泡着。”我低声吼了他一下:“白天我都看见了……快点进去躺着吧,你是不想康复了啊?”   “那你还把我一个人扔下……”他哼了一声。转身丢下衣服就走了。   我叹了口气,鼻腔里有点发紧。   衣服也懒得洗了,我亦步亦趋地跟进去,轻轻地把他扑倒在床上。   他推着我的肩膀,稍微推了两下。   我委屈地看他,眼泪含眼圈了。   他叹了口气,不推我了,但也不说话,闭着眼睛往里面靠了靠。   “饿不饿?”我问他。   他摇头:“你也没吃吧。安森帮我买了便当,我留了一部分在冰箱里了,你自己去热一下。”   “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对我也像对黎安娜那样?”我躺在他身边,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他的腰。这会让闻到他身上有很新鲜的药味,我自己还委屈上了:“你心里不爽也很少表现出来,还是默默对我好。   但是很多东西积怨成疾了,万一发现我也不值得你那么喜欢……然后你就走了。”   “有这个自知之明还不对我好一点?”他吭了一声,气得我刚刚酝酿起来的情绪都没了!   “韩千洛你大爷的,真以为我离了男人就不能过了呀!”我气呼呼地爬起来,又觉得挺舍不得他得体温的:“算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好了别说了。我先睡一会儿,今晚可能会有事发生。”韩千洛从前面攥了下我的手,有点烫。   我怕他在发烧,赶紧爬起来查看一下,还好——估计刚才热水泡的,额头上没有热度。   可怜我的男人还没睡上一刻钟呢,就听到楼下的门铃跟鬼叫门似的响个不停。   我以为是谁家的野蛮快递呢,皱着眉头爬起来:“你睡吧,我下去看看。”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蒋怀秀跟疯了似的差点撞我肚子上!   我手里抄了根扫把,很哈利波特地看着她说:“蒋姨,你怎么又来了?   马上四十八小时了,你好报警去找姚瑶行么?”   “姚夕,钦君他——”   “我知道。”我冷哼一声,心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你家女婿的?   “这不是挺好么?沈钦君当初意图谋杀你女儿,现在绳之以法了。”我冷笑一声:“蒋姨,你应该很开心才是吧。   另外你们家的事早就跟我无关了。不管是姚瑶还是沈钦君,呵呵,说不定是沈钦君把姚瑶杀了,然后再故意自首呗。”   其实我之前就有这样一种怀疑。会不会是沈钦君真的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姚瑶杀了,然后再把之前所有的罪名都顶下来。   这是我目前看下来最合理也最决绝的方式了……我不信沈钦君会杀人,但我却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在逼急了的情况下都能做出点可怕的事。   “姚夕你听我说,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姚瑶是被人扣下了。你……你要帮我救她啊!   我现在只能找你了,否则……否则就完了啊!”蒋怀秀拉着我的衣袖乞怜着。   我怔了一下:“你说什么呢?什么被扣下了?”   “她……她是跟高利贷借的钱啊!”蒋怀秀几乎要给我跪下了:“我求求你了姚夕,你帮帮我吧。我凑不齐那么多钱,他们会杀了姚瑶的!”   这时,我听到韩千洛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他走的很慢,脸色也不好,但看在蒋怀秀的眼里,气场还是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放心吧姚夫人,高利贷只要钱不要命。令千金不会有事的。”   我过去扶住他,带他到沙发上坐下来。   “韩先生,以前的事都是我们不对,我求求你们了,现在我找不到任何人能帮我们!救救姚瑶吧,他们那些人都是没有人性的——”   蒋怀秀哭哭啼啼地,开始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早在名珏分公司对外募股的时候,姚瑶就通过内部审计里得到的小道消息投了两千五百万进去。   但没想到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设计图泄密争端,导致名扬元气大伤地违约赔款。名珏股价撑不住,只好被以低于市值百分之七十的价格卖给了皇翼集团。而之前那些本就夸大的市盈率也被拉低到一定的折扣之下。这两千五百万有去无回,几乎全给她自己的贪心买了单。   接着为了拿到我爸的遗产,姚瑶借了一千多万先还我爸的债务。当时蒋怀秀为了保险起见,想要干脆与我和平协商,不要再因血缘问题纠纷了。   但是姚瑶不同意,一定要拿出一份质疑我的声明书,意图将我手里的股份吞进去。   在双方僵持不能动用遗产的那一个月里,名扬的股价却在一点一滴的,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下滑。   姚瑶为了偿还之前的贷款,经一位可靠的朋友‘陈先生’介绍,认识了另一批做商贷的人。她自以为自己还有后路,便以名扬的股份配额为抵押,借东家还西家。   我知道她本来是信心满满,能够在俞成瑾的帮助下打赢跟我的官司,才会走这么险的一步棋。   结果到底还是被她自己的贪婪和狂妄给吃定了……休吐土亡。   如今名扬的股价一路跳水,抵押率越来越浮夸,她眼看着情势有逆转,却错过了割肉变现的最好时机!   如今股价市值缩水到哭,高利贷的人还会相信她?见鬼吧!   于是前天晚上就把她给请去‘喝茶’了,并在临近四十八小时左右给蒋怀秀去了电话——三天内,连本带利五千万。   少一个子儿,就剁她一根手指头!   “这我相信……”韩千洛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蒋怀秀:“高利贷做事不大沾人命,但断手断脚,还是很常见的。不过前提是,您不要报警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扯上了警方可就动了人家行规的大忌了。   到时候,就是这笔买卖不赚了,也会把你的女儿切的碎碎的送过来。   缝都缝不到一块儿去。”   我觉得蒋怀秀真的是已经崩溃了,墨镜下的眼泪流成了行。她哭得语无伦次,我则听得心烦意乱:“蒋姨,你手里还有我们姚家的房子,可以先拿去卖了,赎人要紧。   另外,沈钦君是姚瑶的合法丈夫,他名下的资产也可以无条件地救他的妻子。   何况你还有名扬的股份啊?虽然缩水了不少,但还是能变现的。凑一凑,五千万也不是很难——”   我觉得我自己真的是太善良了,居然真的为蒋怀秀想了这么多招数。   但紧接着,我的建议就像被人当飞碟打一样,一一击碎了。   首先,我爸留给蒋怀秀的祖宅有明文规定,不可作为商品买卖。   也就是说,市值一两千万的东西,她住的到摸不到。   其次,名扬这一段时间股价滑铁卢,不管是人为操作的还是不可抗力的意外,总之蒋怀秀手里的股份已经跌进去了百分之四十。   而且沈良修老先生为了维持名扬的股价,亲自出面制定了董事会新决议。   这个时候蒋怀秀要想跑?只怕要有书面申请决议经其他投资人优先行驶换手权,光提交申请就要两个工作日,何况没有那么高的接盘人,她只能一路压价跳水。指不定最后还能剩几个子儿呢。   最后的最后,沈钦君是姚瑶的丈夫,本来是可以替姚瑶偿还这笔债务的。   但是他现在涉嫌谋杀,已经被警方控制——名下所有资产全部被临时冻结!!!   我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了看一脸虚弱的韩千洛。   他容颜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唯有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带着精烁的光!   原来——他就在不知不觉的拉网收局中,堵了姚瑶所有的退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等一出好戏   “姚夫人,令嫒的遭遇我只能深表同情。但我们非亲非故的,你要我出钱来救她,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韩千洛深吸一口气。拒绝的真心是很客气啊。   我觉得蒋怀秀也不会那么傻,多半也能猜出来整个局是谁下的——怪只能怪她女儿太自信了。   “韩先生,算我求你了,无论怎样你帮我想想办法啊。看在姚夕跟姚瑶那么多年一块长大的份上——”   我心里阵阵冷笑:你女儿把韩千洛的妹妹送去给畜生糟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情份?骗傻乎乎的黎安娜过来给我们两个使绊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落在韩千洛的手里是生不如死的?   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我姚夕一样属软柿子?姚瑶最大的错误就是她敢惹上韩千洛——   “姚夫人,你若是真想救你女儿。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听到身边的男人这样开口,我直接就惊住了——不是吧?他还想去管姚瑶?   蒋怀秀立刻来了精神,赶紧一抹眼泪就往前凑。我用扫把拦了她一下,嫌她那样子实在令人反胃。   “姚夫人,你今天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去贵府跟你详谈。放心,既然那些人给了你时限,就不会随便动你女儿的。”韩千洛眯了下眼睛,疲惫之色尽显。   “韩先生,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吧。我实在是——”   “我先生身体不太舒服,蒋姨,你就先回去吧。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我用很严肃的口吻对蒋怀秀说,然后把送出了门。   回来后看到韩千洛铁着脸瞄我:“谁跟你说的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不是不肯相信我么!”   我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生气呢?”   “废话。”他别过脸去不睬我。   我则屁颠屁颠凑上去:“你早说嘛!这会儿姚瑶一定吃大亏对不对?   是你叫周老先生的人把她给——”   “姚夕你长脑子没有啊?”他一巴掌把我给推过去了:“我千辛万苦地让她上当,是为了叫她自讨苦吃。她就是被人砍了跺了,也跟我没有关系。   杀人绑架这种违法又没技术含量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恩恩,她活该。谁叫她贪婪,谁叫她处处都想要算计我。韩千洛你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的是太完美了!”我像只花尾巴狗一样又凑到他身前:“这么看来,陈勉是你安排来接近姚瑶的,他是宏信银行行长,身份很容易让她信任。就这么帮你把姚瑶带进火坑了?   而俞成瑾,他也是你们安排好的?他不是坏人对吧!”   “长那么帅的怎么可能是坏人……”韩千洛幽幽一句,我抽搐了一下——神逻辑啊!   “诶,不对呀。”我恍然了一瞬,伸手晃了晃韩千洛:“俞成瑾不是还要帮肖正扬打官司么?他到低是什么鬼?”   “累了,让我休息会儿行么?”他白了我一眼,压根不想多说话。   我不依:“喂。你就别卖关子了。明天你到底要把蒋怀秀怎么样啊?那姚瑶呢,你还真想……救她啊?   另外另外,我觉得还有几个地方没弄明白。姚瑶为什么会有两千五百万来投资名珏?这个你总要告诉我吧!”   “这笔钱本来是她让雷海诺帮他洗的,后来程风雨他们黑了雷海诺的海外账户,让他异常终止了。”韩千洛说:“于是姚瑶只能借着名珏吸股的机会想要自己投资来做。”   我侧头想了想:“可是,重点在于——姚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笔钱?这笔钱哪来的?”   “可能是你前夫给的,也可能是以前攒的?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我的目的是要让她亏到死。”韩千洛闭着眼睛靠在我身上,呼吸有点重。   “可是…”我咬了咬唇:“那肖正扬呢?肖正扬就是你用来坑人的一个替死鬼么?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韩千洛,我有种预感哈,感觉你好像是想要做别的事情,顺便把姚瑶收拾了。我猜的对么?”   我捅捅他。结果这么一捅,他直接翻身就把我压住了。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沉,相对位置也很暧昧:“姚夕,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想做点别的事情……”   “唉!你别闹啊!”我被他吓死了,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腰:“等下又要流血了……”   “你还知道心疼我?闭嘴,睡觉。”   他把我的扫把拿走了,当拐杖用。一步步上楼去了。   其实我还想问问关于沈钦君的事。又觉得这个话题太踩雷。韩千洛的HP已经残血了,再说这事儿估计他就直接写休书了。   我撇撇嘴,跟着他上楼去。   他大概还是太虚弱了,这点伤口好了坏坏了好的反反复复也真是够揪心,这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我坐在他身边呆呆地看了一阵,听他呼吸挺匀称的,也不发烧。于是才想着把药箱和那些瓶瓶罐罐的给收到抽屉里。   我再一次拉开床头柜,又看到了他的护照。   咬了咬牙,我对自己说——我已经完全相信这个男人了,他做事必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布局和路子。不告诉我,可能真的是因为我智商低吧。   所以我也可以不用再有什么顾忌了,不管看到什么都不用怀疑他就是了。   我很不要脸地挣扎了一会,翻开之前匆匆扫过得那几页。   本来也就没啥嘛,他只是在那半个月里频繁出入了马来西亚新加坡以及……   我半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上回汤缘就跟我说过,韩千洛那半个月去过的这几个地方都有名扬的分公司或者是供应商。频繁地来往必然是因为公司的事。   可是,按照他之后的撤资行为,明明就已经打算离开名扬了。而且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他给我看到的那几份报纸——一些供应商的问题似乎才是导致名扬股价始终无法上扬回暖的根本原因。   而这几个地方,韩千洛都去了……   这会是巧合么?   “姚夕……”我听到他在叫我,声音很低。   于是我赶紧把他的护照塞回去,收拾了一脸的淡定:“我在。”   “有水么?”他伸手拉了我一下,我唇有点干裂。   “我去给你拿。”我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回来后看到他已经坐起来了。   我扶着他的肩,喂了他几口:“才九点钟,躺下继续睡吧。”   “姚夕,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韩千洛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我有点手足无措了。   就是因为我直到嫁给他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防止后悔,我猜干脆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所以后来,我的答案很矫情:“你是怎样的人我都爱你。”   他瞄了我一眼,满是傲娇的不信任。然后靠在我身上,动作有点别扭。   我很怕他发烧,这外伤一直好不利索,万一再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所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些热,我挺紧张的。   “躺好,别再着凉了。”我用被子盖他,遮了上面露出脚,挺滑稽的。   低头看到他两只眼睛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发笑:“韩千洛,你别纠结了。在我心里,你总归不是好人嘛。这样的我都能接受,以后什么样的我也都不在乎。   反正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   “发现跟我在一起之后,你自信了不少。”他哼了一声:“我比沈钦君,就差那么多?”   我心脏停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   “以前是我不懂事,以为……那就是所谓的喜欢。韩千洛,跟你在一起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是不管在什么情境下我都能对着你笑得出来的。”我认真地说,然后哑了哑声音:“对不起,我之前说了伤害你的话。   你们这么做,其实是想为沈钦君好吧。现在的他才不会想要花钱赎姚瑶出来呢,这样让他被动地不去承担债务,也免去了他和他妈妈被报复怨恨的麻烦。”   韩千洛不说话,只是靠在我胸前一起一伏的。我们两人心照不宣地玩起了幼稚的游戏,就是各自调整呼吸的频率想追赶对方的节拍。然而男人和女人的肺活量毕竟不一样,怎么也对不到一路上。   后来我一气之下,把他的鼻子捏住了……   “姚夕,我可能比你想的要坏。”他的眼神又认真了起来,这让我更担心他是不是又发烧了。   “我知道,可我不怕。”我轻轻松手,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下:“姚瑶伤害阿蕊,你一定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有一天,找到伤害阿珏的人,你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对么?”   “对……”韩千洛微阖上双眼:“一个人有罪,我就毁他三世。一家人有罪,我就灭他三代……”   我微微颤抖了一下,用手指沿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韩千洛,如果有天,上苍要你付出代价呢?   我不怕陪你下地狱,可是等等怎么办?”   他侧了下身,伸手在我的肚子上摸了摸:“姚夕,我想……为了你们两个。要么,差不多收手吧。”   “好,就为了等等积一点德吧。”我点了下头,不知为什么眼眶有点沉了。   韩千洛的手心一直很热,微微罩着我的小腹,很快就吸引了等等的一顿踢踏舞。   “小东西,真活泼呢。”   “是啊,”我笑着说:“但愿生的时候顺利点,可别折腾死我。”   转了个身,我想把他扶下去。   “别走……”他的声音好柔弱啊,跟猫的呢喃似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跟我撒娇,就像回到母亲身边的小婴儿:“伤口痛,让我靠着你。”   后来我就给他这么靠着,直到他完全睡着了。   我想:能睡就多睡一会儿吧。一旦天亮了,韩千洛又会变成那个让我说不明白是什么样人的韩千洛。   第二天起来,韩千洛叫我不用去公司,而是陪着他应约去找蒋怀秀。休吐丰巴。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暗自心怀着揣测,觉得这应该会是一出挺有看头的戏。 ☆、第一百七十三章 那你不用管他了,真的   蒋怀秀一早就忐忑不安地等在客厅里了,我猜她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否则脸色也不会比韩千洛还差。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们两个真的会上门,都已经做好了卖身的准备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自己也是要当妈妈的了,总觉得蒋怀秀就算是以前对我再不好,如今被折磨成这样也是够了。   当初‘姚瑶’死了的时候她都没有现在伤心,我猜她可能是做母亲的,没见到女儿的尸首,只怕是心里一直存着一丝不愿对任何人讲出来的希望。   但得而复失远比失去更难接受,所以这一次蒋怀秀是真急了吧。   “姚夕。韩先生,你们……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求你们救救姚瑶啊!”   其实要救人还不容易么?就是一个钱字嘛。   我看看韩千洛,说实话,我一点不相信他会拿钱出来救那个女人。   就算要救,最多也只救半条命出来。   于是韩大贱人明显摆出了一张黄世仁脸,对蒋怀秀说:“姚夫人,你可以把你手上名扬的股份转给我,接盘的多头价,我给您四十块。   你看如何?”   四十块!!   我觉得蒋怀秀脸上的表情明摆着贴了个条幅‘您这是明抢啊!’   我脸都有点不忍心了,小声对韩千洛说:“喂,你这样要她亏到死,名扬也会翻天的。就是沈良修也不可能同意……”   “我只是给她四十块。并没说真要用四十块在二级市场抄底。”韩千洛幽幽地跟我解释一番:“放心,我有方法维持市场价。”   “所以韩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将股权赠与?再给我一点补偿去救姚瑶。”蒋怀秀听到了韩千洛对我的解释,声音有点颤抖:“这……这实在是,韩先生,如果按这个价,我最多就只能拿到四千万。这还不算税?也不够救姚瑶啊,这多等一天就是利滚利——”   “税由我来出,你只要帮我这份协议上签个字就行。”说着,韩千洛就丢给她一份白花花的东西。我心说:果然这死男人都是早有准备的啊。   “至于剩下的钱,姚夫人,我觉得姚老先生留给您的这套祖宅不错……”韩千洛压着我的肩膀站起身来。用虚伪而欣赏的眼光打量了四周:“姚夕从小在这儿长大,总有些情结在,不如——”   “韩先生!我先生的遗嘱里有要求,这房子,我不能卖!”   “是啊,卖了房子蒋姨也没地方住了。”我憋笑憋的有点内伤。   “不是不是,我不在乎这个,”蒋怀秀赶紧摇头:“只是这房子的商品权都在公证处备案——”   “这个很好解决。”韩千洛走了一圈有点累了,扶着我又坐回到沙发上:“你只要去找朱律师,声明自己愿意放弃这份遗产,公证处会将这栋房产拍卖。姚夕作为直系亲属,有优先认购权。等我们把这房子买下来以后。再给你一部分补偿。这样连赠予税都不用交了,来——把这个也签了吧。”   我当时就在想:韩千洛,你不去开诈骗公司都亏了你这一身本事!   蒋怀秀也不是傻子,被韩千洛牵着鼻子牵了一早上了,她也藏了个心眼:“韩先生,只要能救姚瑶,我不心疼这些钱。但是我怎么才能保证你真的会去就姚瑶?”   “我也不能保证,我真的会有这个好心肠。”韩千洛微微一笑。靠在后面闭了闭眼。   然而就在这时候,姚家的女佣匆匆进来:“夫人夫人,我们收到个快递!”   收到快递有什么稀奇的,我在心里刚想吐槽——结果一看到蒋怀秀独眼盯着那女佣手里的纸盒子,脸色白的跟鬼似的。   好吧,我也没少看过电视剧。家里有人被绑架的时候,收什么也不想收纸盒子!   我已经见惯不惯了,从我在自己的箱子里发现姚瑶给我塞的那只死兔子以后——我就在想,如果真有现世报,如今这纸箱子里躺着她的一只胳膊也不算亏!   “啊!!!!!”蒋怀秀当场就失控尖叫起来。   而韩千洛,用两只手默默地帮我捂上了耳朵……   我说我不怕,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真的。   韩千洛告诉我:“高利贷都是玩刀尖上讨生活的,做的绝也是行规所迫。起不到震慑的本事,谁还给你还钱?”   “跟周老先生有关系么?”我弱弱地贴着他的耳朵问,   “没什么直接关系,以前跟周老吃同一口饭的小弟而已。周老洗手以后,他自己打了块地。道儿上称他‘龙豹’,长得十分和善但做事心狠手辣。一般都是伪装成善意的信贷机构,不知道卸了人家多少条胳膊。”韩千洛幽幽地说:“摆在家里供着估计都能做成一尊千手观音了。”   我觉得我和韩千洛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也实在太没人性了,蒋怀秀那边还捧着那只断手嚎啕大哭呢!   我屏住呼吸,往那条手臂上瞄了一眼。从臂弯处齐根断下来的,伤口处已经氧化发黑。   我猜应该不是刚卸下来的,说不定姚瑶这会儿……已经失血过多死了?   心里莫名地一阵阵发紧,我有点呼吸不畅。   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假惺惺的恶意,这只手,毕竟也曾为我梳过马尾,系好缎带……   我与姚瑶之间,本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你死我活的角斗场。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谁的错,也许从她心里萌生一丝对我的防备和敌意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一步走的比一步邪。休长记圾。   我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初……我能不爱沈钦君就好了。   大概正是因为我爱上了沈钦君,才成就了姚瑶对我不死不休的警惕……   “算了……”我别过脸去,推了推韩千洛:“让她受够教训就行了。”   “姚夫人,”韩千洛往那断手上瞄了一眼:“看这个情形,对方已经开了下马威。您再不做决定,只怕令嫒的另一只手也要保不住了。”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蒋怀秀哭着扑到韩千洛的脚下,像一条无助的落水狗。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韩千洛抬起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避开那鼻涕眼泪横飞的老女人。   “你快说啊!”   “下周五,肖正扬的案子公开庭审。”韩千洛看着她的眼神很严肃:“姚夫人,我需要你出庭,做个证。”   我诶了一声,瞅瞅韩千洛:“作证?”   他不理我,也没解释。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蒋怀秀——   “作证?”蒋怀秀哑了哑声音:“我……可我不清楚正扬这次的事,他……他盗了设计图卖给下家,我不知情啊。你要我做什么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韩千洛站起身来:“等到庭审结束,你女儿自然会放回来。   至于身上还缺什么零件没有,我就不能保证了。这要看她这几天,在人家手里……乖不乖了。   姚夕,走吧。”   “啊?哦!”我一脸痴呆地跟上韩千洛的脚步,身后留下的——是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蒋怀秀。   回到车上后,韩千洛问我:“怕了?”   我摇头:“还好。”   我承认自己在看到那条手臂的时候的确是呼吸一窒,这也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一般人一辈子哪有机会见过断肢啊!   “姚瑶是自作自受,”我叹了口气:“就算是兔子妈妈的冤魂向她寻仇吧。”   “这么理解也不错。”韩千洛靠在车座上闭着眼,脸色始终不太好。   “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吧。”我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也不管还在前面开车的安森有没有看见——我亲我男人,管你P事~   “哪有那么轻松,我还有事没做完。”韩千洛脸上没带多余的表情,话说的却有点无奈。   “还要干什么啊?”我皱了下眉:“你这伤再不好就要恶化了,说不定肾都要烂掉了。”   “滚……”   韩千洛白了我一眼,然后往我肩膀上靠了靠:“沈钦君还没捞出来呢。安森,先把姚夕送回公司,然后带我去找风雨。”   听到他提起沈钦君,我的心一下子像被冻住了一样难受。捧着他的脸,我低声喃语:“你别……别管他了,身体要紧。我真的不在乎的,他又不是我男人,随便他在监狱里怎么样!最好也像肖正扬一样被人强暴……一顿……”   “你看,刚才等等又踢你了。”韩千洛伸手在我的腹部摩挲一下:“不许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我……”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一垂头就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他有事,就一定为你做到。何况冤有头债有主……”韩千洛闭上眼睛,靠着我睡了。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像是炸开了一样地泛滥着——我想,这辈子我一定要为你生一个属于你的孩子。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为你做……   到了公司以后,我亲了亲韩千洛便下车去了。他说他不会很晚的,让我下班后可以去程风雨那找他。   我哦了一声,径自进了办公楼。   工作还在过渡期,这两天一直有各种会。   当行政部的高管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会的时候,我看到一颗安眠药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汤缘推推我:“精神点好不好?听说一会儿皇翼的董事长也要来。”   “帅么?”我随口问了一句。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都给人家当干儿子当这么久了,完全不知道这控股母公司什么来路。只听说是在欧洲市场产业有些地位……而我姑且当它与必然与韩千洛有关。   “白痴啊你,”汤缘敲了我一下:“人家是女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终于被我抓住了破绽 (为钻石满800加更)   听着行政高管解释了公司的组织构架以后,我所有的好奇心都在即将要露面的女强人身上。   所以等我看到进来的人是娜伊莎夫人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没办法不惊讶!   “夕夕?!”汤缘伸手合上我的下巴:“你认识她?”   “她是韩千洛的外婆……”   我咬着手里的笔,简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跟她打个招呼……   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   “你看她气质多好啊!这有八十多岁了?看起来也不过才六十几的样子。”   “你说我们要是到了这个年纪,能有她一半就够了。”   “听说这位夫人在欧洲的时尚界也是很有名气,只不过为人低调,鲜少在一些报刊杂志上露面。”   “不过,为什么突然转我们亚洲市场?据说上次的T-show大赛,她就是幕后投资方。”   我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心里反反复复就只想说一句话:韩千洛。你外婆这么大年纪了,你他妈真忍心啊!   我几乎没有听进去娜伊莎夫人都说了些什么,虽然她的中文已经标准到令人瞠目结舌。   后来散会了,我拖着一副行尸走肉往外去。被夫人给叫住了:“姚夕,都不跟我打个招呼么?”   她笑盈盈的,我则尴尬到无地自容:“夫人,我……”   “还叫夫人,应该叫外婆了吧。”   前几天娜伊莎夫人回来过一次,韩千洛还躺着不方便动。多余的事没讲,他只是告诉他外婆我们已经结婚了。   我还有点不习惯,摆了个腼腆的笑容:“外婆,阿珏他还好么?”   “挺好的,七婶和他的朋友都在照顾他,大夫说下周完成了疗程。就能回来了。   姚夕,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啊。”我赶紧说:“我把阿珏当自己的弟弟一样,真希望他能尽快康复。”   “别站着了,姚夕,我们下楼去咖啡厅说话吧。”娜伊莎夫人拉着我进电梯,我猜她是想解释。可我觉得人家是长辈,没什么必要对我解释吧。   何况皇翼集团与韩千洛有关这件事我早就有谱了,只是的的确确没想到会是娜伊莎夫人的公司。   坐在宽敞明亮的临窗卡座里,我点了一杯气泡柠檬水。对着夫人笑,笑得跟纯情的鹌鹑似的。   “姚夕,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千洛要我瞒着你的事——”   “您别这么说。我哪里敢当啊……”我急道:“我只是没想到,韩千洛为了得到名扬…还真是下了这么大的工夫。夫人,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么?”   娜伊莎夫人笑着摇头:“做一个可爱奶奶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要多干涉孩子们的事。”   我知道在西方国家的教育理念的确是与我们这里不同的,孩子成年以后基本就靠自己独立发展。   所以我哦了一声,小口抿着水。   “皇翼的原名叫卢卡沙,是我早年在意大利做起的时装品牌。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低调奢华的气质路线,每一个主题都有自己的分公司。   做这个行业,起先也是因为爱好。我早年是模特,退役之后才想着做自己的品牌。   千洛成年以后并没有把目光放在我这点小来小去的生意上,而是投身在他父亲那一块产业,主要是餐饮娱乐和地产开发。   倒是千珏。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天赋,从小就对艺术很有灵性。   我还想着,以后他能不能继承我这里的衣钵——”   娜伊莎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   早就知道韩千珏是个才华横溢的天才,一定也背负了家人们另类的骄傲和希望……   “千珏跟千洛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他很单纯,却很叛逆骄傲。   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点狂妄,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在认可和称赞中走过来的——”娜伊莎夫人继续说:“我们做长辈的。也有过小小的担心。会怕他将来在个性上受欺负……只是没想到,他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想象不出韩千珏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只知道现在的他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纯粹,反倒很惹人喜爱。   但私以为,一个十四岁就晋升法国最好的设计院校,一直以来都被人誉为天才的高调男孩,能因为网恋出柜跟父亲闹翻后离家出走的他必然也是有着一副棱角分明的个性。   我搓了搓手:“夫人,您知道……阿珏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么?”   “我并不很清楚,千洛也只说是个意外。但在一年前,从来不涉足时尚产业的他突然请求我将公司更名入驻亚太地区,我就知道……他可能是为了完成千珏的心愿吧。”   娜伊莎夫人苦笑着摇摇头:“千洛的性情看起来要比千珏更柔和,表面上健谈又平易近人,其实城府很深。   我太了解他的风格,一旦被触及了底限,不咬到猎物就不会撒口的。   尤其是在他们的妈妈去世后,他对千珏的疼爱更甚。   但就如上一次我对你说的,我们做长辈的,虽然可以不闻不问,但不会真的为孩子放下担心。   我们家里从小就信教,我们一直相信,恶人会有报应……”   我不信教,但也不想对别人的信仰品头论足。恶人的确会有报应,但不作为是没用的……   娜伊莎夫人是个善良的人,我不希望她知道韩千洛为了对付姚瑶出卖了多少脑细胞。休长狂血。   “所以,他是为了完成弟弟的梦想,才把名扬给算计成这样?”我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幽幽叹了口气。   “姚夕,我知道名扬有你父亲的心血在里面,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娜伊莎夫人握着我的手,水蓝的眼睛很真诚。   “不,我想得很透彻。”我笑着点点头:“不管是什么公司,投放到市场里的就要面对他应有的风险。挺不住的就要被吃掉,我觉得……只能怪名扬自己不够强。”   现在韩千洛等于说我和蒋怀秀的两部分股份全都整合在了皇翼,已经变成了名扬仅次于沈老爷子手下的第二大股东。   所以我才说,他其实本来就是想做自己的事,只是顺带着把姚瑶收拾了。   唉……本来挺爽的一件事,现在让我稍微有点不爽了。   只不过,他对付名扬的理由只是为了单纯的商业并购?还是说,他另有目的呢?   我有点不安的预感,但是一想到他昨晚对我说的话,我就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烦躁,希望再吃一颗定心丸。   “夫人,您别担心了。他对我说过,为了我和孩子……他打算收手了。”我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些该付出代价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以后,我们会很幸福的。   等到阿珏康复了,阿蕊也回来上学,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姚夕,”娜伊莎夫人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真开心,千洛能找到你这样的女人。   虽然我以前也很喜欢安娜这孩子。可我现在觉得,你比她懂事得多,比她值得疼惜。”   呵呵呵,我觉得是个人就比黎安娜懂事好不好。诶?话说黎安娜后来去哪了?程风雨上次跟我说,她想一个人在国内的几个城市逛逛,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国了?   我跟娜伊莎夫人聊得很愉快,这相当于解决的我这些日子以来心中一个很不厚道的疑点。同时,我能领略到这位优雅的夫人最积极的一些人生态度,以及作为长辈时温情的关怀。   我也有点想自己的妈妈了……   今天下午代维组织部门培训,我没什么心思参加。他那一套东西,在平时的贫嘴相处里都应能被我倒背如流了。于是我回去跟他讲了一声,就说到门店去调研,找了个借口就翘班跑了。   我直接打车去了云江福利院,韩千洛受伤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离开,也有段时间没去看我妈妈了。   进了大门以后,我跟前台的小护士签到并打招呼。因为与唐小诗熟悉,所以她们对我都很客气而热情。   “姚小姐,来看王阿姨啊。”今天值班的是晓婷,上次去看唐小诗的时候她也在。   “恩,我妈妈还好吧。”我也学会了韩千洛的那一套收买人心的风格,刚刚在路上买了一盒子的甜甜圈,都拿过来分给福利院的护士们。   “王阿姨精神不错,走,我陪你上去。”   路过电梯口的时候,晓婷很细心地帮我挡了一下:“当心,这个破喷水池真是,也不知道装修商怎么弄的,这几天总漏水。”   我也没在意,说了句谢谢,然后回头一瞄那个汉白玉雕塑,随口问了句:“这个……我记得以前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唉。”   “是没有啊,这个雕塑半个多月前才弄的。估计是觉得背景有点空吧——”   我站住了脚步,没进电梯。   “怎么了姚女士?”   “没什么。”我把手里给我妈带的东西交给她:“不好意思哈,我想起来有点事。麻烦你把这些给我妈,我先走了。”   我直接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程风雨的事务所,就算不是今天韩千洛提前跟我说了要我去那找他,我也得问程风雨几件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为流连妹妹的水晶鞋加第一更)   我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但也没有这帮死男人想的这么蠢。   到了事务所后,给我开门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我记得他,他叫何明天。韩千蕊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一直负责监控套牌车的录像。林子赋跟我说过,他是个黑客高手。   他也认识我,腼腆地招呼了一声就引着我上楼去了。   一进门我看到韩千洛病美人一样倚在沙发上,正在跟程风雨下棋。   还好这次是国际象棋,至少视觉上还是挺高大上的。   如果这两个倾国倾城的男人在这儿下五子棋,我绝对一口老血喷月球上去。   我说:“我有话要问你们。限你们三十秒钟把棋盘收好,否则我就掀了。别以为只有黎安娜才可以做野蛮女友!”   程风雨很无奈地看了韩千洛一眼:“原来你找哪个女人都是这副样子啊?”   “是啊。所以不要相信那些在野党,执政了都是一个德行。”韩千洛抬头,发现我瞪他。于是他弱弱地一抬手,替我把棋盘掀了。   然后程风雨表示:装什么妻管严啊,明明你是快输了好不好!   我坐下来,面对着他们两人,单刀直入了。   “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当时去按我妈妈手印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很重要么?”韩千洛撑着身子坐起来:“姚瑶已经上了当,进了局——”   “当然很重要!”我狠狠地说:“你们瞒了我很多事我都能不计较。但是这事关我妈妈的清白,关我爸爸的名声。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啊?”   看着韩千洛一脸‘为达目的,良心值几个钱’的得意表情,我真是气得都饿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他伸手把我拉过来:“我还以为今天公司会上你见了我外婆后会怪我隐瞒你皇翼的事。”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算!”我气呼呼地把他的手打开,皇翼的事我早有准备。而且商场争斗我也怪不到韩千洛头上。   我是真的挺生气的,韩千洛一靠过来我就把他推走,再靠再推。但看在程风雨眼里估计是有那么点虐单身狗的打情骂俏的味道。   “咳咳,行了别推了,等会儿肠子流出来了。”他无奈地起身:“你们先聊,我去泡茶。”   “你给我回来!”我吼道:“这事儿你脱不了干系!上次你给我看的那断不清不楚的监控录像,还说是唐小诗后来给你的。   我后来问了她,她说你根本就没再找过他!   你跟我讲实话,那段视频是不是你随便找人录下来的?当初林子赋上传到你们公共平台的那一份,恐怕是被你删除销毁了吧?   你们是不想让我知道去找我妈妈的人其实是安森,对不对!”   我记得那天在唐小诗的病房里,叫晓婷的护士对安森的一面之缘。顿时成为我串联线索的最后一个片段。   没办法,我天生就是这么聪明,可怎么办啊!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韩千洛个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姚瑶找了张明来诋毁你的出身血统,我们只是将计就计——”   “别再给我装了,”我狠盯他一眼:“程风雨,有种你就把上回给我看的那段视频再拿出来放一下。别以为像素渣认不出来人我就拿你没办法——唐小诗说张明前后来两次,时间应该都在八月初,是你生日之前发生的事。   而你后来搪塞我用的那段视频里,分明在电梯口有一个白色的喷水雕塑。   我今天跟人家医院的护士证实过,这雕塑半个多月前才落成。显然,你们就是把之前的删了,然后就近随便找人去录了一段来糊弄我!   我拜托你们哈。就这个素质还敢号称圈里权威的侦探事务所?差评!”休长乐才。   然后我就看到韩千洛捂着伤口笑得有点失控:“风雨啊,我就跟你说姚夕很聪明,别干这种糊弄人的事。你认栽吧……”   “你笑个屁啊!”我更火大了:“韩千洛你今天给我解释清楚,凭什么在背后这么算计我?”   “我也是为了对付姚瑶,偶尔使些不光彩的手段希望你理解。”他笑道有点累了,挺着腰坐直了。   “你要是真为了我,我还真未必跟你计较。”我哼了一声:“可你分明就是自己也有目的,你利用我和我妈妈。想要拖住姚瑶,让她因为贪婪而寄希望于跟我之间的遗产官司。趁着名扬的股份不能动,你才着手谋你的利益。   韩千洛,你不说我不问,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你现在把我妈都给牵扯进来了。她一辈子吃苦,对我爸一心一意,你怎么能用这种事来做文章?!”   我真的有点生气了,心疼他理解他只是一方面,但很多事是有原则的——   就像上回他把我和他进酒店的照片给送到锋行传媒,我他妈纯洁的名誉都快变成用过的卫生纸了!如果按照这个模式发展下去,他有一天能不能干出偷拍我裸照的事儿啊!   个臭不要脸的,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你到底有没有底线!   “韩千洛,”我脸上不带笑容,义正言辞道:“我就问你一句话,难道在你眼里,我的名誉我的尊严也都是能拿来被随便利用的么!你少在那给我装虚弱——”   “对不起。”他转了下眼睛,对我说。   “我还是先走吧。”程风雨轻咳两声,站起身逃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眼圈有点红了。   韩千洛凑过来,伸手抚慰我:“别生气了行么?姚瑶当初甩阴招,我和风雨也是将计就计,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崇拜和依恋你父亲。”   “废话!”我吼他:“你知不知道,当时被怀疑是我妈和那个酒鬼张军生的,我心里有多难受!   我才不想要那种父亲!   你明明都知情,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算一分钱都不要,也只想做我爸的女儿,做姚家名正言顺的女儿。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比姚瑶高贵很多!她才是拖油瓶,我不是!”   “做姚家的人,也未必就要做姚忠祥的女儿。”韩千洛抱着我,却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擦了擦眼泪,诶了一声,接着就看到韩千洛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东西给我:“看吧,以后你和你妈妈就是姚家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这是一份房产过户声明。   从蒋怀秀手里诓过来的那份祖宅很快就要兑现转手了,我以为韩千洛会写我的名字——没想到他却把这处房子写了我妈妈王倩的名字。   而且上面,还有我妈妈的手印!   “你这又是闹哪出?”我惊讶。   “只是把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罢了。”韩千洛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这下不生气了吧?安森一共印了两份手印,咱们扯平好不好?   算我补偿你一份大礼——”   我噘着嘴:“我才不稀罕蒋怀秀那套房子!什么情结怀旧的,那房子里只有我的噩梦!”   想我八九岁就被我妈送回了姚家,童年在没有母亲的怀抱中长大,能有什么天真无邪的好回忆?   蒋怀秀极尽刁难之能事,什么穿着鞋子不能上楼梯,地毯是比利时进口的,狗能踩我不能踩……   “你可以不怀旧,但你要为你妈妈着想。”韩千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挺沉的:“我们不可能让她一直住福利院吧?等她过两年,中风康复了,一定很想回到姚家,相信我。”   “且~她是你妈呀还是我妈呀?说的好像挺了解她似的。”我推了推他,表示,我还在生气呢。想让我原谅他呢,今晚就给我做好吃的。   “今晚不用我下厨,”韩千洛笑说:“会有人做好饭的,就在风雨这里吃吧。”   我印象中程风雨是不会烧饭的,所以每次过来,这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便当盒。   “怎么?他这里请了钟点工?”   “不,”韩千洛翻了个身,直接躺我腿上了:“是位客人,也很想见见你。”   “见我?”我真是不明白了,韩千洛到底要在葫芦里卖多少药,也不怕混合中毒。   “你不是不希望我再瞒着你了么?所以这次让你知道……”他说话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低,然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坐等开饭。   终于等到楼下有人喊吃饭,我听到是个女声,有点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但‘饭’这个字对我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于是我把韩千洛弄起来,开开心心下去吃饭。   我看到一楼餐厅里摆了一桌挺丰盛的宴席,立在旁边围着围裙的女人——是沈钦君的妈妈林萍。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教训孙子回家去啊喂!   “妈?!啊,林伯母——”我下意识地喊林萍作妈妈,又一想到自己已经嫁给韩千洛了,这么叫实在不妥。   可我现在最想纠结的可不是什么称呼。而是为什么林萍会在这里?韩千洛不是已经把她送出国了么!   她如今气色还不错,虽然瘦了很多,但眼睛有了些许神韵。与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那落魄的半疯状态截然不同。   “夕夕,”她笑了笑,下意识地看着我的小腹:“真好,你看起来很不错呢。”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回头看着韩千洛。   “你坐过去。”韩千洛把我让到里面,叫我挨着林萍坐下。   “来,夕夕,多吃点。我都做了你喜欢的菜。”看着林萍不断地往我的盘子里堆东西,我的鼻子又酸又软:“伯母,你还好吧……沈钦君他……”   “夕夕,你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该明白我的这种心情,怎么可能真的让我的儿子给我抵罪呢?”林萍放下筷子,举起酒杯:“韩先生,程先生,谢谢你们为我的事费心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是想着隐瞒,就越要做更多的错事来弥补。   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自首。所有的罪。我伏法就是。也好过再让姚瑶揪在手里,用来伤害其他人。   所以今天这顿饭,就算我聊表心意,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忙。   韩先生,我也谢谢你愿意接受夕夕的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我们都希望它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有这么多人打心里疼着她,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钦君他没有这个福气,错过了夕夕这么好的女人。韩先生,你一定不要再让夕夕受委屈了。”   林萍这一席话已经说得我泪流满面了,我叼着一块鸡腿不住地哽咽。真讨厌……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沈夫人,”韩千洛轻轻与她碰了下酒杯。今天的桌上没有酒,而且韩千洛带着伤也不能喝。只是一些果汁替代着:“按照我与沈先生之前的约定,本不会同意你再回国的。   我做事向来只讲承诺不讲良心,但是为了体会您一个母亲的心情,不得不对他食言。”   “等一下,”我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拉住韩千洛的衣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一定要……伯母去自首么?”   “钦君对你说过吧,夕夕。”林萍看着我笑,笑容挺苦涩的:“姚瑶是个魔鬼,总得有人带她下地狱。   我去自首,把她的事一并牵扯出来。让她跟我一起去。   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害你们了。”   “不用的,姚瑶已经受到惩罚了。伯母您不用再把自己赔进去了——”我哭着说:“韩千洛,你们干脆去把姚瑶杀了吧,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这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观已经被自己坚决违背了。在此之前,我还坚持建议过干脆报警处理,谁犯了错谁就应该受到制裁。   可是当看到林萍如此平静的决定之时,我反而终于能够理解沈钦君的那种心情。即便知道自己的至亲犯了错,也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地挽救。   “夕夕。张曼迪是我杀的。尸体……也是我和姚瑶肢解的。   我趁着姚瑶用你的车去滨海边抛尸的时候一并设计了一起爆炸案,想要弄死她,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早就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了,只可惜了你肚子里的等等……将来,千万别告诉她有个这么坏的奶奶。”   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真是对不起这一桌丰盛的菜。   除了韩千洛,就没人动筷子了,敢情满桌子就他一个是冲着吃来的!休私纵血。   “你有点同情心没有啊!”回去的路上,我一边用纸巾搽鼻涕,一边看着满脸若无其事看窗外的韩千洛:“你说林伯母,就真的要去自首了么?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是要回到原点。我觉得好不甘心——”   “你有什么可不甘心的,这里面又没有你的努力。”韩千洛笑得很不厚道,气得我上去就把他拧了一把:“我没做出贡献是因为你们合起来瞒着我!唉韩千洛,我怎么觉得,除了你是受益的,剩下的人都被你给坑了?   林萍该坐牢还要去坐牢,姚瑶该认栽还要去认栽,沈钦君竹篮打水一场空,整个名扬的股价跳水跳的连内裤都保不住……你反而带着皇翼集团收了名珏,霸了名扬三分之一的股份——”   “这么凶干什么?”他瞄了我一眼,往后靠着闭上目:“你应该为你有个这么厉害的男人而骄傲。”   “缺德吧你!”我把擦眼泪的纸团成团丢他:“韩千洛,我求你再帮帮他们吧。能不能想个办法把林萍的罪让姚瑶顶上去?   林萍也说了她只是跟张曼迪在办公室里理论,一不小心把她推倒了。当时太阳穴撞在桌角上,虽然当场倒地过去,但是当时应该还有气的。   她吓得逃出大楼在停车场遇上姚瑶,可是两人再回去的时候张曼迪就死透了。   你说,可不可能不是林萍杀的?可不可能是姚瑶发现了以后,补刀杀了张曼迪,然后故意吓唬林萍要挟她的?   韩千洛你别睡了,你跟我说话嘛!”   “姚夕你还有完没完?”韩千洛睁开眼睛:“我拖着这样的身子,对付姚瑶搞定蒋怀秀,又要救你前夫——现在还要为你救你前婆婆。你是要我累到吐血才满意?”   “对不起……”我环住他的身子,在他肩膀上蹭蹭:“我只是不忍心,落得这样的结果。”   说实话,我怎么会不心疼韩千洛?一共也没休息几天,整日陪着我瞎奔波。我也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可是一想到刚刚林萍说的那些话我就难受。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韩千洛搂着我,动作挺温柔的,口吻却很严肃:“姚夕,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与他们沈家,应该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才是。   趁我还没有生气,快把眼泪擦干。”   “哦。”我抽了抽鼻子,依偎着他。想着要么缓和下气氛说几句温馨的话吧。   于是我握着他的手,轻轻叠在我的小腹上:“喂,你说……我们的宝宝会是什么样的?”   “恩,她妈妈是顶级天才设计师。说不定她一出生就用脐带给自己织了一身盛装。”   “滚……”   这天早上,我是跟着韩千洛一块来公司的。让他安心养了几天,也不管外面大梦初醒几千年了。   才进公司大门,就听到有人来叫他:“韩总,有客人在等您。”   “会议室?”   “不,他坚持在您的办公室。”   我猜就是沈钦君,事实证明我猜的是挺准的。   看到他那一瞬间,我觉得他这是看我在场才没有特别的不客气。但口吻中的质问还是让我挺不爽的。   “韩先生,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母亲现在——”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过沈钦君,事已至此,你特么怪我男人有什么用?   两天前,林萍在程风雨的陪同去了警署自首,所有的口供一一对号入座。我不知道这对母子在狱中相见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场景,但就如韩千洛之前对我说的——他们……也应该与我划清界限了。   所以我对沈钦君说:“伯母的事,我们表示很遗憾。但是犯法伏法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希望你能想开点……”   “姚夕,不管我是否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妈对你……还算是说得过去吧?”沈钦君看着我,也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亲情牌直接就把我给砸了。   我心里虽然不好受,但理智总还是有的:“沈钦君你不能不讲道理吧。伯母犯了罪,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以为你去替她抵罪就算孝顺了?她做母亲的,如何才能心安。   我劝你还是想办法找个好点的律师,说不定可以缓刑减罪——”   “姚夕,帮我倒杯水。”韩千洛打断我的话。我哦了一声,心想自己是不是话多了。这事儿应该让他们男人自己去谈,我听着就好。   “韩先生,”沈钦君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母亲杀害张曼迪的事,本来就有蹊跷。之前也是程先生亲口说的,张曼迪的颅骨上的确有推搡撞伤之外的顿挫痕迹。   你们答应过我,会为我母亲的案子争取到最高限度的宽大。为什么现在什么都不肯再作为?”   “不好意思,沈先生。我是商人,不是警察。”韩千洛说:“之前答应你,是因为你手里有可以让我利用的东西。   你要是觉得受了骗,去告我好了。”   “你——”   我知道韩千洛很不要脸,但没想过他可以这么不要脸。我把水递给他,忍不住问:“喂,你跟他换什么条件了?”   “换你。”韩千洛半开玩笑地说,气得我差点把茶杯扣他脸上。   “韩千洛,我利用职务为你开了三天的回购特权。让你把名扬的股份跑得干净,赚的满满,连我爷爷我都敢忤逆。   你现在翻脸不认,还算是男人么!”   我觉得这段话信息量好大,这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听到办公室的大门轰然被打开。   滴滴答答的拐杖声,伴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就炸在沈钦君的脸上!   “畜生!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声如洪钟,气势逼山,我一直都很害怕沈家老爷子不假,总觉得他一瞪眼就要吃人。但着实没想过,他居然能干出跑到人家办公室里来教训孙子这种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吃不下的,别噎死!   “爷爷……”沈钦君的眼镜砸在地上,翻了几个圈滚落在我脚下。   我是捡还是不捡呢?万一他被打哭了,是不是可以用眼镜帮他遮挡一下。   “我以为你已经长大成熟了,才放心把名扬交到你手里。可你居然能干出这种蠢事!”沈良修拐杖一点。整个办公室都好像在震动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韩千洛的手臂,私以为如果这个场景要是扔到武侠小说里,那沈老爷子的功力绝对是金毛狮王级别的。   “爷爷,我背着您做的事是我不对,但我母亲——”   “林萍杀了人,就应当伏法。就算她是沈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姑息包庇。你父亲已经走了。她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沈良修厉声道:“你若是不想再让名扬的商誉被牵连下去,就给我回去,不要再在外人面前丢人!”   我扶着韩千洛坐下,生怕他再被沈老爷子的狮吼功给波及到。   这一出是我所始料不及的,但韩千洛怎么说也比我多吃了几年的饭,此时竟然面不改色。   我以为凭沈钦君的个性,应该会恭恭敬敬的离开。印象里,沈老爷子在沈家拥有的可是绝对的权威,谁敢背地里忤逆他都是嫌命长,就更别提当面顶撞了。   所以我觉得沈钦君应该是不想活了。   “您觉得,我妈妈做了让沈家颜面无存的事,就要放弃她了?日后可以不进族谱,将来可以不入祖坟,是不是?”   沈钦君挺起身子看着老人。那火药味到爆的场面真是令我做梦都不敢想。   而沈老爷子身边那个身高足以与韩千洛相媲美的男人我也认识,他是老爷子的保镖兼助理,叫史蒂文。   可惜我不觉得沈钦君作为沈家的独子独孙,会比这个保镖的地位高那么一点——在一个集权式的豪门家族里,沈老爷子想让谁倒霉,可是连佣人都可以去吐他一口唾沫的。   就比如现在——   “大少爷,您过分了。”史蒂文上前一步,身高的阴影直接盖过了沈钦君:“请您立刻向老先生道歉。”   “你给我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钦君这样咆哮,看来,以前他对我还算是客气?   我瞅瞅韩千洛,看他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估计是被这祖孙二人给郁闷着了。   “爷爷。今天您说句公道话。这些年来,我父亲可有尽过一点家庭责任?   我母亲正是为了沈家的颜面,才一直没有提出过离婚。   如今她惹上了这样的事,您只一句,沈家不认这个儿媳妇,爷爷,您良心安么?”   “放肆!你……你这个不肖子孙,我老爷子半生商场搏杀,手上染血无数。   良心?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拷问良心?!”   沈良修气得胡子乱颤,要不是史蒂文拦着,估计这一拐杖就敲沈钦君脑袋上了!   “爷爷,那就算我辜负你罢了。我这就回名扬解职。倾家荡产我也会帮我妈打赢这个官司。”   说完这话,沈钦君转身就摔门而去,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捡。   韩千洛看了看沈良修,笑容故作尴尬:“沈老先生,您来找我是有事要谈吧?姚夕,倒茶。”   我也觉得沈良修应该是有其他事来找韩千洛,总不会专门过来抓孙子教训一顿的吧。   “韩先生,坐就不必了。”沈良修皮笑肉不笑地说:“刚才。让您见笑了。   我老头子养出那么不争气的孙子,实在惭愧。”   “沈老哪里的话,沈先生年轻有为,短短几年就能把名扬做成——”   “呵呵呵,”沈良修冷笑着打断韩千洛的话:“可惜,他遇上你这样的对手,简直就跟被压在乌龟壳里一样出不了头。   没办法,祖宗不保佑啊。这孙子不成气候,还得靠我这个土埋半截的糟老头子出面。   韩先生,钦君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吃了亏的,我们认栽了。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老爷子这辈子得罪人无数。想我创业过半的时候,你还只是个胚胎吧?咱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过节。   你来名扬短短一年,这大刀阔斧阴谋阳谋的,到底想干什么?”   “沈老说笑了,晚辈也不过就是一介生意人。”韩千洛笑说:“大家都是为了赚钱,哪有什么深仇大怨呢。”   “是么?”沈良修看看他,又看看我:“我还以为,你只是跟钦君争风吃醋,为了个女人在这惑乱江山呢。”   “沈老先生也是个有修养的人,请不要说些自跌身价的话。”韩千洛正起面孔,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姚夕现在是我的妻子,您有火气可以冲我撒,但请不要侮辱她。”   “你的妻子?”沈良修挑起拐杖,在我的肚子外距离几分出微微比划了一下:“可这里面的孩子,可跟你姓?”   “当然,令孙的新婚当晚,我可就见过姚夕呢。”说着他把我往怀里一带,这话说的可也是够不要脸的了。沈良修当场就跟吞了个椰子似的,瞪着一双牛眼睛说不出话。休私上扛。   “沈老先生,算了吧。”韩千洛挑起咄咄逼人的微笑:“既然大家以后都在这一条船上了,一切向钱看便是。   就算为了姚夕的孩子,我们也没有必要互相拆台。我是晚辈,以前有些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包涵了。”   “韩先生客气了,”沈良修冷笑:“就凭你的道行,真是,让我老头子叫你一声爷爷都不为过。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咱们把话说开了。你想来名扬赚钱,咱们就一条心好好干。再敢给我上眼药,可就别怪老爷子我翻脸不认人。   最后劝你们年轻人一句。还是别太嚣张了,当心一口吃不下,噎死!”   “多谢老先生教诲,不送。”韩千洛上前打开门,将沈钦君的眼镜交到那个大个子保镖的手里:“帮沈先生带回去吧,他本来就看不清。”   可就在这时,我眼看着沈良修突然用拐杖点了一下地,跟命令信号似的。   还没等我反过劲儿来,就见那史蒂文一手压住韩千洛的肩,另一手只是往前一送,也没见他有什么很大的动作——   但是他们两人一走,我就看到韩千洛跪倒在地。   妈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被捅了一刀呢!   “你没事吧!”我冲过去,看他脸色白的吓人。   那种保镖都是地下黑斗场里打泰拳出身的,随便劈胸揍一拳下来,动作轻飘的,炸在里面都是内伤。要是我这种身板挨一下,绝对当场就挂了!   我抱着韩千洛哭:“咱们还是出去躲一阵吧,这样下去你的伤算是好不了了!”   “吼什么呢……”韩千洛撑着站起来:“早听说过这个沈家老爷子以前就是一副流氓做派。以为改个名字叫良修,就真能做点良善之事。   没想到,狗被逼急了,再老的也是会跳墙的。”   我想告诉韩千洛,沈良修姓沈名铭字良修——那种民国前后期的大家族都是这么爱装逼。不是改名的……   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看他突然偏头咳了两声,吐掉一口痰里带了半口血,当场就吓蒙了。   “你要不要紧啊?叫医生看看吧!”我扶着他起来,心里真是又醉又碎的:“也真是够了,你说你好端端的把名扬坑成那样……韩千洛,你是不是跟名扬有仇啊?”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说话,满脸写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真是哭笑不得——说实话,要是有人来到我辛辛苦苦打拼起来的公司里当搅屎棍子转两圈,我给他劈胸一拳头都是轻的。   但我相信韩千洛,他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姚夕,算了。我说过,我收手了。”他转过眼睛看看我,叫我拿水给他:“你……找个时间去见见沈钦君。”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但他说的分明就是沈钦君三个字。   “他母亲的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让他想开点,不要再纠缠下去。”韩千洛说:“他现在,也许只能听进去你的话。”   “韩千洛。”我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张曼迪被杀这件事……是不是还有隐情?”   “按我说的做,姚夕。”   我压根不理他,径自说:“刚才沈钦君说程风雨之前也承认过,张曼迪的骸骨经检验死因确实还有蹊跷。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查下去,却打算直接牺牲掉林萍?”   韩千洛看看我,然后突然皱紧眉头:“快点帮我叫医生,我胸口疼的厉害。”   “你少给我装!”   “姚夕你就再听我一次行么?   林萍跟张曼迪发生冲突后,将她推到桌角撞死了。姚瑶以此为把柄要挟,与林萍一块分尸,抛尸这些都是事实。   所以林萍就是坐牢也不算冤枉。其他的,跟你没有关系。   她愿意伏法认罪,顺便把姚瑶一并拉进去,已经可以了。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我看他太激动,脸色已经很糟糕了。生怕等下再吐我一身血就作孽了。   于是我只好点点头:“那我找个时间劝劝沈钦君吧,你——”   “让安森订两张票,我们出去度假。”   “啊?”   “顺便疗养一下,我可不想让我的腰就这么坏下去……”韩千洛摸摸我的头:“等我好了,再慢慢跟你算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小蜜月   我穿着件橘色的连衣裙躺在沙滩椅上喝椰子,正想用CD换首欢快点的歌曲对等等进行胎教呢,就看到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眼巴巴站在我脚边。   “阿姨,能把沙滩排球还给我么?”男孩眼珠乌溜溜的。口吻怯生生。   我唉了一声:“小朋友,阿姨没有看到你的球啊?”   然后他指了指我的肚子,冲着快步走过来的一个女人说:“妈妈,这个阿姨把我的球藏到衣服里了,她不肯还给我……”   我:“……”   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我把头顶路过的一串乌鸦拽下来烤了吃了。   “别瞎说,你的球球在爸爸那里,阿姨肚子里的是小宝宝呢。”女人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然后拉着男孩走了。   我无奈地瞄了一眼身边空空的沙滩椅。唏嘘半分。   韩大贱人毕竟是要养伤的,从来的第一天就躲在酒店里不分昼夜地睡觉。像一只正在躲避天劫的千年狐狸,还不许我坐在一边盯着他睡!   所以我只好整天一个人挺着肚子抱着椰子在沙滩吹海风,好几次都有巡逻员过来以为我这是未婚先孕想不开!冬共庄才。   我想,我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人度蜜月的命了。   “喂,”回到酒店后,我看到坨熟悉的身影窝在阳台躺椅上敲电脑。于是凑过去戏弄他:“韩千洛,我被人欺负了。”   他哼一声:“谁这么不知死活啊?”   “一个小兔崽子,非说我偷了他东西塞肚子里藏着,要拿刀解剖我呢。”我故意夸大其词地说,所以压根没想到韩千洛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我吓了一跳。又惊又愕:“干嘛呀你,神经衰弱啊?我跟你开玩笑呢——”   “人生地不熟的,乱开什么玩笑。”他盯了我一眼。将我拉在他腿上坐下:“整天穿的招摇过市在外面惹是生非,也不好好留在房间陪我。”   他把我头上的海螺花摘下来,口吻委委屈屈的。   我更委屈呢:“你别倒打一耙。我想在这里守着你照顾你,你却嫌我晃来晃去耽误你睡觉。   还有……什么叫人生地不熟的?这个岛不是你买的?”   韩狐狸冷冷瞄了我一眼:“姚大小姐,你以为我家是印美元的么?   随便遇到什么都是我买的?   而且这岛隐秘清净,只适合非主流度假。并没什么投资价值。”   我嘟囔一句:“买个岛也没什么的嘛,周北棋说他爷爷那年也买了一个,准备以后养老。我以为你也需要——”   我觉得韩千洛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去年买了个岛’,倒像是‘去年买了个表’!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拎起来按住。眼神很不屑:“周老爷子那是因为前半辈子树敌太多,没办法才给自己留条后路,跟乌龟壳是一个属性的。你觉得我需要那样么?”   我冷静地摇摇头:“应该不需要。你这么强大,这么刀枪不入。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然后我很不厚道地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口外围……   “姚夕!”他嘶了一声,怨念地盯了我一眼:“你要是喜欢周北棋的岛,去找他就是了。   不过我可提醒你,就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连性取向都没定位呢。你也有种拿出来给我刷危机感……”   “那可说不定,”我扑上去从后面搂他。肚子圆滚滚的,手臂已经快要环不住了:“以后你要是敢伤害我,他说他就把我给藏起来,你永远也找不到,嘿嘿。”   韩千洛转过来把我的下巴揪上去,一双眼睛笑弯弯的:“你信不信,我回去以后先把他给藏起来,藏得连警犬都找不到。”   他哼了一声,抱着平板电脑爬回床上。我也很不要脸地蹭上去,钻进他一股药味的被子里,只露一个头出来看他。啪一声,被他用电脑敲回去了。   “别闹,我问你个事儿哈。”我乐此不彼地钻出来,眨着眼冲他说:“我发现一个问题。沈钦君的醋你好像不大吃,倒是很在意周北棋的威胁……为什么呀?”   “姚夕,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男人多么?”韩千洛冷着脸哼了一声:“还是说在挑衅我前天刚拆线,现在还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捂着嘴笑:“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你一直防备北棋的样子,很萌啊。”   韩千洛的画外音应该是‘萌你妹夫啊’,然后不由分说就用被子把我给套住了。   我们两人轻手轻脚地闹了一会儿,双双呛得直咳嗽。   然后他从后面拥着我,休息了好一阵才说:“姚夕,因为沈钦君能给你的我都能给,我一点都不需要把他当成敌手。   而周北棋能为你做的……我怕我做的远没有他好。”   “怎么会呢?”我的心轻轻抽了一下,转过去咬了咬他的唇:“你明明就很好啊,很疼我,很宠我,虽然有时总做变态的事……”   “你要是真想说安慰我的话,就别画蛇添足。”韩千洛伸手把我的嘴给捏住了,我从他深邃的笑眼里,看到自己囧囧的鸭子嘴形态。   拱到韩千洛的怀里,我吃吃地笑:“韩千洛,我又不是比较下来才选的你。   我是自己发瞎,爱上你的。”   “明明挺感人的一句话,”韩千洛叹了口气,一把拧住我的后颈拎了起来:“‘自己发瞎’算是几个意思?”   这时我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在响,越过他的身子爬下去。   “缘缘?!”电话是汤缘打过来的,想想我跟韩千洛就这么决定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整整一周了,都没露面。   “夕夕,我跟你说,陈勉跟我求婚了。”   “真的么!你……你答应了?”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来问问你。”听到汤大小姐吃苍蝇还用筷子一样的腼腆态度,我差点就把电话扔出去了:“你少给我矫情!当初我不让你跟雷海诺你听了么?”   “你就会说我……我不让你跟沈钦君的时候你也没听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理智地说:“那这一次,咱们问问第三人的意见。”   我把电话开免提,然后爬回到韩千洛的身边:“喂,陈勉要跟汤缘结婚。你给我客观地说说,他到底靠谱不靠谱啊?缘缘可是我最好的姐妹,这一次我们得好好给她把关——”   韩千洛放下笔记本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陈勉真这么想不开啊?等我回去劝劝他……”   就听到电话里那端汤缘的咆哮:“韩千洛,别以为你是夕夕的男人我就不敢揍你!”   而我飞快地麻利地,用脚按掉了电话,及时阻止了一场国际冲突。   “我们两个人度假,别去管七管三了。”韩千洛掀开被子一角,让我滚进来。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怕麻烦,不像女人天性这么八卦。”我搂着他说:“可是缘缘真的是个好姑娘,我这辈子要是没遇上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姚瑶给弄夭折了。”   韩千洛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知道,她上次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   她是个善良真性的好女人,也值得陈勉守了她这么多年。放心吧,我认识陈勉的时间虽然没有你们长,但我了解这个男人。   配你那个野蛮闺蜜,还是挺合适的。”   听到韩千洛这么说,我算是放了颗心了——他这人废话太多,很难从中提取有效信息出来。更是鲜少对别人有很客观很中肯的评价。所以他这么说了,我也觉得靠谱。   “那便好,当时不知道你的计划,我们还以为你是让陈勉用美男计去骗姚瑶的,哈哈哈。诶,对了——上回陈勉拿走的录影带,里面是什么?”我想起在汤缘家橱柜后面找到的东西,当时陈勉说应该是警方在找的雷海诺的一些罪证留底。   “什么录影带?”韩千洛的眉头皱了一下,我觉得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惊讶是装不出来的。   “他没跟你说?我上回在汤缘家找到的,他给拿走了——”   “哦,我……我想起来了。”韩千洛转了下眼睛:“没什么,是雷海诺以前洗黑钱的相关证据,已经被风雨他们拿去交给警方了。”   “恩恩,那就好。”我搂他搂得更紧了:“韩千洛,现在所有的坏人都有下场了,咱们就安安心心等着等等出来吧。   这几天我抽空画了几张设计图,都是婴儿装。”我爬起来取过来给他看:“你看你看,可爱吧。”   “以后,想改行做童装?”他笑着抚了抚我的脸。   “可以考虑哦。”我半开玩笑道:“不过男人也是穿了西装的婴儿,我已经做了好几年‘童装’啦!”   “好,等我们回去……可以做个企划。”韩千洛闭上眼睛,看起来仿佛又困了。   “还回去啊?”我傻兮兮地问了一句。说真的,我都舍不得走了呢。   “你喜欢的话,我们经常来就是。”他说:“明天晚上准备下回去吧。后天下午……肖正扬庭审。名扬的很多高管都在,我也要过去听审。”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去么?”   “跟我去看看也无妨。”这一次,他没拒绝也没想瞒我。我猜他可能是已经拜倒在我高智商的大肚皮下了,觉得骗我也没意思。   其实我并不关心肖正扬怎样,倒是很好奇韩千洛会让蒋怀秀作什么证。   而且出来这么多天了,也不清楚姚瑶那个贱人是死是活。   度假的时候大脑一片清空,跟与世隔绝一样。   我是偶尔抽手机看了一眼财经新闻,才知道名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沈老爷子还是有点手段的,沈钦君解职离开后,他亲自上阵增股融资,我之前一直没看出来他还有那么厚实的家底。这一番折腾,总算让公司在韩大害虫的屠戮下,稍微稳住挺了过去。   而韩千洛自己的股份也跟着不要脸地涨,估计心里美着呢,连被人家窝心打一拳的仇都不计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不说,我不问   “你要是再不回来,你的办公室就会成为下一个鬼神传说发源地。”汤缘一手握着奶茶把我推进办公室,一边指着我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揶揄我。   我厚着脸皮把她往外撵:“行了别废话了,我上午自己整理吧。过午后还要去听庭审呢。”   “肖正扬的?”汤缘滚了滚眼珠。画外音是‘你管他死活呢’。   “名扬的很多高管都去。”我挺着肚子翻文件:“其实我也不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不过就是名扬起诉他泄密设计图,他拒不认罪,找了辩护律师。难不成还能翻盘啊?”   只要想起肖正扬的辩护律师是俞成瑾这件事,我就觉得奇奇怪怪的。总觉得今天的开庭,倒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谁对谁错。   “缘缘你要不要一块去凑凑热闹?”   “没空。我得去分店送新样子,顺便翘班去选对戒。”看她一脸幸福的小傻逼样,我抄起一个文件袋就砸她脑袋上了:“对戒?!你丫早就决定了,还打电话问我问个P呀。”   “表示一下对你这个狐朋狗友的尊重。”   汤缘的脑袋真硬,文件这么一甩。直接被我给甩开了。几张设计稿雪片一样飞了出来,洒了一地面。   我大着肚子不好捡,于是汤缘一脸怨念地帮我收拾。   “这什么呀?”我随手翻了翻这几页设计稿:“不是之前名珏第一季上架时的主题设计么?”   “哦,对呀。就那天搬家的时候,我在你柜子夹缝里找到的一个文件袋。”汤缘归拢了一下,帮我塞回去:“估计你是给丢在那了。诶?都多少天了你看也没看——”   我想说搬办公室的前两天韩千洛就作死挨了一枪,这半个多月来,我在办公室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二十四小时,基本上啥也没弄。   但我突然就按住汤缘的手,把最后那半张纸给抽了出来——   “这一款图纸我印象还挺深的,被肖正扬打回来好几次修订。后来我气得快杀人了。还是代维帮我改好的……”我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缘缘,代维在哪里?”冬估贞技。   “他上午说有事要请假,不过下午貌似也要去肖正扬的庭审现场。”   汤缘看了看我对面那空空的总监室。   我哦了一声。将这摞文件收拾好,然后趁着汤缘转身出去的时候,我把文件袋迅速装进了背包里。此时的我在想一件事……   一件在电影无间风云里出现过的类似桥段——我告诉了你错误的地点。而你却在正确的地方出现!   因为我的疏忽,把这份最新定稿的图纸忘在了柜子夹层里。也就是说,我压根就没有把这一款设计交到过肖正扬的手里。   但是,它却跟着其他几款设计图,一起被‘肖正扬’泄露出去了!   除了跟我一块改稿的代维,呵呵呵,我还真不知道我该去问问谁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坐在韩千洛对面始终心神不宁的。   “你怎么了?”他问我:“怎么看起来,好像是你要受审一样。”   “没什么……”我含了一口饭,嚼着嚼着掉下来几个米粒。   韩千洛拄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是不是心还没从度假岛上飘回来?”   “没有……”我把头埋得很低,小声说:“你知道代维去哪了么?”   韩千洛没有回答我,只是用纸巾擦了擦我脸上的一点点酱汁。   我很喜欢他这样宠溺的小细节,这会让我享尽年幼时所没有过的无微不至。   “吃饱了的话,咱们就走吧。”他牵我的手起来,一路走出公司的大门。   安森已经备好了车在等我们了,然后我看到代维站在车门前,推着轮椅上的韩千珏!   我想我什么都不需要再问了,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代维反复在找的那个男孩是谁?他和韩千洛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他近来一直请假说照顾朋友,为什么肖正扬在监狱里出事的那天他会如释重负一样酩酊大醉,为什么我会看到他停车给‘孩子’买冰激凌,为什么韩千珏口中的大哥哥名叫‘David’……   为什么……韩千珏画的那些西装图稿,会和肖正扬当年获奖的名扬明星款设计……那么相似!   “姚夕姐,”韩千珏冲我笑着打招呼。我观察到他的气色不错,人貌似清瘦了些。眼神里有了更多的思维和交流,看起来挺好的。他向我点头:“上一次咬伤了你,真的很对不起。”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那点咬伤的齿痕,回头瞅瞅韩千洛。   “跟阿珏说说话吧,他现在……能懂很多事了。”韩千洛轻轻推了我一下,有点像个在鼓励孩子去摸摸小猫咪的父亲。   那一刻,我心潮泛滥无尽。   “阿珏,你……好多了是不是?”我的声音有点哽。   “我给你和哥添了不少麻烦……”男孩腼腆地笑了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始终攥着代维没有放开过。   我不想再去质问什么了,因为这一切就如我想象的那样——虽然过程纠结坎坷,但却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真相了。   “阿珏你别这么想,你能好一点,你哥都会很欣慰。”我哽住了声音,为了我眼前这个值得心疼的男孩,也为了他身后为他耗尽心血的男人。   “时候不早了,上车吧。”韩千洛看了下手表,然后轻轻拍着我那还在原地木讷的肩膀:“有什么话,我们结束再说吧。”   我咬了下唇,抬头看看代维。他看我的眼神里有几分歉意,我明白他是想跟我说‘很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但我只是摇摇头:“代维,别说了。”   韩千洛坐在副驾驶上,始终没有回头。   我坐在后座的左侧,与代维一人一边看着韩千珏在平板电脑上切水果。   我不知道我的眼睛里为什么一直含泪水,压着压着,有点忍不住了。然后默默地翻出包里的那份设计稿——用手一点一点撕碎,将它们沿着窗子撒出去。   “姚夕姐,哥哥说乱丢垃圾不文明的行为,很不好的。”韩千珏眯着眼睛看我。   “是很不好。”韩千洛没有转身,只是沉着声音说:“不过阿珏,这一回,哥重新教你——世上不文明的行为很多,但不是每一件都能用好和坏这两个字来概括。   有些时候,你要学会做一些不好的事,这样才能不会一直被坏人伤害。”   我轻轻攥住手里空荡荡的文件夹,眼泪终于还是没能止住。   “姚夕姐,你的眼泪落我电脑上了……”   “哦,对不起。”我笑着擦去泪水:“姐姐是为阿珏你感到高兴。”   这是我第一次出席法院庭审,虽然不懂什么规矩,但也知道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   我看到肖正扬被两个法警拖到被告席里。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他像是被人活活剥去了一层皮,再也没有了那种养尊处优的红光焕发。   他头发乱蓬蓬的,脸颊瘦的没有几两肉,眼神委顿脚步虚无——如果是今天之前,看到他这副惨状的我兴许还能有几分同情。毕竟,我与肖正扬之间也不曾有过太大的仇怨。   但是我望着身边的韩千珏,看着他在韩千洛坚实的臂弯里靠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偶尔带着波澜偶尔又恨懵懂。   当时我就想,如果给我一把刀,我现在都能做出去把肖正扬捅成蜂窝煤的事。   那些仿若神来之笔一般的设计图纸一片片在我脑中闪过,夸张的笔力,大胆的色彩……飘飘洒洒的,却在罪恶的欲念下染了不为人知的鲜血。   他害得不止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而是一个值得全世界时尚界为之扼腕叹息的天才。   整整六年时间,一个人最黄金的创作时代。就被这个畜生亲手毁了!   这时控方律师杨骄站在原告席上,先作了一番陈词。   我听到旁边有两个观审人说,这个杨骄和一会儿要辩护的被告律师俞成瑾号称是S市律师界最霸道的顶级人物。据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关系十分要好。一直以来只联手做CASE,从来不肯同台为敌对。   以至于业内人士统统在传,说他们两个如果真打上一场,到底谁才能赢。   所以今天这个庭审来了很多人,有些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就是想来凑凑热闹而已。   但是我却知道他们的票算是白买了。因为俞成瑾和杨骄,今天即便是站在两个敌对席上的,却依然没有打破他们联手的神话。   他们……还是在为同一个人做事。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韩千洛,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那种玩味地欣赏着被自己作弄到生不如死的猎物时,那夸张的得意和残忍都不曾显露。   我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冰冷的没什么温度,就像他的心一样。   这时我听到俞成瑾开始辩护:“各位审判长,陪审团,我只希望为我的当事人阐明一件动机。用以质疑他被控的罪名——   首先,请大家看一下肖正扬先生的工作简历。在成为名扬总监设计师的这整整六年里,他的职能更趋向于一种部门管理的行政工作范畴。并鲜少有出众的设计品,反而是他手下的一些设计师,更能被培养出杰出的成绩。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肖正扬的职责早就已经从单纯的设计师转变下来?”   “反对!”杨骄起身:“反对被告律师用与本案无关的话题扰乱视听。”   “我提出的论点,恰恰与本案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各位可以想一想,我的当事人在名扬拿着比一般设计师高很多倍的薪水,且不用自己出力做事。在如此高性价比的条件下,他有什么理由要背叛公司去做走漏机密这种事?   一个案子若要彻查清晰,动机是最关键的。希望审判长可以让我继续阐释我的观点——”   “反对无效,被告律师请继续陈述。”   我有点紧张了,微微捏了下韩千洛的手指:“这……俞成瑾是什么个情况?”   “听着就是了。”韩千洛凝着眉头,目光依旧清冷。 ☆、第一百八十章 谢谢你的‘结束’ (为流连妹子的水晶鞋加第二更)   “辩方律师,我并不认为您的这种假设动机可以作为辩护的依据。”杨骄义正言辞地表示:“被告人曾经担任过名扬的高管,而且在六年多前的业界时装大赛上为我的当事人取得过相应的优异成绩。   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被告人还是有一定的专业水准可供他在公司立足。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年。他在自己的相关专业领域里并没有得到更大的重用,进而默默无闻。   所以这完全可以是他怨愤公司,做出泄露设计图来谋取私利的最大动机。”   我听着这番唇枪舌剑,渐渐开悟了明朗的局面。   这两人的辩论焦点听起来其实挺没道理的。   难怪有人说,听律师的辩论本来就是一件很虐智商的事——明明穿着高大上的专业人才,却会就一些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是胡搅蛮缠的论据争辩个不休。   比如把猫放到微波炉里烘干造成的意外下,微波炉厂商要不要负责之类的。   同样的,肖正扬有没有泄露公司机密,怎么听起来都跟他在公司工作这么些年的绩效并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俞成瑾这一张三寸不烂舌到底能翻出什么花样。但见身边的韩千洛不动声色,我也只是压着忐忑看下去。   身前身后的人众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一时间肃穆的庭审现场稍微有点失控。   “什么意思啊,那个辩方律师说的话怎么好像在揭短被告人是个江郎才尽吃白饭的一样。”   “这个没办法,辩护上避重就轻这种事很常见。他只要能赢他手里的官司,才不管要不要扒你家八代祖宗有什么丑闻呢。”   “就是啊,他的论点就在于,被告人在名扬已经有了名不至实不归的成就,已经由苦逼设计师顺利转型成了管理者。看起来好像没有理由放着蒸蒸日上的事业不管,而去做商谍。”   “那可不一定,腰缠万贯的富翁也可能以为刺激而去偷东西呢。何况肖正扬也不是那么没用吧。不管怎么说,也是第一届T-show大赛的冠军——”   我很想冲上去对前面那两个白痴吼——肖正扬是个骗子,他拿了别人的设计冒名顶替。害了别人一辈子!   然而事实证明,我不需要背一条咆哮公堂的罪名。   因为俞成瑾替我说了——   “各位,在我与我的当事人私下了解情况的时候。他曾当面向我坦白过,当年参加T-SHOW大赛的获奖作品,是他剽窃了别人的。   也正是这份作品让他奠定了在名扬多年以来居功自伟的地位。试想一下,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主观做出有损公司利益自掘坟墓的间谍行为?”   “你——”我看到肖正扬顿时惨白着鬼一样的脸色冲着俞成瑾吼道:“我没有!我从来没跟你说——”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这场戏究竟演的是什么剧本。   韩千洛就是要让肖正扬的罪行公诸于世,身败名裂。在最权威的地方。在各大报社媒体舆论之前——为他弟弟讨还一个公道。   我有那么一瞬之间的杂念:为什么他不干脆地去起诉肖正扬呢?   而是费尽心思用这一招隔山打牛,带给整个时尚界最颠覆的爆炸式新闻。   我想,他是不希望已经身心重创的韩千珏要面临作证人的辛苦?还是有……别的原因?   一时间,场面中人声鼎沸。审判长连喊肃静,收效却不高。   今天出席的除了名扬一些相关的高管,更多的都是时尚界和媒体娱乐界的人物。如今早就没有人愿意去关心肖正扬有没有偷过公司的机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真相所吸引。   我看到俞成瑾对审判长请求带证人上来。很快的,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在女法警的陪同下一并进来。   她没戴墨镜,因为庭审现场不允许。   所以她的一只眼睛用个挺优雅的眼罩遮着,但我看来,还是滑稽多过于悲催。   她抖抖索索地看着全场,早已没有了当初成就我年少梦魇的傲慢和戾气。   “我……我可以作证,是肖正扬看中了公司里一个临招小保安画的图,便想着拿去参赛。   他剽窃了别人的设计,后来被对方发现后理论。我……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争执中,他把那男孩推下了楼——”   “你胡说!不是我!不是我推的,蒋怀秀你害我!我拿了图但我没杀人,那孩子不是我害的——”肖正扬在两个法警的驾驭下,死死脱不开身,但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整个庭审现场的气氛都跟着他一块失控!   最后,审判长咣当一敲桌子,宣布临时休庭。   人们在议论纷纷中散场。而我们几个人一直留到四周空空,就仿佛在欣赏最后一幕专属的谢落。   “哥……”韩千珏小声地问:“是那个坏人害了我么?”   “是,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以后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可我好像记得……”男孩扁了扁嘴,刚想再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韩千洛竟然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旋即又放软了口吻安慰他:“没事了阿珏,慢慢想……我们不着急。”   “韩先生,我先带他回去吧。”代维站起身来,将轮椅上的薄毯盖在男孩的腿上。   “哥……”韩千珏似乎还有话说,但最终只是攥了下韩千洛的衣袖,眼睛很纯很清澈地压下了沉默。   “明天我去接你们来家里吃饭,让外婆做你最爱吃的。”韩千洛站起身,帮着把轮椅给顺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出口附近,夕阳从窗子里投射出来,映长他高大的影子。就像教堂里唯美的雕像一样,而他的头顶——就是象征着公平的天秤标识。   我慢慢地走过去,在靠近他的一瞬间突然快跑了两步。   一下子环住他的腰,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韩千洛一动也没动,任由我抱着他,任由我咸湿的泪水一层层打湿他的脊背。冬估围扛。   “韩千洛,太好了……”我哽咽着说出我这几个月来梦魇一样的患得患失,压抑出满心蓬勃的一吐为快。   “这就是真相对么?是肖正扬和蒋怀秀害了阿珏……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韩千洛,这是不是就是你一直以来要做的事?你要为你弟弟报仇……”   “是。”他回答。   “韩千洛,我不是不懂,也不是看不明白……从我第一次见到阿珏的画稿时,听到韩千洛说起他的意外时,我就已经有了一点隐隐的担忧。   随着对你越发的了解,我体会到你的城府,你的蛰伏,你的有仇必报,你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真的好怕阿珏的事是跟名扬有关,否则又有什么动机能让你一心在那里打造出血流成河的修罗场。但我更怕这些事跟我爸爸也有关,他毕竟曾是公司的高管......   韩千洛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却始终不多说。所以你可知道,我以为你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的……   你越是不说,我就越是不安。   好怕有一天,你对付名扬的动机和理由最终会让我们无法在一起!   我有多害怕我爸爸也有份害了阿珏,韩千洛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但只要有一点点聪明便足以被女人的直觉放大到无极限。   我早就过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纪,相爱再美丽也不会让我全然丧失应有的理智——更何况,我不觉得韩千洛在我面前的破绽真的有他自认为的那么无懈可击。   也许……他也是真爱我的吧。因爱而渐渐落下了防备,因爱而失去出鞘必见血的锋芒。   同样也因爱而让我愿意留在他身边,去赌我在他心里最后的位置。   “姚夕,既然你一早就怀疑我,为什么还会同意跟我结婚……”韩千洛没有转身,是握着我扣住他腰腹的手,越来越紧。   他的手依然没有体温,却颤抖非常。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啊。”我抽着鼻翼,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背上,仿佛要宣泄出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委屈。   如果一切的噩梦终于被驱散,此时此刻我完全可以解释得清,为什么在看到代维和韩千珏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泪流满面。   韩千洛,当你打算把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了?   “姚夕,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他转过身来捧着我的脸,目光比水温柔:“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你所有的担心,不会再存在了……   我们会好好的,等着孩子生下来。你喜欢哪里,我都带你去。”   我的眼泪溢满他修长的指尖,就如同懵懂初识的那年在他手上流淌的音符一样欢快。   “韩千洛,请你最后一次告诉我……都已经结束了对么?坏人都有了他们应有的下场,我所有的担心都是自寻烦恼。从来.......都没有阴谋与隔阂横在我们之间,对么?”   “是,都结束了。我发誓,永远……不会再伤害到你。”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俯下身开始吻我。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抱着我心爱的男人在法庭上亲吻,而且那么用情那么投入着……   韩千洛,谢谢你。   谢谢你的‘结束’,谢谢你的放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最暗黑的下场   “夕夕你最近可不怎么在状态哈。”开会的时候,代维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就把我的设计图当反面教材给挂上去了。   “有什么问题么?”我叼着笔,一脸不以为然:“圣诞贺岁款的主题就是要明快活泼。我这也是想了一个晚上的——”   “圣诞节就一定要弄两只麋鹿在开衫上对襟么!”代维吼我,吼得整个会场上一片哄然。   汤缘眯着眼瞅我:“你最近是不是做童装做上瘾了啊?”她摆弄着手指上那颗璀璨的小疙瘩。话说上个礼拜,陈勉与汤缘正式举行了订婚仪式,预计在圣诞节前后要办婚礼呢。   时间过的挺快的,我的肚子已经有六个半月了。   自从肖正扬庭审结束后,生活步入了正轨,好像坏人都死干净了,反而无聊了起来呢。   姚瑶后来被警方找到了,那只手臂还是断得挺干脆的。当初蒋怀秀急急忙忙把残肢送去医院保存。还巴望着日后能给接上呢。   可惜伤口处早就已经坏死了,只能装假肢了。   据说警方找到她的时候她衣衫褴褛地被扔在救助站附近,发着高烧还伴随着肺部感染,基本上没什么意识了。   我问过韩千洛她有没有遭遇到性侵,韩大狐狸一脸不可言传的倒霉样,基本什么都不说。   隔了好几天后我看新闻才知道——姚瑶被人割了子宫送去地下黑市。   我嘶了一声的冷汗,那画面太惨我实在不敢看。   后来韩千洛不得不告诉我说,像这种高利贷的人行事一贯如此作风。抓了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是自己兄弟先爽爽,美其名曰‘钱债肉偿’,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零件拆下来赚一笔。   大概是姚瑶被砍了手以后身子太虚,摘肾容易挂掉。于是就把她子宫给摘了。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接下来差点笑出声——姚瑶不是不能生孩子么?谁换上她的子宫来移植那得多倒霉啊!   不过这事以后就跟尘封了一样,我们谁都不打算提了——毕竟太过残忍。有点颠覆我的人生观。另外孩子早已成型了,听到这种黑暗重口的案例不利于身心健康发展。   如今姚瑶的身份已经被警方确认了,她同样面临着藏尸包庇欺诈共犯等多项指控。只不过。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以后,她的神智有点不大正常了。   什么话也说不清楚,什么信息也问不出来。于是暂时被警方放到隶属警署下的精神疾控中心接受治疗。   沈钦君作为她法定的监护人——第二天就给她送来了一纸经法院起诉后下判的离婚令。   理由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当时我就想,这么不要脸的行为,是不是韩千洛教他的。   于是今天下班后我约见他的时候顺便问他,干嘛把屎盆子就这么往自己脑袋上扣。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已经被锋行传媒给写成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沈钦君说:“我还不够渣么?”   我打了个冷颤:“你不用在我面前扮可怜,这行为就像是拿刀在自己身上割给我看一样。”   他挺无奈地摇摇头:“姚夕。我只是无意中感受了一下,你当年被全世界误会时的痛苦。”   我说我不痛苦,谢君当年休弃之恩,才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   话说沈钦君已经彻底从名扬解职离开了,现在的执行董事是年逾八十的沈良修老先生。   我笑着说:“你爷爷是不是觉得你太不成气候了,要把你回炉重造?”   他说:“我本来就是学工科出身的,一点都不适合商斗。要不是我爸突然脑溢血去世,我也不会就这么硬扛着上来。”   “恩,你爷爷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也真是醉了。你还是去修压缩机吧。”我咬着柠檬茶的吸管吐槽道。   我还记得沈钦君本科选修的专业是热力学能动什么的鬼——当时我以为是研究火箭的,后来才知道是研究锅炉的……   他是被家里逼着在读研的时候选的维洛卡斯商科学院,毕竟长子长孙总要考虑将来的衣钵传承。于是就这么跟韩千洛那种狐狸精混在一个洞里,真难为他还能凭着笨鸟先飞的努力年年拿奖学金了。   当年他曾用奖学金帮我买过一支很精致的发夹,说是用来纪念我第一次将长发留到了及腰。   那发夹我到现在都还留着,有时候盘发会用到。不为别的,只因为质量还不错。   “我不会那么急着去想自己要做什么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我妈妈的事弄清楚。”沈钦君叹了口气,说:“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到晚年我不可能眼看着她就这么锒铛入狱。”   我还记得那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幕,韩千洛当时被沈老爷子的保镖揍得一边吐血一边义正言辞地对我说——要我找机会劝劝沈钦君,不要再追查他妈妈的案子。   尼玛我差点忘了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了!   可我该劝他什么呢?   劝他说,林萍是咎由自取,理应伏法。你就想开点不要再管她了行不?   这话要我怎么说出口呢?   “姚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妈妈的确有罪。”沈钦君看着我说:“但你也有妈妈,你妈妈在牢里待了整整十八年,受了多少苦你比谁的清楚。   我问问你姚夕,如果你当初不是无能为力的八岁女孩。   而是十八岁,或者二十八岁……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入狱,而明知事有蹊跷却无所作为么?”   我沉默,然后摇摇头。   “我不需要你和韩千洛的帮助,我还没有废物到那种地步。姚夕,无论有什么代价,我会亲自担着的。”   后来我们告别了,看着他的背影,起倒是前所未有地如释重负。   总之林萍的案子貌似要下个月才开审,我故意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些貌似已经和我‘无关’的事。   当天晚上我特意煮了点新学的菜,等着韩千洛回来。   他把娜伊莎夫人送去了机场,本来我也要去的。但老夫人心疼我挺着肚子不方便,坚持跟我在家告别。   临走时她送给我一只手镯。   我认不出来那上面的宝石拿去估价的话能值多少,但看样子就知道是很名贵且意义非常。   她告诉我说,我已经算是她的家人了。没什么东西好送我,只好俗气了一番。我也不推脱,欣然接受。   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韩千洛还有七婶,而韩千珏一直在代维那里。也雇佣了专职的保姆,白天照顾他。   他恢复的进展还算乐观,但总有瓶颈。韩千洛觉得他留在代维身边的时候反而比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乖很多。   我是真的挺感动于他们之间这样的感情——尤其是代维六七年来不离不弃,仿佛是上帝指引的一条跨越生死的界限。   几天前我们单独谈了一番。他告诉我一些当年的细节:六年多前,韩千珏与家里闹翻后一个人回国,本来是想要来找他的。   两人之前在网上异国交流了有大半年,同行业,有共同语言,又很为彼此吸引。再加上难得的惺惺相惜与性取向一致,简直就像是天使找到了另一半翅膀一样。   但很不巧的是,韩千珏只身来投奔代维的时候,代维的爷爷正在国外病重,他被父母给叫回去了。   所以一来一回的,就没跟韩千珏碰上面。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在网上断了联系。   韩千珏年轻没经验,刚到S市就被人偷了钱包身份证。他好面子,不肯跟家里求助,就拿着手表换钱上网跟代维联系。   代维给他打了一笔生活费,然后让他先找个地方打工等等自己。等爷爷的病情好些,他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并跟他讲了,如果有困难可以到那种同性反歧视公益组织求助。   这就是为什么,韩千洛最后能找到的线索是几个公益组织的原因。   韩千珏生性好强,不愿意靠别人的接济。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本领,想找个时尚行业混口饭吃还不是太容易了?   于是他来到名扬集团,直接就跑进去问人家总监招不招助理。   当时肖正扬根本就没看上他,说公司里现在只招保安,要找工作就去那试试。   一向心高气傲的韩千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一赌气就真去了。心想着自己就算以一个保安的身份,也能拿出像样的作品去参加即将举办的时尚盛宴T-show大赛。   但是他当时没告诉代维自己找了什么工作,就说等他回来一定会捧着个让他刮目相看的大惊喜。   一个代表惊喜的搞笑聊天表情,就成了代维与他之间最后的联系记录。   接下来的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韩千珏再也没有出现过。   代维打不通他的手机,反复去查看他的facebook,却始终不见他有新的动态。   直到有一天,韩千珏的页面被黑客删除,域名完全找不到。代维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了——   他急忙赶回国,找了好多个公益组织,都没有人知道韩千珏的下落。而最可悲的是,他们两个只是网友,他叫David,而韩千珏也只是个外文网名,压根就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冬台双扛。   有人劝代维说,那孩子估计只是个小骗子。拿了你打给他的生活费又不知道傍上谁家大款了,有艾滋病也说不定呢。   但代维始终不相信,他一直都觉得这孩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甚至还只身去了俄国了两三趟,就为找寻他的下落……而这一找,就是整整六年。   后来我才想起来,前三年里,代维频繁地换工作,也没有什么心思致力在工作上,我还以为他性情不安分无法在一个地方呆长久呢。   如今才明白,他几乎踩了S市所有时装业以及设计工作室的点,就是为了找韩千珏。   直到三年前,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第六感还是什么的,就总觉得名扬里有那孩子的气息。可能是冥冥之中,看到名扬上市的那些明星款设计男装里都仿佛有自己熟悉的一针一线,都饱含了一颗伸冤的灵魂在泣诉。   后来韩千珏苏醒过来,从记忆的片段里探出一些信息后。韩千洛花了好多时间叫程风雨手下的那个计算机黑客高手何明天帮忙恢复了韩千珏的facebook数据,最后认定代维就是弟弟的男友。   他故意让在名扬做保安的白龙将当年的一些资料数据放在明面上让代维得到,两人继而表明了身份。   那天晚上,韩千洛淋着雨喝醉了酒来找我。也正是因为刚刚与代维聊过许多感性的话,才致使他如此失态。   听完故事的当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然后汤缘也说:“真想不到,肖正扬这个恶毒的混蛋竟然会把人家无辜的男孩害成这样。他这个下场我都觉得不够,应该千刀万剐才是。”   “已经可以了。”代维淡淡地说:“韩千洛同意阿珏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那些恶人,该有的下场都自己消化去吧。”   “诶?”当时汤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我还是觉得奇怪。肖正扬虽然无耻,能干出剽窃抄袭这种事也正常。但我觉得吧,他能在害了阿珏之后把后果打扫到干干净净,几乎掩藏了一切蛛丝马迹。这个……他怎么做到的啊?   我觉得他就是一吃软饭的贱人,应该没那么神通广大吧——”   我看了看代维,代维也看了看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沉默。   从回忆中钻出来,我听到七婶去开门的声音,于是赶紧迎上去:“你回来了?”   “恩,走到门口就闻到你的饭菜香了。”他把外套卸下来,双手拥着我的肩膀:“厨艺貌似见长了,这回吃了不会泻肚子吧?”   我敲了他一下:“少废话,洗手去。”   等韩千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饭菜都端上桌了。我知道好好的晚餐温馨气氛得之不易,所以真不是故意扫兴的。   可惜自从我开始绝对信任韩千洛以后,就变得真心藏不住话了,于是我说:“那个,下班后,我去见了沈钦君一面。” ☆、第一百八十二章 要不这次,我来?   韩千洛没说什么,自顾自吃饭。   “他还是坚持追查他妈妈的事。”我叹了口气,夹了一块鳕鱼排放在韩千洛的盘子里。   “也是正常的,做儿子的还能有什么选择。”韩千洛表示。鱼排煎糊了。   我不在多问了,对于一个贤妻来讲。丈夫对自己做的菜不满意才是头等大事,别人的事都是菜瓜。   “明天周末,我陪缘缘去试婚纱。”我默默地把焦掉的鱼排拽回来,自己吃吧……   “别吃了,致癌的。”他抢了下去,虽然动作很不温柔,但眼里关切的责备却是真的。   有时我想,他要是一辈子能这么宠我就好了…   他去地下室健身回来后洗了个澡。我跟他说运动量不要这么大,伤还没好利索呢。   结果他直接就把我给扑了……   “要不今晚试试吧?我还真有点担心自己伤肾了……”   我一脚把他给踹了:“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好意思的啊?”冬台估圾。   “不是说头三个月后三个月不成么……现在正好不在那个区间。”   他表示自己已经素了一个半月了,再这么忍下去就变成忍者神龟了。   哦,说起龟。我后来总算记得把千千和洛洛从那个公寓给带回来了,养在韩千洛的烟灰缸里。有天晚上爬了出来,被他起夜的时候一脚踩了上去,差点摔个旧伤崩裂——   从此以后,卧室房门上贴着个‘乌龟和鬼不许入内’。   咳咳,趁着我在这儿出戏呢,韩大贱人的手脚又开始不老实。   “少废话啦。你之前还单身的八年呢。”我丝毫不同情他,直接拿床被子把他给卷了。   其实我只是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枪伤不比其他的。就算愈合了。也会疼个把月的。他从来不肯吃止痛药,也不对我说。   我表面上吐槽他作死活该,其实自己的男人总归自己心疼啊。   结果韩贱人居然说。单身八年不等于禁欲八年啊。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那些年韩千珏出事一直昏迷在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追查真相为弟弟报仇。哪还有心情顾及小兄弟吃不吃得饱啊?   估计那玩意儿再惹祸,他出手把它剪了的事都干得出来。   但我心里还是不爽,直接扭过去不理他了。   韩贱人在后面蹭蹭我:“跟你开玩笑的……”   “这种事好笑么?”我冷冷哼他一句:“我看你八成是那些年都被黎安娜喂饱了吧……”   然后我觉得身后那个对我虎视眈眈的大家伙顷刻就没了精神……哦耶,我赢了。   但韩千洛明显很扫兴,也很傲娇地翻过身去了。   我也是挺贱的。看他不开心了,这会儿又摩拳擦掌地爬过去:“喂,你生气了啊?”   “我想你了……”他说。   其实我也想他啊,天天对着这么一副模特身材,压抑着爱却不敢随便动。   于是我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今天要么干脆由我主动一点让他轻松一下?   可问题是我完全不会啊!   跪在他身边跟给尸体做法事一样,我念了念咒,红着脸开始解他睡衣。   “你这是要……以身试法么?”韩千洛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出这种牌,整张脸都紧张成的猪肝色。   “你躺好别动吧,我试试看……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疼就叫出来,断了的话——哦,能去医院接上么?”我弱弱地想了一会,然后大义凛然地爬上去——   一秒两秒三秒,我看到韩千洛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最后从齿缝里挤出崩溃的两个字:“……偏了……”   后来他说,有本书上讲,对于永远也学不会女在上的软妹子们,还是温柔地压倒吧……   ————   “你今天要去哪?”我换衣服的时候问韩千洛:“我去陪缘缘看婚纱,你要一起去么?”   “你们女人看那东西我去做什么?”韩千洛倚在床上还赖着没起来,一边看手机一边看我:“等下去风雨那里。”   “对了,阿蕊什么时候回来?”提到程风雨我就本能想到韩千蕊,这么长时间没见到那小丫头了,怪想她的。   “过完年开学吧。她这半学期休学了,不过学分也都满了,无所谓的。”韩千洛放下手机起身,从后面抱住我。   “姚夕,想过再为自己选一件婚纱么?”   他这么说,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和韩千洛貌似还有一场婚礼要办呢。   “这次,还让我亲手设计行么?”   “不,让我帮你设计吧。”他吻了吻我的耳垂,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又不懂这行,难不成扯下来一片蚊帐给我穿?   后来汤缘来电话了,个死女人干什么事都火烧火燎的。这才早上九点半,哪家婚纱馆开门了呀!   “缘缘,要不我直接去你家找你?顺便看看伯父——”上次去看汤镇国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前了,一直听说他身子不太好,我之前带了点水果营养品什么的去拜访,的确发现他瘦了不少。   那时我心里有点难受,就对汤缘说,有空还是多陪陪老人吧。别等着我这样……想给我爸尽孝,都没来得及呢。   如今我爸走了,姚瑶废了,蒋怀秀因供认了自己当年和肖正扬合伙害了韩千珏的事,现在也被警方拘留了。   我还对韩千洛说,之前咱把姚家老宅诓过来,我特么还担心蒋姨没地方住呢。   这会儿好了,她也有去处了。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不过姚家一幢大宅子空空荡荡的,要是再不作安排可就该闹鬼了。   卖是肯定不会卖的,所以韩千洛说,等我妈王倩好一些,就让她搬回来。   以前那些佣人都留着伺候她。   我笑着说,让我妈名正言顺地被称为姚夫人?   “夫人太俗了,现在流行称呼主人。”我也不知道韩千洛这话是随便说说的还是别有深意,反正我们是最后的赢家这就够了。   收拾好了之后,我亲了他一下便出门了,自己开车过去的。   汤缘的父母住在市中心的一处花园小排楼里,老旧的洋房,别致的小花园。打点的古朴素雅,别有一份情调。   平日里只有老两口和保姆住,汤缘搬过来以后还算能热闹一些。   我知道汤缘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两岁,已经在国外成家定居了。   汤夫人的身体也不好,很少出门见客。而且据说她出身书本网,性子喜静,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汤缘这么个奇葩闺女的。用汤夫人的话说,都没有家里养的那条京巴狗性子随她多一些。   这会儿我进去,老两口对我都算是热情。   汤缘跟她妈上楼给狗洗澡呢,我就坐在客厅里陪着汤老先生说几句话。   起先还是为我父亲的过世唏嘘了一番,我想起来父亲的骨灰盒还在殡葬管,想着要么等过了年迁回来放家里放着吧。清明节的时候好下葬。   “姚夕啊。我跟你父亲也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实在也没想到他最后会走这么条路。唉。”   我知道汤镇国指的是我父亲自杀的事儿。   事情过去也有段日子了,我曾经去过警署问了后续。但结果没有什么不同,还是认定为自杀。   而自杀的原因……只怕要成为什么千古之谜了。   我想,如果是蒋怀秀和姚瑶逼死了我爸,那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为我现在和生活和肚子里的孩子深切地感受到平安不易,也渐渐接受了警方的说法。   “伯父您也想开点吧,兴许我爸只是饱受了病痛的折磨,实在是耐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讲讲场面上还算得体的话。   “也是啊,得了那样的病,是真遭罪呢。”汤镇国唏嘘一声:“唉?那你父亲,临终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啊?”   我不知道汤镇国只是随便问问还是有别的意思。我父亲病了长久,连遗嘱都一早立好了。他说过那么多话,我哪知道汤镇国问的是哪句?   看出我的疑惑,汤镇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老朋友临终前有没有提到过我。”   “这倒没有呢,不过我爸说起过缘缘,希望我和缘缘以后都能很幸福。”   “呵呵,那就好啊。”   后来汤缘下来了,说她妈妈正在上面给狗吹风呢。然后跟她爸告了个别,就上了我的车走了。   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缘缘,我觉得你爸爸他——”   “别管他,年纪大了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讲什么。”汤缘叼着一块饼干:“他是不是又缠着你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乱七八糟倒没有,只是貌似唏嘘起以前的事。估计是想到我爸就这么突然走了,心里也跟着难受吧。”   “恩,也许吧。”汤缘拉上安全带:“我觉得吧,到了这把年纪的人多少会有些望景生情。   我爸这辈子也不容易,我和我哥都不争气。”   “你不争气我倒是相信,哈哈。你哥不是在国外挺好的么?”我转了个弯,小心翼翼地变道。   “哪呀,都说家丑不外扬而已。我哥前几年在国外的生意被人骗,差点引起诉讼。我爸把之前那套房子卖了才算是帮他堵上漏洞呢。”汤缘撇撇嘴:“诶,你说这一回,咱们姐妹俩是不是总算都能遇上正确的人啦。”   “别跟我相提并论。”我瞄了她一眼:“我跟韩千洛那才叫遇上,你跟陈勉认识多少年了?你自己作死吧,偏要跟雷海诺那个畜生。”   我懒得揶揄她了,这会儿一低头,手机里竟然传进来一条短信:   【姚夕,我能见见你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想见见你 (为张成大人和梅妆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不认识这个手机号码,所以不知道是谁。捏着手机这么一走神,结果直接冲着前面的行人就过去了!   汤缘大叫一声,我急踩刹车。好险好险。差一点点就撞上人家老太太了。   虽然距离她还有十公分呢,但她轰然就坐倒了。我瞅瞅汤缘,惨了这是——估计被碰瓷了。   其实碰瓷我也不怕,我还是孕妇呢。晾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不就是讹几个钱么!韩千洛命里缺我不缺钱!   于是我和汤缘一左一右下车,冲老太太过去了。   她穿着普通的粗布褂子,鞋子上有洞。手里拎个破塑料袋,里面有几个饮料瓶,还有一把烂菜叶。   这种拾荒老人光打眼一看。就已经散发着一股子碰瓷味了,我撇撇嘴问:“阿婆,摔着了没?”   我问摔着了没而不是撞到了没,因为我知道我压根没撞到她。   她显然是受了点惊吓,眼睛里的光又不像是装的。   “没事没事,”出乎我意料的,老太太反而冲我笑笑,她爬起身来掸掸裤子:“没摔着。”   看她转身就走,我反而有点过意不去了。怎么总是拿小人之心比量别人啊,也太不厚道了。   “阿婆,”我看她走路有点崴脚。心下不忍地追了上去:“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我这腿老毛病了,不管你们的事哈。”老太太挺慈祥的。拎着东西就要往前面的胡同里走:“我还得给儿子做饭去呢。”   刚说两句话,手里的袋子就不小心没拿稳,瓶子滚了一地。汤缘过去帮她捡起来。我则瞄到老太太手臂上貌似有一小块擦伤。可能是刚才摔的吧,我心里更不好受了:“阿婆,你住哪我们送你过去吧。”   我攥了攥钱包,想着要么给她几百块钱吧。看这大冷天的她穿的也单薄,想来生活拮据的很。   汤缘有点警惕地戳戳我,小声道:“夕夕,还是别管闲事了。老人家兴许善良。但她家人万一不好搞呢?”   “再不好搞也不过就是个钱字吧。”我咬了下唇,低头看看肚子。我要当妈妈了,总想着积点德。尤其是知道了姚瑶那凄惨的下场以后,我还真是挺怕遭报应的。   “没事,你陪我进去,就是来刀子了也有你挡着。”我很不厚道地把汤缘拉进去。   “哎呀不用不用,”老太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儿子瘫痪在床,又脏又臭的…”   我看了汤缘一眼,那意思是‘看吧没事,一个瘫子而已’,而且看老太年纪快八十了,估么着儿子少说也得五十多了。   这么大年纪瘫在床上,只有老母照顾,想想也觉得惨。我想着既然遇上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总比在天桥下看到那种伪装的乞丐值得同情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帮老太把东西拎着进了一处十分简陋的小平房。   一共也就十平方米,外面一间里面一间,一眼望到穿。   听到有人来了,躺在废旧报纸壳子上咿咿呀呀的老男人貌似还有点警惕。但他说不清话,而且光线昏暗的,我也看不清他的脸。   老太尴尬地苦笑一下:“别理他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阿婆,这是我该做的。”我说着小学作文里的台词,然后抽出皮夹点了两千块钱放在阿婆的桌子上。   人家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要:“姑娘这使不得,平白无故的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阿婆,你看你这胳膊都擦破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坚持要给:“看你们生活困难,我赶上了也就帮上这么杯水车薪的。其余的也做不了,您就拿着给自个儿和大叔买点好吃的吧。”   说道这儿,老太眼泪流下来了:“姑娘,我也不是故意跟你矫情。就我们娘两过的这连狗都不如的日子,谁看谁都知道咱缺钱。   可是这不明不白的钱,拿了是要遭报应的啊。   我那儿子,要是能早早听我的。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了——”   我知道她们定然是有故事的人,就像我也有故事一样。听别人的,想自己的,人生就是那么回事呗。   我没打算再多事了,坚持把钱留给老人以后就要走了。   “缘缘?”我去拉汤缘,却见她站在门口面对着墙壁,一脸认真地盯着一只被裱好的相框。   拿相框看样子有年头了,桃木花纹里的灰尘积压得跟包浆似的,唯有那块玻璃仿佛常常被擦拭,还挺明净的。   可能是因为相框里的奖状代表荣誉吧,就跟小时候的三好学生证一样。   我看得清里面写的字:   【鉴于保安部员工杨大福工作恪尽职守,表现优异。授予上年度优秀员工称号,特此嘉奖。】   我和汤缘对视了一下,因为我们都发现了——颁奖的公司落款虽然已经不太清晰,但的的确确是名扬。   这个躺在里面的杨大福……以前是名扬的保安?   我指了指墙上的奖状:“阿婆,这个是杨大叔的?”   “可不是呗。”老太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大福一向老实,好好的大公司里做保安不是挺好?偏偏辞了工作学人家做生意。也不知那里弄来的那些钱,唉,他也不是那块料,没两年就赔光了,剩下那点叫那遭瘟的媳妇给卷跑了。   我就跟他说啊,要么老老实实给人家看个大院什么的。没想到两个月前也不知得罪了谁,硬生生给打残了。   你说我们娘俩一辈子老实本分,也不知道他是作了什么孽,得罪了什么人啊!   我卖了房子给他看病,花钱如流水的……最后也不见起色……”   说到这里老太老泪众横,我却再难淡定:“阿婆,这种事您怎么不报警啊?!”   “报警了……警察说有可能是蓄意报复,给拖到没人的胡同里打的。一点线索都没有。”老阿婆擦着眼泪说:“所以我就说,这不明不白的钱不能拿。不一定过了多少年就有报应找上来了。”   汤缘看着那奖状上的日期,皱了皱眉问:“阿婆,这应该已经是八年前的了,杨大叔什么时候离开的名扬啊?”   “记不清了,有六年?七年?”老阿婆说:“差不多就那两年光景。”   我没再说什么,拉着汤缘跟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保重的话就走了。   回到车上我心神有点不宁,汤缘捅我:“夕夕,我记得代维那时候说,他为了找韩千珏,跟你一起找过名扬六年多前的保安档案。好像在集中的一段时间里有好几个人离职,你对这个杨大福有印象么?”   “缘缘,”我从方向盘里抬起头:“什么都别说了,今天的事……就当日行一善了。”   “哦,可是我觉得——”   “我跟你说不要提了!”我提高了声音,把汤缘下了一跳。   “夕夕你没事吧?”   我摇头,然后这会儿才想着把手机里的短信再看一遍。   “缘缘,这个号码你认识么?”   汤缘接过来看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然而就在这时,同一个号码又传过来一条。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见我,但我恨块就要走了,我相跟你倒谦。】   我们两人越看越崩溃,三句话,N个错别字。   “夕夕你认识什么幼儿园的小孩么?”汤缘瞅瞅我。   我觉得我已经能猜到她是谁了,还有谁中文能这么差劲啊!   我把电话拨了过去,果然听到了那端熟悉的声音:“黎安娜,你找我有什么事?”   “姚夕!”她的声音挺兴奋的:“我还以为你不回我短信——”   我心说,我特么又不知道你从哪弄的手机号,你长脑子没有啊!   “我今天晚上的飞机要走了。”她说。   我心里暗暗哼了一声,特么原来你还没走啊!   “姚夕,我能见见你么?”   我不怎么想见她,又没什么好说的。如果真要道歉,电话里也一样。   我倒没那么记仇,可她害得我男人腰上挨了一枪,直接影响了我们两人的姓生活质量!冬台记巴。   “你有话就这么说吧。道歉就算了,韩千洛的伤没有大碍,我们也不怪你了。”我端着正室范儿腔调说道。   黎安娜犹豫了一下,用几乎在祈求的口吻对我说:“姚夕,我有东西想交给你——”   “联邦快递到付,我公司有月结账号——”   “姚夕……”   听她那边可怜兮兮的口吻,我心软了。算了,也不过就是个脑子没发育好的傻姑娘。既然要走了,那见见就见见吧。   “下午吧,我一会儿还要陪朋友出去。”   “恩恩,我晚上八点的飞机,咱们四点在中央大道西北面的咖啡厅见吧。”黎安娜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真是完全搞不懂这女人的路子了。   “缘缘,看完婚纱后你陪我去。”我跟汤缘解释了一下:“不用坐进来,车里等着就行。”   “哦。” ☆、第一百八十四章 韩千洛的黑历史   我承认我挺不够朋友的。因为整个一上午,我两眼发直,神游天际。完全处在正常状态之外,无论汤缘穿哪件婚纱我都说好看。   后来她火了:“你丫至于么?不就是见个前女友么!”   我很不厚道地笑笑。算了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发会儿呆去。   我想跟韩千洛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女人之间的事,还是女人自己办吧。   我觉得那一枪应该打掉了黎安娜的公主病,也打掉了她最后的希望……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在汤缘的声声抱怨中,我好不容易捱到了四点。   周末下午的中央大道人来人往,伴着渐渐转冷的晴天气候,凋零的梧桐叶偶尔从树枝上飘下。   我以前就挺喜欢这条街上的咖啡厅,常常自己来。   黎安娜已经在临窗的桌位上等我了。我叫汤缘留在车里,一个人下去赴约。   其实每次我见到黎安娜的时候都会乐此不疲地感叹一句,这么漂亮的脸蛋为毛就不能匀一点给智商呢?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香槟色的一字领羊绒衫,奶白色的露肩衣带打着十分好看的蝴蝶结。棕栗色的卷发垂在饱满的胸脯两侧,棕色的皮靴轻轻在地面上踩着有点忐忑的节奏。   不能否认的是,无论走到那里,她都有着十分高频的回头率。   我也会有点不自信地想,如果刨除她那二缺货一样的行事风格,这样的女人站在韩千洛的身边可能会更养眼。   “姚夕,谢谢你能过来。”她笑着起身,貌似还想跟我握手。   但我觉得没啥必要。也就没把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为了防止她进化成姚瑶那样的白莲花,我赶紧说:“没有。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要喝东西么?”她问。   我半开玩笑地说:“不用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傻到愿意在你面前喝东西?”   我宁愿相信以黎安娜的脑子,保不齐还真能干出第二次下毒的蠢事。   她虽然不会做事。但不表示听不懂好赖话。这会儿见我揶揄她,白皙的脸颊腾然就红了:“姚夕,我真诚地跟你道歉。那件事,就不提了行么——   你们国家不是一直很讲求得饶人处……什么来着?”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行了,我早就没再生你的气。   这一个多月,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国了。”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总要多走几个城市啊。”黎安娜个二缺货竟然真把我当闺蜜了。掏出手机来给我看她的旅行照片。   不得不说,这死女人用什么角度自拍都他妈的好看!真不爽……   我观察到有她捧着小吃一脸陶醉的傻样,也有她拍的那些正在被喂的流浪猫狗……还好,我一直相信黎安娜是个善良的姑娘。   我把手机还给她,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些风土人情,故作不以为意道:“像你这样的富家大小姐,当然走到哪里都觉得好玩哦。又不用工作……”   “谁说我不工作的?”黎安娜瞪圆了眼睛:“我在教会里教儿童弹钢琴的。以前Andrea总说,我弹钢琴的样子——”   我瞪了她一眼:“你有话就快说,别总跟我回忆我丈夫的事。我不感兴趣。”   妈的会弹钢琴了不起啊!姐八岁是弹钢琴的背影就能吸引我前夫——   “对不起……”黎安娜吐了下舌头:“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件事的。   我……今天早上去了精神疗养中心,去看何……哦,我现在已经知道她叫姚瑶了。   程风雨都跟我说了,他说姚瑶是个坏人,一直伤害你们。”   一听这话,我可真不淡定了:“我说,你都知道了还去看她干嘛?   难不成还想听她的过来害我?”   “我没有,姚夕你别误会。”黎安娜看着我,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我垂下头,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去看过姚瑶。不是因为我有多厌恶她,而是有点担心一旦自己看到了她现在的惨状,会变得有点心软。   我对韩千洛说过,姚瑶对我做的那些坏事我都习惯了,谁叫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成了她和她妈的眼中钉呢?   可是她当初对阿蕊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只要一想到那善良的小姑娘屁颠屁颠追着她还钱包的时候却被她用那样的手段来算计——我就恨不得她死的再惨一点。   “姚夕,我已经知道她是坏人了,也知道她当初接近我利用我,只是因为我是Andrea的前女友。”黎安娜看着我说:“可是我还是挺感谢她之前一直陪我聊天,在我生病时鼓励我的。   不管动机是什么,我总是受了益。所以临走前,我就去看她了。”   “哦……”我说,你是在教会里工作的,早就把自己渡成如来佛了。我可真没有你那么强悍的高觉悟。   所以我与韩千洛才是同一种人,都是睚眦必较的。   然后黎安娜一脸茫然地跟我反驳,说东正教是信奉耶稣的……如来佛是什么鬼?   我:“……”   “所以,姚瑶她现在——”我伸手在面前的玻璃杯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关心,我还是问了一句。   “不是很好,”黎安娜说:“她受了很大的打击,身心两方面的。   很多事都记不起来的样子,整天呆呆滞滞的。   但我还是希望她以后可以变得善良一些,就算为自己以前的错赎罪吧。于是我就把教会的十字链送给她了。”   “呵,相信姚瑶能变好?”我冷笑:“你不如相信韩千洛还能爱上你!”   黎安娜涨红了脸,低头不说话了。   我觉得自己这样咄咄逼人貌似挺不好的,于是叹了口气:“我跟你开玩笑呢。你长得漂亮人又善良,一定会遇到比韩千洛好很多的男人。   那只千年狐狸已经跟我结婚了,你就让我们相亲相爱为民除害好不好?”   黎安娜笑了:“姚夕,你太有意思了。我真想跟你做朋友呢。   Andrea以前也没有现在这么有趣,一定是跟你在一起以后他快乐了很多。当初阿珏出事的时候,你是没见到他那个样子……”   “都过去了。阿珏在渐渐康复,也找到了真心疼爱他的人。安娜,你也会幸福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也许吧,姚夕……我,真的祝福你们两个。你比我好多了,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能让Andrea放下心里的仇恨……”   我觉得气氛太煽情了,实在不想再说这种话了,于是转了个很没节操的话题:“我有次不小心看到韩千洛的护照,他那上面的外文名字……好像也不是Andrea啊?你为什么一直这样叫他?”   “哈,他本名叫Александр,守卫者的意思。Andrea是我养的雪橇犬,后来死了,于是就纪念了一下。”   ——能让韩千洛那样的男人愿意用狗的名字!!!冬尽东才。   虽然在外国人的文化里也很常见啦,我也知道黎安娜是没心没肺惯了,事到如今也未必是想要向我炫耀。   但听到这里面的玄机我还是挺不舒服的——他他妈的当初得多宠爱这个傻女人啊,才能给宠成这副德行!   时间也不早了,黎安娜还要赶飞机呢。她看看表,然后对我说:“哦,这个东西我想请你帮我交给Andrea。”   说着,她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   录像带?   “这是什么?”   “这是很早以前,我们有次在他生日聚会时拍的。后来放在我这儿,我……一直很想给他。呵呵呵,这里面有他的黑历史哦~他曾威胁说我要是敢泄露出去就要杀了我呢。”   黎安娜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刚才从姚瑶哪里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到了包掉出来了,也不知道摔坏了没有。   呵呵,这东西那么多年了,得找个很陈旧的设备才能播放呢。”   “没事,”我轻笑一声:“程风雨那里什么年代的东西都有,什么留声机卡带机,上回我还看到个电台!简直跟演谍战片一样。   我问他为什么还要电台,他居然说因为调频88,这么吉利的数字不舍得废掉。”   攥着这一小卷录影带,我的手心微微发烫——这里面装的,应该是那个男人最狂傲不羁的青春,是我缺席的……他近乎三分之一的人生吧。   “怎么不导出来直接发给他?”我随口问了一句。   “发过了,可惜他屏蔽我的邮件,估计都被当成垃圾直接清理了。呵呵呵。”黎安娜无奈地笑笑:“姚夕,等你们一起看这么有趣录像的时候,我会在大洋彼岸祝福你们的。”   她叫来侍应生买单,然后吩咐说再帮她做一杯热拿铁送来,一会儿拿着路上喝。   “你要走了?”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也站起身来。   “恩,麻烦等下,我去个洗手间。”黎安娜将手提袋交给我看管,上楼往盥洗室去了。   我落座会去,摆弄着桌上那一卷老式录像带,出了会儿神。   突然桌子一晃,差点撞我肚子上。原来是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客人一不小心在我面前绊了一跤。   “您没事吧?”我问。   他没说话,扶着我的桌沿站起来。很快就走了。   “奇奇怪怪的……”我自言自语,然后看到黎安娜下来了。她盯着桌上稍微有点翻洒的拿铁咖啡,奇怪地看着我。   “哦,刚才有个冒失鬼撞了一下。要紧么?”我抽两张纸巾帮她擦了擦纸杯:“要么再买一杯?”   “没事,我还要回酒店大厅拿行李呢。时间也蛮紧的了。”黎安娜端着咖啡拎过包,冲我笑道:“姚夕,这次不用你送我了。   其实从你一次两次为我搭顺风车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这个人了。   再次为我的无知向你道歉,希望你和Ande……哦,韩千洛,可以永远幸福。”   “安娜,你也要幸福。”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潮澎湃。汤缘贱兮兮地凑过来捅捅我:“啧啧,你看人家那身材……等你生完这只,别那么急着生韩千洛的。姐带你好好把身材练好~”   “管好你自己吧,明明是你长肉长得更厉害!”我推她。   “你们都说什么了?”汤缘问。   “这没脑子的姑娘道歉还道得挺真诚的。”我无奈地摇摇头。   “你可别发傻,万一她是装的,要来害你呢。”汤缘不以为然。   我表示:我连半口水都没喝,除非她能用移魂大法对我造成重创……   “算了,我觉得她已经放下了。还给我一卷录像带,估计有个十来年了……我们可以偷看一下,是韩千洛的黑历——”   我一摸口袋,忘了?   拽着汤缘回到咖啡厅里,那桌子上已经换了别的客人。   “唉,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东西忘在这桌上了,你们有人看到么?”我急急地问。   但人家一脸莫名其妙:“你去问服务生吧,我们坐这儿的时候就收拾干净了。”   于是我赶紧去找脸熟的侍应生,得到的答复是——但凡客人落下贵重物品,他们都会统一保管的。   可我去前台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黎安娜给我的录像带。   “我刚才就放桌上忘了拿走的呀。”虽然这东西也谈不上贵重,但丢了总是不好,我特么还想看看十年前的韩千洛是什么德行呢!   “女士,实在不好意思。要么有可能是东西不起眼,被我们收盘的时候一并扔了。您要不——”   于是乎,可怜的汤缘就陪着我这个大肚婆在人家咖啡厅的垃圾桶里翻了半个小时……   然而你并没有什么鸟用,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手机响了,韩千洛打过来的:“姚夕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   我委委屈屈的,就把这事跟他说了。结果不出所料的,韩千洛直接就打了辆车过来了。   “她又跑来跟你说什么!”韩千洛很警惕地打量着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去理睬她么?”   “你也别这么说她了,她就是笨了一点,人还是好人……”我揪着韩千洛的衣襟说:“惨了,你的黑历史被我弄丢了……”   “那种东西,不看也罢。”韩千洛哼了一声,把我领出门。   “可是我很感兴趣你以前的样子嘛。”我撅着嘴:“她认识你那么多年,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很不爽。”   “有什么可好奇的?我没出生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是个胚胎!”韩千洛拉开车门把我给塞进去:“一眼看不到你就给我惹麻烦,都是要当妈的人了,不能靠点谱么!”   我被他骂的心里还挺舒坦的,结果一回头——发现把汤缘给忘了!   唉,这重色轻友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诚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是我!   晚饭后韩千洛窝在沙发上看邮件,我则心神不宁地往他身边凑。   “喂,点开垃圾邮件查查嘛,黎安娜说有发给你过……都被你屏蔽了。”我可怜兮兮地恳求。其实还是恶趣味的成分大些:“韩千洛,我想看看嘛~”   他的眼睛真漂亮,但呈现出‘看你妹夫’这种画外音的时候一样很让人崩溃且暴走。   “别闹,上楼洗澡去。”他说:“洗好上床等着,今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伺候自己的男人。”   我:“……”   韩大贱人你还记仇呢是不是?   昨晚真的是个意外嘛,谁叫你立得跟个墓碑似的,我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要高难度地对准了容易嘛我!   “韩千洛,今天我……”倚在他的臂弯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什么都不想隐瞒他:“我开车差点撞了个阿婆。”   后面的事,我静静地讲完。偷偷用视角观察韩千洛的反应,发现他完全没有表情。   “我想,那个姓杨的保安一定是做过不好的事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是不是?”小心翼翼地问,我秉着呼吸靠的他越来越紧:“但是他的老母亲挺可怜的,所以我……留了点钱给他们。   韩千洛,就算是为等等积点德吧。”   “恩。”   我们的话题止于模棱两可的心照不宣,那一刻,我把他的胸怀当做是全世界最可靠的避风港:“我以后,也不会再去惹闲事了。你不要担心好不好?”   他服下脸,眸子里跳跃着一丝十分异样的光芒:“姚夕。我该谢谢你的。”   我们亲吻了一会儿,彼此都有点进入状态了。   于是我想着要么还是先去洗澡吧,毕竟才八点多。挣脱开彼此的怀抱,我们上楼去了。   我一边收拾换洗的干净内衣一边对他说:“明天,要么一块去福利院看我妈好么?”   上一次我自己过去了。没想到被雕塑的事给激了一下,直接就跑去质问程风雨他们了。走到门口都没看看我妈,真不孝!   “恩,我没什么事情。”他埋着头答应一声。   我知道韩千洛这一段时间不会特别忙,皇翼在名扬占了三成的股份,基本上已经被沈老爷子带着回暖了。但韩千洛本人,是绝对不会再被允许进入名扬的执行管理层。   我想。如果我是沈良修,一定会找个机会把韩千洛彻底从名扬挤走的。   毕竟都八十几岁的人了,早晚还是得把这一切交到他‘不争气’的孙子手里。   沈钦君不是韩千洛的对手,这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如果杀人不犯法,沈良修绝对会宰了韩千洛帮自家人扫除障碍以绝后患的。   不过,从韩千洛对我说‘结束’的那一刻。我也深有感触——慢慢吃钱这种事,比起绞尽脑汁地算计,的确是轻松了好几层档次。   难怪像林子赋那种人管都不愿意管家里那点生意,身为兴叶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连财报都看不懂。却整天玩侦探游戏玩的乐此不疲。   真是傻人有傻命哈!   等我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韩千洛跟我说我的手机响了两遍。   我以为是汤缘来控诉我呢,一边擦头发一边踱过去看。   号码是没有存在电话簿里记录的,但却不是陌生的,因为今天下午它发过我短信打过我电话……   “黎安娜?”我捏着手机有点纳闷地看着韩千洛:“是黎安娜打我电话?”   两个鲜红得未接来电,的确是黎安娜的号码。   韩千洛脸上有点不耐烦的表情:“就说让你不要再去理她……早知道她这么无药可救,当初那一枪就该让她自己饮弹自尽了。”   我白了他一眼:“别总说狠话,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她。”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三刻了。话说,她不是八点的飞机么?   “要么我打过去问问?”我征求韩千洛的意见:“我觉得她今天下午说了那么多感性的话,应该不是装的。   你想想,连姚瑶她都愿意去看望——”   “你不记恨她可不表示我愿意原谅她。”韩千洛哼了一声,赌气直接蒙着被子转过去:“挨枪的是我又不是你……反正随便了,你要是觉得你们两个合得来,要么我照单全收了。”   “去死吧你,”我踹了他一脚:“臭不要脸的……”   懒得多跟他废话,我压着狐疑的心绪,回拨了这个号码。   但电话那端分明就是个男的接的——   “诶?我……打错了?”我怔了一下。   “哦,你是姚夕对么?”对方问。   “啊,我找……这个电话是你的?”我懵了。冬尽豆技。   “我是市警署刑侦科的,这个电话是黎安娜女士的。我们通过她手机最后的联系人找到你,请问,你是黎安娜的什么人?能联系到她的家属么?”   我当场就傻了——   黎安娜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警察的手里?   “韩千洛……”我手足无措地捏着电话:“有人问我,黎安娜……”   此时韩千洛貌似也察觉到了我的状况有点不对头。他从床上下来,接过我的手机问:“我们是黎安娜的朋友,您是哪——”   然后我就站在原地,赤着脚,看着韩千洛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苍白——   直到啪嗒一声,手机垂直落下地!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跟着他一路疯狂的驾车速度来到警署,也不记得警官带着我们两人弯弯曲曲地走进了一间阴森森的屋子到底是要闹哪样。   整个过程中,韩千洛一句话也不说,而我完全不敢多问。   只是觉得他的脸色很白很吓人,甚至比……躺在停尸间里白布下的黎安娜更吓人。   “呀啊!!!”我捂着嘴尖叫,要不是女警扶着,几乎就要摔倒了!   “为什么!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韩千洛始终背对着我,只是冲警官确认地点了一下头:“是她。”   我无法想象那一句‘是她’究竟意味着什么?   黎安娜死了?   几小时前跟我在一起喝着咖啡谈天说地冰释前嫌并说好彼此都要幸福的漂亮傻姑娘……就这么死了?   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身上一丝不挂。高挑的鼻子不再有含香的呼吸,美好的樱唇也没有一点颜色。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眸……更是将永远不会再睁开。   我捂着嘴哭,发自内心地哭。   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耽误了警官对事件的阐述。   “黎安娜女士的死亡时间是在今晚上六点整,于中央街区的第二医院内因中毒抢救无效……”   中毒?!   我怔怔地看着警官:“她为什么会中毒!是什么毒?”   “氰化物中毒。”警官看着我说:“下午五点一刻的时候,黎女士只身来到自己居住的酒店前台领取寄存的行李。据酒店人员回忆,她早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就已经清算退房,先将行李寄存,然后说是约了人,会在五点前回来。她本应该乘坐今晚八点二十分的航班飞往莫斯科,我们查过航空公司的记录,属实。   可就在她站在酒店大厅等出租车的时候,突然昏倒抽搐,呈现中毒状况。   酒店立刻叫来120急救,然而你在刚刚进入抢救室后……不治身亡。”   “医院方从她的呕吐物内查出了氰化物的成分,于是认定是刑事案件,立刻通知了我们警方。   黎安娜女士的所有随身物品也都被我们带回做了物证。”另外一个警察继续说道:“经检验,她当时拿在手里的一杯咖啡里含有少量的中毒物质。尤其是杯口边缘,明显有更大量的残留。   现在咖啡杯已经被送去做指纹痕检,我们很想知道——最后一个与黎安娜女士接触过的人,是不是姚女士您?”   “我……”我登时就止住了泪水:“警官先生,您不会是怀疑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警员冲进来。看样子应该是痕检鉴定科的:“队长,指纹检验出来了。咖啡纸杯上有四个人的指纹,死者,调咖啡师以及送餐侍应,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是我?”我清醒地记得,我有拿出过纸巾帮黎安娜擦拭溢出来的咖啡……   “姚女士,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现在很需要您的配合,所以暂时不能放您离开警局。”   我这就算是被当做嫌疑人拘留了么?一时间,两位女警突然上前架住我的手臂。虽然我知道我不会有事,可是那令人恐惧的强迫感还是让我忍不住惊恐。   我惊慌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害的她!韩千洛——你相信我啊!”   我只能看到韩千洛的背影,高大坚实,就像一尊没有理智和情感的冰冷雕塑。   他站在黎安娜的尸身前,一动也不动。   竟是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安全的地方   这不是我第一次留夜拘留所了。还记得上高中那会儿姚瑶把我骗去酒店援交,所幸我警惕性挺高没有吃亏。但最后还是跟个半秃的老头子一块儿被警察打包回警署。   当我看到沈钦君领着仿若没事儿人一样梨花带雨的姚瑶过来保释我的时候,我的心情貌似比今天平静许多。   我想,那时懵懂的我可能是因为没有完全体会到什么才叫绝望吧。   侧坐在坚硬的床板上。我的背靠着冰冷墙壁。小窗里偶尔能透过一丝走廊的微光,巡逻的警员有很沉重的脚步声。   但我一点也不敢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想到黎安娜跟我告别后转身而去的身影。   她的背影非常漂亮,就像上世纪从赫本的电影里走出来的那种妩媚女子。在梧桐叶翻飞的大道上经过,即便是黑白的胶片也能映出轻松明快的色调。   真不知今晚,她又装点了谁的梦。   几小时前,我已经把我能知道能想到的一切线索都告诉警方了。那杯可疑的咖啡被人投毒绝不是巧合——当时黎安娜离开我去上洗手间时分明就有个很古怪的男人撞到我桌子这里。   他戴着连衫帽,穿着黑色的冬装外套,手上貌似还有一双皮手套。   围巾和眼镜遮盖住了他本就不是很特别的五官。即便做了几次的描图我也想不起来他到底长什么样了。   我甚至认为,就是这个人在扑到我桌前的时候顺便也拿走了黎安娜给我的录像带——   可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跟我们明明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以前的生活也没有丝毫交集,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害死她呢?   如果是为了录像带,那就更说不通了。按照黎安娜跟我说的来看,那是韩千洛生日聚会时拍的搞笑视频。十年前的东西,能有什么要人命的秘密?   然而动机什么的真相什么的,都远远没有比我意识到的一个现状更恐怖——我,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让坏人在我面前完成了投毒!   这算是我害死了黎安娜么?   我的口供没有漏洞。但嫌疑依然不能因为一个所谓的黑衣男人就减轻。   在警方调查取证的这四十八小时内,将我留下拘留所也是合理的。   我没有怨言也没有委屈,只是被心碎和自责搅得快要崩溃了。我好想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让他抚慰着我,看他深蓝的眼眸里有心疼的润色。然后听他亲口告诉我说——这不是我的错。   可是直到天快亮了,我都没能等到韩千洛。却等来了同监房的狱友!   怎么说我都是个孕妇吧,连个单间的照顾都没有么?   如那个翻手云雨的男人一贯作风,这不过是点头之劳的事。   我想,韩千洛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呢……   然而当我抬头看到被女惩教送进来的人是莫绿菲的时候,我为我刚刚那一瞬间绝望的怀疑而自惭形秽。   “小绿姐!”   “嘘——”莫绿菲赶紧冲我使个眼色,我立刻闭住嘴。   莫绿菲拉我坐到床铺上,小声道:“虽然通了些关系。但我们还是不要太夸张了。毕竟我可是以站街女的罪名被送进来的。”   “你……是为我来的么?”我想不通,我到底还要在这里关多久啊?不是过了四十八小时就能保释了么?为什么现在连莫绿菲都进来了!   我心里一沉:“是不是……韩千洛他也怀疑我,不打算管我了?”   我以为再睿智的男人都会有被悲愤冲昏头脑的时候,比起黎安娜的死,我住在拘留所里数蟑螂这种事……是不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我很难受,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计较。为黎安娜惋惜,也为韩千洛心疼。以至于都快忘了……我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他的妻子。冬布丽圾。   莫绿菲擦去我垂下的泪水,安慰我说:“怎么可能呢?韩先生之所以任你留在这儿,当然有他的用意。”   “用意?”   “两个女人喝咖啡,一杯被投了毒。到底要害你还是害她,这说的清么?”莫绿菲攥着我的手,很认真的一句话令我顿时目瞪口呆。   “难道是冲我来的?”我更难受了,如果黎安娜是不小心做了我的替死鬼,那我后半生……该怎么面对韩千洛!   “这些都还不能确定。”莫绿菲摇摇头:“韩先生要处理黎安娜的后事。她的父母明天下午会到,他暂时可能还顾不上你。   所以你要知道,他这是有心把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羁留女嫌疑人的看守所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被坏人混进来。而且为了万无一失,老板派我进来陪你。”   “小绿姐……”一时间,我澎湃的心潮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拉着她的手,我光掉泪却说不知该说点什么。   “你也刚有了宝宝,还要为我冒险……”   “姚夕,别说咱们是朋友了。就算是陌生人,我跟着老板接了工作,也要尽心尽力完成。谁叫我是做这行的呢?”莫绿菲的笑容让我渐渐安心,我很庆幸这一路上还有那么多人关怀着我在意着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阖上了困顿的双眼,做了一场简直不知所云的梦。   我好像整晚都能见到黎安娜,一会儿冲我摆出很倔强的笑容,一会儿又哭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可怜少女。   半梦半醒之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又被提审,我说了跟昨天一模一样的话。   我看过一些侦探小说或者电影什么的,知道这是警察审讯的惯用手段。同样的话问个三五遍,看你前后有没有出入,来初步判断口供的虚实。   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每一次回忆我与黎安娜最后的交流都让我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   然而今天,审讯的警官告诉了我一件事——我口中说起的那卷录像带已经被找到了,就扔在咖啡厅后门巷子的垃圾堆旁边。   他举起一只塑料证物袋,让我辨认。   五厘米长,三厘米宽,的确是那种好多年前常见的DV拍摄录像带。   我连连点头,就是这个。   警官告诉我,那就没错了。因为这录像带上也确实只有我和黎安娜的指纹。   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了——如果是那个黑衣人下毒的同时顺走了我放在桌上的录像带,可为什么又把它丢弃在巷子外呢?   警察当然不会告诉我这些细节,因为他们依然在怀疑是我故弄玄虚。   “姚女士,这卷录像带里的内容只是一场朋友聚会上拍摄的纪念视频,我们实在看不出来会有什么动机让死者被害。   而您口中所说的那个黑衣人,实在很抱歉,当天咖啡厅门口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他。”   “什么意思?你们还是怀疑我在撒谎咯?”我简直已经无话可说了:“警官先生,我知道黎安娜是我先生的前女友,这件事的确让我在犯罪动机上十分被动。   但是我是当天上午临时被黎安娜主动约见的,一整天都和我的朋友汤缘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去准备一些很难弄到手的氰化物呢?”   大概是跟程风雨她们混得久了吧,我觉得我甚至能找出有力的论据来为自己辩护。   那警官竟然被我驳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又随意问了几句便把我放了回去。   白天我不好跟莫绿菲随意说话,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一遍一遍地想着那些细节。   直到听到女惩教来通知我说,有人要见我。   我倒是真的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沈钦君,为防止自己在无助中随便对人产生倾向和依靠,我说服自己说——沈钦君应该是来看他妈妈顺便来看我的吧!   否则他怎么会空手来,连点吃的都不帮我带!不知道看守所里的伙食差么!   其实我一点不想看到沈钦君这么怨念的眼神,这让我觉得他好像是在看我笑话一样。   没错,韩千洛的确是把我留在看守所里了,那又怎样?我相信我的丈夫,就像他也同样会相信我保护我一样。   “我挺好的,不用急着保释。”我故作轻松地说:“再过十几个小时,我也就能出去了。”   “恩,还好……不是你出事。”   我看他这幅样子有点残念,虽然能理解他担心我以及孩子的那种情愫,但黎安娜的死对我造成的影响却不是他沈钦君能体会的。   不想再继续这尴尬又没有意义的话题,我随口问了句:   “伯母的事,你……”   “俞律师还在做准备,相信可以找到有利的证据。”沈钦君的回答一点不出乎我的意料,我之前就有想过林萍的案子八成还是要靠俞成瑾。   只不过,我越来越看不清楚——如果还原事实一个真相,到底意味着福还是祸……   所以我只能苦笑了一声:“但愿吧,我也希望事情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垂了垂头,骤然发现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沈钦君立刻站起来:“是不是看守所的伙食吃不惯?我都忘了帮你带点,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帮你买——”   可就在这时,会见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我看到汤缘在女警的陪同下进来了。   拘留毕竟不同于服刑,相对还是有宽松的探视条件。   “缘缘!”我激动地喊她。谁被关在拘留所都会很想念至亲挚友的,我也不例外——更何况,我还看到汤缘特意帮我带了个保温饭盒。   谁也不如闺蜜懂自己的心啊!   “夕夕,我是今早才知道的。”汤缘落座在沈钦君旁边:“怎么会弄成这样啊!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也跟警察录了份口供。你放心,这事我能证明,你本来就是清白的嘛!”   我说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觉得黎安娜的死太蹊跷太可怜,所以心里和胃里都不安。   “才一天没见,脸都小了一圈。”汤缘很是心疼地看着我,然后打开面前得保温饭盒:“我过来看你,我爸还说让我给你带点吃的才好。给——宋记的叉烧包是你最喜欢的吧。家里今天也没做啥好菜,我就带了个饭盒,路上买了点。   刚才在问询室录口供录了有一会儿,还好是带保温的,若是装一次性饭盒估计就凉了。”   说实话,从出事到现在我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毕竟还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吃不下也得吃啊。   何况汤缘买的包子一向比别人的诱人——   “姚夕,你跟朋友聊吧。我先走了,”沈钦君站起来:“看到你没事就好。”   我心说,我就不送了哈。第一我出不来,第二还是吃包子要紧。   可就在沈钦君转身出门的一瞬间,很不小心地与一个高大得身影撞了满怀。   我直勾勾地盯着——   韩千洛……你他妈的终于舍得给我出现了!   我看着他疲惫的面色,严肃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看我的时候柔情依然。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夺眶而出。要不是手里的包子还来得及往嘴里塞,我怕我这就要哭出声了。   “姚夕,我办好了保释,跟我回家吧。”韩千洛错过沈钦君,两步走到我跟前,他伸手就我,我以为他这是要拥抱,要安慰——   没想到的是,他只是看似无意却仿佛有意的,一巴掌挥掉了我捏在手里的包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举起武器!   韩千洛给我带了一套新的衣服,他说从这种地方里出来一定要换身新的。就像当时接我妈妈出狱时一样。   我挺奇怪他能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想到这种小事的,这细心的程度已经到了浮夸的地步。   来不及心疼地上的包子,我光顾着心疼他了。   因为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颊上貌似挂了一丝淡淡的彩。像是拳头的印子,很不客气的痕迹。   我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怎么弄的……”   他没说话,但我也是能猜到的——多半……是黎安娜的父亲给打的吧。   “进去把衣服换了吧,我带你回家。”韩千洛按下我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轻轻将我送进去。   转身的时候,我听到他貌似在后面对汤缘说:“这个谢谢你,我帮你带回去给姚夕吃。”   真好,他还惦记着我喜欢的包子。不愧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最值得信赖的男人。   “小绿姐,你不走?”一边换衣服我一边问莫绿菲:“韩千洛来了,唉,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相信老板,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莫绿菲帮我收下外套:“姚夕,你的外套留下借给我行么。为了掩人耳目我还要在这儿多呆一天,晚上的被子有点冷,等我出去洗干净还给你。”   “哦,好的。”我看到莫绿菲是‘站街女’身份被抓进来的,身上的衣服又性感又单薄。   于是没多想就把自己的衣服卷一卷包一包交给她了:“小绿姐,真的是麻烦你了。要你为我的事这么遭罪。很不好意思的。”   “别客气,应该的。”   告别了莫绿菲,我被女惩教带着出去了。   只有韩千洛在等我。沈钦君和汤缘应该都已经离开了。   他一手提着汤缘给我的带的保温饭盒,另一手轻轻揽住我的腰:“走吧,手续我都办好了。”冬布序扛。   我看到他把一纸文件折了两下放进口袋。大概是保释金收据什么的吧。   点了点头,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他领了出去。   从警署到停车场这两百米左右的距离里,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跟他还有几公尺的间隙。我亦步亦趋,却不敢多说不敢问。   直到他上车后,第一个动作不是发动车子,而是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才确信这两天来。自己所有的信任和坚持都是睿智而值得的。   “姚夕,委屈你了……”   短短几个字击溃了我故作坚强的防线,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哭着摇头:“我没事……韩千洛,我一点都没事。   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发现有人要害安娜,就不会这样了!   你就是怪我……我也不委屈。韩千洛,我不该去见黎安娜的。不,我应该狠狠心才对,当初就不该给她一丝一毫的好脸色。我就应该坚持追究,把她送到警署,送到大使馆驱逐出境!   那样她就不会有事了对不对?”   韩千洛在我的肩颈处呼吸,臂弯匝的紧紧的,我不知道究竟是我们两个谁在发抖,总之我的哭泣和他的呼吸渐渐调频在了一起。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再给她纠缠的机会,是我的疏忽害死了她。”   他的声音好疲惫,听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无法再问什么,因为韩千洛的态度里已经明显为我亮了红灯。   我抓着他坚实的脊背,抓得又痛又紧:“韩千洛,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怕了,真的。我不要安娜死的那么不明不白……否则我一辈子不能安心。”   韩千洛抬起双手,捧着我的脸。摩挲的泪眼已经让我很难分辨他此时的表情下到底是压抑了几分悲伤和几分仇恨,最后他说:“姚夕,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后来他开动了车子,而我则眯着肿胀的双眼,靠在副驾驶上睡着了。也只有在韩千洛的身边,我才能静静感受着这份无所畏惧的安宁。   我想我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任何矛盾能拆得开了。   晚餐七婶做的很丰盛,我饿了,吃的很多。吃到一半才想起来汤缘给我带的包子还在车后座上——   “算了,估计已经冷了。明早喂院子里的猫好了。”韩千洛垂着头,没有帮我出去拿。   我哦了一声,默默咬着筷子尖。   “安娜的父母过来了,遗体被私人飞机运回国了。”他主动说起这件事,终于开塞了我压抑一个晚上的欲言又止。   “你……不跟过去看看么?”我小声地说。   “我是你的丈夫,没有立场回去。”韩千洛说:“如我之前对你所说,送一束百合,仅此而已。”   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因为我知道韩千洛更难受。   爱一个人希望能和她在一起幸福下去,不爱一个人也可以希望她跟别人幸福下去。   我相信韩千洛对黎安娜的感情早已淡如涟漪,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   只不过,他不愿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安分的悲伤。只能任由这份压抑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我心疼他的沉默,心疼他的压抑,更心疼他那双偶尔游离出神的眸子和脸上偶尔残忍出决绝的神情。   有人说,心疼是爱的最高诠释——我想,无论他是天使还是魔鬼,我都已经爱的义无反顾了。   当天晚上,他如之前一样从后面搂着我睡。但我知道,他一直一直都没有睡着。   我也一样。   数着他的心跳,偶尔能听到他压抑不住的一声叹息,我咬着手指,害怕自己再哭出声来。渐渐地,我装出一丝不经意地鼾声。   后来韩千洛坐起来了。貌似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用遥控器调了调空调的暖风,又帮我拉了下被子。   他走了。   听脚步声,应该是上了三楼的书房。   书房里换了新的书架,被子弹崩坏的墙体也被粉刷好了。   我想,那里是韩千洛最后一次见到黎安娜的地方了。如果他知道她会死,当初会不会稍微选一个柔和点的方式来告别呢?   毕竟,用枪逼着她放手这种事——实在太决绝了。   如今黎安娜死了,永远也不会再纠缠我们了......   十分钟后,我扶着肚子上楼。动作尽可能地轻。但我猜想,即便他发现我了也不会有很强烈的反应吧。   因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里面有烟味。   韩千洛在吸烟的时候精神一向很空洞,这我是知道的。   我看到书房的门掩着,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和蓝白闪现的荧屏光。   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不是特别清晰,灯红酒绿的热闹场面让我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他是从邮件里找出了那段视频!原来,他一直都有看到,一直都有保留。   二十岁的韩千洛真的就像一位王子那么惹人注目。他的笑容很纯粹很明朗,神情中更带锋芒和犀利。微醺之下,更显张狂不羁。   他们都在说外语,我听不懂。   所以只能从画面里大概去判断,这是party中逐渐推进高chao的环节——好像是起哄的年轻人们要他当面去亲吻在场除黎安娜以外的一个人。   呵呵呵,任何男人也无法在自己心爱的女友面前做这种事吧。   所以韩千洛个臭不要脸的,最后捉了一个男人解围!   如果我没看错,他亲的那个人……应该是程风雨。   我看到此时的韩千洛竟然在笑,笑得我心里塞了满满的难受。   走过去,我从后面环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线上,哽住声音说:“韩千洛,你要是难受……就哭吧。”   他攥住我的手,暂停了视频:“我不难受,只是想看看,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你骗人…”我的泪水滴在他胸前,立刻就融进了棉质的睡衣里,就仿佛被他的心跳所吸纳:“连我都难受,你……怎么可能不难受。”   “你听得懂,我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么?”韩千洛定格的画面,是他把可怜的程风雨吃干抹净后,面对满脸涨红的黎安娜说话的样子。   我摇头。   “Помимоэтого,заисключениемтебя,явсюжизньтолькоцеловалисьмужик”他说:“我说我这一生,除你之外,只会亲吻男人。呵呵,姚夕,你觉得够讽刺吧。   二十岁时说的傻话,只能留给三十岁的自己耻笑。”   我哑了哑声音,除了紧紧抱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这世上承诺万千,最后只是感动了自己。   年少最纯粹的爱情永远抵不过成长的残忍,在韩千洛与黎安娜的身上如此,在我与沈钦君的擦肩而过里,又何尝不是这般?   韩千洛熄灭了烟,长出一口气:“整整八年,我爱上的也许只是能把她从别的男人手里抢来的成就感,只是能站在她身边守护的那种骄傲存在感。或者是,对她说出承诺那一刹那的满足感。   我从没教会安娜任何有意义的事,从没试着带她一块成长。就仿佛折断天使的翅膀将她豢养后,再无情地抛弃。   却忘了,她早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所谓任人宰割,也不过就是惨到如此得境地。直到她死了,我才意识到,我与她之间的爱,肯能从一开始就苍白无力。”   韩千洛闭上眼睛,贴着我的脸颊轻轻地说:“所以姚夕,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你学会保护自己。   我要你学会,即便有一天在面对我的时候,你也能……举起武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姚夕,你真招人烦!   第二天一早,韩千洛让我帮他准备商务宴会用的西装:“今晚上八点是瑞琪国际的招商晚宴,你跟我一并参加。”   “我也要去?”我表示,我大着肚子。穿什么礼服都不是很好看。   “选几样你最心仪的作品,我要介绍你给瑞琪国际的首席咨询师——”   啪嚓一声,我拎着挂钩的手一抖,直接把他的西装给掉地上了。   我在这个圈里混了也有些年,当然知道瑞琪国际是全球驰名的时尚巨鳄。他们的经营理念很有特点,从不打自己的设计品牌,却能吸纳最顶级的设计师和资深业内人士提供各种咨询服务来引领潮流——   曾有人说,瑞琪国际就相当于时尚业里的麦肯锡,能告诉你走哪条路更赚钱。   他们几乎掌握着全球时尚传媒的舆论要塞。光靠每年的宣传广告收入就能灭掉名扬半年的营业额。   而吸引国内外无数眼球的T-show大赛,在他们的版面上,也不过就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罢了。连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就是得了冠军,名字都没资格被提上去。   所以这些年来,凡是与瑞琪国际合作推起来的品牌个个都赚的衣钵满满。更是各大公司趋之若鹜想要拜在麾下的炙热东家。   而能挂在他们手下的设计师更是开价比天——   我知道名扬从前年起就在致力于向瑞琪国际推广自己的品牌,可惜始终没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   我也知道我于T-show夺冠之后,沈钦君也一直在同瑞琪国际的人斡旋推广合作。貌似已经有些进展了,却被名珏这一件事闹下来,煮熟的鸭子又给捣鼓飞了。   “瑞琪国际在今年底公开招募明年的合作对象,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帮你错过了。”韩千洛一边穿衣一边对我说:“他们可不是徒有虚名的——毕竟这么多年下来经久不衰地卫冕着该领域的至高之巅,一向把商誉看的比利益更重要。   他们对合作商的要求高的近乎变态,各个经纬度的考察几乎一丝不漏。   不是光靠一味不平等的要约就能得到青睐的。”   “我知道。所以想都没敢想。”我不是很自信:“韩千洛……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就我那点小儿科的水平,别被人家首席咨询师当卫生纸给扔了……   名扬好不容易从水深火热里出来,再有负面影响。我怕沈家老爷子不放过你。”   瑞琪国际有红名单就有黑名单,能一夜间捧红一颗新星,就也能拍死拍残一个老牌。   “不是让你代表名扬,是代表皇翼。”韩千洛对我挑的领带颜色有点质疑。我告诉他说,你这个穿衣品味还是不要跟我争辩了——特么也就是看在你身材一流,穿麻袋都好看的份上吧!   后来我轻轻哦了一声,径自去收拾他昨天换下来的西装。   每一款价值不菲的剪裁都是设计师的心血。日常保养和清洁都很重要。冬休冬巴。   我打算一会儿亲自熨烫一下,这种事可不能随便交到七婶手里。   “我先走了,上午有个会。”韩千洛说。   “那我上午不去了,电脑里找找资料。下午再去公司准备下。”我一边帮他掏口袋,一边送他下楼。   “恩,中午我在公司等你。”韩千洛走了以后,我心里乱乱的,也说不清算是个什么情绪。   黎安娜刚死没两天,我不相信韩千洛能这么快就投入到日常工作里。   但日子总还是要步入正轨的,也许碰巧今晚正是瑞琪国际的招商会,他不愿意错过机会?   我把几枚硬币和一张折叠白纸从他换下来的衣服里掏出来,同时出神的想着——可想着想着就意识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瑞琪国际是来招商的,所以今晚的宴会应该有很多家业内人士出席。一个个的,说得好听像后宫选妃,说得难听不就跟伎女拉客一样?   恨不能叫人家立刻就看中自己带走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求包养!   而韩千洛刚才说……是让我代表皇翼,那名扬呢?   他这是要,站在名扬对立面的节奏么?   我心里有点忐忑。   韩千洛带着皇翼占了名扬三成的股份,上次沈良修的警告已经挺明示了。要投资就老实点,再敢做两面三刀挖墙脚使绊子的事,可就呵呵哒了!   我知道韩千洛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被威胁得了的人,但名扬毕竟是沈家的,我不太愿意与沈钦君——   哦!沈钦君已经离开名扬了,我差点都给忘了。   数着桌上的几枚硬币,我想着要不要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个甜筒回来吃。   虽然是冬天,但恐怕只有冷饮的清凉才能让我暂时磨灭心里的烦躁。   回想起昨晚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有些我听懂了也感动了,有些我听不懂,也不敢去听懂。   就如我从拘留所里回来时在车上对韩千洛说的话,明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害死黎安娜的人,那我不如欣然接受着他的冒险和反击。   就像送征的良人,除了带着一块干净的手帕等着默默擦去他身上的血痕,我不该多说与多问。   我把衣服挂在挂烫机上,一眼瞄到桌上那张叠了两下的白纸。   展开来看看,哦,原来是昨晚的保释底单。   我觉得这东西留着没用,但扔了也不妥,于是想着塞进票据抽屉箱先存放着。   可就在这时,我的目光一下子就冻在了抬头第一行的表格里!   韩千洛的中文其实写的很一般,大多数时候很潦草,一笔一划跟被追杀过似的。   但我还是能看的清,他帮我填的表格里,姓名那一栏写的是莫绿菲!   白痴么?连我的名字都能写错?   我又往下看,看备注那栏里的具体原因,越看越觉得呼吸不畅——   这是什么啦!分明就是莫绿菲的保释单,难不成是警察们弄错了?   昨天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我记得清楚,分明就听到莫绿菲跟我说她还要留在里面一天,并跟我借了衣服说过夜有点冷——   我想我明白了。   我是莫绿菲,那莫绿菲是谁?   早就知道韩千洛和程风雨单个拆开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合在一起可就真成了至贱无敌了!   “韩千洛!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是安森接的。   “韩先生在里面开会。”   安森的话让我稍微审视了一下自己焦躁的态度,我深吸一口气:“没事,我……先不打扰他了。”   我直接出门往程风雨的事务所里去了,还没等叫到车呢,就看到小区外面有几个人围着。   我无心去凑热闹,只是经过的时候瞄了一眼,原来是死了两只野猫。   也不知道是被车撞死了还是误食了什么老鼠药给毒死了,总之死的挺影响市容的。   人都心疼不过来,我可没有精力去做爱心大使,出了小区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到程风雨的事务所了。   开门的是那个金融分析师大叔张远。他看到我很惊讶,然后说老板他们都在医院。   医院两个字让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急忙问他:“是不是小绿姐出事了!”   我真的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那仿佛哔了狗一样的心情,从昨天莫绿菲无缘无故跟我借衣服的时候我就该察觉了。   如果她只是来陪我保护我,干嘛还要在里面多呆一天?   我走了,她留下。   然后我是莫绿菲……   她不就是姚夕了吗!   我请求张远带我去找人,他有点为难,后来直接接通了程风雨的电话让我自己说。   我说你们别解释了,我都知道了,小绿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既不会原谅你们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然后程风雨把我给骂哭了。   “姚夕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做事有自己的布局和套路,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地万一走漏了风声才是害了所有人。”   我说你告诉我小绿姐没事吧。我知道坏人是冲我来的,你们让她假扮我去钓鱼,让她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我心里过意不去还不行么?   “你给我听清楚了,小绿是我们的伙伴。单纯来说,她对我们的意义绝对比你对我们重要。   我们之所以叫她去假扮你,不是因为你的命更值钱。而是因为小绿是专业的特务,她能做好这一出戏!而不像你一样,随便拿个包子就敢吃!”   然后程风雨把电话挂了,我接过张远送来的纸巾擦擦眼泪,说不清刚刚算是吞了几只苍蝇。   这时电话响了,韩千洛问我有什么事。   我如实说我在他口袋里看到了那张造假的保释单。   然后韩千洛低吟了一声:“姚夕你太聪明了,真的是很招人烦。我本想赢得漂亮一点再告诉你,可你的行为就好像总是偷偷打开父母藏起的圣诞礼物的熊孩子!”   我说:“你们总瞒着我还骂我,嘤嘤嘤。这样子我真的很累……”   “我才比较累!莫绿菲是专业的特务,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工作,你跟着添什么乱?   而且我不是已经安排你做你该做的事了么?”   “我错了,可是我真的挺担心小绿姐的。”我说。   虽然这话挺没底气的,我也知道光担心有个毛线用,不抓到坏人谁都不能安生:“程风雨骂我骂的那么凶,是不是小绿姐出事了……”   “不是,已经收网了。”韩千洛说:“别担心,莫小姐没事。”   一刻钟以后安森开车过来接我,一路开到了和平区警署下的附属医院。   程风雨林子赋他们都在,莫绿菲还穿着我的外套跟警察们录口供。   我看到病房里躺着一个女人,头发很短,脸色惨白的。我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线索终于循环了!   我不太敢看程风雨的眼睛,说实话刚才被他骂得无地自容,这会儿都快失去人生目标了。   然而这家伙跟没事人似的把我给叫了过去,并出示了一张照片给我。   “姚夕。你认一下这个人。”   我一脸莫名地看着那张照片,黑衣短发,灰色的围巾盖了半个下巴。   我说:“我有点印象!就是那个在咖啡厅里撞我桌子的男人……可是警方说并没有在监控录像里找到这个人,你们……抓到他了?”   这时程风雨拿出另外一张照片:“你再看看,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么?”   尖细的下巴轮廓,苍白冷峻的脸色。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男人是女人?”   下意识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我捂住嘴:“是她?”   程风雨点点头说:“她叫cherry-lee,马拉西亚籍的杀手。擅于乔装和下毒。佣金不高,喜欢独来独往。   警方之所以没有在咖啡厅的前台监控摄像头里看到你说的黑衣男人,恐怕是因为她以女人的打扮进入,并在盥洗室里换了装。”   “原来是这样……”我咬了下唇,认为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通的理由了。   程风雨继续说:“昨天凌晨,cherry以寻衅滋事斗殴的罪名潜入了看守所,当然那里有我以前的同事帮忙安排的——故意让她和‘姚夕’进了一间房。”   “所以她是在意图行凶的时候,被小绿姐抓了个正着?”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在林子赋陪同下走过来的莫绿菲。   “小绿姐,你没事吧!”   “放心,cherry-lee只是擅于乔装。并以下毒着称。论身手可不是我们小绿的对手,三招半就把她踹趴下了。”林子赋一脸自豪地扶着妻子的肩膀。   莫绿菲白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夸张?若不是靠韩先生在姚夕大衣口袋里留的匕首,我还真未必搞定得那么轻松。”   “啊?”林子赋一脸紧张:“这么惊险?!不行不行。你们以后要是再敢瞒着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我真的要生气了!”   说实话,虽然我感叹程风雨他们的布局很精妙。但还是觉得挺没人性的。毕竟莫绿菲也怀孕了,还要冒险执行这样的任务,美其名曰保护措施很得当,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要动刀子才能搞定的敌人,光靠脑补的就觉得很惊险。   后来林子赋把莫绿菲带走了,我看看程风雨,不敢先开口问。   “抱歉。电话里对你说的话说重了。”他笑着跟我道了歉,我则更无地自容了。   “没关系,也是我自己自作聪明了。”我摇摇头,看到有警察从病房里出来了。于是起身跟着程风雨迎上去,想问问情况。   带头那个警官应该是程风雨的旧识,看他们聊天的样子挺随便的。   他们之间的信息也没故意瞒着我,几句话下来我就听出了个大概——   里面这个女杀手被莫绿菲一刀捅在下腹上,下手又准又稳,受了极大的痛苦却也只能判定个轻伤。不危及她的性命,更不影响她被问口供。   但是像这种职业杀手都是很有行规的,她供认了自己接了委托要下毒害死黎安娜的事,但坚持说自己并不知道委托方是谁。   而要杀黎安娜的理由更让我震惊——   说是要从她手里拿回一支录像带,顺便灭了她的口。   “什么录像带?就她让我交给韩千洛的那一卷?”我追问程风雨:“那上面只是十年前的聚会录像,怎么会让黎安娜惹上杀身之祸?”   我说,视频的内容我也看了,如果一定要说里面有点什么特殊的信息——那就是程风雨被韩千洛强吻了!   宠辱不惊的名侦探表示,我真是个比黎安娜还讨厌的女人。   “杀手在咖啡杯里下了毒,同时又顺走了你放在桌上的录像带。”程风雨说:“那为什么这卷录像带又被警方在附近的胡同垃圾堆里发现了?你不能换个思路想想么?”   我说我又不是警察。   “你还知道你不是警察?我看你也没少管嘛。”   我怨念地看了他一眼:“要么就是,对方拿到录像带后立刻用随身的设备播放了?结果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要的东西?   所以他们以为东西被我换了,于是这个女杀手又要来杀我?”   程风雨没说话,我想要么他就是在思索,要么就是在赞同。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黎安娜死的很冤是肯定的了。   这傻姑娘无缘无故地因为一卷录像带被人盯上?可我还是觉得说不通啊——   总不能因为要找一份包藏巨大秘密的录像带,就把全世界随身携带录像带的人都杀了吧!   那得死多少DV摄影师啊!   但是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安娜来见我的时候说起过她上午去看了姚瑶。”   我开始高速运转着大脑,还原着当时得所有细节:“哦对了!她还说路上碰到个人,包都撞掉了。那个录像带曾经掉出来过,上面还沾了点灰尘呢。   所以安娜是被人怀疑从姚瑶手上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怕有人一直在盯着姚瑶,误以为安娜是她的朋友。”我肩膀上一紧,温厚的大手轻轻拍了上来:“好了,剩下的事风雨他们会调查,你忘了我早上跟你说的?   准备几样作品,再换件得体的礼服。”   “韩千洛你来了?”我回头凑到他跟前去:“你们这是要去找姚瑶么?”   我想说姚瑶不是已经精神失常了么,现在找她恐怕并没有什么鸟用吧?   “你信么?”程风雨笑说:“反正我不信。”   后来韩千洛把我带走了,一路上也没有责备我。   进公司后我去找汤缘过来,这才想起来:“呀,你那个保温饭盒我忘了拿了。”   该不会是还在韩千洛的车里吧?估计叉烧包都臭了……嘤嘤嘤!   “没事,那是我爸单位发的破玩意。他帮我爬柜子翻出来的,平时也没人用。”汤缘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调了几个档案给我:“你说晚上要去瑞琪国际的商会?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这一上午就帮你挑样子呢。   觉得你去年设计的那几款——”balabalabala……   早上我打电话给汤缘的时候给她说了这件事,这死女人挺够朋友的,一上午抽空帮我参谋了几个主题。   其实汤缘自己在设计创意方面的天赋是很一般,但评判别人的眼光挺毒的。   所以一般都是我画完图,再交给她挑毛病。每次都能让我吐完一口淤血后,任督二脉大开。   这会儿一边忙碌着,一边跟她说了说事情的进展。   汤缘表示说,黎安娜也的确是够冤的了。以前看过电影里就有这样的桥段,说有个女的很虚荣,看着自己的姐妹有个钻石项链于是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山寨货带着,后来被杀手给当成当事人误杀了。   鬼知道姚瑶手里应该有个什么录像带呢,结果黎安娜好巧不巧地拿了一个出来——冬休宏技。   唉,真是死神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正在打印图纸呢,听着汤缘在身后絮絮叨叨地,本来也没在意。   可是她说的这个电影我一有点印象,同样的东西,不同的意义,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却被枉送了性命——   那凶手本来想要的录像带……是什么呢?   我站在窗前,望着对面办公室里的韩千洛。他正在打电话,言辞貌似挺激烈的。   我长出一口气,转身绕过走廊去找他。   “我告诉你,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是你想轻松压下来就能行的!如果你不想害了你身边最重要人,就把东西交给我!”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的电话讲出这最后一句。不知道是跟谁,但语气十分严厉。   “韩千洛……”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办公桌前扶着额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   “你的设计图稿都准备好了?”他问   “恩,缘缘帮我挑了几个,都是我还挺满意的作品。”我说。   “没事,有点信心。”韩千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则乖巧地站在他身后,轻轻帮他揉着肩。   “姚夕,”他说:“风雨他们去找姚瑶了。”   “有结果了?”我心里一沉。   “没有……”他摇头:“她不可能愿意与我们配合,装疯卖傻的。”   我哦了一声:“要不,还是我去见见她吧。”   “你知道要问她什么事么?”韩千洛把我的手拉过来,攥在掌心里攥了一会儿。   “知道。”我平静地回答:“姚瑶的两千五百万曾经进到过雷海诺的账户,雷海诺的家里又被我找到过一卷录像带,而安娜又是因为在见过姚瑶以后手里拿着录像带才被人杀了——   韩千洛我知道你讨厌我这么聪明,但是已经已经这么明显了,我要是再蠢下去,那就是装的了!”   “等我回封邮件就好。”韩千洛说:“一会儿带你去挑件礼服吧。”   “好,”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回头又看了看韩千洛:“我还有件事能问么?”   “说。”   “上回在岛上度假的时候,你告诉过我,陈勉拿走了我在汤缘家找到的录像带,后来已经被程风雨交给警方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黎安娜还会被杀?”   韩千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风雨说,陈勉手里的录像带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能最重要的东西还是被怀疑留在姚瑶手里吧……” ☆、第一百九十章 孩子还给你们! (为爱读书的黄鹂鸟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挑了一件斜肩长拖尾的香槟色礼服,有点雅典壁画设计的风格可以让我托起的腹部看着极具圣母的味道。   好吧,我承认是怀孕以后稍微胖了点,不好意思穿抹胸款了。   瑞琪招商会的现场在洲际国际酒店的顶层。光站在电梯口我就知道今天必然又是一场人满为患的‘灾难’。   “那个……是沈良修么?”我挽着韩千洛的手臂,看到lobby前停下一辆很夸张的加长林肯。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在那个一拳能pia飞我的保镖陪同下,点着拐杖走下来。   “别怕,”韩千洛攥着我的手:“他这次来,该是想替沈钦君把之前的菜再重新炖一炖,只是不知道——这会儿瑞琪国际是不是想吃点更新鲜的。”   我说我才没怕,他要打也是打你,又不会打我……   说话间,沈良修已经过来了。   这么大岁数了。动作利索地跟瞬移似的,看架势还能有几年好活。   本来生辰那会儿看着他身体状况很一般了,估摸着是觉得沈钦君太不争气,老人家硬是把伸进棺材里的腿给收回来满血复活了!   果然放不下的丢不掉的,让人不容易咽气。   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打个招呼的,于是施施然上前去:“沈老先生,您好。”   “韩夫人你好呀。”   我擦!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叫韩夫人,顿时全身的细胞都麻痹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着我,最后把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韩夫人已经这么不方便了,还专门来参加今天的商会。   看来韩先生,也不是很会疼爱自己的妻女哦。”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奇怪。特么明明知道我怀的是谁的孩子——就算跟韩千洛不对付,也没必要打自己家的脸吧。   我很尴尬,觉得自己要么还是闭嘴吧。这种专门用来说高情商废话的寒暄场合。应该交给我身边的韩大贱人。   所以他还是挺给力的,就手就把我拉到身后去了。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很怕他再激怒了沈良修。于是我警惕地四下寻找。看看能不能以最快速度get到保安。   然后就听韩千洛语气十分诚恳地说:“沈老先生,我为上一次在办公室里对您的不敬言辞表示道歉。还请您长辈不计我们后辈的过错,千万别放在心上。”   “韩先生这么客气,我还真是不敢当。”沈良修哼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没兴趣掺合。钦君这是输了阵又输人,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   “老先生真是说笑了,输人的是我才对。”韩千洛挽着我。力度有点奇怪,就好像要按捺一颗快要爆炸的炸弹似的。冬休厅号。   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就听他说:“姚夕怀的孩子毕竟是你们沈家的骨肉,将来迟早是要归还给沈家的——”   我:“!!!!”   “韩千洛,你——”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按着我了,因为我真的差一点就暴走了!   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么!   我想说哪怕我还有千分之零点一的理智也会愿意相信韩千洛,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说这种话还是会让我的心有点痛的。   也许不怪他,只是我自己残留的一些许不自信。   我怀的孩子是沈钦君的,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沈良修眯了眯眼,显然是弄不懂韩千洛的用意:“怎么?当初不是韩先生亲口承认的——在新婚当夜,绿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子?”   我觉得我真应该借个地缝钻进去,这两人就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还考不考虑我一个女人的感受了!   “哈哈,沈老先生误会了。”韩千洛笑道:“只是一时呈口舌之快,还请您真的别往心里去。您若是不相信,我和姚夕都愿意配合去做个孕期亲子鉴定。   只要能证明这孩子是你们沈家的,老先生……还有多大的心结放不下,非要做那比不食子的老虎还要毒的事呢?”   虎毒不食子?什么意思?我压下恼火,换上惊愕的炮弹。   “韩先生的意思我可听不明白。”沈良修皮笑肉不笑地说。   “简单点说,姚夕是我的妻子,但她肚子里怀的却是您的子孙。您懂一尸两命的话,就该明白咱们两方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利益应该是相同的。   我要守护的,也恰恰是您最在乎的。   所以,我不希望cherry-lee那种蹩脚的杀手再出现。”韩千洛这一番解释倒是挺坦诚的,但着实是往我心里丢了一颗鱼雷——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怀疑是沈良修拍的杀手害死黎安娜?   “岂有此理!你你你——”沈良修指着韩千洛,气得直发抖:“你居然怀疑我要害她们?”   “反正我今天是要向沈老先生道歉的,如果错怪了您,我一并道歉。”韩千洛笑着说:“其实吧,我也相信沈老先生向来是宅心仁厚,只是上了年纪后,难免耳目混淆,为人所蒙蔽。   尤其是一些以前共同做过点什么勾当后就甩不下了的……猪一样的队友。   您得明白,再牢固的狼狈,为奸也不是永恒的。一旦牵扯了威胁和利益,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实人一样能变魔鬼。   姚夕怀的只是你们沈家的孩子,你还真指望你的‘老战友’会心疼她?”   “说完了么?”沈良修不动声色地看着韩千洛:“没什么别的事,我要上楼了。”   “哦,我劝您还是回去吧。”韩千洛的脸上再一次显现出那份很招牌的不要脸笑容:“今天这个招商机会,就让给我们可好?   皇翼的就是名扬的,姚夕的也就是您的嘛。”   “你——”沈良修的脸色跟坏菜了一样。   “沈老先生觉得不划算?”韩千洛将我揽在身侧,貌似有意把我另一只手也给按住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他会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就比如说——   “我和姚夕都已经同意把孩子还给沈家抚养了,所以我知道您一定能保证姚夕可以把她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对么?   这么反复想想,怎么都是您的利益更大。   一个小小的招商机会,难道还舍不得?   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个年纪的老先生,还不都是为了子孙后辈在着想。”   韩千洛你实在太欠揍了!我咬牙切齿。   然而你那沈良修也不是没修炼过的狐狸,斜着眼看了看他:“韩先生,我怎么觉得——留你活着,名扬怕是永远不能安分呢?”   “你放心吧,我们韩家本来就不是打这块生意起家的。以后,也不打算跟你们沈家争饭碗。”韩千洛笑说:“只不过姚夕是个设计师,她爱这一领域的事业,我做丈夫的当然想办法为她找更好的发展机会。   至于我本人,已经为皇翼聘请了新的CEO。哦,今天他也会来现场——”   韩千洛低头看了看表,而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很淡很淡的气息。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但总之就是很熟悉。   “韩先生,抱歉我来迟了。”   我一转头,当场就抓狂了——为什么会是沈钦君!   同样抓狂到脸色捉急的自然还有沈良修,估么着老爷子吃了一辈子的饭都没被硌到过这么大的一颗沙子!   “你……你……”   你了半天我都怕他心脏病发直接昏过去。   而此时沈钦君扶了下眼镜,正色看着沈良修道:“沈老先生您好,我尊重我爷爷的决定离开名扬后,深知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在外多历练。   于是背着他老人家与皇翼的韩先生签订了就职皇翼执行董事的协议。请您转告他,原谅我任性的行为。”   沈钦君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够犀利够讽刺的,我本来还在期待沈良修有更深层次的反应,结果看他还在那‘你你你’的,跟卡带似的。   然后韩千洛转头说:“我和沈老先生还有几句话说。   沈先生,麻烦您先带我太太上楼去认识一下瑞琪国际的首席咨询师kenny王。今天她带了精心准备的作品过来,相信不会令对方失望的。   鉴于您在之前已经与瑞琪打过很深的交道了,所以这一次必然水到渠成。希望你们谈得愉快。”   可怜的我就这么骑着一匹草泥马,被沈钦君带进了电梯!   错开韩千洛的瞬间,我分明听到他在早已呆滞的沈良修耳边说:“沈老先生,现在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你帮我除掉麻烦的人,我帮你……除掉麻烦的东西。咱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电梯里的人不少,我被迫和沈钦君挤在一起。   “我不管你和韩千洛在搞什么鬼,总之你想把我的孩子带走是不可能的。除非现在就把我给剖了!”   我也不管身边的人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丢人有沈钦君陪着我丢呢,我不孤独!   “姚夕你误会了,”沈钦君皱眉回答:“我不可能抢走你的孩子。除非以后,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觉得等等她——”   “你放屁!等等是我的女儿,就算没有你没有韩千洛,我也会把她守在我身边!我警告你们再敢打孩子的主意,我真对你们不客气!”提到孩子就如同戳了我的软肋,哪里还管风度修养。   这一电梯的人看着我穿的跟个雅典娜似的,还在这连爆粗口,估计都吓尿了,纷纷在接下来的一层里下去。   很快地,电梯里又只剩下我和沈钦君两个人了。   我叹了口气,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小声嘟囔了一句:“沈钦君,你为什么要来皇翼帮韩千洛做事?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沈家的子孙。这样等于公开跟你爷爷对抗,你家列祖列宗知道么?”   “沈家有什么意义?从小到大,能称得上是我家人的……只有我妈。”沈钦君看着我的眼睛说。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 (为shee的两个巧克力加更)   我稍微平静了些,跟着沈钦君往电梯外走。咀嚼了一下他刚才的话,我脑子一短路,竟问了这么一句:“沈钦君。你跟姚瑶……在一起过么?”   他一下子停住了,估计是在思考我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害得我差点刹不住车,直接撞他身上。   “没有。”他说   “真的?”我弱弱地怀疑了一句。   “从来没有。”   我哦了一声,难怪……姚瑶被人施暴的时候,貌似检验报告还提到过说她是个处呢。   那一刻,我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我以为爱沈钦君爱了十年总算可以称得上是了解他的,却直到刚刚他对我说出为了林萍的那句话时,我才觉得讽刺真是来时迟迟。   我从没想过沈钦君父亲的婚外情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心理阴影,也许在我们都看不到的阴暗面里。他表现出来对纯粹爱情的执着正是源于那些肮脏的背叛。   以前跟朋友半开玩笑的时候,听说他从来没有跟姚瑶在一起过。我本来是不信的,毕竟那么多年的男女朋友,情到深处自然渠成——又特么不是柳下惠,犯得着那么忍着么?   所以刚才我又问了一遍,他的答案依然如此。   也许在沈钦君的心里,婚姻就应该是一种神圣的契约吧。不能唯一就不能染指,所以在那一天之前,爱和性是完全被割裂开的——想想这个年代还有他这种傻逼……真是令人发指。   我不厚道地残念了一下:可惜那么信奉一生一世两个人的沈钦君,却在仅仅半年的时间里,结了两次婚离了两次婚。   难怪佛法说越求越求不得。大概就是说给这种人听的。   沈钦君你还是出家吧,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却越想越觉得酸楚。   当初的我是被自己执着的暗恋牺牲精神感动着。当初的他却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梦幻爱情观感动着。   本来就是两个思路和情商都不健全的人,呵呵,但愿能生个健全点的孩子吧。   跟瑞琪国际的kenny谈得很顺利。没有我想象中那近似论文答辩一般的导师刁难。   我想,不管是韩千洛还是沈钦君,都已经把路铺得熟熟的了。跟嚼碎的饭似的,我只要往下咽就好了——   那一刻我突然在碎碎念,哪怕我不用任何一个男人的守护和疼爱,只要等等能得到更多的爱就好了……   后来,我在宴会的点心餐桌附近找到了韩千洛。   “你怎么像个不会捉迷藏的熊孩子似的。都不会在别的地方出现么?”   我揶揄他。   “也可能在酒水台前,”韩千洛看了我一眼,走到沈钦君面前:“顺利么?”   “都到这个程度如果我还拿不下,就对不起你给我的聘资了。”沈钦君冷着脸,我能感觉到他对韩千洛依然有敌意。看那样子,就跟逼良为娼似的。   我心说:恩,应该是对不起他给你的嫖资了!   “这个周末,要去见见姚瑶。”韩千洛说。   “我等不及了,明天就去。”沈钦君说:“我妈妈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俞律师已经把证据搜集的差不多,现在就差人证——”   听到这,我心里凛然一惊。   之前韩千洛不是说林萍的案子到此为止了么?如今他愿意妥协出来再帮沈钦君的忙,是什么让他发生了态度的转变?   我有点不安……   因为我多少能猜到,也许韩千洛是为了黎安娜的死而奋起反击。   虽然我主观也希望能为黎安娜讨回个公道,但看到这样子的韩千洛,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爽。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不说话,韩千洛伸手搂我,却被我推开了。   修炼千年的狐狸难道还看不明白我为什么而别扭?   他轻轻笑了笑:“姚夕,我跟沈良修说那些话,是有原因的。”   “知道……”我垂着头,摆弄着指甲:“就算是你真这么想也没用。孩子是我的,又不是你说送人就送人。   韩千洛我也弱弱地警告你,别在一个母亲面前逼她选你还是选孩子。   你输定了……”   我承认自己说的是气话,但首先是有气。冬冬长号。   听到他之前对沈良修的那种说辞,甭管你是为了拯救地球还是怎么样,我不爽也是正常的。   “好了别生气了,晚上想吃什么?”   韩大贱人你好歹换个杀手锏吧!   我拧了他一下,然后又很没节操得钻进他怀里去了。   “韩千洛,你怎么会怀疑沈良修要害我呢。我觉得……虎毒不食子是有道理的。虽然他很凶狠霸道,但总不可能要弄死自家的骨肉吧——”我幽幽叹了口气,随便说了心里的疑问。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害你。”韩千洛抬手抚了下我的头发,冬天静电,估计是有两根飘他脸上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会很安全的。”   “哦。”我又往他怀里拱了拱,用他的围巾擦擦眼睛:“你说——”   “恩?”   韩千洛一定以为我这个高智商的侦探脑子又要问什么东西了,估么着已经开始准备撒谎。结果没想到,我说:“你说咱们晚上去吃火锅还是去吃烧烤?”   “这么冷的天,要么火锅好了。”   “恩恩,”我捏了下手机:“要不,给缘缘打个电话?火锅人多热闹一点——”   “随你。”韩千洛把脸转向窗外,沉默着不说话。我以为我是错觉,看他的眼神在外面飘下来第一片雪花的映衬下,倍显寒意。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我想——上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貌似是姚瑶的葬礼。   “缘缘?”电话一接通,我立刻兴奋地喊她:“出来吃火——”   “夕夕!”汤缘竟然在电话那边哭!   我一下子就蒙了:“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夕夕我爸出事了,我在往医院赶!”汤缘的哭声夹杂着乱哄哄的汽车鸣笛。   “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哪呀!”我也急了,吼出几个分贝,把韩千洛都给震到一边去了!   “是……车祸,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夕夕……”   汤缘哭得我的心都要跟着碎了,我眼泪汪汪地看着韩千洛:“缘缘爸爸出事了,我们也过去吧……”   “恩,”韩千洛游了下眼睛:“安森,调头吧。”   冲到医院急救室的时候,我看到汤缘坐在外面,安抚着她那已经快要哭得崩溃的妈妈。   汤妈妈身体一向不好,这会儿我也担心她伤心过度再旧病复发。于是赶紧过去陪着汤缘哄她。   我看到陈勉也在,正在跟外面的警察和医生说话。   了解了大概的情况:汤镇国下午去超市买菜,突然下雪了他也没带雨具,就想着快跑两步回家。   过马路的时候迎面就给一辆黑色的奥迪撞了——   “那肇事司机呢?”   “逃了。”   逃了?我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光天化日的撞了人就逃!韩千洛……”   我跑到男人身边:“我们想办法帮帮缘缘吧。汤伯父是好人,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   “放心,能帮上的我一定会帮。但是现在,还是等着看看情况。老人的伤情最重要……”韩千洛扶着我的肩,让我坐下。   大夫说汤镇国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休克,现在还在里面争分夺秒地抢救。能不能救过来都还是未知数。而我,除了祈祷,除了陪伴,无法为汤缘做任何事。   这时我看到陈勉走到韩千洛身边说:“韩千洛,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个男人的背影让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安,也不知是第六感还是什么,一阵阵的寒意从我背后泛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我看到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医生出来了,但是灯没灭。我和汤缘搀扶着汤妈妈过去:“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啊!”   “我是来跟你们家属商量一下的,患者的左腿粉碎性骨折,恐怕要截肢。但是他的病历上显示他患有糖尿病,所以并发症的可能性很大。   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顺便,把病危通知收了吧。”   汤妈妈大叫一声,当场就昏过去了。我看到汤缘手忙脚乱地抱着她妈妈呼救,还好护士赶紧推过来病床。   饶是这么混乱得状况下,汤缘还在顾及我的身体:“夕夕你别插手了,赶紧坐那休息会儿,要么叫陈勉过来——”   “我马上去!”我抚着肚子往走廊那边去,这两个死男人不是来帮忙的么!都什么时候了,躲哪儿去搞基了!   等我过了个转角,进了阳台,却没见到他们。然而刚想打个电话找,就听到隔壁的男洗手间里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又不是第一次进男厕了。于是推门就往里面进——   “陈勉我告诉你,东西交给我,后面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不可能,我已经销毁了……”   “你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我要跟缘缘结婚了,也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韩千洛,我跟你不一样,我想要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明确。自己的女人自己看看好,你别指望我事事都会听你的!”   “你简直是疯了,以为你这样子事情就会结束么?你的学长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么!”   “李政一家三口的案子,我自己会找人翻!   韩千洛,你不是神,别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所有的事。从现在起,你离我远一点,离缘缘远一点。   我帮你一次算是仁义,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   我觉得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又模棱两可地拉不出有效信息。正想扶着门再听一会儿,里面貌似就动手了。   “陈勉你给我听着,你这样下去谁都救不了。你会害死你自己,会害死汤缘——”   “那也比你强,我总不会像你一样害死——”   轰隆一声,韩千洛巨大的身躯一下子撞过来。还好我闪得快,要么今天这孩子估计就要给撞出来了!   “姚夕?!你……你怎么在这?”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要离开了   以我之前的性情,应该会半开玩笑地说一句‘女洗手间在维修’。但是现在,我真的笑不出来。   上下打量着韩千洛那弄皱的衬衫,我弱弱地咬了下牙:“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该死的。衬衫还是我一早帮他搭配的呢。陈勉明明那么瘦,居然也能把他搞得那么狼狈……   “没什么,汤伯父怎么样了?”韩千洛正了下领带,然后拥着我出去。   “要截肢,有风险。伯母昏过去了,要我来找陈勉……”我往里面看了看,陈勉面对着墙,背对着我。   听我喊他才回过身来:“哦,我这就去。”   我看到他的眼睛貌似有点红。反正男人只要有泪意就都挺让人心疼的,甭管是谁的男人……   然后我故意走在韩千洛的身前,什么也没问。   我不说话,他反而会有点沉不住气了。   “姚夕……”他拉我。   “我没事的。”我轻轻攥了攥他的手:“去陪缘缘吧。”   汤伯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打了点葡萄糖就没事了。   我进去的时候看到陈勉抱着汤缘,两人的身影依在一起,好像……也没有我的地方。   “姚夕,饿不饿?”韩千洛把我拉回椅子上:“坐下休息会儿吧,我去买点吃的。”   我摇头,叹了口气轻轻把手环在他腰上:“别去行么?我不想一个人。”   他拍拍我的肩,点了下头:“那我叫安森去。”   现在快要凌晨了。距离汤镇国被送进去已经有近三个小时了。   瑞琪商会六点钟开始,汤镇国七点半在家门口的超市被撞。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巧合,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惧。   躲在韩千洛的怀里。我天真地想要用他心跳得频率来确认安心。最后只听到咕噜咕噜的一声肚子叫,真煞风景。   “夕夕,你们先回去吧。”这时汤缘出来了:“我已经给我哥打过电话了。他明天一早的航班回来。”   我不怎么想走,但也知道即便自己跟着她熬也没什么用,挺着肚子窜来窜去还让人看着胆战心惊。于是我起身,心疼得拉着她的手说:“那你,没事么?”   “恩,这几天我就不去公司了。”汤缘的眼神很疲惫:“我之前还在跟进隔壁供应商的那批面料,剩好几个仓没查完——”   “恩恩。没事,那边有我和代维在。”我赶紧点头让她放心:“你就安心在这儿陪伯父吧,公司那点小事别管了。”   刚才大夫出来,说手术基本成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要观察后期的并发症。   谢天谢地,他说的不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心里重重落下一块陨石,想到汤缘这辈子跟她爸爸整天死老头死老头地叫,万一还真没等到尽孝就要守孝,那她得多难受。   我跟汤缘,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连大姨妈都一块来——欢心伤心的一切情绪,都糅合着分不开了。   回去的车上,我问韩千洛:“我和汤缘之间的这种感情,你能理解么?”   他没说话,只是拥着我的手臂稍微拉得更紧了。   于是我叹了口气,自问自答:“我觉得你能明白。大概,就像你和程风雨那样的好朋友吧。   男人和女人交流的方式不一样,但一心一意想为对方好的心情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程风雨受到伤害——”   “姚夕,”韩千洛重重叹了口气,起伏的胸膛一下子就抖落了我眼眶里含着的泪水:“你想说什么?”   我侧着脸,蹭他的胸膛,不敢抬头。我怕我一旦忍不住对视了他的眼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崩溃。   于是我哽着声音:“你不是说,一切都结束了么,为什么……汤伯父还会出事?”   “是,我说都结束了。但安娜还是死了。”韩千洛单手摇下了车窗,看着那漫天的雪花铺就了整个城市里朦胧的霓虹色彩。   却不知道哪些是欢腾的染料,哪些是淋漓的鲜血。   我紧紧地搂着他,仿佛要将双手折断一般用力。害怕一撒手,他的心灵就会随着窗外的第一场雪般飞旋消散。   “冷么?”   “不冷,”我摇头擦着泪水:“心里闷得难受,吹吹风也好。”   “我也是……”韩千洛说。   事实证明装逼遭雷劈,因为当天晚上我感冒了。从凌晨起就开始发烧鼻塞,各种难受的症状接踵而至。   我不敢吃药,所以一直强挺着。睡了醒醒了睡,都不知道是过了几个春秋。   韩千洛挺自责的,说他不该扮演文艺青年乱开窗子。   他笨手笨脚地给我换冰袋,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似的。   后来我说你还是去公司吧,我本来就烧得看不清,总觉得一个巨大的身影晃来晃去像要砸到我似的。   病中的女人都矫情,于是韩千洛说他忍了。   我蒙头在家睡了一整天,七婶叫我起来吃了一点粥,但我吃完都吐了。   吐完就开始哭,哭得跟个神经病似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觉得心里压了好多好多的事,怎么没完没了似的。   我问我自己,爱不爱韩千洛信不信他依不依靠他,这些答案统统都是肯定的。可是我害怕他,也是事实。   后来门铃响了,迷迷糊糊里,我听到七婶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接着就是上楼的脚步声,她敲门跟我说:“夫人,有位周先生称是您的朋友,想来看看您。”   “北棋么?”我扶着脑袋撑起身来,这才想起来——之前跟他约好了今天下午试新装的镜。这会儿连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一个!   “姚夕,我能进来么?”说话间,周北棋已经到门口了。   我有点犹豫,这病得跟刚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似的,屋子里除了病毒就是垃圾,实在也不方便见客。   于是我说,你在客厅等一下吧,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我洗把脸梳了梳头,裹着个睡衣跟团棉花糖似的就下楼了。   周北棋今天挺精神的,穿着打扮一贯袭成他所有的身材优势,只不过坐在沙发里的姿势还是有点扭捏。   我双眼迷茫,鼻尖红红,随便挽着的发髻又蓬又乱,拖着个棉拖鞋还捧着大肚子。   但就是这样,我都能捕捉到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里有闪光。   我特么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好的男孩干嘛喜欢我这种女人?   我要是真跟了周北棋,那不得人神共愤遭雷劈啊!   七婶给他倒了茶,我则缩在周北棋对面的沙发里。跟一坨毛线似的,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我听说怀孕不能随便吃药,你是不是很难受?”他眼睛里亮晶晶地,问话的口吻带了点心疼。   我抽抽鼻子:“没事,就是发烧有点遭罪。挺一挺就过去了。真不好意思哈,今天约了你都给忘了,我的新样品都在办公室的橱柜里,缘缘那有钥匙——”   哦,汤缘今天也不在……冬冬亚圾。   “没事的姚夕,”周北棋抚了一下手掌:“其实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版模了。我想……离开公司。”   “你要走?”我震惊:“你……是不是韩千洛刁难你了?”   “怎么会啊!”周北棋腼腆地笑:“我早就决定了,今天去跟韩先生解职,顺便问问怎么没看到你。   还是他跟我说的你病了在家休养,我来看你他也知道。”   “哦。”我抚了下狂乱的心跳,一想到周北棋对上韩千洛那种大尾巴狼,潜意识里就会觉得小鲜肉吃亏嘛。   “那你打算去哪?”我接着问。   “去哪都行啊。”周北棋笑着说:“我做了几年模特里,只在别人的镜头里看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如果我走在人群中,用自己的眼睛和照相机去看别人,会有什么样的生活感悟。”   实在太文艺了,我读书少你别跟我跩这个。   其实你就直接跟我说‘世界这么大你想到处去看看’不就行了?   “也好,你还年轻,多去学点东西,多去增加点阅历没有坏处。”我笑着说,心里在祝福之余多少还是有点小失落。   “恩,我想去学摄影。”周北棋眯着眼睛看我:“已经找了很好的师父,所以下周……我就离开公司了。”   “哈,”我开他玩笑:“你这么帅得摄影师,模特们哪里还有心情体会pose的主题啊。分分钟都变成抛媚眼了。”   “姚夕,”周北棋低下头红着脸:“其实我是想,先离开你和你的生活一段时间。   一方面,我想到处去看看,兴许就能遇上像你一样的女人呢。   另一方面,我怕……我不是咒你哦,说实在的话。我怕有一天你的生活变得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了,至少我还准备了新的生活送给你——”   我了解周北棋,他的爱意表达一向赤裸得跟偶像剧似的。   本来我多少应该表示一些十感然拒,然而一个喷嚏打过去,把这个气氛破坏得真是太不厚道了。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抽纸,一下子没站稳,扑茶几上了。   “姚夕!”周北棋吓坏了,赶紧把我扶起来:“没事吧?”   我说没事,就是发烧烧得有点脚软。   他把我放在沙发上,然后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这么烫?”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周北棋跟七婶要了医用酒精棉,然后对我说:“小时候发烧了,妈妈都是用毛巾蘸着白酒帮我擦手擦脚来降温的。”   我说:“我小时候发烧了,蒋怀秀都是怕我传染给姚瑶。然后叫佣人把我关到客房里的。”   周北棋咬了咬唇,不说话。只是捏着我的手反过来,用镊子夹着棉花球在我手心擦。   “哈,痒!”跟小猫舔过似的,我不由地缩了一下。   周北棋红着脸:“别闹啊,擦在手心最降温了。”   “没闹,真的很痒……脚就算了,我怕我控制不住,一脚把你踢毁容了!”   “毁就毁吧。”周北棋笑道:“反正我也不当模特了。”   这时韩千洛回来了,我也觉得有点不妥。估么着刚才是发烧烧迷糊了了,周北棋要怎样我也都没说两句拒绝的话。   这会儿我丈夫一回来,就看到我躺在沙发上,被另一个男人半跪在沙发前跟求婚似的捏着我的手——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该浸猪笼!   “你回来了?”我想爬起来,咕噜了半天也没起来。发烧没力气,腰都快断了。   “那我先走了。”周北棋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他起身把酒精瓶塞到韩千洛手里:“两小时帮她擦一次,手脚就可以。她不能吃药,这个降体温很有效。”   “知道了。”韩千洛游着目光盯着‘入侵者’的背影,没说多余的话。   我反而有点忐忑:“那个。你饿了么,我叫七婶烧饭吧。”   “怎么下来了?”韩千洛看看我,然后将我打横着抱起来又给送上楼去。   “啊。北棋来了我总不能让他进卧室来说话吧。”我搂着韩千洛的肩膀,小心避开他呼吸。这家伙体质也没那么好,万一也感冒了就麻烦了。   后来韩千洛继续帮我擦酒精。真心是笨手笨脚的,还弄我眼睛里了。   吱哇乱叫地闹了有半个小时,然后他很无奈地说:“让七婶上来弄吧,胸部留着给我弄——”   我踹他一脚,比之前有力多了,看来酒精降温还是有疗效的。   依着他,双手匝得紧紧地。我说:“虽然你大多数时候挺笨的,但我就还是喜欢你。”   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然后去换衣服了。   “对了,”我直起身子撑了撑:“昨天,沈钦君说他要去找姚瑶——”   “哦,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韩千洛一边洗脸一边说:“姚瑶说,她想要见你。”   ——————   三天后是周五,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一早跟着韩千洛的车去公司。   “你差不多可以休产假了吧?”其实他之前就提过,要么不要再上班了,出国待产也好。   “我才七个月就休产假也太夸张了。”我说:“现在缘缘家里有事,代维还要分心照顾阿珏。   何况你刚刚才拿到了瑞琪国际的合作协商企划,我是名珏的首席设计师,难道在这种时候打我丈夫的脸么?”   韩千洛也没说什么,看那样子是只要我高兴就好。   回到办公室后,我把柜子里的衣装样品取出来,一样样放在工作台上,然后给楼下打个电话:“麻烦叫周北棋——”   话出口一半,我才想起来北棋已经走了。   起身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总监室,代维今天好像也去谈客户了,而走廊另一侧的主办公厅里,汤缘的座位上一样空空荡荡。   我突然觉得有点孤独。   以前我被姚瑶欺负被沈钦君冷暴力被肖正扬使绊子被蒋怀秀说坏话,好像全世界都在与我作对。   但活得辛苦,但从来不会觉得孤单。就如同一颗越挫越勇的小树苗,背负着闲言碎语还能傲然挺立。   可如今敌人们下场凄惨,朋友们各自生活——也不知怎么就渐行渐远出了一条殊途。   所有人都走了,我只剩下一个韩千洛。他能给我一切我想要的,但他不可能代替所有人的位置。   我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窗户里的韩千洛——呃,就连韩千洛也不见了。   他聘了沈钦君为名珏的新任执行董事,连办公室都让给他了。估计自己是搬到八楼的角落种蘑菇去了!   我开始讨厌自己的矫情。   明明生活已经这么顺利了,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明明韩千洛已经把我保护的很好,为什么我竟开始不快乐?   一低头我才发现电话还没挂,对面总台的员工说:“姚总监,新来的模特您要看看么?”   “啊?哦——”我答应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持续发着呆。   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条件都不错。   我陪着他们到楼下视镜,却是连半分情绪都提不起来。   摄影师是个外籍长发男,用英文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推说感冒了以后有点虚——然后他居然说生病了应该休息,否则会把不良的工作状态传染给其他人!   我一直知道这些摄影师都是很专业很严谨的人,传承了皇翼集团那种欧式企业风格。   雷厉风行,废话不多,有时会因为严肃而显得冷血。   跟以前的名扬……好像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个花式袖口稍微再紧紧,配合主题来看实在太浮夸。   还有这一身的下摆,模特的腰长要比以前的周北棋略微有几分差异,你试试看能不能让边角再往里面收一收?   最好在今天下班前给我们,这个周末要出样刊。”   这些是摄影助理的意见,口气人五人六的。我看她一眼,最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岁。   什么资历啊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更恼了。于是言辞激烈地顶撞了几句:“花式袖口再紧紧?你以为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么?   何况北棋的上半身尺寸本来就是常规模特的标准,效果不佳的话,只能找与他更相近的人选。”冬冬见弟。   我知道自己挺不讲道理的,也承认那助理的意见还是有一定水准。   结果这么一呛,火药味出来了。   最后把沈钦君给闹下来了。他们觉得闹大了,我却觉得还不够——   因为韩千洛还没下来呢。   沈钦君做了下公对公的调解,我也知道对方摄影团队的资历绝对比我这种菜鸟在设计界的名气要响。且不说谁耍大牌,但公里公道地讲也是我咄咄逼人在先。   “姚夕,你没什么事吧?”沈钦君带我回办公室,给我倒了杯水。   “没有啊,孕妇综合征。”我哼了一声,低下头:“或者说,我本来以为一辈子不用见你,结果你阴魂不散跟过来了,我觉得不舒服吧。”   我真怀疑今天早上七婶给我榨的那杯果汁是不是用仙人掌做的,一开口逮到谁都吐刺。   沈钦君说:“你要是状态不好,不想谈工作。我就跟你说说姚瑶的事。”   我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姚瑶的事更令我抓狂么?”   好吧,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我始终不安——   自从韩千洛那天跟我说过姚瑶要见我以后,我心里就像梗了一根刺一样。   其实之前我也有做过一点心理准备,需不需要再去见她一面。但真到了这个状况下,我又怂了。   姚瑶,这两个字就像噩梦一样,纠缠的不死不休。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再见到她了。”沈钦君拽过来个凳子,坐在我面前:“但是我请求你,能帮帮我么?   只有姚瑶的口供才有可能证明我妈妈是无辜的。可她的条件就是——要你去找她,她才肯说。”   我说:“那如果她是想要一刀跟我同归于尽,你也要我替你妈妈去送死么?”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沈钦君可能是无意的,竟然伸手往我肩膀上搭。我本能地就把他给推开了:“呵呵呵,我先生对我说,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所以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我选择一个聪明点的办法,就是不答应你的要求也不去见姚瑶。”   沈钦君沉默了一下:“姚瑶说,只有我们两个在场,她才愿意配合。   姚夕,算我最后求你一次。   张曼迪的碎尸已经找到,尸检报告上表明了她颈椎骨是被人拧断的,颅骨上的挫伤构不成致命。姚夕,她不是我妈杀的。   所有的证据都在筹备,现在只要姚瑶作为当天的目击者,愿意站在我妈面前替她说话,就能翻盘了。   姚夕,我求你看在等等的份上,救救她奶奶好不好?”   我也很同情林萍,但还没有同情到失去理智。我问沈钦君:“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要是姚瑶,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妈妈的。   她怎么可能愿意与你们合作?沈钦君,你不会傻到答应她只要她能为你妈妈作证,你就愿意再娶她爱她疼她一辈子吧?”   沈钦君的脸色挺难看的,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当然不会。她大概是希望我妈妈能把分尸藏尸的罪全都担下来,不要起诉她。   而且让我承认她手上那笔从张曼迪的保险柜里偷出来的两千五百万,是我赠与她的……   总之,姚瑶大概是不想坐牢。才跟我们交换条件。”   “那两千五百万是张曼迪的?!”我惊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现金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建一个世界 (为x.x和shee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坐在韩千洛对面。我特么就知道,只有到了吃饭的点他一定会出现!   “听说你早上跟影棚的同事吵架了?”他若无其事地问,我便漫不经心地答:“是啊。看着那个年纪轻轻还口若悬河的小丫头我就火大。”   “你说的那个是女人叫susan,是我外婆的私助,今天已经三十六岁了。”韩千洛一句话把我的西葫芦给噎下去了。   “啊?可她看起来很年轻——”   “年轻就能呛人家么?姚夕,我以为你情商挺高的,怎么也干那种俗事?”   韩千洛挺严厉地训我,训得我顿时无地自容:“名珏背靠皇翼,打的是国际的品牌。公司的经营理念和人员文化都不同,上到CEO下到清洁工,人人都是平等的。   不是你在名扬的那种论资排辈的家族企业。连肖正扬那废物都能混一辈子。   所以之前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你要是真想好好做,就拿出点样子来。”   很少见到韩千洛吃饭的时候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多耽误吃啊!   我相信他这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所以我点点头——   “哦,我知道错了……”嚼了嚼食不知味的米饭粒,我小声说:“下午我就把衣服改好给他们送过去。”   然后偷偷抬眼看了看韩千洛的眸子,里面映倒着的我委屈的小模样。就跟不小心打碎了鱼缸的猫儿似的。   其实韩千洛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我矫情在先了。身为他的太太,我就更应该对公以身作则,否则跟黎安娜那种姑娘有什么区别?   我想:韩千洛是在带着我往更好的方向成长。成长到像他那样优秀的人,就可以无坚不摧了。   “对了,沈钦君说希望我陪他去见见姚瑶。”   “我知道。”韩千洛提着筷子:“你怎么想?”冬冬序血。   “我想要么就去一下吧。早点帮林萍打赢了官司。说不定沈钦君就可以早点离开这里的,我实在不怎么想见到他……”我低着头说:“你背着我把我前夫弄到这里来,这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我叫沈钦君过来当然是有用意的。否则我给他那么高的薪资是过来撑门面么?   他长得又没有我帅……”   我被一坨炒面给呛着了,咳嗽连连的。   终于相信,多么难过的心情只要在韩千洛身边就都显得无所谓了,他可真有魅力啊!   后来我问了他张曼迪手里两千五百万的事。他告诉我,既然我愿意去见姚瑶,那就等她跟我说吧。   于是我也埋着头,不多想。反正韩千洛想说的时候总归会说。就算不说也会有别人说——就比如现在!   安森过来找他:“韩先生,名扬的沈老先生要来见您。”   “哦,让他直接到餐厅来吧。”韩千洛游了下眼睛。我则替他提了口气:“喂,别这么嚣张好不好?你现在把人家孙子都给拐走了,沈良修可是变着法想找机会揍你。”   韩千洛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对安森说:“你上去把沈总也叫下来。如果挨打的话,他先扛着。”   我:“……”   等我看到沈良修的时候,感叹韩千洛的未雨绸缪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因为这老头今天横看竖看都是一张打人的脸。   而且会见的地方也实在太接地气了,就在一楼餐厅旁边的小休息室。饮料还特么是自助的!   就这样,我挺着个肚子拿着托盘,用一次性纸杯打了一些酸梅汤端上来算是什么鬼!   大概韩千洛是有心要激怒沈良修才这么做的吧。这个贱人,他一定是相信沈良修以及他那个一手能咔嚓拧断人脖子的保镖不敢把我怎么样,才肆无忌惮地留我在身边当小蜜!   等会儿——拧断人……脖子?   我觉得今天这个梗我好像在哪听到过一次。可还没等我细想呢,沈钦君就下来了。   然后沈良修劈手丢过去一摞什么文件,直接就砸他脸上了。   有一页纸飘在我脚下,我凝着眉头扫了一下,基本上也就明白了。   “这是你签的?!”沈良修一手点着拐杖,狠狠戳在地面上。   “沈老先生有什么问题么?”沈钦君倒是面不改色:“这是我在名扬解职之前授权签订的销货协议。   后续相关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没有记错,这批成品应该在圣诞节前交货。”   韩千洛站起身来:“如果是以前的事,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沈老先生,失陪了。”   他拉着我就要走,看样子是打算把可怜的沈钦君一个人扔在原地受虐。   ——结果当场又被那个保镖给拦住了。   我还以为韩狐狸能把我的大肚子推上去挡呢,还好他没做这么抖节操的无耻之事。   “你给客户的协议上严格规定了我们的交货期以及这一批成品衣装的来料成分——”沈良修走到他孙子跟前,虽然小老头缩着身高也就比我高那么一点,但气场还是挺震撼的:“沈钦君,我只知道你不成气候,还真没想过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孬种!   我倒是应该跟你去验验血,看你是不是林萍在外面跟野男人偷生的种!”   “沈老先生,公对公私是私,请您——不要再侮辱我母亲。”   我拉拉韩千洛的袖子:“喂,他们家人就这么喜欢在别人地盘吵架么?”   “嘘——”韩千洛意思是等会儿再跟我解释。   我说你不用解释,我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其实就在刚才我看了地上的那份协议,又结合汤缘之前跟我提到过的供应原料——差不多也就明白沈良修为什么而抓狂了。   在不久前,韩千洛这里的皇翼就跟S市一家驰名的外购直销面料供应商签订了一份带有排他条款的协议。   协议要求对方引进来自新西兰的抛光高分子羊绒料子给我们明年第一季度的春装新品做主打。   而这种分子材料属于国外新兴的一类明星高端品,在国内市场都还是试运用阶段,尚且没有稳定的供货渠道。能联系到的供应商也不过就那么一两家。   而且在签订的协议中还有这样一条:说为了保证我们皇翼的新品核心竞争力,供应商在今年二月之前是不被允许提供相同质地的面料给国内其余同业竞争的对手。   所以目前市面上能找到的这种料子都在韩千洛的手里,就是之前汤缘查库查了一半的那些,都在皇翼的后仓里堆着呢。   可是现在,沈良修扔出来的一份协议是沈钦君在离开名扬之前签订的。上面白纸黑字地与购货商承诺了:名扬要出库的这一批男装,也会采用这种抛光高分子羊绒面料!   鬼才相信是巧合好不好?   沈钦君之前是名扬的高管,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供货周期有多长。这临时签订的大单协议,偏偏比之前短了半个月不说,还把违约赔款额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现在等于说水到渠成,却没有米下锅。沈老爷子来抓狂才是人之常情。   毕竟对于一个八十岁的老企业家来讲,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孙子黑了一道来得狠?   “沈老先生您误会了,我们皇翼在聘用沈先生为CEO的时候并不了解他在之前任职的公司有过什么历史行为。”韩千洛跻身进去说:“只要不是违法违规的操作,我们也无权干涉。   至于沈老先生眼前的困难,不过就是几批料子的事儿。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然后我就听到韩大贱人给沈良修报的价是市场上的三倍……   你爱买不买,反正这种面料只有我有。不买你就只能对下家客户违约赔款,反正横竖都亏钱!   我挺担心韩千洛的,因为沈良修的表情真的是很想揍人的。   “韩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共同合作的朋友了。你这背后里戳上来的一刀……可是挺不地道的。”沈良修极力压着脸色,攥着拐杖的手上已经是青筋暴起了。   韩千洛那一脸无辜又冤枉的表情真是,跟talking-tom似的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我都很像踹死他:“沈老先生,这个真是误会。我之前也的确不知道名扬有跟客户签订了这么大一批订单,对这种料子有这么大的市场需求量。   我发誓我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干这么劫道的事儿。   不过想想吧,这也不能都怪我是不是?虽然皇翼占了名扬三成股,但沈老先生一直防我跟防贼似的,高管会议也不许我参加。   这才大水冲龙王庙,呵呵。”   沈良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把这批货出给我?这次我输在内贼手上,认栽了。   警告你开口给我小心着点,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   韩千洛那表情画外音大概就是‘你当我是吓大的啊’,一纵即逝的笑意旋即收出严肃:“安森,去把我桌上的文件拿过来,沈老先生要么坐下说?”   沈良修狠狠盯他一眼,转脸面向沈钦君:“他给你开多少薪资,我们沈家将来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你个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回来!”   沈钦君面不改色:“不必了,我已经在这里签了同业竞斥。而在名扬那么多年,却没有任何协议束缚。   其实您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妈替谁背的黑锅,张曼迪的钱又是从哪来的?爷爷,您的良心可以安一辈子,但我不行。   如果我不能靠名扬护住我和我妈的尊严,那我就亲手毁了它,再重建一个世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相信她么? (为龚离欢的两个巧克力打赏加更)   我觉得沈钦君的决心挺高大上的,但是鬼才会相信韩千洛真的愿意帮他。   韩千洛这种人向来是笑眯眯地跟你分在一个盘子里吃东西,最后不仅把肉挑光了,还把骨头都推你面前的。碧池……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我是韩太太又不是沈太太。他就是杀人了我也得用一脸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说,nice-job。   所以我没心情去同情沈钦君,但还是在沈良修一拐杖戳他戳到南墙上的时候,心里有点讪讪的。   得亏这就是个拐杖吧,估计随便是个刀枪棍棒的也都戳上去了。   “行,你小子有种!”沈良修冷笑一声,带着保镖就走了。   “沈老先生!报价您还要不要了?”韩千洛起身送了两步,也被拐杖给逼回来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两个表情很奇怪的男人说:“行了。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明白了。杀了张曼迪的人,应该跟沈老先生有关吧?”   然而他俩都没说话,各自前后脚出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总觉得真相已经在眼前了,为何还是会有点不安呢。   第二天一早,韩千洛开着车送我去见姚瑶。为了这次会面,我特么‘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简直就跟约会男神似的。   到了警局隶属的精神疾控中心门口,沈钦君已经在等我了。   另外我还看到了程风雨和俞成瑾——   啧啧,姚瑶的排场还真是很大,多少男神都请的动!   这里环境不错。我要是姚瑶,可能宁愿在这里住一辈子。   跟着女警往楼上去,她的房间在最里面。隔间都是有铁栅栏的。跟我妈妈之前在东山监狱的那个疗养院相比还是差一些。   毕竟那里一年的花费不少,而这里是免费的。   进门后,我差点没能认出她来。   首先姚瑶的头发已经被剪得很短。发型挺呆的,估计就是用剪刀随便剪的。   以前我最羡慕的就是她的长发了,又黑又顺,又柔又亮。我见过沈钦君亲吻她的长发,每次都是心酸嫉妒地要死。   如今的她,没有了长发,在我眼里看着就像是被扒光了刺的刺猬。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好吧,我承认我从一开始不想见她的原因就是这个:我怕我会同情她。   姚瑶看着我笑,笑得可心酸了。一笑就掉眼泪,就跟小时候一样。   我看她的左侧病服袖子里空荡荡的,这令她的坐姿有点不平衡。   听说上帝让人长两只手的目的可能是为了让人踏实做事的吧,一个大脑是为了思索点有意义的,而不是整天瞎想空想使坏心眼。   可是姚瑶用她大半生的时间都在算计,估计那大脑得发育得比爱因斯坦还沟壑。然而现在精神也恍惚了,手也断了,都是报应吧。   沈钦君护着我站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就好像拆弹部队一样前进着。   我以为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姚瑶指名道姓地要见我们两人——难不成想过来看我们‘秀恩爱’啊?   “姚瑶,我带着姚夕过来了。你想说什么,可以跟我们说。”沈钦君还是有点警惕,估计我那天跟她说姚瑶会不会冲过来跟我同归于尽的话真让他走心了。   “夕夕……”   她叫我的名字之时,声音真是哑得可怜。就跟套过一层塑料袋,上面再戳几个窟窿一样,一点点挤出来的。   我没回答,只是点了下头。微微一转目光,我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一个十字架的项链——   心里猛地一酸,我想起来那应该是黎安娜给她的。   “夕夕你原谅我好么?”   姚瑶大概也是发现我正盯着十字架看,赶紧伸手握住。然后蹭下地来——竟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我直接就傻眼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然而沈钦君到底还是比我警惕,他伸手将我拦住,然后自己去把姚瑶拎了起来:“你别这样,你要是真心改悔了,就帮我们把真相说出来。”   我点了点头:“姚瑶,其实我们之间本来也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   你讨厌我,因为我是爸的私生女,将来要跟你争家产的。这些我都当你是人性黑暗人之常情,我根本就不敢奢求你能喜欢我。冬夹吐弟。   你伤害了阿蕊,但好在有惊无险。你诓骗安娜来离间我和韩千洛,但她的死……也不算你是罪魁——”   “你说安娜死了?!”姚瑶当场就怔住了,我觉得未必是装的。因为她被关在这里,安娜的事应该是不知道的。   “是的,被职业杀手下毒害死了。”我游了下眼睛:“就是从过来看望你之后……”   “是我害了她……她是那么好的女孩,怎么可以这样啊!”姚瑶疯了一样往墙上撞,我以为沈钦君会拉着她,结果并没有——   啪嚓一声,一个血印子直接溅了上去!   然后我傻眼了,沈钦君也傻眼了。   “你怎么不拉着她?”我惊道。   “我想试试看她是不是演戏……”   我的心情真是哔了狗了:“她演了那么多年的戏,你场场都相信,偏偏这次就不信了?!”   我表示,跟韩千洛在一起以后,任何人的智商都会变高。   “快点叫医生啊!”我说着就要往外跑,结果姚瑶很是虚弱地叫住了我:“夕夕……这个给你……”   我眼看着沈钦君用床单按着她头上的伤,这会儿都红了一片跟大姨妈——   呃,姚瑶的子宫都被那帮高利贷的变态摘除了,应该再也没有大姨妈了!   我呸呸呸,这时候怎么出戏了呀!   可是她伸着颤颤巍巍地手,往我这里递。我才看清,她是把黎安娜送给她的十字架给摘了下来:“我从来都不相信……是我的错,直到……我认识安娜。   夕夕……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善良的人存在……我……   我只想为我的错……赎罪……”   我接过黎安娜的那个十字架,心里真是说不清什么滋味。   这时韩千洛和程风雨他们都进来了,警察接跟着来了。   然后一看这个架势,把我们这一群人都给骂出去了。赶紧找大夫什么的帮姚瑶看伤。   那么今天算是白来了?但是我安慰沈钦君说:“不管她今天这个举动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既然她很想赎罪,那后面应该就好配合了。”   “既然她那么想赎罪,干脆认罪不就是了?何必要跟我们谈条件,不肯坐牢呢?”沈钦君大概是被她掐得太惨了,我觉得就算有天我信了姚瑶,他都不会再信她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她醒了再说。   于是一群人坐在外面,正好三国杀少一个,打麻将多一个。   我靠在韩千洛身上,把姚瑶给我的那个十字架拿出来:“这个给你吧。”   “干嘛,我又不是吸血鬼……”   我戳他一下:“不跟你闹,这是安娜的东西。”   “哦,”韩千洛的神色微微有变,轻轻把项链攥在手里,然后给我戴上了:“姚夕,安娜最后对你说过祝福吧。”   “恩。”   “那你就带着吧,她会保佑你的。”   “好。”   姚瑶在中午过后醒了,我们这一群人也够可怜的了,都陪着她在外面吃盒饭。   警察说她还很虚弱,不同意我们这么多人进去问话。我说我们就是都想进去也没用,她只肯跟我说。   其实沈钦君身上有带录音笔的,只不过刚才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掏出来——拿到法庭上,估么着倒好像是我们两个逼她撞墙似的!   这会儿我们再进去,姚瑶比刚才更苍白了。残血和HP逼近0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此时她唯一的手已经被警察拷在床头了,头上包着跟坐月子似的纱布,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着真心疼啊。   我以前就想过,她到底是有多跟自己过意不去啊!是不是受虐很爽啊?   我说客套话咱就别说了,我原谅你了。   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害我和我身边的人,我愿意跟韩千洛商量把姚家那套祖宅还给你们,等你们从监狱出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毕竟你也叫了我爸那么多年的爸,他到死也还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儿。   你受了这么多苦,特么我也实在挺不(心)好(花)受(怒)的(放)。   咱们冰释前嫌,只要你愿意出庭证明林萍的清白——   “我愿意。”姚瑶说。   我擦,比我跟沈钦君结婚时那死男人说我愿意说的还溜!   “夕夕,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知道我妈因为肖正扬的事,连带这判了十个月的监禁,也吃了好多苦。   她这辈子,落了残疾又无亲无故。我不是不想坐牢,我是怕我要是关个十年八年的,我妈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我们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遭的报应也都是活该……现在我只想用自己的后半生忏悔。   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出庭,尽心尽力把林伯母救出来。”   我看看沈钦君,意思是——你信么?   他的表情应该是不信,但是眼下若要帮林萍打官司,不信也得先信一下了。   于是他说:“你先说吧,我妈和张曼迪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四个人浮出水面   “所以姚瑶承认,那天晚上她的确是跟踪了林萍来到名扬大厦里?”听完沈钦君放出的录音,程风雨拧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   此时我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精神疾控中心,直接来到程风雨的事务所。   本来还挺宽敞的三楼客厅一下子挤进来这许多男人。顿时让我有一种天棚都要被捅开的错觉。   所以正当他们分析思路的时候,我在一边有点花痴地计算他们的平均身高……   “姚夕你想什么呢?”韩千洛捅了我一下:“以前事事瞒着你,你要问东问西。现在肯让你知道你却在走神?”   我哦了一声,脸色顿生羞赧。   这时程风雨叫林子赋帮忙把墙上的屏幕打开,直接用电脑放投影PPT。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警察出身,有些职业习惯是改不掉了的。   激光笔在墙上一划,他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林萍的口供与姚瑶口供的重叠部分。   也就是说,林萍得知丈夫沈拓生前的婚外恋对象是名扬的总账会计张曼迪后,在事发当天晚上去公司找到了正在加班的张曼迪。   两人发生口角。林萍无意将她推撞在桌角上,后脑磕伤昏厥。而这整个过程里,姚瑶是躲在窗外目睹全程的。”   我想了想,扯了句话怒刷存在感:“那这样的情况在法律上算不算不作为谋杀?”   俞成瑾告诉我说不算,因为假使张曼迪就是林萍推搡的那一下撞死的,也只是误杀。即便姚瑶目睹全程,也无法证明她有可以终止谋杀行为的时机。   我哦了一声,听程风雨继续说:“林萍发现张曼迪倒在血泊中以后,她第一个反应是惊慌失措地逃跑了。   她起先没有注意到姚瑶跟在她身后。直到逃到停车场后蹲在墙角发抖崩溃的时候,姚瑶现身出来。   虚情假意的询问安慰。让已经趋于崩溃的林萍以为自己抓了救命稻草,一时间全靠姚瑶给她出主意——这一段,跟我们之前判断的基本没有差异。”   我心想:虽然姚瑶在白天的那段口供里并没有提过之前的细节。但猜也能猜到,张曼迪的事一定是她捅到林萍那,进而诱发了这场争执。   这可是她最惯用的伎俩了。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姚瑶安抚着惊恐的林萍,然后自己假情假意地说是帮她上楼看看情况。”程风雨翻了一页PPT。由之前得口供交集图变成了三维位置模拟。   “据林萍说,张曼迪倒地的时候是沿着桌角滑坐下去,办公桌上下都有拖曳的血迹。这一点,我们事后用液态氨照明还原过。   但是姚瑶却说,等她回到现场时,看到张曼迪是躺在地上的,头颈往一侧歪倒。口鼻中皆有血流出。夹长池血。   这个我们也能确认。在距离桌角有大约一米远的距离,地砖上有大量的滞留血迹。   很明显张曼迪应该是被人搬运过。”   我听得有点着迷,跟刑侦故事似的,但我更关心的是结果——到底是谁悄悄地回到现场把已经被撞昏过去的张曼迪给杀了呢?   结果程风雨个孙子连个高能提醒都没有,直接把画面切换到警方找到的尸体残骸图片上。   我呀了一声,韩千洛顿时伸手挡住我的眼睛。   “没事,只是图片而已,跟猪肉差不多……”   我觉得他的这个形容让我彻底失去了对猪肉的兴趣!   “张曼迪的尸体残骸是在姚瑶当初出事的现场附近被发现的。大部分已经沉了大海,可惜天网恢恢,有一个塑料包挂在了渔船的破网上,被冲到一个旱洞里。   而这个包里装的,恰恰是一颗头颅和两块大腿骨,虽然皮肉组织已经腐烂殆尽,但头骨上留下的信息足够丰厚。”   我特么的……怨念地把耳朵也给捂上了!这还能不能让人吃晚饭了!   “程先生,您上次就对我说过,张曼迪的死因并不是头部的撞击挫伤,而是被人用外力拧断了喉咙?   那有没有可能是姚瑶在撒谎,她骗我妈妈先安抚下,然后回到现场自己杀了张曼迪——”   我觉得沈钦君的这个想法也是我之前怀疑的,一定要有第四个人在现场么?   就不能是姚瑶做的?   可是程风雨很快就否定了我们的猜测:“张曼迪颈部的断裂伤是死前造成的。与那种借助外力的崩断或者压断截然不同,而是单纯逆时针旋断。   也就是说除非受过特训的专业级人才能做到那么干净利落,而姚瑶那样一个女人,根本没可能办到的。”   “杀手?”我看了看韩千洛:“怎么又是杀手,人人杀人都雇杀手,这得怎么查?”   “杀手有杀手的圈子。虽然有行规,但如果没有一点名气,下回谁来找你做生意?”程风雨打断我的话:“所以我们已经咨询过周大海老先生了,在S市地下佣兵的圈子里,都有哪些人能有这么利落的本事。”   虽然有几个词汇是我听不懂的,但当程风雨说他手下的白龙算一个的时候,我就恍然大悟了。   “是不是说这些杀手也不一定会自己单干一辈子,到后面也会做大户人家的保镖什么的,或者从良——”   ‘从良’什么的实在太坏气气氛了,我已经看到有人他妈的在笑了。   韩千洛扶了下额,挖苦我一眼:“你能别说话了么?丢的是我的人好不好?”   我说我就比方一个意思而已,比如说像沈良修手下的那个保镖,能一拳把你揍到吐血的,说不定就能拧断人的脖子。   “滚,我哪有那么弱,本来就带伤的好不好!”   然后我看到程风雨的眼神画外音大概是如果我再卖萌他就把我给赶出去……   “我们前面说的这些,如果全部成立,那么现在就要根据姚瑶的话来分析一下动机了。”程风雨继续说:“据林萍说,她与姚瑶两个人准备把尸体从防火梯搬运到停车场运走,但那时林萍没有车,姚瑶的车也碰巧在修。   所以林萍只能先打车回家拿了钥匙,开了沈先生您的那辆车过来。”   这个地方当时我听姚瑶说的时候也觉得很合理,因为出事前后沈钦君的确是在国外,留在家里的车可以被林萍唾手可得。   “林萍与姚瑶分工行动,一个去取车,另一个则在办公室里清理现场——   她们商量好要伪装张曼迪辞职失踪这样一幕戏,所以姚瑶需要先处理一下张曼迪手里的一些细节,使得这场辞职更逼真一些。   她作为公司的CFO,当然可以打开张曼迪的电脑,对一些日常工作和账务做个简短的完结假象。   然后她找到了张曼迪的门卡钥匙等私人物品,打算在处理好尸体以后,再做出一个她已经跟情夫出国移民的假象。   可就在她用钥匙打开张曼迪的保险柜时,发现了这女人手里有两千五百万的现金。   跟钱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账簿。那是一本公司私设的黑账,上面记载了名扬集团的高层利用内幕消息垄断市场股价牟取暴利等一系列经济犯罪的证据,甚至还有一些涉案人员的交易往来信息。   于是姚瑶先拿走了钱,再用一个DV将这个账簿里的内容全扫描了进去,保留在一卷小小的录影带里。然后将原件销毁了。”   听到这我也忍不住了:“今天听姚瑶说起这卷录像带是她弄出来的时候我也很震惊,可是接下来的事她就不肯说了。   一直吵着头疼,半昏半睡地看着很虚弱,然后警察就把我们弄出来了。   可是我很想知道那录像带为什么会在雷海诺的手上?   里面的内容,真的是名扬的黑账么?”我看看沈钦君,又看看韩千洛:“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杀害张曼迪灭口的人就是沈老先生,那两千五百万兴许就是张曼迪掌握证据以后的敲诈的封口费。   那……杀害黎安娜的呢?”   “这些事我们慢慢再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姚瑶已经承认了张曼迪的尸体被移动过,那我妈妈杀人的事就有转圜余地。”沈钦君的确不关心其他的,我想想也明白——他这是为了救林萍,宁愿选择亲手把名扬的丑闻给推上去。   在母亲和爷爷之间,他选得挺干脆的。   我说那倒也是:“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姚瑶的口供,都用录音笔录下来,那就不用怕她了。”   然而俞成瑾告诉我,姚瑶可以在法庭上翻供的。   更何况,现在林萍面临的问题不止张曼迪这个事。按刑法规定,假使真的是林萍不小心误杀人,这情况应该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但是,如果再加上一条故意杀人未遂——   我的大脑稍微短路了一下:“谋杀未遂?”   “姚瑶啊。”   “如果我们不答应姚瑶的条件,她当庭翻供不说,还极有可能鱼死网破地把林萍意图弄死她的事讲出来,那林萍这个数罪并罚可就重了。”   俞成瑾解释了一下:“至少要十三年以上。”   林萍已经六十岁了,还有几个十三年?   我知道沈钦君是想要妥协的,只要林萍愿意把自己分尸藏尸的罪全都给担下来,不拉姚瑶下水,那姚瑶就愿意把自己被害的事作罢并同意证明张曼迪的死亡现场有第四人出现的可能性。   所以现在的矛盾就是——如果林萍只是故意伤害,外加一条分尸藏尸妨害司法的罪名,也不过就是判个三五载的事。   但要是再扯上姚瑶的车祸——那可就被动了。   太讨厌了,为什么转了一圈还是被这个女人掐了喉咙?我愤愤地想。   “抱歉,我去阳台吸烟。”这时我看到沈钦君起身走了,心知这里面没有谁比他身为儿子孙子得更矛盾了。   我弱弱地看了韩千洛一眼,问:“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今天你必须负责   我说:“如果沈良修是幕后黑手,那他为什么只杀安娜,而不是干脆杀了姚瑶?”   我之前就一直有个怀疑,沈良修看到林萍伏法后。本来应该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任由那可怜的儿媳妇背黑锅。   但既然又添了人命,不如不做不休,把姚瑶一并处理了。难道是因为她在警方的地盘里不好下手?   可当时我也在拘留所呢。明明比精神疾控中心更不好下手才是,也没见那愣头青一样的女杀手放弃啊。   所以我觉得要么是我的逻辑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姚瑶还有很多地方没讲实话。   结果我这么一问,其他人都没说话。倒是程风雨突然笑得挺让人毛骨悚然的:“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但通常来说,这种笑容的潜台词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韩千洛起身告诉我说我们走吧。我哦了一声跟他下楼,下意识往阳台看了看。沈钦君的背影落在冬日余晖下。与皑皑积雪格格不入。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向自作多情的自己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任何人。   就如昨天,我第一次看到那么不甘心的沈钦君,可以与他爷爷对抗到那步田地。   捅捅韩千洛,我轻轻问:“那么现在,沈钦君要救他妈妈,而你要为安娜报仇。所以你们才联手对付名扬是么?”   韩千洛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小心地拥着我下楼。   我已经快要七个月了,上下楼梯这种事看起来还是危危险险的。   我能体会他保护我的心情。但我也同样很想知道——   陈勉为什么不愿意把那卷录像带交出来…   那天在医院的洗手间外,我就听着了不少不着边际的信息。事到如今,我猜他们两人争论的东西就是那卷从雷海诺家里找出的录像带。   韩千洛曾告诉我说陈勉已经交给程风雨了,但里面的内容没什么意义。   我想,如果不是韩千洛骗我,那就是陈勉拿了假的有心骗他。   一个是我的男人,一个是汤缘的男人。我当然相信我家的。   于是我说:“韩千洛,陈勉不会伤害到缘缘的对么?”   “恩,不会……”   我想我一直以来致力于寻找的幸福安全感,就是只要攥着韩千洛的手便够,多余的解释都不需要。   经过大厅的时候。我跟电脑前的莫绿菲打招呼告别,然而无意中往吧台下方瞄了一眼。   “咦?”我拉了拉韩千洛的衣袖:“缘缘给我送饭的保温饭盒怎么在这里?”   程风雨这里的装潢很奇葩,偶尔一隅就跟巫婆的炼药房似的烧杯酒精灯一应具全。某个角落又跟谍战大片似的,电台录音设备林林总总。   人家吧台好歹放点值钱不值钱的古董吧,到他这里都快变证物台了!   ——我分明看到汤缘的饭盒就跟一块“恐龙化石”摆在一起!   “喂,这东西怎么在这儿?拿去还给汤缘吧。汤伯父现在住院,说不定还要煲汤送饭的。”   “哦,一直忘在车后座上。那天我过来随手就留在这了。”然后韩千洛问莫绿菲是否已经洗干净。   说到这,我想现在时间还早。前面跟汤缘打电话的时候知道她爸已经醒了,于是我问韩千洛要不要顺便去医院看看汤镇国。   他说OK,早晚要去探望的,顺便看看也行。   但问题是我在楼下水果店买东西的时候发现这韩大贱人在隔壁买了一笼生煎倒饭盒里了!   “啥意思啊你?”我很崩溃地看着他:“人家伯父手术后不能吃这些。”   他游着眼睛笑了一下,说:“没什么,礼尚往来。”   我满心泛寒意,因为韩千洛的这个笑容跟刚才在事务所里程风雨的那种,真的是一模一样。   汤镇国的手术还算是成功,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不过对于这把年纪还要截肢的人来说,这辈子也不要想着还能直立起来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汤伯父一手拎我一手拎汤缘驮在肩膀上的雄伟样子,想想就很辛酸。   但只要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伯父,我们来看看您。”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认得出来我。   此时的汤镇国应该是说不出话,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好像是有话要跟我说,看我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呀,你可真够呛,这破玩应你还拿过来干什么?”汤缘拎着我放在桌上的保温饭盒:“什么年代的古董了都!我买了新的,让我妈给我爸煲的黑鱼汤呢。”   汤缘指了指手边床头柜上一个崭新的保温煲。   我看汤缘讲话的口吻恢复了元气,估么着老爸死里逃生,他们一家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始本性使然了。   我笑说:“古董还好意思给我啊?差点被程风雨他们拿去展览,那——我们也买了生煎包,你吃了吧。”   然而汤缘这边盖子还没掀开呢,就被一脚踢翻了。   我以为又是韩大贱人在捣乱,结果竟然是汤镇国用他那条还没被截掉的腿踹的!   “爸,你要什么?”汤缘还以为他爸爸这是想要干什么但说不出话只能闹脾气呢,赶紧俯身过去安抚他。   我则一脸莫名地看着地上一堆圆滚滚的生煎,想着我之所以胸部不丰满,是不是命中克包子!!!   “汤老先生大概是对我们带来的礼物不满意吧。”韩千洛微微挑了下唇角,单手压住我的肩:“姚夕,要么改日再来看望老人。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木然地哦了一声,眼看着汤镇国脸色就跟沾了灰的生煎似的,越来越奇怪。他伸手胡乱指了指,目光很是惊骇,但口齿不清,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跟韩千洛出去以后,汤缘追了出来。   “夕夕,不好意思哈。”她说:“我爸伤成这样难免情绪古怪,你别介意。”   我说没关系啦,咱都这么过命的朋友了,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伯父这么遭罪,难免心情烦躁,缘缘你可苦了。”说句实话,我还是心疼汤缘多一些。   “没事的,我哥和我嫂子也会轮流来照顾的。”汤缘拉着我的手点头:“所以我下周就能回去上班——”   “不急不急,你先照顾伯父要紧。”我赶紧瞅瞅韩千洛——尼玛这公司是你的,你给汤缘放几天假还不是举手之劳啊?   结果韩大贱人居然说:“既然汤老先生没什么事,早点回来公司也好。代总监过段时间要出国,设计部里——”   我照着韩千洛的胳膊就拧了一下:“干嘛呀你,缘缘现在有困难你周扒皮啊!”   “哈!没事的,公司距离医院也不远。我们这有护工,我也就偶尔过来陪陪他就是。   上次那批面料库存还没清查完,我这里心里吊着个事总是不安——”   我心说,那批面料还查个毛线啊,明显就是韩千洛用来黑沈良修的。就是一批塑料袋他都能给卖到燕窝的价格……商斗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哦对了,”我正要走,汤缘突然又拉住我:“夕夕,我跟陈勉要结婚了。”   “啊?”我笑说:“我知道呀!不是早就决定了么?明年三月——”   “不是,想提前。”汤缘咬了下唇,眼睛弯弯的满含幸福的韵味:“我爸这次出事醒来后还能撑着说半句话,他说他看不到我找到幸福,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现在他受这么重的伤,大夫说虽然捡回条命,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并发症什么的。   我就想着,要么提前到圣诞节吧。正好陈勉那朋友能联系到空场教堂……就让我爸早点看到,早点安心。”   “那也不错!”我拍拍汤缘的肩:“缘缘,你……真的决定好了?”夹杂斤血。   其实我也觉得陈勉不错,但是录像带的事——   我转了下头,看了看站在阳台外抽烟的韩千洛,心里又说不清什么滋味。   “夕夕,你跟我说过,人不会一直倒霉的吧?   这段时间以来,我也想了很多事。十年来,陈勉对我始终如一,这份执着就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   你若问我爱不爱他,我只能说——我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我想好了两个人要在一起共度余生的话,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当我有这样一份决心崛起的时候,那应该就表示,我对他,有比爱更真实更重要的感情在里面。”   我直接就感动哭了!   当我意识到汤缘也长大了的时候,才明白我之前那点小小的孤独感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们都在成长,一点点学着经营自己的生活。不靠男人撑腰,不靠闺蜜撕逼,不靠八卦宣泄,不靠眼泪脆弱——   我想韩千洛要教给我的东西,我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学了。   晚上洗了澡以后我爬到韩千洛身边,自从黎安娜出事后,我们两个都没有温存过。   我倒不是说非要怎么样……只是心里有点小怨念。   如果自己的丈夫因为前女友的死而开始对你单方面禁欲,是谁都会心里不爽吧。   还好还好,我只是生涩地逗弄他一下,该有的反应他还真是一点没客气。   然后我认怂了:“不要不要!我就是逗逗你呀,都快七个月了,不行哒!”   韩千洛一脸悲催的委屈:“哪有只管起飞不管降落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今天得负责——”   我:“……”   不过最后是我的手机救了场,听在他耳朵里各种扫兴的铃声让我从可怕的‘经历’里挣脱出来,爬过去接听。   “请问是姚夕女士么?我这里是S市和平区警署精神疾控中心——”   我木然地看看韩千洛,轻声说:“姚瑶好像……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来我已经爱你这么深了   虽然被这个电话搅合了一场春宵,但我心里还是觉得挺值得的。   因为我一直以为今天白天见到的姚瑶就已经是最狼狈的形态了,没想到这会儿见到的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我只能一边同情她,一边压抑着心里泛滥的舒爽。说实话。以前我一直还以为自己挺以德报怨的,没想到潜意识里其实这么恨她。   话说姚瑶今天刚刚撞伤了头,一直在监护病房里躺着——结果说杀手杀手就到。趁着看守女警换班的三分钟里,有人潜进来差点勒死她。   我不厚道地戳戳韩千洛:“你瞅她脖子上那道青紫的勒痕,是不是把安娜的十字架摘了以后就没有上帝保佑了?”   韩千洛没理我,径自到一旁去跟程风雨说话。   我看到莫绿菲也坐在外面,一脸优雅地在那摆弄着纤长手指间的一根……长长的橡皮绳,呵呵呵呵。   好吧,我要是姚瑶我就选个漂亮点的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吧。这辈子惹上韩千洛和程风雨这种人,只能怪她祖上没选好风水。   “夕夕。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杀我!”一看到我,她就跟见了飞盘的狗似的扑了上来。还是少了一条腿的狗……   我说:“你看,你白天遮遮掩掩的,不把话说明白。这会儿有人要来杀你灭口了——   你要是想保命的话,还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我觉得莫绿菲下手还是挺有分寸的,一点没损害到姚瑶的声带。让她那变过声的尖叫听起来还是挺白莲婊的。   “我求你们,把我送进拘留所吧。我愿意上庭为林伯母作证,我还不想死!”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为想要坐牢而这么摇尾乞怜的,甚至有种错觉——姚瑶貌似已经快要疯了。   我看看韩千洛。小声说:“幸好你是爱我的,如果有天你们站在我的对立面来这样算计我——   我觉得我能比姚瑶疯的更彻底。”   然后程风雨拽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她对面:“姚女士,您还要等您的律师么?”   可怜的女人摇头不止。   “那还要跟我们谈条件么?”   姚瑶光掉眼泪不说话。   那一副逼良为娼的悲催表情看的我都不忍心了,我问韩千洛:程风雨怎么可以像你一样贱啊?   结果我又被骂了:“姚夕,这个损招应该是你提醒的才对。”   我:“……”   我说我不过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沈良修一直没找过姚瑶的麻烦,却反而害死了黎安娜。   谁让程风雨派小绿姐做这么不厚道的事来吓唬她的?   “那也是你和沈钦君太没用,问了一堆话,溅了一身血。结果还是让姚瑶牵着鼻子走。”韩千洛瞄了我一眼,把我领外面去了。   结果这场问询自然是比治好的便秘还顺畅——   我跟韩千洛在外面的喷水池边接了一会儿吻。就接到程风雨的电话说姚瑶全撂了。   我问韩千洛:这么快?程风雨不是用的色诱吧?   “别废话了,回家睡觉吧。”然后韩千洛把我给塞回车子里。我乖乖地哦了一声,直到准备往大肚子上挂安全带的时候,才讪讪地说:“韩千洛,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我这大半夜的,跟你做到一半被电话拎起来看姚瑶,结果什么结果都没告诉我就让我跟你回家么?”   死男人瞄了我一眼:“哪有做一半,你不是说只亲不做么……”   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我咬牙切齿。   “现在姚瑶已经招了。并愿意无条件配合了,那剩下的就是警察和律师的事。你还有必要继续管?”韩千洛很不客气地说:“你一个服装设计师,日常工作是先把susan上回让你改好的衣服弄弄好,破案破上瘾了?   真想让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手里就举个福尔摩斯烟斗么!”   “可是……”我可是了还半天,然后默默吞了下口水,委屈道:“可是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好歹跟我说说,姚瑶的哪句话才是真的。让我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嘛。”   韩千洛看着我那双卖萌的大眼睛,大概是一时动情没忍住,过来亲了我一下:“姚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呢?”   “因为跟你在一起久了……”   韩千洛说:“那我解决你的一点点疑惑,今晚你怎么报答我?”   我想了想:“我可以帮你解决……”   “姚夕你还能不能行了!”韩千洛怒视着我:“身为女人你好歹有点矜持——”   矜持个毛线。你是我丈夫呀!虽然很多事在我那纯洁的心灵里都是前所未有的可悲领域。但在爱面前,我还有什么可不愿为你做的?   然后他看着我,我则胆战心惊往后仰。整个人都缩到车座椅缝里去了,就剩个大肚子无处可逃。   韩千洛大概是实在忍不住笑,就把我给捉出来了,他说:“姚瑶的话里最大的出入就在于,她并不是看到林萍推倒张曼迪以后立刻追着林萍上去的。   而是在林萍逃走以后,她先进了现场。”   我惊道:“我就觉得奇怪嘛!她怎么会那么巧翻到张曼迪的保险箱钥匙,难不成当时张曼迪还没有死?”   “基本上可以这样判断——张曼迪应该是向她求救过,并用钱来贿赂她,希望她赶快送自己去医院。   所以保险箱的钥匙,应该是张曼迪给姚瑶的。”   我眨着眼睛轻轻哦了一声:“可是姚瑶费尽心力想要抓到林萍的把柄,这会儿定然恨不得亲手就把张曼迪在捅上一刀,怎么可能愿意救她?   何况她还看到了保险箱里有那么多钱——”   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韩千洛说姚瑶承认她是看到了钱以后便生了歹念,她本意是想要吞了财再给张曼迪补一刀的,反正有林萍背黑锅。   但没想到在保险箱里发现账本后,稍微耽误了几分钟时间。   突然她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于是立刻躲在橱柜下面。也就是说,她目睹了那个人拧断张曼迪喉咙的全过程。   “那后面的事儿呢?”我想了想:“沈良修叫人杀张曼迪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账本?没找到东西的话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姚瑶之前撒了谎,”韩千洛说:“她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在那种条件下去把账本拍录下来,还脑残地刻成光碟。这不合逻辑。   所以她后来坦白,凶手杀人以后,在办公室里稍微找了一会儿,当场就把那本被姚瑶丢在保险柜前的账本带走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沈良修起先貌似高枕无忧,并迟迟没有动过姚瑶。”   我稍微顺了顺自己的思路:“那……录像带里到底是什么?沈良修又为什么要杀安娜呢?”   “他大概只是想杀你。因为我一句玩笑的话,说你的孩子是我的。”韩千洛转向窗外,没有再看我:“至于录影带,我回去做陈勉的工作。现在我也不清楚……”   我叹了口气,微微往后仰了下身子:“韩千洛,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已经很爱很爱你了么?”   “恩?”   “你说真话和说假话的自由转换看似面不改色,但无缝对接的每一次……我都能轻易地发觉。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已经爱你爱到如此了解得地步了。”我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总之,还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一些事。   我明白你会用你的手段去为安娜讨个公道,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我。这就够了。”   “安娜的事,我想一个人做完。”韩千洛转过来轻抚我的脸颊:“姚夕,只有这个,我做不到跟你共享。”   “没关系,开车回家吧。”   我说,我只是个设计师,明天还要加班去把那几件衣服给改出来呢。   周一一早,我进电梯的时候又看到了沈钦君。   我俩为姚瑶之前的事彼此都感觉很尴尬。有些人啊,良心的色泽太黑,怎么漂白都没用。实在太犯贱了就只能用更贱的手段来对付才老实哦——就比如说姚瑶。   现在她已经被警方正式拘留,关在与林萍同一间看守所。但因为涉及同案,所以两人见不上面。   沈钦君告诉我,剩下的事他和俞成瑾会想办法。距离开庭还有二十几天,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赢这场官司。   我说呵呵哒,但愿你妈妈没事就好。我现在只想自己的孩子,想汤缘的婚礼,想我男人爱吃什么菜——别的我都不管了。   说是这么说,但当我看到沈钦君眼里凛然飘过的决然和凄怨,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你真的决定了要帮韩千洛对付名扬?”   我问了一句挺奇葩的话,就跟战场上捡了个叛徒然后确认‘你真的愿意为我们效力’一样。   沈钦君只是微微笑了笑:“之前那批抛光高分子面料,我爷爷吃了哑巴亏,最后愿意以高出市场价三倍的金额收购。   这算是我送给韩千洛的第一份投名状,你们可愿意相信我了?”   “你不怕他将来家法伺候你啊?”我打了个冷战。说实在的,要韩千洛来搞垮名扬也许未必有那么容易,但如果再加上在那里任职近三年的沈钦君……   再坚硬的钢筋铁骨,特么也害怕有人从心里开始黑它啊!   “姚夕,也许你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沈钦君转身:“我只能说,我眼里容不下沙子。   我不喜欢名扬,但我有我从小就被赋予的责任在撑着这个家。如果它一开始就不干净,并在我爷爷的手里染着贪染着黑染着血,我真的会亲手毁了它。”   我想说装逼遭雷劈,但转念一想算了别揶揄他了。男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玩蛋去吧。我还得拿着衣服给人家摄影部的人好好道歉去呢。   这时汤缘来了,我吓一跳,旋即很兴奋地扑过去:“你真来了呀?”   “不是说了有工作压着,心里不踏实么?”汤缘笑眯眯地摸摸我的肚子:“几天不见,貌似又大了些。”   “滚,才两天时间好不好?”我打掉她的手:“你怎么,现在就要去仓库么?”   我说你去再盘一下也行,沈良修都亏惨了,咱再厚道点,可别在数量上克扣人家了。   “我听说了,”汤缘一边走一边揶揄我:“早知道你家韩大狐狸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就是太阳惹到他了,他都能抓个灭火器给灭了。”   “又说我坏话……”汤缘一走,我转身就撞上了韩千洛。   “没有,夸你神通广大呢。”我吐了吐舌头:“其实吧,韩千洛你太坏了。但是坏得让我好有安全感!”   抱着几件成衣下楼,我好言好语地跟人家摄影部的人道了歉。虽然看着那几个颜值另类的模特,便会让我越发想念周北棋——唉,那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走了以后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过。   “哎哎,你们还不出去看看!外面出事了!”   正当我坐那发呆,看着模特一个个在我眼前飘过的时候,前台一小姑娘冲进来,一张八卦脸本来是让我提不起兴趣的。夹东讨圾。   但是她接下来吐出的几个字,倒叫我心里一震:“供应货仓那边——”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耳光响亮   我跟着几个好事儿的人出去,还以为是什么小商贩打架之类的呢。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几辆红红火火的大卡车呜里哇啦往东边去,这不是救火车么?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   然后韩千洛和沈钦君就都下来了。   安全部的工作人员指手画脚的,就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火引燃了货仓的地下室。   我说:“韩千洛你看你总算计别人,这会儿老天来报应你了吧。”   可是韩千洛压根就没有心情理我的废话,他的神色从刚才起就很凝重,直接就上了车往两条街那边去了。   我有点纳闷,你又不是消防员,要去现场有什么用。这时我看到沈钦君也过去开车,于是抓了他拦住:“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你就别去了,那边肯定很乱。”沈钦君看看我的大肚子说:“货仓突然意外起火,目前情况还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就行了。你回办公室呆着,对了。今天汤缘来了么?之前盘存是她做的吧,让她拿一份资料单——”   “汤缘……”我凝着眸子看看沈钦君,刚想打电话什么的——   接着一个五雷轰顶落下来,咔擦一声把我给砸哭了。   “缘缘缘缘……沈沈沈钦君,缘缘在……仓库啊!”   “你说什么!”   我双膝一软,直接就瘫倒下去。沈钦君双臂撑住我:“姚夕!”   “快去救缘缘啊!她在仓库里啊!!”我疯了,我简直无法相信事情为什么会失控到这个程度。   “你先别着急,先打电话!”沈钦君一边把语无伦次的我往车里塞,一边抢过我的手机让我拨号去听。   汤缘的电话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通常来讲响不了三声就是她泼妇一样对我的吼叫。   可是【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是个什么鬼!   我哭得快崩溃了。都忘了这一头扎进的怀抱早就不是我丈夫的了!   全世界都可以毁灭,但我的汤缘不可以出事啊。   跟随着救火车的呜咽,短短的两条街却叫我心急如焚了两个世纪。   我呛呛踉踉地下车,疯狂地冲到封锁线边缘。   消防官兵一看到我是个孕妇,当场就皱起了眉:“女士,这里危险,你快点离开!”   “缘缘!缘缘在里边啊!”   大概是因为堆满了易燃品,这火烧得比想象中更旺。距离二十米下来,热浪就已经灼痛我的脸了,泪水只要一下来就会被蒸发。   “姚夕你别这样!他们会救人的,你跟我过来!”沈钦君拖着我。抱着我,熟悉又陌生的力度让我在崩溃中一点点沦陷了理智。   我推开沈钦君,我说韩千洛在哪?   目光一扫,我看到在现场外十几米的一辆加长林肯面前——我的男人正在跟沈良修那个老头子对峙。   我只要想想烧毁的这批货是什么,也就明白了沈良修为什么会在这。   “韩千洛!”我挣脱了沈钦君的搀扶,跑到他身边,一把就抓住他的衣襟大哭不止。   只有他,我相信他无所不能。一定可以救汤缘的对不对?   “姚夕你怎么在这!”显然韩千洛之前是没注意到我过来了,他盯了沈钦君一眼:“你把她带过来干什么?姚夕你先回去,这没事——”   “缘缘在里面啊!”我抓着他哭得语无伦次:“她去库仓早上,盘点没回来!打不通了……手机……韩千洛,缘缘不可以出事啊!”   我看到韩千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比那熊熊火焰烧出的飞灰还要发青发黑。   然后沈良修狰狞大笑:“哈哈哈,韩先生,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头子我活了这把年纪,到现在才算是亲眼看着了!”   “什……什么意思……”我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一转,直直盯着韩千洛。   “姚夕你先别急。里面已经确认过没有人,说不定汤缘——”   说不定?!   我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就砸在了韩千洛的脸上!   用了多大的力气我判断不出来,但手心的确就跟握了一团冰一样很快就麻了!   “韩千洛你是疯了么!如果缘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事到如今我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货仓里的这批货是韩千洛单方面卡在名扬的紧急命脉上收购的。目的就是让沈良修找不到其他卖家,在之前对外签订的交货协议上栽跟头。   后来沈良修吃哑巴亏,愿意与三倍高价购买,合同已经重新签订了,本来是今天一早就要交货的。   但是名扬的集卡好死不死在这个点上出了问题,所以延期到周三。   那么从法律角度上来说,我们这里只是为名扬暂存,物权已经发生转移。所以如果发生一场‘意外’火灾,买单的人还是沈良修。   这么绝望的圈套,这么缜密的设计安排,一步步把人往死里逼,就跟当初整姚瑶是一模一样的——韩千洛,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能干出来这种事!   这把火是谁放的?还用我去质问么。   我这一巴掌下去,韩千洛连半点解释都没有。顿时就叫我的心凉了一大截——   哪怕他跟我争辩一下,跟我解释一下……   然而我看到他二话不说就丢下我,一个人往消防队那边去说话。   韩千洛,你就像神一样来到我的生活里。我一直相信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优雅地解决。   可是,你的强大有什么用?   你报复姚瑶,报复肖正扬蒋怀秀,报复沈良修……   你可以赢得漂亮,可以站得高傲。   可是阿珏还是瘫痪了,阿蕊还是受伤了,安娜还是死了。   而你能做的,就只是用亲人朋友们的鲜血来发誓么!   韩千洛……收手吧……   让所有的悲剧都在这里停下,我不要我身边再有死亡和意外,只想让我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一辆熟悉的车子呼啸过来,我看到程风雨带着白龙与何明天一块下来。   消防队的人刚刚带来了十分绝望的消息,因为整个地下室都是明火,完全无法进入。只能等到可燃物消耗掉空气——   消防队的战士已经在尽力搜救了,但是仓库里面地势复杂,如果无法定位,实在太难找人了。   这时程风雨说:“可以定位,只要确保她的手机带在身上。”   仿佛一道耶稣基督送下来的闪光,一下子燃起了我心里的希望:“她带着的!她是手机达人一分钟都不会离开——   可是这么高的温度,手机都已经没有信号了……缘缘她……”夹东余号。   “没关系,哪怕手机毁了,我们之前帮她植入的定位系统也能查到。在距离100米的范围内跟踪,甚至可以精确到坐标。”程风雨叫何明天搬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的仪器实在是我这个智商看不懂的。   “汤缘应该跟你说过的吧,她到我这里来买了一个小小的电话跟踪监控系统。”程风雨安抚我道:“本意是要追踪陈勉先生的电话。”   我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她跟我说过!”   “所以这一次,说不定还能有点帮助。监控定位是单方向的,但磁核电波在两部手机上是连锁的。我们只要通过陈勉的手机做一下技术处理——”   “老板!找到了!三楼东面,坐标是***,***”   我眼看着三个穿着橘黄色防护服的消防员得了命令一下子就冲进去了,不到十分钟,站在我身边的队长手里的对讲机里就传来的吱吱啦啦的声音。   “找到人了!在三楼洗手间里!有生命特征!”   “好,高压水枪往坐标处一级降温,云梯到位!防护气囊准备——”   还活着……缘缘还活着是不是?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大火烧得整个城市都在颠倒。   我背靠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点点,瘫软下去……   醒来以后我在医院里,身边的人居然是沈钦君。   “姚夕,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缘缘呢!”我哪还有什么不舒服,只求你告诉我汤缘没事——只要她没事,我身上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谢天谢地的,汤缘当时在三楼的洗手间,着火以后她本能想往外跑,但是防火梯很快就被明火包围了。她还算是够机灵的,直接就躲在有水的地方等待救援。可惜火势太大,高温把手机给烤爆了,完全无法对外求助。   所以她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吸入了一些烟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我跑到隔壁病房去,看到陈勉陪着她。   唉,说是没什么伤,脸颊貌似还是擦坏了一点。这讨厌啊,人家明明马上就要当新娘了呢。   我跑过去抱着她就哭,像那种扶尸一样嚎啕大哭。   哭得汤缘都要崩溃了:“夕夕你干嘛呀!真想生个孟姜女出来么?”   “你你你……你要是出事了,我就不活了,呜呜呜。”   “还有我也是,我也不活了。”陈勉也一脸怨念地看着汤缘:“我们马上就结婚了,你要我抱着照片进教堂么!”   “我哪那么容易死啊?”汤缘不以为意地咳嗽两声,然后问:“唉?不过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呢?现在损失成这样,这批货到底算谁的——”   我默然垂下头,幽幽叹了口气:“话说,你们谁看到韩千洛了?”   “天台抽烟呢。”陈勉冷冷地说。 ☆、第二百章 你要我放手还是断手? (为钻石九百加更)   我轻轻走到韩千洛身后,看他的背影在冬日的斜阳下横得很长。   话说已经快要圣诞节了,这么冷的天里他只穿一身单西装……都不冷么?   话哽在喉咙,我不知该跟他说点什么。   毕竟刚刚那一巴掌打得挺冲动的。也许他还疼着吧。   “进去吧,外面冷。”他转过身来,熄灭了烟。逆光的脸颊上——好吧……   我说韩千洛是不是全世界都嫉妒你长得帅,是个人都要上来揍你两拳。   我看到他唇角又开裂了,应该是挺重的拳头弄得。   如果不是我打的,那就是陈勉打的。   我想,所谓五行缺揍命里犯贱,也不过如此了,韩大狐狸我觉得你应该改改信仰了……   本想笑笑揶揄他来着,可是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了。   我说韩千洛我真的太害怕了。虽然汤缘在仓库的事可能只是个意外。但是只要一想到是你间接害了她,我就想一头撞死。   “姚夕,没事了。”他抱着我,轻抚我的脸颊:“以后打人,不许当着外人打。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他偶尔会这样笑,很温柔很治愈。都快让我忘了他本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是偶尔披一身天使羽毛罢了。   可惜过于狼狈的是,他只是微微翘了下唇,嘴角的新伤就裂开了。   我用纸巾帮他擦了擦:“白痴……别动了!唉,等下撕成兔子三瓣嘴了!”   接着肩膀一紧。韩千洛把我按在围栏上吻住了。   温暖的血腥气差点呛出我的眼泪,我抚着他的脸颊:“还疼么?我……我不是说觉得朋友比你重要,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我真的很担心事情再失控。   缘缘跟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一直都是她陪着我护着我,为我打架为我出头,上次差点连命都不要。可我从来都没有好好为她做过什么。   韩千洛,我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事情发展的越来越邪,明明是我们姚家和沈家的事——但现在,好像把缘缘她们也给牵扯进来了。   之前你答应过我收手的,现在……还来得及么?”   韩千洛攥住我的手。慢慢按下去:“你说呢?”   “我不知道,韩千洛……”我埋头在他怀里:“自从安娜死了,事情就又开始不一样了。我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我愿意你为安娜讨一个公道回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在意。”   “是,所以当时我就有问过你。姚夕,请记得你说的话。”韩千洛轻轻松开我的肩膀:“吃过肉的狼,就算有天想要从良吃骨头。   也没有人相信他是无害的……不反击。就只能被人炖汤喝。   姚夕,我要我收手,还是要我……断手?”   我摇头,然后抱着他把脸埋得很深:“那我……能麻烦你快一点么?   像对付姚瑶那样,让坏人们彻底不要翻身。   还有不到三个月,等等就要出来了。我要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爸爸温柔纯粹的眼神。里面……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苦大仇深。   韩千洛,这是我唯一能请求你的了。”   韩千洛没有回答我,只是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拥着我进去了。   ————   圣诞节的前一天。我正在工作台前用剪刀剪花边呢,就见到沈钦君进门来找我。   这几天我可是挺忙的,因为代维带着韩千珏出国去做一个疗程的疗养,而汤缘这个准新娘哪里还有心思忙工作。   我挺着个肚子围着转,大事小事都得亲自出手。   “你找我有事?”我赶紧放下剪刀,免得每次一看到沈钦君都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势。   “姚夕,我想你能不能陪我去劝劝我妈妈。”沈钦君说。   林萍?   我有点摸不清路子:“林伯母怎么了?”   我知道姚瑶已经穷途末路了,程风雨给她的最后那一击已经让她彻底崩盘。后面的事,我都没问。心里明白现在我们已经胜券在握,只要林萍按照俞成瑾教给她的口供来说话,就能免去很多罪。   然而沈钦君告诉我说:“我还是希望姚瑶可以不就我妈蓄意谋杀她的事起诉。”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可有点难了:“姚瑶现在已经吓坏了,只要能活下来她基本上什么不顾了。   之前我们求着她说实话都求不得,你现在还想让她帮你撒谎?这也稍微有点得寸进尺了吧。”   俞成瑾之前也说过,再加一条蓄意谋杀,差不多要判十三年。   于是我跟沈钦君说:“你看,我爱你爱了十年,也不就是一晃就过了。   林伯母总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你也想想开啊。”   结果沈钦君说:“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人生,要爱你爱多少年了,还有……等等。”   我真是崩溃了,早知道怀着别人的孩子就是麻烦。我说谢谢你哈,我有我丈夫爱我,跟你没关系。另外我们两个跑题了,你刚才说让我去劝你妈妈,是什么意思?   “我妈放弃辩护,她说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罪行交代出来。她不要我们为她找证据。她说……只要她的杀人罪名成立,姚瑶就是共犯。同样会被判得很重。   但如果证明杀张曼迪的人另有其人,那我妈妈的罪轻了,姚瑶的罪就更是鸡毛蒜皮了。   我妈说,她要拖着姚瑶下水,让她再也不能害我们。”   听到这,我心里真是难过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我对沈钦君说:“今晚是缘缘的单身party,我还要去参加呢。所以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要么翘个班直接去看守所见见伯母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何尝是不能体会林萍的这种心情呢?   她这是宁愿赔上自己了,也不想再让那个女人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我也没跟韩千洛打招呼,直接就坐着沈钦君的车去了看守所。   林萍比我上次在程风雨的事务所里见到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气色挺好,也不憔悴。   我觉得人一旦想开了,放下了所有的恐惧,那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夕夕!”看到我来了,林萍一脸的欣慰:“唉,还上班呢?肚子都这么大了,赶紧休息吧。”   “没事,我这里过了元旦就打算回家呆着了,我先生也不许我再奔波。”我不是有意提韩千洛的。只想告诉他们,今天我来是情义在,但并不表示我还与他们是一家人。   “夕夕,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什么来,你能为我专门跑这一趟。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林萍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沈钦君:“钦君,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跟夕夕单独说。”   沈钦君走了以后,我摒了摒泪水,隔着栅栏拉住林萍的手:“伯母,你别这么傻好不好?为了姚瑶那种人,把自己搭进去……”   林萍也流泪了:“夕夕,我还能活多少年啊。临到最后了,也只盼着孩子们能好。   有些话,我这辈子都没对其他人说起来过——   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两家的宴会么?有一次,姚瑶烫伤了腿,害你被所有人误会……夕夕,我是医生,小孩子的这种把戏,我随便看一眼就看得明白。   你们两个,谁是好孩子,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姚瑶本性如此,我从来就不相信她能悔改,所以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和我儿子在一起。但是那么些年,我看她和钦君都挺要好,也没有落得任何口实。我以为要么她只是心计多一些,人还不至于恶毒?   只要真心爱着钦君,我也就忍了。   谁曾想那一次婚前体检,竟惹出了身后如此多的麻烦。   夕夕,我也是自作自受,幻想着自己怎么也能斗得过那小丫头片子。结果因为张曼迪的事,被她抓了软肋。”   “伯母……”   “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夕夕。”林萍流着泪,笑容却是很欣慰的:“原谅我,我性格一向很冷漠,也不爱多管别人家的事。明知道你一直委屈,却从来……也没有为你在别人面前说过几句好话。   其实夕夕,我一直都有偷偷地想,要是钦君一开始就爱你该有多好啊。”   “您别说了……”我已经泣不成声,攥着林萍枯瘦的手,用力地握着:“总之你不要担心,我们这么多人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一定会救您的。   不要怕姚瑶,她早就已经没有本事再伤害我们了。   无论是我,韩千洛,还是沈钦君,都不会再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伯母,你听我们的话好不好?按照俞律师教你的话说,我求你了——   你是不知道,沈钦君为了您,跟他爷爷对抗起来,差点把整个名扬都拆了。   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放弃了,他得多难受啊!”   “夕夕,我犯了错,就应该付出代价。用一个谎言圆上一个谎言,结果只能是要伤害越来越多的人。”这时狱警过来通知探望的时间到了,林萍起身。   我捉住她的手,轻轻按在我的小腹上,我失控地喊她:“妈你听听!你听听等等的声音,她还等着叫奶奶呢!   我求你别放弃啊!”夹东投亡。   林萍只是哭,哭着哭着就上扬的嘴角:“夕夕,谢谢你。我真是幸运,能给你做过两个月的妈……” ☆、第二百零一章 请别在我们的生活里走来走去   我坐在沈钦君的车里哭了好一会儿,这辈子都没想过我还会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以为早就把欠他的眼泪分期付款还了十年了,结果他妈妈的事搞得我比他还伤心是闹哪样啊。   想了那么多还安慰他的话,这会儿成他安慰我了:“姚夕。别难受了,我带你回去吧。”   “都是你没用!一把年纪了还让你妈跟你操心。姚瑶那么贱的人你怎么就没发现?要是早点喜欢我不就完事了么,哪还有会搞成这样。”   “现在还来得及么……”他抱着我,声音软的跟醉了似的。   “来得及个屁!我丈夫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沈钦君这辈子我跟你都没戏!   别以为你强出来一个种就能借着孩子一辈子在我的生活里走走进进。   我告诉你,等我生了等等我就跟韩千洛出国去,到高加索山上住冰房子里也永远都不让你找到!”   高加索山上有冰房子么?又不是爱斯基摩人……   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当我能对沈钦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表示我真的已经不爱他不怪他不恨他了。   那些年没对他开过的玩笑幻化成的是无数暗恋的怨念,对现在的我来说——‘你爱我,而我已经不爱你’这件小事。除了觉得倍儿有面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我明白的,他也明白。所以他收起了苦笑,用纸巾擦擦我的眼睛:“好了别哭了,不是说晚上还要给汤缘办party么?   眼睛都肿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愿意来跟我看看我妈。”   “屁!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我是心疼等等的奶奶。”等我把眼泪都擦干了,才意识到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搂着我呢。   我一抖肩膀:“别碰我!”   后来沈钦君把我送回公司了,我到办公室去集结了几个小姐妹:“喂,大家收拾收拾吧,一起去红湘庭会所。   你没美好又可人的汤大美女明天就要梅开二度了!”   一阵欢呼声过后,大家各自欢呼雀跃。可惜了汤缘二嫁。代维没赶上……夹住豆弟。   有基友没人性的家伙!   我上楼去找韩千洛,结果看到他和陈勉在里面。   我以为他们又要打架呢,结果推门进去尼玛气氛很暧昧!   所谓暧昧就是——陈勉拿着个戒指的盒子给韩千洛,眼神虔诚地就像在求婚。   我说这是什么情况?要我先回避一下么?如果你们两个看对眼了,要不我搂着汤缘过一辈子?   然后陈勉红着脸说。我是叫他帮我做伴郎,保管戒指。   我说韩千洛都跟我结婚了好不好,伴郎要未婚啊!   “这个没什么关系,我还没有跟你办婚礼。”韩千洛说着,打开戒指看了看:“下了血本吧?”   “废话,我追了她整整十年啊。”陈勉表示,就是去卖身,他也要给汤缘最好的。   当时就把我感动的哟。都快掉出比这个钻石还大颗的眼泪了。   陈勉是银行行长。但银行行长不是印钞票的。如果他不贪污受贿的话,年薪大概也只有一百多万。   我瞄了一眼那个鸽子蛋,得值个六位数……   后来陈勉走了,韩千洛很不爽地捏我一下:“干嘛大惊小怪,我买给你的钻戒比这个小么?”   我说:“不能那么比。穷人有多爱你看给你花多少钱,有钱人有多爱你看给你花多少时间。那个戒指对你来说,还不随手跟打发乞丐似的?哎呦哎呦——放手呀!”   他拧我的脸,越拧越用力:“还学会巧舌如簧了?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整天飘飘然的,都不知道什么叫感恩了!”   我说你爱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感谢你么?   然后韩千洛怔了一下,手上的力度倒一点没松。他一点点靠近我,我以为他要亲我,没想到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姚夕,你眼睛怎么肿了?”   惨——刚才哭得太凶了,虽然补了妆但还是被韩大贱人看出来了。   于是我照实说了,说完韩千洛就生气了。   我摇他的手:“我知道错了,不应该随便跟沈钦君出去。我刚才想要找你来着,你在打电话。”   “你这话说的,就跟我出差去了就能肆无忌惮在家找男人一样!”韩千洛一听这话更火了,直接把我拎沙发上去了:“姚夕,我想我有必要想你表个态。   你怀的是谁的孩子,我根本不在乎。我爱你,你爱她,我可以为了你而真心疼爱她。   但这不表示我愿意把你的前夫打包带进我的生活。”   我明白韩千洛的意思,说简单点,孩子是沈钦君的,我们其实挺难甩掉他的……   “要么?咱们把沈钦君给杀了?”我游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好,等我搞定他爷爷就轮到他。”韩千洛咬牙切齿。   我也不知道韩千洛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呢还是真有这么大的野心,他和沈钦君把名扬围追堵截到这个田地,听说沈老爷子都被气得住院了。   想想也是,八十几岁的人了。跟着韩大狐狸一块腾云驾雾,不得闪了老腰啊?   我说我懒得跟你废话了,我要去找缘缘:“你们按时来哦,八点在红湘庭。”   按道理来说这种单身party应该分为girls-day或者boys-day,用来雇佣些什么脱衣舞女郎男郎的——咳咳,不过鉴于大冬天的,又是平安夜,别干那种让耶稣都羞羞的事儿了。   于是我们决定,大家就在一起聚一聚罢了。   汤缘在医院看他爸爸呢,她说她专门准备了一套礼服给他爸爸试试。   我进去看到汤镇国的气色还是很一般,手术过后也有快小半个月了,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反应交流都差了一点。   他长时间地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   可能受伤造成脑部有损伤?   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实在有点奇怪。我捅捅汤缘,低声问:“喂,你爸爸,不会是失忆了吧?”   “瞎说啥呢。”汤缘白了我一眼:“没事,大夫说就是受了惊吓,情绪有逆转。心理上的疾病,我估么着我这次结婚就当给他冲冲喜——”   “冲喜不是这么用的吧。”我真是无力吐槽了。   后来汤缘的哥哥过来了,我们随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我跟汤缘说:“你哥怎么越来越胖?国外生活很好?”   汤缘说:“哪呀,前两年他生意出问题的时候瘦得跟吸大烟似的,这会儿总算有点人形了。”   我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走,进电梯的时候汤缘突然跟我讲了一件事。   一件我听完就很崩溃的事——   “夕夕我怀孕了……”   “啥?”我愣了半天,然后脑残地问了一句:“谁的?”   “废话,你说谁的!我说韩千洛的,你信么?”她白我一眼。   “陈勉的?”我眯着桃花眼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能偷吃的呀!”   “偷什么偷啊,”汤缘哼了我一声:“夕夕,我就是觉得,陈勉他一定能是个很好的爸爸。   可能是从我发现怀孕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呵呵,这辈子可以算是跟定他了。”   “他知道了么?”   汤缘摇头:“本来想着明天婚礼上宣布,爆棚一下幸福感。”   我说那你真讨厌,干嘛提前告诉我。   然后我们两人开开心心地一边八卦一边去停车场。   我说那你今天可别喝酒了,到时候像我一样整天提心吊胆。我摸摸肚子,等等挺懂事的,我一摸她她就踹我。   我说:“你汤阿姨肚子里也有个小宝宝了,以后你是姐姐,可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哦。”   我真的挺希望能生个宝宝给汤缘的孩子当姐姐的,这些年来欠汤缘的恩情,我特么就很不厚道地让下一代来还吧。   “夕夕,”汤缘突然转过来问我:“我听说你当时因为我被困在仓库大火里的事,打了韩千洛一耳光?”   “是啊,你要是真出事了,我真没法原谅他。”我一脸义正言辞地说。   “就知道你够朋友唉。”汤缘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反正我认识她那么多年,她眼睛里除了帅哥和漂亮衣服以外,俗得别说接地气了,简直都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我说:“缘缘你有什么事要说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陪你在一起过街老鼠般挨打了那么多年,现在你有个这么牛逼的老公。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是不是……举手之劳啊?”   “恩,只要不违法都没事。”我想,韩千洛连沈钦君的忙都肯帮,何况是汤缘呢。   然后我看汤缘没啥反应,又半开玩笑地追了一句:“其实就是违法的事,我感觉……也不一定就不可以吧?总有些边缘地带可以钻空嘛。   就像他给仓库放火一样……哈哈哈,我觉得这个贱人办起事来真的是太阴太贼了,什么时候按套路出牌啊!”   “夕夕,我觉得那火不像是韩千洛放的。”汤缘幽幽瞅了我一眼,叹口气说:“那天我在仓库里,一直……有点奇怪。” ☆、第二百零二章 我要你的真心话   “奇怪?什么意思?”我本能地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那天好像是有人在跟踪我……”汤缘咬了下嘴唇,神情不像故弄玄虚。   我当然不肯就这么算了,继续逼问她:“缘缘。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要是还有什么别的情况,你得讲出来啊。”   “可能是我敏感了……我也说不清楚,唉——”汤缘一边开车一边叹了口气:“要么,可能真是意外?算了别想了,大难不死,没事就好。”   平安夜的Party如期举行,有几个朋友玩high了坚持要给汤缘灌酒,都被我挡下来了。   后来韩千洛悄悄问我说:“她是不是怀孕了?”   我白他一眼:“你怎么问的那么心虚?难不成是你的啊?”   结果自然是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   这时陈勉凑过来,表情有点扭捏。   妈的三十大几的人了。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非拽出来个什么信纸给我看。说这是明天婚礼上要对汤缘说的誓词。   我看完就笑崩溃了,又拿给韩千洛看。然后他说他中文不好,不懂这里有什么笑点。   我说我觉得挺感动的,但是一本正经到这个程度……现代人都是会笑场的。尤其是缘缘抗雷能力这么差,我怕她明天用香槟泼你哦。   然后陈勉说,她就是拿硫酸泼我我也认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玩真心话大冒险。其实以前我很抵触这个游戏,因为我特别害怕当姚瑶和沈钦君都在场的时候——我的真心和冒险会不会都无所遁形了。   至于韩千洛……今天程风雨不在,我不知道若是轮到他再需要亲一个男人该怎么选择!   结果第一轮中招的就是陈勉,我很不厚道地high起来说:“咱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找个服务生小妹上来调戏一把的事儿实在太没品了。   还是玩真心话吧!”   其他人跟着起哄,于是我轻咳两声:“你就说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汤缘的吧?”   “你们两个刚上高中,我读大三的时候。”这家伙貌似斯文腼腆。其实很健谈很毒舌,回答起真心话来倒也是不含糊:“我回母校看老师,无意中就看到你们两个女孩牵着手从操场梧桐树下走过来的。   缘缘穿着高腰长裙,衬衫好像是白色的。”   “诶?等会儿等会儿。”我不怀好意地说:“你明明是一眼看到我们两个,怎么没看上我,偏偏看上她了?”   “因为你发育的不好。”陈勉面不改色。   我:“……”   汤缘躲在一边真心是笑死了,韩千洛个死狐狸在那角落里玩手机,也不出来帮我说话。   我凑过去可怜兮兮地推他:“喂,我被欺负了唉。你快点帮我去报仇——”   韩千洛的脸上写满了‘活该’,然后随手一推,我的骰子就飘了出去。   很可怜的一片红色点数最小!   “夕夕,你果然活该啊!该你了该你了!”   然后我被一个年轻不更事的文艺小姑娘追问了麻痹的爱情观——你觉得人。一个人能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我说不能。如果爱第一个就不会爱第二了。除非被伤害的透透的……   但是那姑娘不依不饶:“可是伤害归伤害,与爱不爱本来是两件事。那如果没有伤害呢?你的主观呢?”   我又不傻,呵呵哒。心说你特么到底是沈钦君派来的还是韩千洛派来的?存心给我捣乱么!   然后一回头看到韩狐狸一脸得意的冬眠样,我才记得这小丫头明明在名扬的时候是给我当助理的,但被韩千洛于生日上送了一盒巧克力之后——他妈的就不知道跟谁姓了!   我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哦,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然后随手这么一掷——妈蛋的怎么又是我!   我火了:“我拒绝回答。”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拒绝就要喝酒。于是我拿起酒杯就要灌。我就不信了,黎安娜的枪你都能夺下来,韩千洛你今天要是不帮我挡,晚上就给我睡沙发吧!   还好他还算给力,直接就把我的酒杯给抢下来了。   我顿时就乐了:“韩千洛我不用你替我挡酒。你还是替我回答个问题吧。   你就跟我说说,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对哦对哦!”汤缘这会儿也跟着起哄:“韩千洛,你到底什么时候爱上夕夕的?   我印象里,咱们真正算是认识的话也就从她结婚那时候开始的,可那时候夕夕都嫁人妇了呀。你老实讲,什么时候开始了挖墙脚的作战计划——   诶,等会儿,这里没有沈钦君的间谍吧?”   我说放心吧,都是咱们设计部的自己人,谁敢走漏风声我就用缝纫机钉死他。   然后在座的男同志们很潜意识地夹紧了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韩千洛脸上。搞得真是,比我都期待比我都好奇——特么韩千洛又不爱你们,你们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姚夕,”韩千洛看着我的眼神很深情,一字一顿地语言表现力让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谁跟你说……我、爱、上、你、了?”   我:“……”   韩千洛今晚你不要想睡床了!   我把他捶了一顿,然后被他按住后,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地吻了我!   “韩总果然还是做的比说的实在!”   “是呀,姚总监可别再犯迷糊了,傻瓜才会追着男人问你爱不爱我呢。”   “可是韩总你这是耍赖,人家要你真心话,你这算大冒险吧?!”   “大冒险也太便宜他了,要亲也得找个男的亲才够劲爆。”夹阵反划。   我浑身一颤抖,直接把韩千洛给咬了。理理头发,我正色道:“你们别以为他没亲过男的!只要颜值够高,什么没节操的事儿他做不出来。”   然后陈勉很惊恐地往汤缘身边撤:“那别看我了。我颜值低,情商也低,很容易就弯了……”   “陈勉,不如我就真的跟你玩一次大冒险吧。”韩千洛突然眯着眼睛凑了过去,那架势真的差点就把我给吓尿了。   我说韩千洛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食髓知味真爱上男人了。   都说这玩意儿有点遗传因素,你家可有这个根,我读书少你别吓唬我!   然后就看到陈勉一脸章鱼色地搂着汤缘:“我警告你别过来,我这辈子,生是缘缘的男人,死是缘缘的死男人。除她以外,任何带体毛的灵长类动物都别想靠近我。”   我笑得腰都快断了,这会儿一直灌可乐呢。灌多了想去上厕所,又怕错过了美好的场面——   这时就听韩千洛说:“陈勉,咱们冒一次险吧。你把东西,交给我……”   一时间,全场寂静。估计除了我以外,就没有第四个人能听得懂了。   陈勉褪去了脸上的笑意,场面上的气氛稍显拘谨。   然后他说:“该给你的时候,我会给的。”   汤缘捅捅发呆的我:“他们两个,说什么呢?怎么气氛怪暧昧的……”   我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因为明天的婚礼是早上九点开始仪式,所以今天我们都很有节制没闹的很晚。   汤缘是住父母家的,没有接新娘堵门之类奇怪的环节,就直接到教堂办仪式便好。我说我七点前就去看你化妆,晚上早点睡哈。   一切嘱咐妥当了,我和韩千洛也回家了。   “怎么都不说话?”韩千洛稍微喝了点酒,所以叫安森来开车的。这会儿搂着我,有点兴奋的死样子。   “废话,生气呢。”我觉得他的胡须有点扎脸,推了他一把。   “就因为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他有点放肆,特么安森还在前面开车呢!   我觉得东欧的人酒量应该还行啊,毕竟那里天寒地冻需要蓄暖。可事实证明,韩千洛的确一般。   我说我才没那么矫情,爱说多了就不值钱了,不如放心里留个念想。今天缘缘和陈勉才是主角,咱俩跟着瞎闹什么呀。   我轻轻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韩千洛,问你个问题啊。”   “恩……”   “仓库那把火,是你派人做的么?”   “呼……”   ‘呼’是什么意思?我扳过他的下颌一看,居然给我睡着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如果不是韩千洛的错——那我不分青红皂白扇他一耳光,他怎么都不跟我解释的啊……   看来他挺享受受虐的,于是我抬起手,对着他的睡颜又假扇了两下。   “你干嘛?”他居然醒了,吓得我肚子陡然一跳,直接把他掀起来了。   “没啥,有蚊子。”   “圣诞节有蚊子?”他瞄我一眼。   “变异的。”   第二天一早,我给韩千洛挑了一件很适合当伴郎的礼服。等他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说:“真想不通陈勉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找我当伴郎……”   我心里骂一句自恋,手上同时一紧,差点用领带把他勒死……   然后下楼给汤缘打电话,我说我们两个一会儿就到。   马上要出门的时候韩千洛又跑回去了,说是戒指还在昨天那一身的口袋里。   我坐在车上摆弄着那一只半巴掌大小的戒指盒,随口问韩千洛说:“这戒指什么品牌的?”   他说不知道,盒子好像跟戒指不怎么搭调。   我说我也觉得,明明只有一枚钻戒再配一支男戒指环组成的一对对戒,为毛用这么大的盒子装?而且嵌入的地方,很明显的尺寸不怎么对。   我说就像牙签掉进筷子筒里似的。   然后韩大贱人怨念地看了我一眼:“你嫌我小?”   “死吧你,能不能正经点!”我推他一把,这么一闹戒指盒掉脚下去了。我手忙脚乱去捡,然后发现惹祸了——把人家的盒子摔两半儿了。   韩千洛表示,家有笨媳妇儿也是醉了。   于是把车停到路边,弯腰跟我一起找。   最后两枚戒指倒是没缺,还生出一个爱情的结晶——一个半巴掌大小的录像带!   “这是陈勉藏在盒子的夹层里的?!”我惊道。 ☆、第二百零三章 你跑哪去了?   韩千洛点了一下头,然后把录像带收好。他没睬我,只是径自拨了个电话。   我听得出来,他在打给程风雨。   “唉?程风雨今天来么?”我记得帮汤缘写邀请函的时候有写到过他的名字。   “他是一般宾客。会在仪式正点到。我让他提前点,赶紧过来。”韩千洛的表情很凝重,看得我很是紧张。   “有了这份视频,是不是就有证据可以起诉沈良修了?林萍就能减罪……然后……”   其实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卷录像带里到底是什么内容,姚瑶的话真真假假,陈勉的隐藏又蹊蹊跷跷。难不成陈勉跟沈良修也有交情,才会一直为难?   而我一直都觉得,所谓的为难就是互相牵制。有人有错有人有罪,有人想压制有人想揭露。   在罪与罚爱与护的纠结中,才会对冲出那么多悲剧。   此时看着韩千洛手心里的东西。我心里说不出的矛盾。既想弄一双透视眼出来现在就把里面的内容给扫描了,又有点莫可名状的恐惧。   “韩千洛,求你件事行么?”我弱弱地问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抬手摸摸我的头:“今天是陈勉和汤缘的婚礼,天大的事也没有他们的幸福时刻来得重要。   所以姚夕,你放心吧。”   我的眼睛酸了下:“恩,我们……走吧。”   从汤家到教堂不算远,所以我们这一拨人到的都很早。   工人们还在忙着收尾最后的布置,给椅子绑缎带,给鲜花浇露水。   估计谁也没想到,竟会轮到新娘子亲自指挥。   我笑汤缘说,你这样子好像迫不及待要嫁似的,好歹不要抛头露面行不行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陈勉可都追了你十年了,也该轮到你放低姿态给个机会让他翻身做主人了。   说真的,今天的汤缘真漂亮呢。   她本来就很高挑丰满。五官虽然没有黎安娜那么精致,但整体气场怎么看都很镇得住惊艳。   而且最重要的是,新娘漂亮不漂亮,要看新郎是不是对的人。至少她脸上的幸福是真实的,可不像我嫁给沈钦君时那么苦大仇深。   “你打算在什么场合下宣布怀孕啊?”我咬着她耳边的头纱轻轻说。   “恩,交杯酒之后有一段各自的独白,宣誓的时候吧。”汤缘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喂,我以前都不知道,怀孕了的感觉有这么幸福呢……”   我说是啊,这小东西一旦长在你身体里,就如扎根在你心里一样。   但是一提到宣誓我就想笑,因为陈勉的那段宣誓言,真的写的我这个语死早的人都想把语文老师给挖出来喷他。   此时汤缘的哥哥推着汤镇国进来了。老人家不久前才车祸重伤。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申请从医院里出来小半天,就是为了看看女儿的幸福时刻。   汤镇国这辈子就两个得意门生,一个李政一个陈勉,分别都在他之后接任了宏信银行的行长。   李政一家三口死的蹊跷,但陈勉总算修得正果入了他的门成了半子。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不会每一天都美好,但每一阵子多少都会发生点美好的事。以后他们可以一家合欢,马上也能见到第三代了。   唉,总比我这个从小像是没爹没妈的幸福多了,真是挺为他们高兴的——   但愿不要有人受到某些牵连和伤害才好……   我看了看正在角落里站在点心餐桌前跟程风雨说话的韩千洛。   尼玛又是距离食物最近的地方……   我有点担忧。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在作祟,不敢多想,却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   只看到韩千洛把什么东西交给了程风雨,我知道那是陈勉最终下定决心拿出来的录像带。   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过去陪汤缘到门前迎宾。   “陈勉人呢?”我看到汤缘刚刚放下电话。眉头皱得挺紧。   “奇怪了,电话有通,但是不接。”汤缘说话得时候声音有点颤抖,我能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冰冰凉的:“夕夕,他是不是悔婚了啊?”   我差点笑喷了:“别逗了好不好,他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悔婚?”   “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说谁先爱谁先输么?”汤缘转了转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前我不睬他,姿态当然摆的高。现在……你说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而陈勉他事业有成,品味也比以前那土里土气的强多了……”   “喂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那自信感爆满到月球的汤大小姐哪去了?”我照着她胳膊拧了一下:“你看看我呢?加上一条腿都没有韩千洛高,而且肚子里还带着别人的孩子。   就这个条件我都敢相信他爱我……缘缘,退一万步讲,今天陈勉就算是真敢逃婚他也逃不掉了,你这里面可是他名副其实的种。”   我挑了下眉头,摸摸她的肚子。   再看看时间,已经九点过一刻了。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陈勉要和汤缘结婚,用屁股想想都觉得那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男人应该天不亮就守在教堂这儿才对。   怎么还会有迟到的道理?   这时韩千洛也过来了,我上前去问:“你们有人联系到陈勉没有?”   他摇头:“刚才打过电话,始终没人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登时心跳加速了好几个频率。我说韩千洛,要么去家里看看吧。   然后程风雨过来说,已经派白龙去过了。陈勉的家里貌似没人,而且小区保安也说他大概是八点多就出门了。车也不在。   算算距离,从陈勉的住宅到这个教堂也不过就七八公里,开车要不了多久的啊。   大白天的难道还能人间蒸发啊!   此时最烦躁的莫过于汤缘了,她伸手把头纱扯了下来,眼睛里都是焦躁和委屈。   我安抚她:“没事的哈,也可能是路上堵车。”   “我就说嘛,男人一旦玩起高姿态,一个比一个贱!”她撇撇嘴:“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我说好好好,他贱他贱,凡是韩千洛的朋友,都贱!   “你说谁贱呢?”就听身后哑哑的公鸭嗓直接落下来,吓得我差点一个边拳打过去!   “陈勉你要死啊!怎么才来?”我被气得大骂他一通:“这都几点了,我们当新娘的站在门前跟个怨妇似的等你,你好意思的啊?”   “不好意思哈,我早上有点意外……”陈勉笑得有点无奈,而且脸色……看着也有点不太对。   “能有什么意外比结婚更重要?”我真的是,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不过……你看起来是不是不怎么舒服?”   “是呀,昨晚party不知道吃什么了,半夜腹泻……唉,能爬起来就不错了。”陈勉单手抚了下汤缘的肩,另一手轻轻压了下腹部:“实在抱歉哈。你们谁有止泻药什么的啊?等下仪式,这也太尴尬了。”   “那你电话怎么也不接?”汤缘叹了口气:“打了一早上,都急死了。”夹台叉亡。   “啊?”陈勉上下摸索了一下:“没带哦。唉,可能是看来不及了……一着急出门,就给忘家里了。”   “不要紧吧?”汤缘攥了下他的手,却被他轻轻抽开了:“本来就瘦,等下脱水了……”   我站在一旁偷笑,同时也还是挺欣慰的——这个高傲的汤大公主竟然会关心陈勉,而没有像以前一样任性,一巴掌把男人扇出去闹脾气,说明她真的成熟了。   我想,真正的爱情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就算当初汤缘跟雷海诺结婚,咱们且不说姓雷的人品到底怎么样,但我相信他总归也是真爱过汤缘的。   但人么,都是会改变的。没有谁会愿意看别人的脸色过一辈子,所以一段婚姻走到终结的时候,其实双方都应该好好反思下自己呢。   此时宾客们已经差不多到了,婚礼正式开始。   我看着汤缘穿着白纱,推着轮椅上的父亲缓缓走来。她垂下头,让父亲为她盖上白纱,然后抱别。   汤镇国虽然不是第一次嫁女儿了,但这两次的心情一定是孑然不同的。   做父母的到了这把年纪,只希望儿女能托付个好人家,哪怕这个过程曲折坎坷,但总算是值得等待。   陈勉站在主台上,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打在他脸上的色彩显得有些苍白。   我想,我走了十年走到沈钦君的身边,换来的不过是先爱先伤的悲催落幕。而陈勉同样也走了十年,他比我坚强,比我懂得如何去爱。在真正的包容和无私里,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中等待出了汤缘的成长。   我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了,面前突然就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我就知道是韩千洛。   “感动了?”   我说我都还没有一场这么真情流露的婚礼呢。   韩千洛表示:你明明就结过婚……   我说:“我宁愿没有过那场噩梦!”   “噩梦?”他伸手把我拉过去,看着台上的两个人交换戒指。他告诉我说:“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和沈钦君的婚礼是多余的,因为至少在那一天。我重新认识了你,遇到了你。   姚夕,我会感恩上天赋予我们的每一个机会。不管是甜蜜的还是辛苦的。”   我心里痒痒的:“韩千洛,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我解释昨天晚上的那个答案么?”   “你想多了,我只是一时动情,想跟你说几句好听的话。”韩千洛唇角一挑,我差点就抡拳头上去了!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程风雨接了个电话:“诶?子赋啊,恩没事了,他已经来了。   你们先回所里吧,我这儿有个东西,等回去再说——什么?   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神父主持的婚礼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请新人双方各自宣词。   然而我看到程风雨突然就站了起来,场面的气氛一下子就怪异了! ☆、第二百零四章 十年与十分钟(慎入)   “程风雨你要干什么?”我惊道。   我知道到处都有抢新郎抢新娘甚至抢神父的桥段,但人家至少是在说我愿不愿意的时候突然横过去这一杆子——   你现在跳起来算是反射弧长么?   “这位先生,您有话说?”年迈的神父笑得依旧慈祥,大概是祝福了一辈子的新人。在各种场合里对各种状况都见怪不怪了。   “我……”程风雨的目光落在陈勉身上,从他虔诚坚持的眸子一直延展到苍白不堪的脸上。   “程先生,让我……先说完吧。”陈勉牵着唇微笑,一手攥着新娘的指尖,另一手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誓词。   昨天被我笑话到半死的奇葩誓词,被他用镌刻流畅的笔体一字一句地写满信纸,此刻……已经被鲜血染得尽是殷红!   终于还是没有念出一个字,男人的身子直挺挺地倒在瞩目之下,倒在他心爱女人得婚纱裙下——就如他曾经咬准的承诺,生死都在她身旁。   整个场面混乱成一团。而所有的惊叫都是来自不关己的宾客——   汤缘却怔怔地站着,脸上依然挂着期待感动的笑容。   等韩千洛拥着我扑上去的时候,我听到她讪讪说:“喂,这么大人了,别这么玩好不好……”   直到程风雨压住陈勉的胸腔将他垫高扶起来时,我才看到他那压抑在西装下再也无法伪装的致命伤,仿若烟花般迸流着绚烂的鲜血。   “快叫救护车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匕首刺穿伤,”程风雨取开陈勉压在伤口处的毛巾:“刚才子赋来电话说,他们在他家小区的垃圾堆里听到他的手机作响。   旁边就是一把染血的匕首——   我以为……我还以为……”   此时韩千洛拥着几乎要站不稳的我,而我哭着去拉已经完全呆若木鸡的汤缘。   这时陈勉睁开眼睛冲她笑,她才突然像是被解了穴一样发疯地扑上去:“怎么回事……陈勉你别玩了!一点都不好玩,你再这样子我要生气了!”   “缘缘……我怕,赶不及了。”陈勉试着去拉汤缘的手,大概是血水太滑了,几次都没能拉住:“我等了十年,才等到你愿意等我十分钟……缘缘。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能让你早点爱上我……”   “你别说话了!”程风雨抬眼望着门外:“该死的,救护车呢?”   “我去把车开进来!”韩千洛转身就要走,却被陈勉叫住了:“你等一下……那东西……”   “我知道东西在哪。”韩千洛咬了咬牙:“陈勉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死了,就再也没人阻止我了。我真的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若是不想让我乱来伤害到你要保护的人……你就撑住!”   我看不出来陈勉的伤在哪里,到底致不致命。那铺天盖地的血早已模糊了视线,我甚至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撑着赶到婚礼现场的。   也许就如他所说——我可以等你十年,却不忍心你等我十分钟。   我以为他们的故事明明早已随着青春的脚步渐行渐远,偶尔一个轮廓映在我这个旁观者的脑海里都找不出值得感动的泪点。   那么在所有人眼里,那不过更是一个百折不挠的备胎男在追求他的女神路上,因为始终找不到好办法而磕磕绊绊出的笑料。   就连我站在距离汤缘那么近的地方渺视着,都从没敢相信过——陈勉的信念真的可以大过生死。   “你们……让开……”汤缘默默吐出几个字。俯下身来扶起她的丈夫。   她问他说:“冷不冷?”   “还好……”   我看到汤缘用婚纱的拖尾整个扑过来抱着陈勉。远远望过去,就好像两个人坐在一团恬静的云端,其余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复存在了。   汤缘的脸上挂着很唯美的泪,冲不淡的胭脂点着她漂亮的樱唇:“别怕,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先休息一下,听一听,我们有孩子了呢。”   “真的……么?”我看到陈勉的眼中有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闪光,在裸色的眼镜片下,灼得很炙烈。   “恩,可能是个女孩,你看我现在的皮肤多好,如果是儿子可能会长痘痘的。”汤缘扶着他的脸:“你要是想传宗接代,以后咱们再努力生个儿子……”   “不用了……女儿就好,”陈勉弯起唇角笑。蜿蜒的鲜血渐渐涌出,染得那白色的婚纱艳丽刺目:“我好好教她……将来,可别像她妈妈一样……真难搞唉。”   汤缘伸手抚着他的脸,慢慢擦去血迹。越擦越多,都快要汇成满涨的小溪。可是她浑然不会惊骇,满眼希冀地继续着说:“你这种人一定会是很疼很疼女儿的父亲,你会把她宠得像公主一样。凡是我不同意给的,她都会缠着你要。   然后我就拿着扫把,在后面追着你们两个打……”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以前为什么都没发现你很好。大概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好——   你一直欺负我,说我这么凶一定没有男人要,到最后嫁不出去了还得回来找你。”   “你说我跟雷海诺结婚的时候,你在我家楼下站了一个晚上,后来抱着清洁工大妈哭。唉,你怎么那么怂啊?   我年轻不懂事被渣男骗,可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会把我抢了去么?”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你知道么,可是我这辈子,哪有对任何男人低过头的?   陈勉……我不嫁了,你这白痴连结婚都敢迟到……真是给你点好脸色,就给我跩得二五八万似的。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不嫁了!你起来好好追我,重新再追一次……”   “你别不说话……不说话就算了么?我可是从来没对人这么低三下四过。你说我为什么总那么骄傲?还不是因为我笨,没脑子,动不动就被人骗。   你要是不看着我,没准我明天又被别的男人骗走了……陈勉,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我伏在韩千洛怀里,不敢多说话,但也不敢哭出声。我怕我一哭,汤缘的精神就会崩溃。   哪怕只有这最后的几分钟里,我想让她跟爱人的灵魂好好告别——   心碎和眼泪,就先让我替她承受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活到这把年纪,所有的爱情观都已然成熟——那些形同陌路,相爱相杀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为什么还要有生离死别呢?   到底是谁犯的错,又是谁在无辜地承担。是谁的手,把所有人都推进万劫不复。   谁能告诉我答案……韩千洛,你能么?   救护车终于到了,那些穿着白衣的天使无法像教堂里的天使雕塑一样可爱。因为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一块纯洁的白布盖在陈勉的身上。   “不要!!!”失控的汤缘突然就扑了上去:“不要!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死的!   他听得到我的话,他答应爱我一生一世,陪我一生一世的!   别带走他啊……求你们了!”   我看到韩千洛压着汤缘的肩膀,突然就萌生了一种想要上去咬开他手腕的冲动。   我好想说,不如放开她吧。就算她要一头撞死在爱人面前,我都不想拦着她。就让汤缘跟她的爱人一起走,也好过让我亲眼看着她这样的撕心裂肺。   我受不了了,我快要疯了。从来没见过高傲张狂的她会有今天这个样子,我恨不能用尽一切手段来结束她的痛苦。   可是……   我扑过去抱着她,搂着她,我求她冷静下来,她还有孩子啊!   那是她这一生唯一可以用来在想到陈勉时还能带着笑容的东西,是她永远也不会后悔的爱情履历。   婚纱铺就染血的莲花,我任由她在我肩膀上哭得昏天暗地。   可是时间比心跳更难停止,我们总要停下哭泣……去想想该怎么办。   当天晚上,我把汤缘带回家。给她一间屋子,陪着她坐在墙角。   她不说话,也不肯换掉染血的婚纱。只是攥着陈勉写给她的誓词,整个人都呆怔怔的。   我给她水她不要,给她食物她更是不动。   我哭得眼睛都疼了,这会儿除了沉默地陪伴,我什么都做不到。   汤缘的父母受的打击也不小,尤其是汤镇国,本来就没有康复的身体这会儿更加严重。   我跟汤缘的哥哥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看好她的。伯父伯母那边你们就先费心了。   而韩千洛把我们送回来以后就到程风雨那边去了,他们让莫绿菲过来陪我们两个。   我想,这世上最奇葩的事就是三个怀着孕的女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无法说出一句半句的育儿经。   这时门铃响了,莫绿菲很警惕地过去看。才发现过来的人居然是沈钦君。   她看看我,毕竟我是女主人,我有权利不让他进来。   但是我说你让他进来吧,今天有什么话咱们这里也敞开了说就是。   结果沈钦君刚进来,还没能开口呢,我直接就给他一耳光!   我承认我就是在发泄,就是在不讲理——谁叫你他妈的点背上门来讨打的?   陈勉交出了录像带之后就被人在家门口暗杀了,傻子也知道是你家姓沈的老畜生干的!   你活该挨打,谁叫你是他孙子!   沈钦君被我这一下子彻底打懵了,他应该是听说了汤缘的事所以专门过来看看我的,哪能想到我的反应有这么激烈。   “姚夕你听我说,我爷爷他现在病的很重,他——”   “沈钦君你当我是傻子么?别跟我说他会不会杀人!”我吼道:“这年头杀人还有亲自动手的么?   你假意跟韩千洛一块对付你爷爷,只是要我们把你当自己人,帮你救你妈妈。其实你根本就不可能跟我们一条心,你想办法搞定了姚瑶的口供,就不可能再愿意鱼死网破了。   那卷录像带里一定有名扬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怕陈勉揭露出去,于是跟你爷爷串通一气。现在再跑到这里来装无辜,你才是那条养不熟的狗!”   “姚夕,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沈钦君捉住我的手腕:“陈勉也是我的朋友,他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我也不愿意看到今天这个状况!”   我知道我的质难里并没有值得推敲的逻辑,只是单纯想要把压抑迁怒在他身上。   我说:“你给我滚,我放你进来就是揍你的。多余的话,我不想说——”夹台狂号。   “姚夕,不关他的事。”这时门被推开,韩千洛回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你弱你有理啊?   我迎着韩千洛上去,迫不及待想问点什么,可是一眼看到那双疲惫不堪的眸子,心疼瞬间堆砌了戛然声止。   我知道他定然很累。很难受。   我与陈勉交情泛泛,只是为汤缘而难受。但对于韩千洛来说。   陈勉是他的朋友,值得信赖与依托的左膀右臂。他心里有多痛却不能像我这小女人一样发泄出哭声,只能强撑着继续周旋在阴谋的最前端。   “累不累,我叫七婶准备点吃的好么?”我接过他的外套,绕过沈钦君那泛红的脸颊,小心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   我不是有意惺惺作戏,而是发自内心地在韩千洛面前极尽善解人意。   这是在沈钦君面前很少有过的情绪,尤其是当我发现自己不再爱他的时候,更是可以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肆无忌惮。   今天的我想不明白自己对这两个男人的相处差异到底与爱有没有关。也许在很多年后,上帝会告诉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韩千洛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给力的七婶把一些简餐送上来,他破天荒地的,动也没动。   我看看还再在玄关口的沈钦君,叹了口气:“你也……没吃晚饭吧?要么一块——”   只是为了缓解尴尬随口而问的,我当然知道沈钦君绝不可能留下吃饭的。   “不用了。姚夕,你……能上去一下么?我有话要跟韩千洛单独说。”   我怔了一下,瞅瞅韩千洛。他默不作声,竟没有表态的意思。   其实我之前就有预感,沈钦君登门而来应该不会只是看看我好不好这么简单的。   我端详着他脸颊上的五指印,为刚才自己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略有些愧疚。   爱与不爱都是小事,但我依然还是相信着我所认识了解的沈钦君——不管他爷爷做过什么,他定然是不知情的。   于是我苦笑一声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呢?   沈钦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会伤得人的。别瞒我了。   刚才我先生已经说了这事跟你没关,我也就相信跟你真的是没关系的。但我,无论如何也要知道真相。   就算是为了缘缘讨一个公道——”   “是么?”沈钦君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神情有点奇怪:“他说不关我的事,姚夕,你就信了……   那如果我说关他的事,你信不信呢?”   我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半天没能咀嚼明白沈钦君这话的意思。然后我转了下脸,看着韩千洛。   眼前的男人神色未变,只是微微启了下唇说:“今天我累了不想谈,你还是先走吧。”   “韩千洛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韩千洛会被沈钦君逼到这个地步,完全逆转了上下风的气场,真的让我看得很不习惯。   “滚出去!”韩千洛突然站起身来。失控地大吼一声:“沈钦君。今天你是来看热闹的么!   我告诉你,跟你无关的事少管。”   “韩千洛我也告诉你,我帮你不是因为我真的蠢到可以被你牵着鼻子走。欠你的是名扬集团,不是我。   只要你能好好对姚夕,为了她的幸福和安全彻底收手,我不在乎把什么都给你——”   “别拿高姿态来当输了的借口了。”韩千洛冷笑一声:“沈钦君,你弱你有理啊?”   “韩千洛,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赢。那真抱歉,我宁愿输一辈子。”沈钦君一脸严肃地说:“至少晚上,我闭上眼睛就能踏实睡得着觉。”   “你们在干什么!”我急道:“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说?”   沈钦君一手撑开大门,圣诞夜的风雪徐徐灌入。   壁炉里的暖息被一层层无情地盖住,让我的整个心都结了冰。   我看到他的眼镜片上仿佛又一次蒙上了模糊的痕迹,那曾经可以一眼望到底的眸子。在不知不觉中割开了心与心的距离。   最后我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韩千洛,陈勉是谁杀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该为他的死,负第一个责任。你要是良心过得去,就把我那已经在重症监护室的爷爷也送到监狱里去吧。”   砰地一声脆门响,沈钦君就像一个来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只不过一不小心拿错了,扔了一颗重磅炸弹进来。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我和韩千洛两人的呼吸声。   门外风雪呼啸,像怪兽一样虎视眈眈着我们之间坚固的信任。   我走上去抱他:“韩千洛,我不相信他说的。陈勉的死是沈良修派人害的对不对?你们已经拿到了那个录像带,里面的证据应该足够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从我身边闪过,像欢快又漫无目的的小幽灵。   “缘缘!你干什么去!”她这是趁着楼上的莫绿菲在洗手间,直接冲下了楼。   “我要去找陈勉,他说圣诞节晚上可能要加班的。”汤缘看着我,眼睛里懵懵懂懂的。夹布叨号。   我的心像被脚踩过一样碎裂成粉末状,抱着她就哭了:“缘缘,你别吓我啊!”   “夕夕,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我又没疯……”汤缘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知道陈勉死了,就在今天的婚礼上,就在我怀里……   可我只是想去他生前停留过最多的地方去看一看。   我发现,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几楼,他的办公桌是什么样子。他有哪些同事,在大家口中的评价是怎么样的。   他平时几点下班,晚上回去谁给他做饭。   我连他的车牌号都记不住……我……”   我看着她看似平静下的碎碎念,每一字每一句都戳的我痛彻肝肺:“缘缘,求你了,别这样……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汤缘突然蹲下来,抱着双膝哭得撕心裂肺的:“整整十年了,我都没有试图去对他好一点,去了解他一点。   哪怕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再看看他,让我再听他的声音。   夕夕,你告诉我,他不爱我。他不爱我才对!他只是很骄傲,追不到我就不罢休,一旦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他不会珍惜我的,他甚至不会比雷海诺对我好!   是不是,是不是啊!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不那么疼……   还有,啊,沈钦君在哪里?我刚才听到他来了是不是?   夕夕你帮我找他,我想问问他——当他整整错过十年,最后终于后悔失去你的时候,他心里有多痛?这份痛能持续多久……   谁能告诉我一个时间,一个多久可以愈合的时间。否则我真的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我抱着汤缘,一份力气都不敢松。我陪她哭,陪她崩溃,却在出神一瞬间游走了意识:   我想起那天喝醉了酒的沈钦君独自徘徊在我的车轮下的无助,我想起他挽着姚瑶僵硬的手臂把那张染血的离婚协议书交给我的绝望,他不会像女人那样肆无忌惮地阐述悲痛——但他何尝不是如同眼前的汤缘一样缅怀着错过的爱。   有时我想,我其实很怕面对这样的沈钦君。   虽然在感情的世界里,假设永远都是伪命题。但我的的确确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没有韩千洛的出现,我还会不会回到沈钦君身边。   就像周北棋曾经对我说的,若有一天,谁也无法给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有没有可能回头看对他的眼。   可是……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的平行线。   人死和心死,都一样。   力竭的汤缘靠在我身上睡着了,就坐在壁炉边。婚纱在暖风与冷风的对流中飘荡,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不小心掉到凡间的天使。   韩千洛把她抱上楼去,又叫了私人医生上门给她打了镇定剂。   我和莫绿菲还有七婶忙了好半天才把她的衣服换下来,又用温水帮她洗了洗手和脸。   睡梦里,她好像还是一直在抽泣。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却还是不肯离开她身边。   “姚夕,你去休息吧。我看着她就行。”莫绿菲劝我回去。   我摇头不肯:“还是你回去吧,我守着缘缘。”   “她睡着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你还得考虑下……你先生也需要安慰的。”莫绿菲的话一语点醒了我。   从刚才韩千洛退下楼以后,我就再没听到他的动静。   如我所料,他站在阳台上吸烟,只穿了单衣,并敞开的门窗。整个空间里都是雪花的味道。   “哦,你冷么?”他看我进来,熄了烟说:“我以为你今晚要睡汤缘身边。”   “小绿姐陪她呢。”我摇摇头:“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他把窗关了,空调的暖风调大一些,然后用睡袍裹住我:“明天还要去筹办陈勉的葬礼,早点休息吧……”   “恩。”   我拉开被子进去,缩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可我不敢闭上眼睛,黑暗会带个我无尽的宁静和遐想。   我能感觉到汤缘的哭声就像灵魂奏乐一般在我耳边嗡鸣……   然后我转了个身,背贴着韩千洛的胸膛。我拉过他的大手盖在小腹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咬着拇指啜泣。   他拍着我,动作轻轻地就像在哄婴儿。   一觉醒来以后,韩千洛不见了,莫绿菲和汤缘也不见了。   我顿生错觉——这一切要真的都只是一场噩梦就好了。哪怕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好过梦幻斑斓一场甜美过后,总要承受些来自修罗场的残酷。   我打开手机,看到汤缘给我发的短信。她说她已经没事了,不管有多难受她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打算。   而且父母身体都不好,家里还有更大的责任等着去承担。   我含着欣慰的笑眼,红肿未退却已然再袭酸胀。真是的……睡前最后一件事和起床第一件事都要哭么……   韩千洛的电话进来了,问我起床了没有。   我哦了一声:“你在……殡葬馆么?”   “恩,葬礼在明天上午。”   陈勉的父母已经早亡了,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国外,接了通知后只说尽量赶过来。   看来他此生亲缘甚淡,唯一的牵挂也只有汤缘。所以身后这些事,也只能靠朋友们操办。   “哦对了,殡葬馆的工作人员说你父亲的骨灰还留在堂里寄放。”韩千洛对我说:“一般是清明下葬?”   “恩,”我说是的,不过也有风俗要在下葬前三个月最后能放在自己家里供奉一段时间,算是给逝者回回魂魄。   以前姚家是蒋怀秀住的,我不可能把我爸爸的骨灰送进去。可现如今姚家大宅是我们的了,我说要么我明天手续办一下,直接给启出来吧。   我有挺长时间没去看我妈妈了,也很久没想到我爸爸了。   陈勉的死让我再叹命途之脆弱,这世上最无奈的也不过就是好端端的人一转眼就阴阳相隔,连半句话都来不及交代。   所以都说珍惜眼前人,是亘古有道理的。   洗漱换衣,我找出万年不用的双眼皮贴弄上,毕竟我这双眼睛已经肿的没办法见人了。今天是工作日,唉,该上班还是要去的……   这时手机里叮了一声响,传进来一条新闻短讯。我本来是当垃圾短信不去理的,但新闻的主体挺惹眼球,我不得不读下去—— ☆、第二百零六章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   能把宏信银行行长陈勉遇刺身亡的头条都给挤下去的,也只能是名扬集团将于下月初完成被收购的最后事宜这等令人大跌眼镜的劲爆消息了!   收购的主体用脚趾头想想我也能猜到是皇翼。   作为本市本年度最大的一起商业集团重组吞并案,以至高的效率,侵略式的压迫。几乎亮瞎业内外人的眼球。   我作为站在离当局者身边最近的一位旁观者。回忆这短短一个月来,名扬的资金链断跳数次,商誉直线下降,几次股市动荡早已使投资方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夹庄东弟。   供应商纷纷转向,股东各自心怀鬼胎,加上原执行董事解职后跳槽,所有人都已经捂紧了口袋作壁上观。   我以为,这就是韩千洛给死去的朋友们带来的唯一慰藉。如他之前的作风一样,从内部打开暗黑溃烂的心,再开启一场屠杀盛宴。   可是你赢了又怎样,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了……我叹了口气。走进大楼。   今天公司里人很少,零星的事物也不繁忙。   我差点忘了欧企的文化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圣诞节是他们的大节日。很多人都休假走了。剩下的一些人,心思也都在即将迎来的元旦上。   我刚到门口的时候接到韩千洛的电话,他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把他的一个什么文件带回来。   我有他办公室的钥匙,推门进去后按照他的指示找抽屉。   “红色的L型文件夹?恩,就是这个。”我翻了翻,全英文的,应该是什么企划合同之类,懒得费脑子去看了。   然而一不小心从抽屉的角落里飘过来一张票据。   我看到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装的都是,可能是韩千洛的报销发票。   本想把它叠起来塞回原位的,这么随眼一瞄,我发现那是一张出租车专车发票。   时间是十月十二号下午一点左右。上车地址是机场,下车地址是民生大道。   我本来没多在意的,但韩千洛自从跟我在一起后只出过两次国。一次是八月份程风雨生日前后,另一次带着韩千蕊出去。   只是十月十二日,这个日期我永远也忘不了。   ——那是我爸爸去世的日子。   印象中那天韩千洛是跟我说他的航班延迟了,一直快到凌晨才出现在姚家的守灵现场,以弄瞎蒋怀秀一只眼睛为开场白。   关于韩千洛那一个月的动向,我早就从他的护照里看出不实——他来来回回进境出境好多次,都没有跟我坦白过自己在干什么。   但我没想到就连那天的行踪都是虚假的!   他明明就在S市,明明中午的航班就已经回来了,却要骗我?   在我父亲去世这么关键的时候,我那么需要他那么伤心绝望。可他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呢?   捏着这张报销凭证,我把目光聚焦在民生路这个地址上,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我是路痴,向来没有空间方位感,一时半会儿想象不出什么端倪。   “请问——”突然有人敲门,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惊讶不已:“朱律师?”   来的人是朱鸣鹤,我爸爸的遗嘱公证律师。当初因为要跟姚瑶斗,害得人家陪着我们折腾了好几趟。本来我还想找个时间请人家吃顿饭,再就我父亲生前的一些事问问。没想到韩千洛这只老狐狸,一口气把姚瑶她们压到死,连点喘息的空余都没有。   可我没想到他今天会专门来找——我?   不对,这里是韩千洛的办公室,所以他应该不是来找我的。   “啊。韩先生今天不在?”朱鸣鹤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是来给他送文件的。本来约好周一下午,但我临时要出差,所以——”   “交给我好了,我是他太太。”我以为韩千洛有其他的事咨询律师。   可他为什么不选俞成瑾或者杨骄呢?别跟我说考虑律师成本——韩大贱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哦,也可以。这反正也是关于您父亲生前那笔债务的交割手续问题,您跟您先生说一下。公证账户下个月解冻,钱可以流通了。”   朱鸣鹤说着这些话只能让我听明白个大致轮廓:“朱律师,您什么意思啊?当初继承我爸爸的那笔遗产时的确有两千多万的债务倒是不假。   但这笔钱不是说……只是我爸以前跟朋友去澳门时欠的一笔垫付赌债么?现在我和蒋怀秀已经按比例分摊了债务,还给债权人就是了。   和韩千洛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对我爸爸的这笔债务本来就心存疑虑。且不说他一生不贪烟酒,那些奇奇怪怪的不良嗜好更是与他搭不上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商务交流中,高兴了消遣几把。毕竟像他们这种人,偶尔在赌场磨个小千万都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时我只是确认了借条字剧以及我爸签章的真实性,并没有考量过他那位姓什么已经忘记了的朋友到底是干嘛的。   像我爸这个身份和年纪,朋友很多,我几乎都不认识。   “姚女士不知道?”朱鸣鹤的表情自带画外音‘我是不是多嘴说了什么’?   我木然摇头,但可是一点都没有就这么敷衍放过他的意思。   后来朱鸣鹤实话说了,我父亲欠的究竟是赌债还是他自愿罗列出的一笔赠予,这个已经无从考究了。   其实有很多人用这个方法在遗嘱之外转移资产,因为赠予要有赠予税,遗产要有遗产税。   而用偿还赌债的方式来获取纯现金,在数额不会引起警示的状况下,安全有效。   当然,前提是要双方达成共识,总不可能单方面拿个欠条过来骗钱吧——言下之意,当前最流行的就是,很多有钱人在临死前会有这种办法给小三啊小蜜啊之类的留一笔钱。   那些正室家属虽然气得眼蓝,但也没办法——人家就是石头剪子布猜拳赢的钱也说得通。   听到这儿我有点不爽了。虽然我爸留给我的已经不少了,我也很感恩。但一听事件里有猫腻,随便什么人都会质疑一下:“朱律师,这不是骗人么?   我爸的钱明明是留给他的家人的,这个叫……陆Anson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父亲会愿意无缘无故地在临终前加上这么一条债务,承诺偿还他两千七百万——”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陆先生的委托代理人是您的先生韩千洛。而且这两千七八万将被用作名珏增资。   所以我今天来是要跟韩先生商量这件事的——”   我:“……”   David=代维,Anson=安森!   上一次没算明白的题,这一次我动动小脑就清楚了!   我早该想到,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债务把姚瑶和蒋怀秀给逼成了鬼,要说跟韩千洛没关系,我姚字倒着写!   但是韩千洛是什么时候背着我跟我父亲商量的?他又是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我爸拿出这样一笔钱来平白无故送给他?   难道是为了对付姚瑶保护我?我觉得说不通——   要是那样的话我爸干脆改遗嘱不就得了?   他直到最后都念着旧情,都愿意留些遗产给蒋怀秀,又怎么可能由着韩千洛坑她们?   不管动机,不管真相,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   韩千洛在我爸爸去世前,绝对是去见过他的!   我攥着刚才情急之下揣进衣袋里的那张出租车发票,越来越不安起来。   “朱律师,我记得你们的事务所在附近吧?”   “哦,就这个区,前进路民生路的交汇口。往第一肿瘤科医院过去一点——”   我丢下朱鸣鹤,疯了一样跑出去!   第一肿瘤医院不就在民生路上么?!那是我爸爸最后的住院医院,最后的一个多月,他一直在第一肿瘤医院的高级加护病房。   无论我用尽什么办法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个巧合,韩千洛背着我回国,却出现在我爸自杀前的现场!   我快要疯了,我无法想象当初所有的信任究竟是扎根在坚实的土壤中,还是镜花水月中。   口口声声的保护,信誓旦旦的‘不会伤害’,到底什么才是我能相信的!   然后嘭一声我撞进了沈钦君怀里——   “姚夕你怎么了!”   看到他惊恐的样子,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失魂落魄泪流满面了。   “沈钦君……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抓着他的衣襟,歇斯底里。   “姚夕,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摇头,摇得很凶很凶。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该问什么?问为什么一步步走下去,会发现所有的蹊跷都开始指向我身边的那个男人。   我曾经的预感,曾经的担忧,会不会在我已经决定原谅之前就成就了定局?   所以我好不容易才抽出大脑中最后的一丝理智,我问了一个也许全世界都听不懂,但我相信沈钦君一定能听懂的问题。   “我要你告诉我……韩千洛他究竟,在做什么?”   沈钦君轻轻放开我,脸上的颜色略略柔和一点。他说:“姚夕,你若是不愿相信我的话,不如跟我去见见我爷爷吧。   见了他,你就都明白了……” ☆、第二百零七章 真相本是简易的,阴谋才是复杂的   当沈钦君把我带到沈良修的重症监护病房时。我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人的一生不管有多少翻云覆雨的昨日辉煌,临到最后躺在垂死病床前的样子都没什么区别。   就像我在那个破旧平棚里看到的杨大叔,痛苦挣扎又绝望。但至少人家还有相依为命的老母亲。   而沈良修有什么呢?   不过是病房高级一点,护理专业一点。又没有什么能阻止病痛的折磨和死神的脚步。   虽然我恨透了他对我身边的朋友做的那些事……却无法不去承认我的肚子里怀着的,竟还有这个老人可怜的一丝血统。   沈钦君让我凑近一些,说:“别怕,爷爷也很想见见你。”   我点了下头,凑到沈良修的呼吸机前。   单手按在小腹上,叫了句沈老先生。   他的眼眸微阖,但光烁犹在。他看到我过来的时候,心跳图像明显有了些波动。   然后他说:“几个月了?”   “七个半了……”我颔首回答。   “名字呢?”   我摇头:“没起。小名……叫等等。”   “叫初安可好?初心如善,安心怡然。”   我想说名字的事我和我丈夫会商量,与沈家无关。却终是没能忍心拒绝与忤逆这个可恨又可悲的老人。   “告诉韩千洛,我输了。但他……也没赢。”沈良修张了张嘴,吐出一声认命的苦笑:“出来混本来就是要还的。我还多少,他韩千洛就得还多少。”   他游了游暗淡的目光,瞄向我身后的沈钦君,笑容很是诡异:“你也一样。   我本来想着,凭你……根本就别想斗得过他,不如坏事都让爷爷来做玩。你这种傻子,做做盛世贤王还凑合,做不了乱世枭首。   可惜商场瞬息万变,我就是再活五百年,也不可能算得准什么时候再出现一个韩千洛。   可没想到……最后栽的却是在自家孙子的手里。   你呀,若是能拿对付我的本事来对付外人。我也就没那么可不放心的了。”   我转头看看沈钦君,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口吻依旧云淡风轻:“爷爷,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并不后悔这么做……夹来木圾。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藏着掖着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我只想还名扬一片纯净,生者欣慰,死者安息。”   “不后悔……”沈良修大笑,笑得整个氧气设备都在颤抖:“不后悔就好……哈哈哈。   至少我也能放心了。你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才愿意帮韩千洛,总好过是因为愚蠢……”   他突然开始大口地呼吸,那些我看也看不懂的仪器开始发出叮当嗡鸣的作响。   沈钦君说:“爷爷,不管名扬在谁的手上,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里有您一生的心血。   就如……无论姚夕的孩子跟谁的姓。她的一生都会得到我们所有人的疼爱。您可以安心了——”   “等下!”眼看着鱼贯而入的医护人员,我这时才意识到,最重要的问题我还没有问清楚!   “是你杀了黎安娜么!是你杀了陈勉么?”我扑过去,大声质问:“公司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样的秘密抬不过一个钱字?要值得你去杀人!   你回答我!”   沈良修看着我,眼睛里那种捉摸不透的光反反复复灼烧着我心底的焦躁与不安。   他说:“我时间不多了……无法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你……可以去问问韩千洛……”   这时护士把我推开:“你们出去,病人情况不好!马上要送去急救——”   “走吧姚夕,”沈钦君拉着我出去,我却一步一跄踉,好像更舍不得这个老头的人是我一样。   木然坐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沈钦君叫侍应给我倒了一杯温水。他伸手理了下我耳边零碎的发梢,却被我潜意识地避开了。   “听明白的,自己想一想。剩下的,我来告诉你。”沈钦君尴尬地收回手。轻声对我说。   我抱着杯子,牙齿磕在玻璃边缘,忍不住地打着颤。我说沈钦君,为什么我觉得……安娜和陈勉好像不是你爷爷杀的。   然后沈钦君告诉我:“姚夕,其实张曼迪也不是我爷爷杀的。”   啪嚓一声,我手里的玻璃杯翻倒下来。侍应生赶紧上来帮我擦,我挥挥手说不用。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沈钦君:“为什么?不是已经明确了你妈妈只是推到她……有第四个人来到现场拧断了张曼迪的脖子?   不是说……因为名扬的黑账本被主账会计的张曼迪抓了把柄,于是你爷爷叫他的那个保镖来灭了她的口?然后想让你妈妈背黑锅?”   “不是,一切都不是。”沈钦君略略垂下眼睛:“不是我妈妈杀的人,也不是我爷爷。   没有名扬的黑账,也没有什么扫描的照片。姚瑶录下的,是杀人者的真面目。跟名扬……并没有关系。”   我惊得合不拢嘴:“你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谁杀的人,那卷录像带里藏得到底是什么秘密?”   “是汤镇国,是汤缘的父亲。”沈钦君突然出手按住我的肩,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我凛然蹦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缘缘的爸爸怎么会杀人!”我吼道:“陈勉是他最欣赏的学生,是缘缘的丈夫啊!”   “姚夕,冷静点听我说好么?”沈钦君攥住我那早已冰冷发抖的手,低声安抚我说:“两年多前,即将退休的宏信银行行长汤镇国为了给在国外生意周转不灵的儿子筹资,利用职务之便,联合你我二人的父亲在名扬的一个项目,做了一旦很大的黑市融资套利。   这里面牵扯的人并不多,所以当时的我和我爷爷都是不知道的。”   现在的我,不可能完全听信任何人的话。但还有没丧失的最后一点理智和判断力——   我知道汤缘的哥哥在国外做生意的事,也知道两三年前因为华尔街金融危机,使他差一点倾家荡产。   当时汤缘也说过,是汤镇国卖了家里的另一处祖产才给儿子救的急。我听过就忘,也的确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这个动机也许真的很合理。   此时我压抑着冷静,略略点了下头:“我知道一定与钱有关……可是你怎么能说跟你爷爷没关系?就算他当年不知情,如今也可以为了名扬的声誉,帮你把后患解除……”   “因为这件事,对名扬来说并没有多么严重。”沈钦君解释说:“至少没有严重到需要杀人灭口。   名扬是商业法人,本就游走黑白之界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当初我们的父亲答应汤镇国的要求也是衡量过风险,并且出于这么多年的交情才帮的忙。   事成之后,他们一人拿了两千五百万。你父亲用来给你和姚瑶置办了两处嫁妆房产。   而我父亲则偷偷把这笔钱藏了起来,让他的情妇张曼迪在公司账外开了个小金库,以开户行宏信银行专属的个人签票形式冻结。   他许诺说等我成家接手了名扬,他就退休并跟我妈离婚,带着张曼迪渡后半生。   也许我爸心里还是觉得亏欠我妈妈的,他已经给张曼迪置办了房子,给自己留了些后路。   我猜想……他可能是想把剩下的都留给我和我妈妈。   所以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父亲和你父亲也要担责受罚,他们现在也已经都辞世了。   可汤镇国不一样,他动的是公款,谋的是非法的利润。一旦东窗事发,他一生名节不保,还要在晚年锒铛入狱——   更甚至于,当初的不当得利一旦被追索,他的长子一样要受牵连。”   我沉默不语,心里明白沈钦君的意思简单来讲就是‘谁摊的事儿大,谁就容易偏激。’   就跟林萍当初杀姚瑶一个动机。   “那之后呢?”当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沈钦君攥着的时候,赶紧抽了回来。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惜我父亲在两个月后突发脑溢血去世。连遗言都没能来的及交代。”沈钦君继续说:“更别提那张两千五百万签票的来龙去脉了。   张曼迪跟了我父亲那么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但在伤心过后,总还是把眼光放在自己能得的利益上。   她想起来小金库里还有这么一张签票,想要拿到开户行兑现。才发现已经被冻结了。   她四处打听缘由,最后引起了宏信银行副行长的注意。   毕竟这么大一笔金额的冻结签票,而所有人又讲不清缘由……这本来就是很值得怀疑的事。”   我刚想张口问,沈钦君似乎就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他点头道:“姚夕,你想的没错。那时候的汤镇国已经快要退居,新任的内定行长,是当时居于副行长的李政。”   我轻轻哦了一声:“是,我的确是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李政……”   “李政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上门旁敲侧击地去问汤镇国。”沈钦君继续说:“本来以为事情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汤镇国根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张曼迪这个意外,所以他私下里约见她……至于是一开始就起杀心还是无意中撞见她已经奄奄一息……   总之他就是下手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姚瑶就躲在办公桌下,把他杀人的一幕用手机拍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又坐不住了:“可是程风雨那天说的你也听到了,拧断张曼迪脖子的手法很专业,不一定要用多大力,但是寸劲儿很巧。汤镇国已经六十——”   我一下子顿住了,因为我想起来一件不得了的事儿。汤缘的父亲早年当过兵,是海军,身体一向强壮。他能一边一手把我和汤缘托起来扛在肩上都轻轻松松的。   当过兵的,多少都会几个防身杀人的小招数。一个六十岁但身体依然健康的男人要拧断受伤无力挣扎的女人的脖子,这是完全可以客观存在的。   “汤镇国杀了张曼迪以后,同样不能放过已经知情的李政。所以十天后的那场意外大火……烧死了李政的一家三口。”沈钦君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明明是两件不相关的事,却因为一次不经意的巧合被锁在了一起。   我想,如果这世上没有姚瑶这个女人,能省去多少麻烦啊?看来有些人活着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让别人诅咒她去死的。   我问:“姚瑶知道杀人的不是你妈妈,但她不可能把真相随便公布出来。她还要借这件事威胁你妈妈呢……”   “的确,”沈钦君点头道:“她从张曼迪的保险箱里抽走了两千五百万的签票,然后入侵她的电脑将这笔黑账调出来全部销毁。   她本来是很得意自己才是坐收渔翁之力的那个人——   但我妈妈被她逼得崩溃了,对她起了杀心。整件事情以姚瑶车祸失踪而告一段落。”沈钦君说:“姚夕,你可能无法相信我……我是有多么希望,姚瑶真的就那样死了,该多好。”   我苦笑一声,想想当初在葬礼上,我被他一巴掌扇在地上逼问‘你们有没有希望过你姐姐死去’,哈哈哈,实在太讽刺了。   我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润润喉咙,此时的心情也开始渐渐舒缓平静下来:“然后呢?姚瑶整容回来,想要把那笔钱兑现。但是她没有身份和手段,就只能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对不对?”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之前姚瑶说那两千五百万是现金,那么大一包现金她怎么可能带在身上躲起来?何况,如果是现金,又有什么必要去洗钱呢!   “没错。”沈钦君点头:“她选了一个非常关键,非常致命的人——汤缘的前夫,雷海诺。   雷海诺在这个见不得人的行当里的确有点小名气,但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接的人都是有保障的老客户。他本来是没有答应‘何韵’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直到姚瑶拿出那卷可以让他心潮澎湃的录像带为诱惑——”   我想我明白沈钦君为什么会用‘心潮澎湃’这四个字——   雷海诺一直都不受汤镇国的待见,这个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汤缘的大小姐脾气,的确会让这个本来就不算安分的男人受尽了委屈。   他恨不能有一天凌驾在老岳父的头上,看他战战兢兢地面对自己。既然这样,还有什么能比亲手掌握着汤镇国杀人的证据更能令自己兴奋的呢。   “于是雷海诺欣然收下了录像带,并愿意帮助姚瑶洗钱兑现……”我幽幽叹了口气:“雷海诺和缘缘结婚两年多,头一年还是对她千依百顺的。然而突然某天就开始态度大转,不但光明正大在外面玩女人,还敢对缘缘大打出手,原来……是这样啊。”   “雷海诺为人很精明,就算离了婚也还想要掐着汤镇国的脖子。所以他把录像带藏得很好,并立了密封的遗嘱留在海外银行的保险柜里。说自己一旦意外身亡,汤镇国的罪行就会昭告天下。所以汤镇国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沈钦君继续说着,而我也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细节——难怪雷海诺被打成植物人以后,警方一直说他在海外有保险柜,只是找不到线索探究到真相。   那段时间汤缘也非常忙,一直要帮着在家里找线索。   “那么后来入室抢劫,也是汤镇国叫人做的?”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我就后怕。   汤镇国故意把女儿弄出去相亲,然后叫人潜入房子。没想到我们两个那么快就回来了,彪悍的汤缘还跟人家大打出手,幸好只是受点轻伤。   而那卷致命的录影带其实是藏在厨房橱柜下面的缝隙里,也就是被我发现又被陈勉拿走的。   之后的事情,不需要沈钦君再说了。我已经可以自己穿成线索了:“紧接着你妈妈的事被公示了,姚瑶也一并落网了。汤镇国又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杀人的视频是怎么被曝光出来的。   他找不到雷海诺手里的录像带,所以猜测东西可能还在姚瑶身上。于是雇人去盯着,想要伺机做掉她。   没想到可怜的黎安娜撞了上来,就那么被误认为携带了姚瑶的物证而做了替死鬼。   那么杀了安娜的人……其实是汤镇国?”   “姚夕,现在你都明白了吧。”沈钦君叫服务生过来给我添点水:“我爷爷是无辜的,我妈妈也是无辜的。事情的真相本来就很简单。   之所以看起来那么扑朔迷离,那些线索和口供那么离奇,那些捏造的证据那么诡异,都是有人故作迷云。   是有人……想要利用别人的悲剧,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神色一凛,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沈钦君你说话小心点,什么叫别人,你指的是谁?”   “我指的是谁……姚夕,你自己有答案了吧。”沈钦君望着我的眼睛:“谁是最大的收益者,谁从一开始就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前走。   谁把所有人都当棋子,姚夕,如果你一点都不怀疑,今天又怎么会愿意跟我过来呢?” ☆、第二百零八章   我无法对沈钦君的话表示一丝一毫的赞同或反驳,因为他说的一点没错——我若是不怀疑,今天就不可能抓着他求他来告诉我真相。   我压了压喉咙,镇定地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韩千洛从一开始来名扬就是有目的的,对么?”   沈钦君不说话,只是从随身的文件包里取了一叠资料给我。   那是三份人事档案,三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有一个,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名扬以前的保安,杨大福。   “这三个人是名扬以前的保安,均在六年前离职。”沈钦君解释说:“离职后去向不明,直到几个月前,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因不同的原因惹上不同的祸端。   现在一个死了,两个重伤残疾,下场都很惨。”   我心虚地说。这和我先生有什么关系。   “程风雨手下的白龙你总认识吧。他紧跟着韩千洛来到名扬做了保安队长。前后只呆了三个月,然后这三个已经被尘封起来的老员工就糟了难。   姚夕。你懂我在说什么。”   我低着头,搓着手心,轻轻吐出一句:“他们活该……”   沈钦君点头:“是的,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活该……”   我的肩膀开始抽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沈钦君,我都知道的。可是韩千洛已经答应过我要放手了。他不会骗我的……   肖正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代价,蒋怀秀也跟着一块倒霉了。   他告诉我说事情已经结束了的……”   沈钦君绕过桌子坐到我身边,他搂我,我拒绝。   然后他用力扳住我的肩膀,我有心挣扎却无力反抗。   我看不清他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有没有心疼有没有暗喜都不重要。我只希望这些都不是真的……   “韩千洛并不在乎是谁杀了张曼迪。那些事毕竟跟他一点都没关系。   他早就知道所有的真相,却一步步把虚构的线索往名扬身上推,是他一直在搅浑整个局面。   他逼迫姚瑶颠倒口供,捏造出一本子虚乌有的名扬黑账本。让我误以为是我爷爷杀人嫁祸我妈,让我心甘情愿为了救我妈妈而跟他联手对付名扬。   你可还记得当时程风雨排手下佯装去杀姚瑶,那根本就不是做戏给姚瑶看,而是做给我们两个看。   他让我相信我爷爷已经失控了,让我相信名扬是不干净的。我怕我爷爷真的乱杀人,所以不得不想办法阻止他。   然后他再利用我爷爷的心虚多疑,故意夸大放出风声夸大视频的重要性。   让我爷爷误以为当初我父亲真的做了违法的事有损名扬的声誉,用你的孩子为筹码和诱惑让我爷爷除掉汤镇国。   撞伤汤镇国的车的确是我爷爷派去的,但他只是想保护你和自己的重孙女。   而韩千洛杀了人报了仇赚了钱。自以为手上却没有染一滴血——”   “哪又怎样?”我推开沈钦君,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们个个心里有鬼。都贪心都侥幸,才会被利用。   韩千洛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弱你有理啊!”   “姚夕,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不是因为我有多蠢,而是因为我悄悄地去疗养院见过韩千珏。”   沈钦君此言一出,我当场就呆住了。   “你……你知道?”   “这世上不是只有程风雨一家侦探。”沈钦君认真地看着我,抓着我得肩膀微微用了几分力:“我见过那个孩子,也理解韩千洛的所作所为。   如果是我的家人被害成那个样子,也许我会比他更疯狂。   我没有他强大,想不出那一环又一环的圈套。但就是拿着刀去捅……我也不会放过害人的凶手。”   “你胡说……”我哽住声音:“害了阿珏的是肖正扬和蒋怀秀,他们已经有了该有的惩罚了……韩千洛答应过我,已经结束了。”   我嘴上有多硬。心里就有多虚。   复仇不是吃饭,说放下筷子就能放下的。   何况就是让韩千洛这种吃货吃一半放下筷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我求沈钦君:“你别说了……我不要知道了……”   “姚夕,你已经有了答案,别逃避了。”沈钦君按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目光无所遁形:“肖正扬是什么角色?他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么?   首届大赛给名扬创造的收入数以亿计。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是红了眼的。他们会允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骄傲男孩站在法庭的原告席上为自己维权么?   你父亲,我父亲,甚至我爷爷,身为名扬的高管,明知道事情的错对是非,但他们的选择或沉默或纵容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名扬是有罪的,没有人脱得了干系。   他们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希望把这件事私了下来。   可是韩千珏一身傲骨气,他抱着电脑里的底稿,还有那些在网盘空间上传照片留下的时间点做证据。冲进董事办公室坚持要一个说法。   最后……在你父亲一句‘给点钱打发掉,实在不行让几个保安教训教训’这轻描淡写的话里,一辈子都毁了。   那三个保安是畜生,他们把他拖到天台,殴打得体无完肤。并看他容貌俊秀竟然心生歹意要侮辱他,韩千珏被逼得跳楼。而所有的善后工作和犯罪证据……夹来庄血。   你觉得是肖正扬一个人能做的么?”   “你别说了!”我大吼,吼得周围餐桌上的人纷纷逃开:“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我不相信你……韩千洛不会是骗我的,他对我是真心的。”   沈钦君抓着我,双臂将我匝在他怀里:“姚夕,你听我说,韩千洛比我贪心的多。他想要报仇,也想要你……   可我不一样……我兼顾不了所有的方面。   为了我妈,为了你,只要他想要的,就算名扬欠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只求他能放下仇恨,不要伤害到你和孩子。   姚夕,是我没用。是我没有坚持把你留下来……是我把你推给他了。   我以为他会满足,会结束这一切……”   我已经听不清沈钦君在说什么了,婆娑的泪眼下反反复复都是那个男人的脸。   他执着的,坚持的,懒散的,温柔的,若有若无的坏笑和性感认真的表情正在一层层摧毁我的盔甲。让我体无完肤地暴露在他面前肆意享受着他给的宠爱。   我不是没有过这样那样的直觉,可是真的到了一切真相昭然若揭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从容面对。   我只想知道——我父亲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   我伏在沈钦君的肩膀上肆意大哭,从没想过有天会回到他的怀里为别的男人哭。   一定是我自己的错,是我太贪恋那从天而降的温暖,是我毫无防备地以为噩梦醒了以后就一定是好梦。是我矫情地以为,一个男人真的可以为女人放弃一切……   我哭到声嘶力竭,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不清楚了。   我一直留在沈钦君的车后座上,而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抱了我一整夜。   我没有意识到我提包里静音的手机已经快被打爆了,直到最后……自动关机。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我和汤缘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在蓝天白云的朝地上编花环。   我看到姚瑶像个公主一样从我身边走过,眼睛里有不屑的高傲,也有羡慕的神色。   我梦到梦寐以求的三角钢琴,黑黑白白在午后的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色。   我梦见有人站在我身后,突然蒙住我的眼睛,却想不起来他身上固有的味道究竟属于谁。   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再也不要被那个讨厌的坏姐姐欺负。   而如今的我才明白,之所以会被欺负,是因为你本来就不够强大,与年龄根本无关。   甚至于还不如孩提时代——因为那时候,小孩子的邪恶都是纯纯的,无非是谁比谁的衣服漂亮,谁动了谁的洋娃娃——而成人的世界里,动辄就是不死不休。   睁开眼睛,天已经将亮了。   我拉伸一下在车厢里蜷得浑身难受的四肢,看了看熬红了双眼的沈钦君:“已经早上了?”   “恩,你要回家么?”他问。   “不了,直接送我去殡葬场吧。陈勉的葬礼八点开始。”我想看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完全停电关机了。   “我跟韩千洛说过你在我这里了。”   “哦…”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矿泉水,漱了漱口。冬天的水冰冷的,大概是被他放在怀里捂热了,否则我怎么会感受不到比心还要彻骨的寒意呢?   用湿巾擦了擦浮肿的脸,我觉得我这幅落魄的死人样还真是挺适合直接去参加葬礼的。   但是对于要去送陈勉最后一程的我来说,还有一个问题应该提前弄弄清楚——   我说:“那陈勉,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我知道韩千洛想要把陈勉手里的录像带拿走,不管怎么说汤镇国杀了黎安娜,韩千洛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然而陈勉想要为了汤缘,一直犹豫不想把自己的岳父送上断头台,这些都能解释我之前看到他们两人的一幕幕争执。   但既然这些事跟沈良修根本没关,而重伤的汤镇国自身难保不说,且已经准备把女儿嫁给陈勉了——怎么可能去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   我想不明白,所有的人都已经站位好了,那又是谁下手害死那可怜的男人呢?   “你去问韩千洛吧……或者,问问周北棋的爷爷。”沈钦君的答案让我瞬间就攫住了呼吸。   沈钦君把我放在门口,没有陪我进去。   “你不去看看陈勉么?”我问。   “不了,我心里没鬼。远处点一支烟祭奠他也一样……”沈钦君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姚夕,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怎么选择,是你和韩千洛之间的事。   我很后悔自己没能留住你,但我还是希望他能真的好好对你。   毕竟,我见过你脸上最美的笑容……是当你在他身边的时候。   我爱你姚夕,所以只要你幸福,属不属于我,都不重要。” ☆、第二百零九章 偿命 (为北极暖的马车加第一更)   我踩着酸麻的脚步,一路走进灵堂。   我一眼就看到韩千洛等在那,刚刚在车上我已经用沈钦君的手机跟他通过话了。   “姚夕,你跑哪里去了!”他扑上来捉住我的肩膀:“打了你一晚上的电话。你——”   “你要找人,需要那么费劲么?”我抬起眼睛看着他,笑容很虚伪很苍白:“这世上,还有你韩千洛做不到的事,摆不平的人么?”   “你……”   “我只是心情不好,跟我前夫……聊了一会儿。放心,我一天还是你妻子,就不会做过格的事。”我径自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百合花放在陈勉的遗像前。   汤缘穿着一身纯黑的冬装连衣裙,挽着高雅的发髻,站在一侧。   我与她微微错视。茫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她所有的悲伤曾是可与我共饮的。而如今,韩千洛欠她多少。我就欠她多少。   我转身看到了周大海,本来是好奇怪的存在。   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应该的。他也一把年纪了,弓着身子从身边的保镖手里接过一炷香亲自给陈勉端上去,表情挺复杂的。   我转头看着沉默在我身边的韩千洛:“你不去么?”   “我去过了。”他微垂着头,没有看我。   “上一炷香就够了么?”我扶着肚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陈勉的灵棺前!   “姚夕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程风雨和汤缘都要过来扶我。我却甩甩手拒绝了。   葬礼有葬礼的规矩。除了直系亲缘里晚辈跪长辈,从没听说过平辈之间跪友人的。   这不仅不合礼节,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仿佛折煞逝者一般。   但有一种情况特殊——那就是赎罪!   我说。韩千洛。我是你的妻子,你做了什么,我跟你一起承担就是。   今天你不把陈勉的死因说出来,我不会起来的。   “姚夕,姚夕你别这样!这是不能怪韩老弟啊!”说话间,最先过来扶我的竟然是周大海,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虽然向来说话办事都挺不在谱上的,但他竟然会先韩千洛一步来跟我说话——我知道我那最可怕的猜测终于中了。   “夕夕,你在说什么……”汤缘扶着我的手渐渐松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漂亮有突兀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陌生的疑虑。   我从没见过汤缘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绝望的质疑的,就像火柴头燃尽的最后一点微光。看似强弩之末,但握在手心里还是会被灼烧得焦痛。   这时韩千洛走上来,单手拉住我的手腕:“起来。”   “我不。”   “姚夕你起来……我回去跟你解释。这是陈勉的葬礼,给他留一点尊重吧。”   我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要解释什么?你解释了,他能活过来么?”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韩千洛猛地甩开手,一声失控的怒吼几乎响彻整个灵堂!   后来我一直没说话,就那么一直一直跪着。   韩千洛站在我身边,脸色比逝者还要苍白。汤缘也是一言不发,木然站在遗像前,手里抱满了花。   后来程风雨帮忙把宾客们都送走了,周大海唉声叹气,过来拍了下我的肩:“姚夕啊。人死不能复生,怪谁也没用啊。   那两个畜生,我已经叫人打断了手脚,扔进警察局去了。你放心,要是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老爷子我亲自上阵也能把他的鸡脖子给拧了。”   我没有理睬他,也没有露出一点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后来周大海走了,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程风雨试图把汤缘劝走,怕本就过度悲伤的她再受到刺激。可是她说什么都不肯,始终直视眈眈地看着我和韩千洛。   我有点后悔了,不该这么冲动地当着所有人得面把矛盾激化在光天化日下。于是站起身来抚着压麻的腿说:“缘缘,我们之后再说吧。   我整晚都没睡,想休息了。”   可是她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不行!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是谁害死了我丈夫。   夕夕,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今天就一个字都不许瞒我!”   “是我。”   冷冰冰的两个字,从我身边飘过来,就像一阵诡异的阴风终于浇灭了心头最后的一丝希望。   韩千洛慢慢走上来,并在我身边,说:“是我叫人去做的。”   “韩千洛你别胡闹!”程风雨急道:“这只是个意外!”   “没有意外,是我叫周老找两个可靠的手下去吓唬他逼迫他。因为陈勉始终都不肯把那卷录像带交出来……   他要娶你为妻。汤缘,所以不肯指证你父亲这个杀人凶手。”   “你说什么……”汤缘往后一仰,幸而程风雨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   “不是这样的,韩千洛你冷静点。”程风雨吼他:“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们也没有想到那两个新手居然会脱线——”   我慢慢走上前去,迎着我丈夫的目光仰头问他:“沈钦君跟我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   “你明知道杀了张曼迪的人是汤镇国,却为了报仇,暗通姚瑶串口供,把所有的证据都往名扬身上推。   你要沈钦君帮你对付他爷爷,再用他爷爷来对付汤镇国。你担心陈勉手里的录像带曝光出来,沈钦君就不再受你的控制,所以你想把那个录像带夺回来?于是找人杀陈勉?”   “姚夕你别乱猜了!”程风雨按着已经快要崩溃呆滞的汤缘,冲我急道:“他怎么可能要杀陈勉,那是意外啊!   汤镇国杀了那么多人,他的确有罪。可是陈勉却为了心爱的人,不愿意把证据交出来。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找周老先生帮忙的。   他找了两个人去恐吓一下,早就叮咛嘱咐过不可以伤人。然而婚礼那天早上,你们在他的戒指盒里发现了录像带以后,就知道陈勉已经妥协。于是韩千洛当场给我电话,我们立刻就联系了周老不用再演戏了。   可谁能想到那两个混蛋以为撤了单没生意做,眼看着陈勉穿着得体,戴名表开名车,见财起意就把他给劫了!”   这就是真相?就是血淋淋又极具讽刺的真相?   我一步一步走在那男人的面前,就连提起手想要扇他耳光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千洛,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么?   可以操控所有人,所有事。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失控——可以因一念之差,而万劫不复的么!   就算那两个混蛋被人扒皮抽筋又怎样,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就是害死了他!韩千洛你做这么多事,不怕遭报应么!夹来役号。   你明明答应我收手的,你答应我结束的!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么?   你为了给阿珏报仇,利用了所有人的弱点。我爸爸自杀的当天,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敢说么!”   “我不应该么?”韩千洛慢慢转过脸来,握着我的手,一根一根扳开我攥着他衣襟的手指。   “所有人都有罪,他们不该受到惩罚么!姚夕,你几岁了?   会相信复仇这种事,是说能放手就能放手的?   你看见过我弟弟当时的惨状么?浑身上下,有没有一处关节是没有断的!   我妈车祸时,把他当成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贝保护在身下。她临终前对我最后的嘱托,一定要照顾好我弟弟……   我从没舍得让他受过一点委屈,却被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生全毁了。   沈良修,姚忠祥,沈拓,肖正扬,他们不该死么!就是碎尸万段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你要我怎么放手?!”   “你骗我!不是这样的!”我疯狂地扑打着他:“你说你不会伤害我的,你不会的!韩千洛,我是那么相信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我也说过,想要避免被伤害。就永远别放下手里的枪。姚夕,你忘了么?   我对不起陈勉,但我没有对不起你。”韩千洛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抓着他的衣襟歇斯底里,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身衣服还是我亲手为他做的。   “够了你闭嘴!”身后汤缘一声大吼,我顿时止住了哭声。   我看到她推开程风雨,脸上挂着诡异的冷笑一步步向我走过来。   “缘缘……”我摸了摸泪水,想要伸手去拉她:“对不起……缘缘……”   汤缘站直身子的时候足足能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来。我以前就想过,还好她一直都是帮我打架的,如果她要是打我,我根本就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她抡起巴掌甩我脸的时候,我其实还有点期待。   我恨不得她狠狠揍我一顿,哪怕出了气出了血,都能让我在迎上她眼睛的时候可以不那么心疼。   可惜汤缘打的一点都不重,我知道她疼我,舍不得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像个亲姐姐似的护着我,她下不了手真打我。   “我曾经想过,只要你能幸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姚夕,”汤缘抓着我的肩膀,将我逼退到墙角:“可我真没想到,你和你的丈夫,一点都不客气……   很好,我爸爸有罪,他活该残废。陈勉包庇他,也活该被杀。   你们都是好人,我活该家破人亡……   夕夕,只要你能幸福,你他妈的这辈子能幸福,我认了!”   汤缘的力气真的太大了,晃得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走位了。   “汤缘你放开姚夕!”韩千洛冲上来拎住她的手,山一样的身子挡在我面前:“不关她的事,你要怎样冲我起来。你想给陈勉偿命就杀了我,不要为难姚夕!”   我说韩千洛你给我滚!我不用你护着,你给我滚远一点。   我推他,却推不动他坚实的脊背。我哭着喊着,疯了一样地厮打他:“我不用你管,缘缘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只要她原谅我……   韩千洛你给我滚开啊。   缘缘要找你偿命,我替她动手就是!”我真的疯了,随手就抄起身边供台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他——   可是这一下砸进去,半天拽不出来。我才意识到,那是一把用来剪花枝的锋利剪刀! ☆、第二百一十章 对不起   松开手,我静静地看着那早已没入手柄的剪刀就这么直挺挺插在韩千洛的背上。   他的西装是黑色的,只看得到湿濡看不到血。而且他站得直直挺立,身子竟连晃都没晃分毫。   所以我侥幸地以为是不是没事……是不是他的后背可以跟脸皮一样厚?   我想。要么拔下来吧,人家等会儿还要用剪刀剪花呢。   正面的程风雨本来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这会儿看我如此的表情大概猜了七八分,他当时就急了:“别乱拔——”   可惜没来得及阻止,我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剪刀手柄给拽了出来——就看到那血都不是淌出来的,而是直接飚出来的。热的溅在我脸上,温泉一样。   我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咣当一声,凶器落在地上。   韩千洛这时才转身,脸上只有错愕,却没有痛苦。   骗人的吧。我记得他明明是很怕疼的……   他走近我,伸手抚我的脸。似乎在帮我擦脸上的血迹。而我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忍不住地打着颤。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越躲越夸张,最后双腿一软,直接一跤就坐倒了。   “韩千洛你别动!”程风雨不敢放开汤缘,此时那可怜的姐妹已经近乎晕厥过去。而我更是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应该关心谁了……   因为就在我刚刚坐倒的一瞬间,腹部一阵阵陌生的疼痛感似乎在向我传递一个可怕的信号!   厚厚的冬装遮不住我身下一股股躁动的暖流,我怕极了!   不是怕死,而是怕我的孩子一定要选择在今天这样的时候来看到这个血腥的世界!   我痛得快要失去意识,眼前的一切模糊得很没安全感。   “姚夕!”韩千洛俯身抱起我:“你——”   “肚子……”我抓着他的臂弯,大滴的汗水沿着鬓角往下淌。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韩千洛!”程风雨在后面喊他。   “我没事,你照顾汤缘!”说着他一脚把礼堂的门踹开,抱着我奔到停车场塞进副驾驶!   我闭着眼睛,抓着衣角,浑身的冷汗已经不知浸透了几重天。   韩千洛专注地开车,红灯闯了无数。偶尔还要不停地安抚着我:“没事得姚夕,七个多月……能活的!”   “我……”我模糊着泪眼,伸手去抓他。却抓了背椅上一把又一把的鲜血:“韩千洛……你疼不疼……”   “别管我,你闭上眼睛别说话。孩子一定没事的!”   我摇头,摇得本来就模糊的视线这会儿更是捕捉不到光影了。   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听到韩千洛骂了句粗话。   印象里,他很少爆粗口。向来都是彬彬有礼。用最优雅的笑容去做最邪恶的事。   然而此时外面杂乱的鸣笛似乎已经昭示了最极端的麻烦——前面应该是出了事故,我们的车堵在了桥上。   我绝望了,低头看看肚子,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韩千洛,保孩子吧…一定要……保孩子……”   “你闭嘴!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他重锤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推开车门跳下地。   “医院就在桥下,很快就到。我抱你去!”   我本来是很瘦的,也只有到他胸膛那么高。平时玩闹的时候,饶是轻手轻脚也能被他很容易就拎起来。   就算我怀孕长胖了几斤,对韩千洛这种力量来说也不过像是多吃了几碗饭的差别罢了。   可是此时的他连连撑了两下都没能再把我抱起来,最后突然就跪倒抢在我身上,咳呛出一口鲜血。   那血又腥又甜,溅在我的颈弯竟是那么暖。   我本以为他真的没事……   他的背脊那么坚实,那么厚重。曾给我无数的安全感。   我想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倒霉,韩千洛也会不带一点伤地站在制高点看着他们笑……   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有弱点,也会有软肋的呢?   我在模糊的视线里捕捉他的脸,却被他抓住了手,然后弯搭在他的肩颈上。   迅速伸手擦了下嘴,他说他没事。然后终于将我抱了起来。   我判断不出来我们的速度到底在一个什么范围里移动,只觉得眼前的风晃得两侧风景簌簌的。   我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里漫长拖重的呼吸。每一下,都鲜血汹涌的。那个位置……可能是伤了肺动脉……   我的手绕过他的脖颈,按在他背上的伤处。温暖的热流汩汩而出,仿佛能融化整个冬天的雪花。   “韩千洛……你会死么……”靠着他的胸膛,我轻轻地说。   “闭嘴!我没事。”   我想说陈勉也一定以为自己没事,所以他当时撑着致命伤来婚礼找汤缘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我说:“韩千洛……如果你不行了,就跟大夫说,只要把孩子保住就好。不要管我了,我陪你一起死……   若有下辈子,我们早点遇到好不好……我会把我最好的青春,最好的爱情,最重要的一切都留给你。   韩千洛,其实我真的……直到现在都没后悔过爱上你……不管你是神是佛是魔鬼……你上不了天堂,我就陪你下地狱……”   后来我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也不记得他回答了什么。   圣诞节后的天气一直很冷,却始终凝不住他伤口处的血。淋淋洒洒了三公里的路程,我想我穷尽一生也体会不到他是用怎样的坚持力抱着我跑完的。   医院里的暖风夹杂着万年不变的消毒水味,我听到他对急诊的大夫说:“七个半月,女胎,无过敏史,受外界刺激有早产迹象,半小时前开始腹痛,伴有轻微低血糖……”   原来他那么了解我的情况,那么了解我的孩子。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想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准备?   在与那些阴谋诡计周旋之下,在步步为营的算计之下,却还想要采摘我这样一朵不起眼的花……韩千洛,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什么都想要,所以才会降低进攻与防守的完美契合度——最后同样遍体鳞伤。   “七个半月的刺激早产,恐怕有风险。”大夫简单看了下,就丢出一句常规套话:“你是孩子父亲的话,趁早做个决定。到时候是要保——”   我刚想出声坚持说要保孩子,就听韩千洛咬牙说:“孩子是她的命,她是我的命。少一个就是三条命。你看着办……”   我被放在担架床上推了进去,目光循着门缝微微阖上的一瞬间,我看到韩千洛的身子倚着墙倒下去……   我没有力气,一点都没有。所以无论大夫在我耳边说什么,我都没办法产生一点配合的反应。   我想问问我的丈夫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倒在外面,有没有人救他帮他,他会不会死呢?   “不行,产妇完全没有意识力,根本就不配合。”有大夫在我耳边说。   “准备开腹腔吧。”   这时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坚持说说:“我丈夫在外面,他受伤了,你们快去看看他。他要是有什么……这肚子,你开了就别缝了。   我不活了,保孩子就行……”   大夫大概以为我是疯了,一边安慰我说不会有事,一边推了一针刺激的药剂进来。   我想说我没疯。你一辈子接了无数的产妇,肯定没遇到过比我绝望的。   但是我很快就没了意识,在有可能是最后一瞥人间的视觉里。我看到那个男人的笑容,就像我从来没认识过他时那么纯粹。   我说韩千洛,我生的是女儿,你可别过来投胎成人妖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眼前隆起的小山峰了。   我转了下身子,想动动,但整个腰部都麻的没有知觉。   “姚夕,你醒了?”夹来欢巴。   我看到身边的人是沈钦君,顿时捉着他的衣襟问:“韩千洛呢!孩子呢?”   “你别急,没事的。孩子很好,早产要放在保温箱里,还不能随便抱出来……   是女儿,像你一样——”   “我问你韩千洛呢!”我激动了起来,撑着床支起身子。   “你先别动,他……”   这时病房的门敲了两声,我看到进来的人是程风雨,差点就翻身下去了。   “程风雨,他人呢!”   “重症监护室。”程风雨看了我一眼,也不客气得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在我面前:“还没……脱离危险。”   “还没……”我一下子就呆住了。但是已经谢天谢地,他们没有直接拉我去参加另一场葬礼……   我木然地垂下头来,已经快两天了吧。他还没脱离危险么……   “创伤性血气胸,倒在走廊里的时候就下病危通知了。你那一剪刀插着他肺动脉过去,几乎失了全身四分之一的血。”程风雨很少用这么严肃地表情说话:“姚夕,不管他做了什么,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总没有一件事的初衷是想要伤害你的。   爱本身就是个无私的豁免权,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程风雨说以前跟他练练手的时候,可知男人的肌肉绷紧起来,那样子真是连子弹都好像打不透似的。   也许他只有在背对着我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是没有一丝防备的。可我却在他的保护之下,给了他这么绝情的一击。   我哭了,扶着床沿就要下地。沈钦君要来扶我,我说我没事……我去看看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想了解男主内心的不要错过这章   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了很久,一直看到麻醉药失效,整个人都快站不稳的时候才被沈钦君强行带走。   “痛不痛?姚夕…大夫说你还不能下床。”   我摇头,我说我只想知道他有多痛。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子的韩千洛。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让我恍惚有种他真的会消失掉的错觉。   我好担心他因为觉得活着太累而宁愿选择永远沉睡下去……跟开挂的睡美人似的,吻都吻不醒。   沈钦君对我说:“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已经选了最合适的时机把这些话告诉你。却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他的问题。”我试了下额头的冷汗,坚持没有再流泪:“我想……去看看等等。”   因为不足月,所以小家伙要比我想象的小很多。都说八个月以后才开始吃重,所以此时的她小小的一只躲在保温箱里就像个等待发芽的花骨朵。   皮肤挺白的,不大像我。头发倒是挺密,以后肯定能有很漂亮的秀发。   我看她闭着眼睛,一直在睡。一动不动像个假娃娃。   于是有点担心地问沈钦君:“她……这是还活着么?”   身边得男人一下子就笑了,伸手在玻璃上轻抚了一下。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巧合——   小家伙突然张了张金鱼样的小嘴儿,就像在喊妈妈一样。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却强忍着不要哭出来。隔着玻璃的倒影,我看到沈钦君似乎是想要伸手搭我的肩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   “沈钦君,就叫她初安吧。爷爷起的名字挺好的。”我说:“姓什么都没关系,要么干脆姓初……”   沈钦君垂了下眼眸,此时我才注意到他一身黑色的西装稍显严肃。   “姚夕,我爷爷昨天早上过世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他知道等等出来了么?”   “我拍了照片给他看。”沈钦君拿出手机给我,原来刚刚生出来的等等是这个样子的。   小小的一团,还真是个‘小鲜肉’。   沈钦君说:“爷爷说辛苦你了。”   我想说我不苦,抱着我一路流血流到医院的韩千洛才辛苦……   他毁了你们的公司。却救了你的女儿。   我想我从来都不能把那个男人和‘自我牺牲’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一千年一个天劫,他妈的谁能叫韩千洛这么吃亏啊?   而事实证明,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不为人知的属性。   就比如说这么义正言辞的沈钦君也会告诉我说——他有偷偷想过,如果韩千洛死了就好了,也许他还有机会和我再在一起。   但只是偷偷……这么一闪而念罢了。   我说没关系,他肯定也有偷偷想过——要是你死了就好了,否则我们总也甩不掉你,真麻烦。   后来他笑了,我却哭了。   我说沈钦君,如果韩千洛真的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了。我不想让等等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而且……我觉得我和那个男人的命已经连在一起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了。   沈钦君突然问我,这么些年下来,你有想过为我而死么?   我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很确定地摇头。   后来沈钦君说:“其实我挺庆幸我放手了的。姚夕,我很羡慕韩千洛。   正是因为他的贪婪才能真的双入双收。他敢想的才敢去做,而我,只会双向择一。”   “那你就不看看他付出了多少代价么?”我不知道程风雨什么时候出现的,总之是带着点嘲弄的口吻,让我很是无地自容。   “沈先生您能回避一下么?我有事要跟姚夕谈。”   我没有再叫止痛剂,剖腹产后的两天,可想而知刀口是有多难熬。   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总是矫情地想着,多疼一点就会距离我男人多近一点。   “缘缘她……怎么样了?”我倚在床上,轻轻问了句。   “没什么大碍,只是一开始情绪很激动。”程风雨说:“然而汤镇国今早正式被逮捕令拘捕。她反而比之前更镇定了。”   我说她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陈勉死的那么无辜那么冤枉。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意外,却是她永远也逾越不了的遗憾。   然后程风雨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姚夕,你认为韩千洛是你的什么人?”   我咬了下唇,捂着小腹往上撑了撑身子。我说他是我的丈夫。   然后我看到眼前这男人笑了:“你还知道你们是夫妻,不是男女朋友啊?”   我理亏,所以不说话了。   “我想你根本就不是很懂‘一家人’的真正概念,不明白同舟共济的高度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   当然这可能跟你的出身和家庭成长环境有关。从来没感受过家人相互之间的责任和羁绊,也不明白这种力量可以抵御这世上一切外来不可抗力的。”   我没想到我的问题已经上升到这么‘义正言辞’的高度上了,可是眼下我除了默默听着,甚至连半分反驳的立场都拿不出来。   就当是麻醉剂了。也许侦探的第二职业也能做‘心理医生’,能找到我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你有想过你和韩千洛在一起以后,问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高深,以至于想了很久都没找到眉目。我说我只记得他问我最多的一句话是‘今晚想吃什么’。   “你看,问题来了嘛。”程风雨叹了口气说:“他把温饱和琐碎挂在口中,那是因为他把你当成可以过日子的人。   而你呢?你算算看,你认识他这七八个月来,一共问过几次‘你是不是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姚夕,其实你从来就没有在潜意识里真的相信过他。   哪有一对夫妻整天想着对方会不会伤害自己?你真以为自己在拍偶像剧么?”   “可是……”我明明哑口无言,却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辩驳一番。   “可是他还是伤害你了对么?你想说这个?”   真是不能跟侦探愉快地聊天了,我低下头默认。   “你只说人人都瞒着你,又标榜自己很聪明,总认为我们都瞒不住你。”程风雨说:“可你有好好把自己的聪明用在正地方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首先想到的都是他会背叛你。有没有哪怕用一次机会去试着相信,他可能是在保护你?   我可以理解你曾经的遭遇会对爱情产生一定的免疫,但是用上一个男人的错去惩罚下一个男人,从来就不是一个明智女人该做的。   你对韩千洛,一点都不公平。   难道一个只会像狐狸一样笑的人,就真的不会受伤流血么?”   “可我父亲……”   “你父亲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程风雨挑了下眉头,冷笑一声:“我明确告诉你,当然有。   叫人教训韩千珏的命令就是你父亲亲自下的,也许他的本意并不想要把他害成这样,但事实结果无法改变。   我觉得比起陈勉的事,你父亲应该更可恶吧。毕竟打人和打伤人是同一个命令范畴,但吓唬人和杀人却不是韩千洛的本意。   陈勉的死,他有责任,我也有责任,周老先生同样有责任。你为什么不怪我们,却偏要拿刀去戳他呢?”   “我只是觉得他——”我嘴上倔强,心里却崩溃了防线。因为我终于意识到我的苛刻——人总会对陌生人友善有礼,却要无止境地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我对沈钦君狠,因为我觉得他欠我,我对韩千洛狠,是因为我觉得他爱我。其实我才是那个......蛮不讲理的可怜虫。   “觉得他爱你,所以他活该倒霉咯?可你想过他有多自责么?陈勉的死可能是汤缘一生的痛,但意外就是意外,就如同一场车祸一样。她还年轻,日子总要继续。   也许有一天还会遇到能带给她幸福的男人,再把这份痛苦慢慢搁浅下来偶尔才怀念。   那韩千洛呢?你想过没有,他会背负着这样一份愧疚,一辈子割舍不掉。   你心疼过他要面临的梦魇,要承担的困苦么?你有给过他哪怕半句的安慰,去用一个妻子的胸怀和眼光来看待自己丈夫的过错么。你可以在黎安娜出现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那是因为女人和男人一样有对所属权占领示威的欲望。   但在面对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时,任何矛盾都能让你毫不犹豫地把韩千洛推出去,他对你来说,始终就还只是个‘外人’。   我觉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准备好结婚,当初又为什么愿意草率答应他的求婚?”   我说我只想有个家,我承认我太贪恋他能给我的保护给我的坚守给我的一切……   可是他不应该逼死我的父亲啊!不该处处隐瞒我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逼死你父亲了?”程风雨冷冷地反问:“姚夕,他来到名扬的第一天,就是带着为阿珏复仇的目的。这个理由虽然挺残酷,但是却是无可厚非的。   他若是真的要隐瞒你,凭你这颗脑子想得明白所有的事么?他能把你玩转得被卖了都不知道。韩千洛是真的不愿意再对你设防,他是相信你们之间的爱让他在周旋之余可以不那么辛苦。   真正能伤到他的人,只有让他心甘情愿卸下防备的人。你以为谁都有这个几乎么?”   我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也知道程风雨这种人要不是被逼到看不下去,他是绝对不会愿意管人家的闲事。   我小声地说:“我承认是我从来没有看懂他......总是觉得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他的心。”   程风雨冷笑一声:“是吧?你把他当洋葱来剥,一层层地,执着想要去找他的心。一边剥一边流泪,最后发现洋葱是没有心的。你还挺矫情地以为自己被男人骗了,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就差一边撒花瓣一边凄惨得往后倒了!   姚夕我告诉你,洋葱本身就是一颗心,他一开始就把整颗心交给你了。是你自己不相信,非要一层层剥开来看。   你流泪流得很委屈,但你看得到他要流多少血么?   最后你什么都没能得到,还要怪他不说真话。”   我哭着说求你别再用这种虐心比喻了,我已经难受得快死了。你认识他二十几年,我才认识他多久?你这么了解他你嫁给他好了……呜呜呜。   程风雨说,韩千洛是家里的长子,而他是家里的幺子。他们一个没哥哥一个缺弟弟,而自己恰好又长他一岁,所以就一拍即合地扮演起了各自的角色。   他说:“不是一定要有血缘才能做成真正的家人的。尤其是夫妻之间,从萍水相逢到亲密无间,如果你都做不到我一个朋友能为他做的。   你凭什么来跟他在一起生活呢?”   程风雨大概是被我哭烦了,随手丢给我一团纸巾:“我只想让你想想明白,你是见识过韩千洛的手段的。他有财力有人脉有证据,明明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整垮名扬。   他完全可以让所有该付出代价的人,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可他为什么吃饱了撑的一样,要步步为营,环环设局?   不就是因为你这个意外么!   这世上最痛苦的感情就是爱上仇人的女儿,他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   就好比下一场棋,又要赢,又要想办法不让对方输得太难看。每走一步,他要多想几步?你只知道他夜夜失眠,没有安眠药就撑不下去。可你想过他是为了什么么?   他跟我说,他最失控的,偏偏就是在最需要一鼓作气的时候对你动心。   其实我觉得他活该,你觉得呢?”   我说我也觉得他活该——我结过婚,还带着别人的孩子,长得连黎安娜一半都赶不上,至于性格……以前我以为我还是不错的。现在被你一讲,我简直就是一团shit。   我到底哪里值得他喜欢了?   程风雨说他也不知道,反正又不是他喜欢我。分分钟觉得韩千洛这是眼光被草泥马给吞了——   所以大概的起因就是,被一个穿着他外婆婚纱的悲催新娘身上特有的气质所吸引吧。   我说我的气质都馊了,他也真是重口味,让人想也想不通。   程风雨笑说:“永远不要试图去猜韩千洛在想什么?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可能只是在想要吃点什么……   好吧,他承认一开始只是对你有点兴趣,想要试着接近利用一下。   至于什么时候爱上的,只能说游戏越玩越入戏。韩千洛再强大,也终究是个禁欲八年的老男人啊。”   我想:男人之间这种爆料的程度,实在是太摧残彼此的形象了。夹豆豆圾。   “姚夕,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韩千洛是真的试着收手的。   从一开始确认汤建国与张曼迪的死有关之时,他就打算收手了。”程风雨突然又严肃了起来,让我整个心都揪紧了。我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我自责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想听下去:“肖正扬和蒋怀秀的案子你也去听了,韩千洛为什么选择在那里终止,而不是另起一个案卷把名扬扯进去为他弟弟讨公道。   很明显不就是已经打算放过所有人了么?   他甚至想要把张曼迪的凶杀案整个压下来,来保全汤镇国。不就是因为他是你最好朋友的父亲,是陈勉未来的岳父么?他做的每一件事的出发点,率先考虑的都是你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你只说他处处隐瞒你,可你想想你自己有没有强大到让他能够把一切说出来?   你能欣然接受你父亲的错么,能心甘情愿把汤缘的爸爸送上断头台么?你怀着沈钦君的孩子,敢说自己真的对他一点旧情都没有?   你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千洛对付名扬么?信任是个消耗品,你有失控,他就有顾忌。除了瞒着你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指望他给你画个规划大沙盘么?   你就没想过他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把你前夫拉到同一个战队里,不就是希望为你选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结果么?   他是不愿意让你在他和‘等等的生父’之间,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为难。”   我哽着声音说:“我哪里失控啦。是他自作多情嘛,我对沈钦君早就没有——”   “没有么?”程风雨冷冷地驳回了我的话:“沈钦君替他妈妈入狱被拘的时候,你是怎么对韩千洛的?   才几天的工夫,你忘了么?”   我怎么对他的,我好像想不起来了……我在泪水的折射里开始回忆那个很平常的日子。   那天警察走了以后,我似乎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还受着枪伤,被我一巴掌推墙上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血甩在我的脸上,却听到他惨白着脸色对我承诺‘他不会让我前夫有事的’。我赌气把他丢下,跟汤缘去姐妹淘。回家看到他笨手笨脚地在洗带血的衣服,只是不希望让我看到……   我说程风雨你别说了,我怕我等不到他脱不脱离危险了,我现在就很想死了。你是侦探还是心理医生啊,怎么不去当教导主任当律师啊?   程风雨说:“我当警察的时候,每年从楼台上劝下来的要死要活的失足妇女个个都是你这幅德行。”   我说:“我哪里失足……”   “你比失足更可悲,你失心,失明,失聪。你根本就看不明白——韩千洛本是高加索山上的一匹孤狼,却为了你心甘情愿套上了雪橇。   像哈士奇一样忠诚,像萨摩耶一样微笑。   可狼终究是狼,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一心放手的温驯属性。   猎人们会趁他偶尔良善的一瞬,去攻击他最脆弱的东西。   狼变成狗是容易的,可狗若要再变回狼,光是咬断颈圈就足够他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打不死的敌人总会伺机反咬,他是不得不再次捡起武器去反击。所以无法再收手了……   如果黎安娜没有死,也许事情就会终结在肖正扬他们入狱的节点上。姚夕,你不能怪他重新翻起残忍。他爱你,并不表示他可以对安娜的死无动于衷。   韩千洛是个把责任看得比生命更至高的白痴,这辈子也只会栽在女人身上。   何况当他最终决定奋起反击的理由,还是因为不希望你的身边再有威胁存在。   还记得汤缘给你带的那一饭盒包子么?如果我告诉你,汤镇国在保温盒底部抹了毒药,你信不信?”   “啊!”我捂着嘴惊叫一声。   “为了保护你,他必须要背叛你的朋友。而背叛你朋友的结果却是被你伤成那样。那么你给他选条明路,让他该怎么做呢?”程风雨终于把话题转到我想问却不敢问的事上:“至于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你依然耿耿于怀。   韩千洛的确是背着你与他摊过牌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要逼死他。   他爱你,所以为了你而放弃了对姚忠祥的制裁。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另一方面是看在他有心忏悔的份上。   那份债务协议是你父亲主动与他签的,他说自己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所以愿意把那一笔钱送到名珏来增资,就算是为了韩千珏做一点点补偿。   你父亲至始至终都是有意识的民事行为能力人,白字黑字的,有一点强迫的痕迹么?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名珏’是韩千洛为他弟弟专门所创。因为阿珏曾经说过,会有一天让世界顶级的时装品牌上,印上自己的名字。   你能懂他周旋在四面八方里,唯有对你的初心始终坚守么?”   我木然点头说:“我懂。”   然后我看到程风雨的眼神画外音大概是‘你懂个屁’。   “你父亲把这些事谈开了以后,便有了自杀念头。他在当天上午给韩千洛打过一个电话,嘱咐他好好照顾你。   所以韩千洛提前航班飞回来……其实是想要劝阻他的。可惜没能来的及……等他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送去抢救室了。   你只是偶然看到他的一张出租车发票,却没有看到他三点多钟的时候又从医院返回了机场。   那天晚上七点还有一场很重要的商务宴谈在T市,他来来往往地奔波,还惦记着凌晨回来陪着你守灵。   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找人去查查机场的监控录像。他那张那么好标识的脸,要找到不会是难事。   姚夕,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实,何况你连看都没好好看过。   另外,你爸爸还提过留了一份很详尽的遗书给你,会跟你解释很多事。你有没有仔细找过他的遗物?”   我摇头,一不小心又摇下了眼泪。   “行了。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好好想明白一些事,不是让你哭的。”程风雨表示,他并不喜欢总是弄哭兄弟的女人。这会让他对自我价值和自我取向都产生很深的怀疑。   我说我只是刀口有点疼。   “总之今天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要是能醒过来,你该好好考虑下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要是死了,就当我今天的话都白说了,反正你要跟着他去死的。”   我说我去陪着他,他要是不醒我就不走。我就坐在他身边思考人生,想不明白我就出家去。   程风雨说,也就我多管闲事吧。佛才没那么闲,要渡你这么蠢的女人。   他怎么骂我我都能忍,就像我为了汤缘可以那么没有理智一样。韩千洛也是他的弟弟啊。   正当我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尴尬之余,听到有护士敲门进来了:“韩千洛的家属在么?他刚刚苏醒了——”   我光着脚就跳下地了,一路跑出去差点把护士的短裙掀了。旁边有人说:“那女的不是剖腹产的么?怎么跑的比兔子快……”   我想说我丈夫被扎穿一只肺还能一边吐血一边抱着我铁人三项呢,我这算个屁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先抱抱吧   我跑进韩千洛的病房,大夫还在仪器前抄什么病例。他问我你是病人的妻子么?他的伤看似刑事意外伤,通常来讲医院是有义务通知警方的。   于是问我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报警?   我说暂时不用了。他想怎么审判‘犯人’他自己来决定吧……   大夫用看‘斜教’一样的眼神瞄了瞄我,然后嘱咐了一句说他现在还不能说话,探视时间也不要过长。   我绕到韩千洛床前,先确认他眼睛里的光有没有失忆。   还好只是有点飘忽涣散,却依然有我最熟悉的神态。   我看到他在盯我的肚子,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赶紧攥着他的手急着说:“等等很好,白白净净很漂亮。但是还太小了所以要放在冰箱里保温,长得像——”   我语无伦次地哽住声音,差点脱口说‘长得像你’!还好拉住闸改口道:“长得像半只烧鸡……那么大……”   然后我看到韩千洛猛地呛咳一声,应该是没忍住笑所致。   好吧,我也不知道是‘冰箱’的梗还是‘烧鸡’的梗。但在还处在禁食禁水阶段的韩大贱人面前提食物,实在很不厚道。   但是他一咳嗽整个仪器就都颤动。我吓坏了,想要去喊医生,却被他伸手拉住了。   他微阖着眼睛,冲我摆了下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说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他摇头,一边伸手摸我的肚子,一边摆了个轻轻的口型。   我看得出来,他在问我疼不疼?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直接滴在他手上了。我咬着唇摇头:“不疼,生孩子其实可容易了。一点都不疼!   你快点好起来行么?我再给你生一只……你想生几只都行,我给你生一辈子孩子……   那个……肺受伤了不影响肾吧?他俩不是一根管子对么?”夹叼找技。   韩千洛的食指微微在我掌心游动,我以为他是太感动了,想给我画个爱心什么的。   然而这笔画太复杂了,我分辨了老半天才看出来,是一个‘滚’字!   韩大贱人你没有嘴说话了,也不忘抖S啊!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然后伏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输液管和各种仪器线路。   我说对不起,你家大哥多管闲事把你的情圣苦逼史都跟我说了。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能想明白的——只是脑子太笨可能要多想一段时间才够。可我怕到时候你已经被我折磨死了……呜呜呜。   我觉得我真的没有资格被你这么疼爱,至少人家黎安娜是真傻逼。而我是装傻逼。装的好像还挺可怜的,其实比她那种人更有害身体健康。   韩千洛你要么休了我吧,等我想明白了再回来爱你。   然后我就看到他一巴掌把我泪涕横流的脸给推一边去了,并从床头柜上随手摸了医生刚刚抄病例留下的水笔。直接在雪白的床单上写着【姚夕你烦死了!!!】   三个感叹号……我去!   我哦了一声,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然后我看到他又写了几个字【我死不了,你快回去躺着】   我摇头:“我想你……”   【me2】(me-too,我也是)   我鼻子又一酸,轻轻碰了碰他苍白的脸颊:“韩千洛,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好不容易才遇到你不能还嘴的机会,我应该趁机好好利用的……可是…”   可是我眼看着他这么遭罪的样子,除了内疚和心疼,哪里还能挤得出揶揄的玩笑?   【别说了,我都明白。】   我抹着泪花点头:“恩恩,我给你看等等。”我翻手机找照片给他看:“你看。你看她眼睛还是半眯着呢。小葡萄似的……”   【比半只烧鸡大一点】   我想说让他忘了烧鸡吧,这半个月都别想吃人类的食物了。然而一抬头看到他眉头紧皱,好像挺难受的。   “你……你要不要紧,我叫医生!”   【没事,肺里插管子,每次呼吸都像踩钢丝】   看他还能开玩笑,我破涕为笑。我说韩千洛,咱们把这个床单跟医院买了吧,回去做个纪念。   【白痴】   ——————   我问大夫孩子的情况怎么样,还要在保温箱里呆多久。虽然我很在意她的健康状况,但作为一个新妈妈,每天隔着玻璃看自己的孩子,稍微有点像在逛水族馆的心情实在让我很难受。   “因为是早产儿,免疫系统相对比较羸弱。再观察一个星期吧。”女医生说的很实在不夸张,但却让我的心跟着一抖一抖的。   毕竟当我真的做了妈妈以后,才知道什么叫孩子打个喷嚏都会觉得地动山摇的程度。   我认识了她整整七个半月,怀的时候寻死觅活,生的时候惊天动地。   好不容易得以见面,都还没给她吃过一口奶呢。   我的奶质量不好,大夫说孩子早产消化系统也不完善,主要还是靠营养液。   想到这儿我就心疼得眼泪含眼圈——哪有一个当妈的眼看着孩子不能吃自己的,整天靠碳氮氧氟氖的度日心里会好受啊?   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够倒霉的了,大不了再继续倒霉倒霉啊,只求老天爷能让我的女儿平平安安的。   虽然大夫一直安慰我说早产的孩子大多都要有这个经历的,做妈妈的要先放宽心情,调整好状态以后才好带。   所以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到保育室那里去拍孩子的视频,然后拿给韩千洛看。再拍韩千洛呆逼的死鱼眼造型,拿去给等等看。   结果是等等每次都被吓哭!   我说你别怕啦,你爸爸其实很帅的,只是住院期间受的都不是人的罪,难免憔悴瘦削得有点像鬼了。   只有我知道韩千洛到底受了多少苦。两三根管子直接插到肺里,每隔一天就要抽里面的积液和血水。而且夜里常常呼吸不上,换药之后都会高烧。   他还不能说话,只能在床单上给我写字。却从来没有一个字是用来表达负面情绪的。   偶尔有点霸道的甜言蜜语,后来干脆发展成十八禁话题了。每次小护士过来换药什么的,我都红着脸用各种障碍物把它给盖上。   后来护理工火了,说你们换床单也换太频繁了吧!要么先到楼下病房交钱,批发一打上来。   我当然知道人家为啥火大,韩千洛身材巨大,就算瘦了十几斤下来,过床也是一件很崩溃的力气活。   那些被我当场珍贵书法作品的床单已经全部叠好,悄悄地藏在柜子里,想等到老了以后,再拿出来看。一定别有一番感悟。   当然还有更值得欣慰的事——这段时间一笔一划练下来,我觉得韩千洛的中文字写的都比以前好看了……   七嫂在这里照顾,偶尔程风雨也会来帮忙。但我从来都只叫别人打打下手而已,所有亲昵的照料全是我亲力亲为。后来为了方便,干脆两人一并转到顶层的套间病房去了。而每天光记几点吃什么药就足够我崩溃好几个钟头的。   大夫说你准备把月子坐在马拉松里么?   我说我身体好,只要在我丈夫身边我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他们一定在背后称赞我真坚强,孩子早产,丈夫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一个肚皮还没长好的产妇居然可以这么乐观的面对!   简直是感动世纪,满满正能量啊。   可我能说是我一刀捅了我丈夫然后作死不小心摔出了孩子么……呵呵哒。   正所谓世人眼睛里强奸过的真相,常常令当事者都不忍直视。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韩千洛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有时候看他受罪,我都是偷偷躲在洗手间抹眼睛的,却不肯再让他看见。   其实我调整的并不好,也会常常失眠噩梦。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天我刺伤他时的场景,他那时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天我坐在韩千洛的床边,一边用手机给等等P照片一边对他说。   我觉得这辈子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和你分开的理由了,你能帮我想想么?   他写在床单上【你想干嘛?】   我说我就想找找,然后赶紧扼杀在摇篮里。   【等你四十岁如狼似虎,嫌我供不应求时……】   气得我差点捶死他:“韩千洛你就这么没自信啊!呃,话说这个床单不好乱画吧?这是咱家自己的,貌似是代维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欧丹荔大师的限量款设计……”   韩千洛皱了下眉,写了个【F**K】   后来我想了很久,既然他的手一开始就能灵活动弹,干嘛不用手机打字呢?   写床单的成本是有多高啊!   唉,最后知道真相的我们眼泪掉下来。   二十天后,等等从保温箱里出来了。   我第一次亲手抱她入怀的那一刻,韩千洛说出了第一句话。   “来,叫爸爸……”   我直接就哭了,被他蠢哭的。   你家孩子二十天就会叫人啊!我说韩千洛你脑子扎坏了是不是?看来以后你再也不能运筹帷幄危害社会了,乖乖在家给我们娘俩当劳工吧。   大夫说每天先试着喂一到两次的母乳,随时观察下孩子的大小便状况。早产儿的健康状况对孩子和新父母都是个挑战,但熬过去了的就会发现,那会是一段上天赐予的甜蜜而辛苦的经历。   我终于相信,哺乳真的事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而没有之一。   看着小丫头的小金鱼嘴吧嗒吧嗒的,就好像一边吃一边在说谢谢,真的是,说不出一种什么样的洋溢心情。   “我说你……盯着我看什么?”我倚在床上,看着一脸好奇的韩大贱人。   “她吃这种就能吃饱么?”   “嗯哼。”   “小孩子真好,”韩千洛幽幽的说:“越是纯真的越容易满足,一点点奶水就够。不像成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欲望。”   我说你刚能说话了就说这发这种感慨,算是转型成文艺青年了?   “当然不是。我是初次见女儿,想给她留一个博学的印象。”   这时等等吃饱了,转着乌溜溜的眼睛,打了个小嗝,稍微有点漾奶。虽然没有长辈陪我月子,但书看了一些,常见的事项我是懂的。   但韩千洛不懂啊,只见他很焦急地捉着我问:“怎么回事?吃的好好的怎么吐了,是不是你的奶有毒!”   我:“……”   毒你大爷个爪儿……   这时门外一道黑影闪过,吓得我赶紧把孩子搂住了。这怎么又切换悬疑频道了。   “姚夕,是我。”   唉,我就知道沈钦君会来的。   这段日子下来,他也刻意没有来打扰过我的生活。有时候可能是想孩子了,就悄悄过来外面的保育室看两眼,也不来找我。   如今等等出来了,我跟韩千洛商量了一下,说要不要跟他招呼一声。   然后他略显大度地在床单上写着【就给他看一眼吧,顺便把话说说清楚】   沈钦君进来的时候我和韩千洛还窝在床上跟他妈的捉奸现场似的。   我也知道这幅样子不是很礼貌。但没办法,韩千洛昨天才拆了管子,我总不能让他西装革履地见客吧。   而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毕竟剖腹产的刀口不是用铅笔刀切的。前段时间折腾来去的,大夫说已经有点感染了。   后来我也不敢胡闹了,毕竟我还有孩子和男人需要照顾呢。   这会儿沈钦君进来了,貌似也有点尴尬。他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改日再来吧。   但是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怀里的孩子。   我看了看韩千洛,没想到他竟然说:“洗手间在隔壁,你把外套脱了洗洗手。抱抱她吧。”   啊?   我明显能感觉到沈钦君脸上的错愕装也装不出来。   他怔了好半天,才确信韩千洛说的不是玩笑。   我觉得他的样子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可能本来就只是想看看孩子的,想也没敢想我们会允许他抱一下。   “喂,”我捅捅韩千洛,一脸不乐意地把等等小心翼翼地往他怀里塞:“你才是她爸,你先抱。”   韩千洛俯身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摇摇头:“算了,我昨天才拆管,胸前伤口还没好。   不想让孩子投入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怀抱……”   我心里有点小小的难受:“那好吧……”   “算我欠沈钦君的吧。”韩千洛轻轻笑了一下:“以后他也没什么机会了。”   “啊?”   “姚夕,我想带你离开了。”韩千洛突然对我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东西一向很公平   我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要跟韩千洛离开,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现在事情做完了,也的确是时候离开了——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我还有点小小的恐惧:比如说,我没见过他的父亲。没见过他真正的朋友圈。也不是特别清楚,韩千洛的生活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能不能等到等等大一点再……”我说。   “也没说现在就走啊。”他笑笑说:“只是让你有个准备。等我处理好名扬的事,就带你回家。   莫斯科的冬天很有风韵,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那么纯净的雪。”   我想起来之前韩千洛还说过想带我在今年的春节去S市的寒山的雪场看烟花呢。就连人造滑雪山都不放过,看来他的骨子里对雪本就有一种低调浓郁的情愫。   “恩……”我点点头:“反正你在哪,我和等等就跟你去哪。”   听得洗手间里的关水声,沈钦君挽着袖子走出来。那神情紧张的就像要做第一台手术的实习医生似的,我差点笑出来。   然后他走过来,在我的帮助下,摆了个十分别扭的姿势。   “这只手托这里,慢一点……”   我看他又僵硬又紧张。跟抱定时炸弹似的,实在太好玩了。   好在等等还是挺给沈钦君面子的。不但不哭,还格格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沾身,就尿了他一裤子……   我憋笑憋的肚子上的创口都痛,赶紧把孩子弄过来换尿布。   韩千洛则眯着眼睛一脸虚弱地靠在床背上,一边看热闹一边说:“别打我主意了,我二十几天没下床。没有西裤只有睡裤,你要换么?”   沈钦君尴尬地用毛巾擦着:“没事的。”   “等开春了,我会带姚夕和孩子回国。至于公司的事,呵呵,时尚行业里我一直是门外汉,路已经铺好了,还希望沈总能经营有方。   不管名扬现在姓什么。总还是你熟悉的名扬。”   我一边弄孩子,一边抬眼瞄了瞄这两个男人的表情。名扬正式被并入皇翼旗下与名珏再次合并,依然聘沈钦君为执行董事。   其实当时我就觉得韩千洛这么做有点不厚道,兜了个大圈子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还要人家给自己打工赚钱。   结果韩大贱人当时就在床单上写着【他女儿在我手上,他敢不尽心尽力为我做事,我就——】   气得我差点用枕头闷死他!   我说韩千洛你再敢用等等开这种玩笑我就把你另一片肺摘了拌凉菜。   当然我明白,沈钦君就算不为孩子也会用心经营好现在的名扬。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傻瓜,不是自己的错也会自责和承担。   如今的名扬,是用鲜血洗礼出来的新气象。不用再在阴谋中沉浮,可以光大地走正路。   而在实际的行政执行以及行业把控方向上,韩千洛的确不适合做这个产业。看他平时搭衣服的水平就知道了。可惜了那一副完美的身材了。   唉,这次元气大伤后,他瘦了不少,有些肌肉都被狗吃了。   我想想就心痛,等着以后怎么变着法给他补回来吧。   所以我知道,韩千洛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沈钦君来继续做这个CEO吧。   这个玩弄人心的碧池……   然而当韩千洛说起要带我和孩子离开时,我能看到沈钦君的神情微微惊讶了一下,眼里的不舍溢于言表。   还好只是有些不舍,而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了解沈钦君的承诺和割舍,也明白他早已想开一切。他点点头说:“韩总放心,公司的事我会尽力。”   这话听得凄凄凉凉的,我有点不忍。于是说:“好了,这里又是孩子又是伤患的,好不要再说公事了吧?   对了。那个……我记得你妈妈的案子是前天开审的?”   “恩,”沈钦君点头:“还算是顺利,一审判决故意伤害罪,藏尸罪,三年半……”   我叹了口气:“那姚瑶?”   “姚瑶没有把我妈妈要杀她的事供出来,所以我们也没有再扯着她的事不放。   她以从犯罪,故意包庇罪被判了一年半,缓期八个月。”   我哦了一声:“也好,时间不再有多长,但愿她真的能在监狱里想明白一些事。”   “我只知道缓刑期间她把蒋怀秀保释了出去,卖了你父亲留给她的那套用作嫁妆的期房。然后买了一套小公寓……”沈钦君说:“她……好像变了很多。”   我冷笑一声,说你又爱上她了?   “怎么会……”沈钦君尴尬道:“我只是说,她可能真的想开了很多事。何况这八个月的缓刑期都是在警方的监控考察中的,她不能随便离开S市。   她现在在一处儿童救济站做公益,可能是想到自己不能生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从本质来讲,我并不太相信姚瑶可以变的善良。但如今的我也同样看开了很多事——   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就捅韩千洛那一刀也足够判我个三年五载的。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姚瑶毕竟也够惨的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沈钦君看着我怀里的孩子,那眼神真是让我醉醉的。   我说:“沈钦君,咱们很多话……都已经说过了。   孩子你放心,我和我先生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我们临走的时候,会再让你看看她的。   至于以后什么时候再回来——”我看看身边的韩千洛,然后坚定地继续说道:“这个我可能真的没办法给你答案。”   其实我就差再说一句——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就自己再生一只吧。   这个小家伙几乎要了我好几条命,我真的没办法放弃她了。   “谢谢你们了,保重。”沈钦君点点头,带着女儿送给他那一裤子的见面礼,笑得挺欣慰的。   然而临出门前,他好像又想起个什么事一样,转身对我说:“哦对了,汤缘跟我交了辞呈。他爸爸已经被正式逮捕,她妈妈一病不起。她可能要带着母亲跟他哥哥去国外疗养,也许……就在外面定居了。”夹叼丸划。   我的心猛然一痛,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等等的小手捏着我的一缕发梢,蹭得我的脸颊痒痒的。   “姚夕……”韩千洛轻轻搂着我的肩膀:“她是下周三的机票,你……想去送送她么?”   “你怎么知道?”   韩千洛叹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   那是一条短信,汤缘发给韩千洛的。   【韩千洛,我周三的航班去K国,不会再回来了。你做的那些事,我永远也无法原谅,但唯有夕夕,请你一定要给她幸福。】   我说我去洗手间,然后把孩子放到韩千洛的怀里。   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要在我男人面前哭了。   可是我忍不住了……我无法想象汤缘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发出这条短信的。   韩千洛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她却在最后那一刻还惦念着我。   我打汤缘的电话,提示一声就挂了。我知道从决裂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把我的手机号码放进了黑名单。   我以为我永远地失去她了,那种痛苦跟失去一条手臂一条腿的程度差不多。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一场平衡。我很想念跟她在一起的这些年,是她给了我一场狭缝中生存起来的无拘无束和无心无肺。   我好想问问她好不好,可我又不敢问。   我怕我听到她说她很不好的时候,我只能扯着心痛无能为力。   我擦干眼泪,回到房间。竟然看到韩千洛抱着等等在唱歌!   唱的曲子很熟悉,应该是俄语原版的红梅花儿开。   他的伤还未愈,说话尚且可以。但唱歌略显中气不足,有点嘶哑。可是听在我耳朵里的每一个音符都像要把心融化了一样。   我怕他累着,想把孩子接过来。可是他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又让我不忍心。   不过我们等等可真是好样的,对两个爸爸一点都不偏心。这会儿眯着眼睛哭两声,又把韩千洛给尿了……   为毛不能一次尿完啊!!!   我把孩子重新弄好,真是倍感做父母的艰辛。然后叫护士带回育婴室,差不多也该哄睡觉了。   韩千洛身上还有伤呢,这一尿把纱布都弄湿了。我手忙脚乱地帮他处理,生怕再给感染了。   “没事,童子尿消毒的。”他平躺下来,笑着说。   我笑他白痴,我们等等是女孩好不好。   “姚夕,刚才我说的——”韩千洛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可能是我一时出神弄疼了他。   “缘缘的事……”我哦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她……也可能不想再见我吧。”   关心是因为放不下,但见面……是不是只能徒增尴尬与心痛。   我说,韩千洛,陈勉的死……我们真的难辞其咎。   就算有多少意外和借口,也无法弥补对缘缘的创伤。   我用了‘我们’。因为在我心里,终于已经学着把韩千洛的一切都自动规划到自己身上了。我是他的妻子,他做错的事,我跟他一起承担。   韩千洛闭上眼不再说话了,直到我翻身爬到他身后抱着他睡午觉时才突然出声:“这几天,我一直能梦到陈勉。”   我心里越发难受,搂着他包扎厚厚的肩背轻轻地说:“你……别再难为自己了,陈勉在天有灵一定会原谅你的。”   “他一直站在黑暗里,好像想要跟我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我说你只是心里太内疚太难受了。或者陈勉真的是托梦给你,希望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可以和缘缘和好如初……   “但愿吧。”他长叹一声,平翻过身后又开始咳嗽。   我按照医嘱要求,怕他咳坏了伤口,赶紧用医用绑板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   他要纸巾,我递给他。虽然大夫说这伤好的没那么快,连炎症都要消一个多月。但每次看他咳嗽带血还是觉得怵目惊心的。   后来我给他倒水吃药,安抚他入睡。毕竟夜里肺疾偏重,大多时候要靠白天补睡眠养体力的。   我们没有再就汤缘和陈勉的话题谈下去,但我一直觉得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之感。 ☆、第二百一十四章 育儿欢乐多   我肚子拆线后恢复的一直不错,大夫说再过几天也可以让韩千洛出院回去疗养了。   等等是早产儿,所以可悲的满月酒定然是吃不到了。大夫说孩子半岁以前身体会比较弱,容易发烧或真菌感染。一定要用心照料。   一听这话我心里就难受,恨不得自己变成一身盔甲好好保护着我的孩子。   代维带着韩千珏从国外回来了。听说了这段时间所有的事以后,只是默默的回到办公室把汤缘的一切都工作都安排接手了过来。却没有忍心撤掉她的电脑和办公桌。   在韩千洛看不到的地方,我红着眼睛对代维说:“缘缘走的那天,我偷偷去机场了。   她妈妈病的很重,已经需要用轮椅了。”   “她的孩子呢?”   “不知道她有没有为陈勉留下来……”我咬着唇小声说:“她瘦了好多,整个人裹在黑色的大衣里像要消失掉似的。   也看不出肚子……”   代维安慰我说想开点,每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选了难度级别的模式。我姚夕必然是最高级的,可惜汤缘个白痴明明选的是最easy的,却偏要跟我组队。   其实送别汤缘的时候我一直躲在安检口的柱子后面,本来是不敢哭也不敢喊她的。可是就在她转身进去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她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   那是我近二十年里第一次在她那么美丽的眼睛里看到如此不舍的情景。不管是她心爱的衣服被买走了,还是隔壁班的帅哥有女朋友了。都不会让她有那样的表情。   刹那间,我泪崩在柱子后面,吓得机场保安还以为我是丢了孩子的可怜妈妈呢。   后来我跟代维说,我不去上班了。等等大一点,身体健康一点以后我要跟韩千洛出国去。也许还会再回来,也许一辈子跟着他走走停停,但不管在哪我都不会放弃心爱的事业。   代维说他会一直在这里,今年的T-show大赛又要开始筹备了,这一回——他会亲自上阵,带着阿珏一起。   他向我承诺,会亲手摘得一个含金量史无前例的冠军。   我觉得我们的话题燃了起来。自带背景音就是日式热血漫画最常见的那种。   我说代维,原来这么多年下来,我认识的你都不是最真实的。   你有才情也有骄傲,有相争的心只不过更在意的是擦肩而过的一场执着。我说我真羡慕你,能把这条路走到皆大欢喜。   代维告诉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能坚持下去的不一定都是最好的结果。只不过,当你意识到失去一样东西后,人生无论怎么过都实现不了意义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坚持下去。   后来我知道代维带着韩千珏在欧洲合法结婚了,不管这辈子还能不能看到他站起来,大不了一生推着他看尽世间冷暖,独守初心一场。   至此人生中再无‘后悔’二字。   那天我问韩千洛,你就这么把你弟弟嫁了?   他说他只能为恶。不能行善,也不会照顾人。只有跟代维在一起,才是那孩子真正的幸福和归宿。   我说,你不会照顾人还整天抱着孩子不撒手?赶紧还给我,你这个姿势不对啦!   “人家都说谁经常抱着将来长得就像谁……”他瞄了我一眼:“我是为她着想。”   我说:“你就是变着法得想夸你自己帅,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把孩子带走,跟七婶一起帮她换衣喂了水,又测了测体温。夹低华巴。   等等体质太弱,前天又发烧。闹人不肯睡,我就抱着她在隔壁房间和走廊里兜来兜去,哄了一个晚上,一直在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在这里’。   本来又累又困的,结果韩大贱人起床去洗手间的时候幽幽说了句——我听了一晚上实在受不了了。燕子明明是黑白的……   我直接就笑清醒了。我说你滚,我们哄孩子都唱小燕子。   韩千洛说,在他那里大多都是唱《BrotherJohn》。然后过来拍拍我怀里的孩子,轻轻哼了几句,说你看等等眼睛都比起来了,还是这首歌好听。   我一脸匪夷所思地对韩贱人说:“这首歌原来有原版啊?我们都是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结果等等哇一声就哭了!   我满头黑线地把韩千洛给踹回房间里去,他很委屈地说明明是你低俗,关我什么事啊!   等等这两天终于退烧了,我却累病了。医生来检查过也没什么,但我就是浑身没力气,心慌盗汗。   后来得出个结论,就是新产妇太紧张了,一时压力过大没抗住。   我还在哺乳期,也不敢吃药。有时发热发得浑身骨头缝疼,只能躺在床上挺抱歉地看着韩千洛——我说我们三个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个多月来始终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这要是写成小说得多过分,人家一看都是床上戏……   韩千洛正倚在软榻上看报纸呢,冷冷地说:“那读者肯定很抓狂,明明挂羊头卖狗肉,根本就没有荤的。”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蹭过来抱我:“要么,咱们名至实归一下?免得被投诉?”   我以为他开玩笑的,结果抱着抱着就不老实。   我拧他:“别闹了,难受着呢。而且大夫说你这身体也有的养了,不能太剧烈的运动,也不能太兴奋。”   “可是大夫也说你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精神太紧张了。我想帮你放松放松……”   “滚。”我翻个身过来抱着他:“韩千洛,我觉得我实在太笨了。一看到等等哭,我就手忙脚乱生怕她有什么大事。   再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变神经病啊?”   “放松点姚夕,等等跟你之间,隔着那么多艰难险阻都会走过来,你们俩缘分太深。她不会有事的。”韩千洛拥着我安抚道:“其实你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别的女人家生孩子,总有妈妈什么的帮着照顾——”   想到这儿,我心里有点难受了:“好久都没去看我妈妈了。上次打电话问了护理才知道她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我都怕她有一天会不认识我,也不认识等等……”   “姚家那套房子……”韩千洛突然提起这个,我才想起来昨天接到了一条短信,应该是姚瑶发的。   她说她会带着蒋怀秀在过年前把房子收拾好,搬到她们自己的住处去。   说知道我不愿意见她,但还是恭喜我喜得千金。   我随手回了句谢谢,希望你也好好的。   我不知道沈钦君口中的姚瑶究竟已经有了什么程度的改变,但我一朝蛇咬十年怕。但也总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什么苦肉计好演。   因为全世界的人可能都不会再相信她了。   所以姑且当她这是认命了吧……   我觉得不作死不会死这件事,放在姚瑶身上来形容是最合适的了,比形容韩大贱人都合适。   “我什么时候作死了?”韩千洛拧了我一下。   我吓得一哆嗦:“我自己心里想的!你怎么知道?”   “每次你露出这个猥琐表情的时候,都在骂我作死。”   “都‘每次’了,还问什么时候!”我把枕头抽出来丢他,闹了一会儿有点气不顺了,我说:“韩千洛,说正经的哦。你说我要把我妈妈接到姚家宅子里么?   那里现在还有四个佣工,都是姚家好些年的。要照顾她一个的话,人手还是很充足的。”   “让她回姚家吧,她会喜欢的。”韩千洛低声说。   我不怎么太明白韩千洛的意思,但也不想费脑子想了,就抱着他睡着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长,春节特别的晚。小年夜的前一天,我和韩千洛去云江福利院把我妈妈王倩接去了姚家。   我看到唐小诗已经回来上班了。她恢复的不错,就是脸圆了一圈。   我跟她说等等早产出来,还好有惊无险。我们在护理工的帮助下把一些日用品收拾好,其他什么小椅子加湿器什么的,看着还有七八成新也不带走了,就留给隔壁病房的阿姨什么的。   韩千洛已经可以正常行走起居,但还不好负重。所以我叫他在车里等着,我妈推过去以后,是安森帮忙弄下轮椅的。   我说,要么今年我们一家人就在姚家守岁吧。   让代维和阿珏也过来,程风雨他们呢?   韩千洛说程风雨也回国了,人家也有家人的好不好。   我挺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程风雨这个类型的人——但是家庭是内定的,阅历才是自己的。   有没有钱和吃不吃苦,有时不一定成正比。   难得的是,大家最后都能始守初心,回归安宁。   我才意识到,沈家老爷子给等等取的这个名字真不错,爱恨情仇那么多,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我问韩千洛说,等到等等身体健康一些,找个机会带她去见见林萍吧。   上回沈钦君过来没有多提他妈妈的事,可能是林萍不愿意让孩子见到身陷囹圄的自己吧。   但我还是挺想让孩子见见奶奶的,多一份爱和祝福,我的女儿就会更幸福。   我可贪心了,觉得多少都不够呢。   走进久违了的姚家大宅,屋子里的陈设基本上还维持着原样。   蒋怀秀她们拿走了一些私人物品,我没有多探究。到书房发现我爸的几样古玩也不见了,我就有点郁闷了。   “要写律师信追索么?”韩千洛问。   我说算了,她们现在应该挺缺钱的。一个瞎眼的一个少胳膊的,再赶尽杀绝的不利于我们等等的身心健康。   我把我妈送进卧室,本来想让花姨照顾她。花姨是姚家的老佣人了,做事还算是干脆利索。但以前照顾我祖母钱木莲的,算是半个管家吧。而我祖母一直不喜欢我妈,所以想想也知道,她应该也没少给我妈气受。   这会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我妈成了这宅子的主人。我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估计是感叹自己怎么没本事‘勾引’个主人家什么的生个好命的千金小姐啊。   我看得出来花姨在这动什么心思呢。于是笑着说:“花姨,我妈中风有三年了,很多人和事儿都不记得了。   其实也挺好照顾的,想吃什么想拿什么你只要满足她就是了。她不会发脾气,也不刁难别人。   我和我先生偶尔会过来,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们就是了。”   我又从包里掏出个厚厚的红信封:“我们年夜要在家宴请朋友,你跟厨房那边交代一声,不用准备的太丰盛。家常一点,温馨一点。   过年了嘛,这个就算我和我妈给你的见面礼。”   “二小姐,这……这太客气了,我——”我坚持塞给她:“好好照顾我妈就是了,我们亏不了你的。”   我下楼后,韩千洛正坐在沙发里休息。他还是太虚弱了,动辄就是一身汗的。   “这么会收买人心的招数你跟谁学的?”他眯着眼睛问我。   “跟一只千年狐狸在一个洞里呆久了,谁身上不骚?”我笑着说。然后到我爸爸的灵台前去上香。   我爸爸的骨灰盒已经被带回来了,准备清明下葬。   我把香炉摆摆正,不小心飘了几颗烟灰到骨灰盒上。我抽了张纸巾去掸灰,一边擦那张镶嵌的一寸遗像一边转头对韩千洛说。   “对了,程风雨曾跟我说过,我爸留了一封遗书给我。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东西放在哪?”   韩千洛眯了眯眼睛:“你还没找到?”   我说废话,我这一个多月又没离开过你的视线。   “我就觉得奇怪么,你要是早看了你爸爸的东西,应该就不会捅我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韩千洛我真的没有故意要捅你,我是想把你推开随手就抓了个东西,谁知道是剪刀啊……”   韩千洛说他才不信,说我明明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也该捅捅我了……   我说滚,我跟你说正经的!   “他说过他会交给你的,但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了。”   我幽幽转了下眼睛:“总不会被蒋怀秀她们带走了吧?我爸……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难不成我还真不是他亲生的呀?”   我一边擦盒子一边幽幽自言自语,然后就听到腾一声,那骨灰盒的盖子直接就弹开了!   我当场吓傻了,我爸这是显灵了还是怎么着了?   看着那漆黑黑的盖子内侧粘着一个信封,我心跳狂乱。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会不会遭报应?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我爸葬礼结束,我去骨灰堂取骨灰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了一些话。大概就是讲我爸已经安排好了自己身后的很多细节,连骨灰盒都选定了。   当时我只顾着悲伤,却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小盒子里面竟有如此诡异的机关。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要跟放藏宝图一样?   这时韩千洛走过来从后面拥了我一下:“姚夕。其实有些事,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你也可以选择不要看了……”   我一脸诧异地看看他。我说我真搞不懂了,如果我爸想让我知道一些事,又何必弄得跟谍战大剧似的?这要是没有无意中擦到那个照片,不就跟着他一起长埋地下了么?   “可能他也很矛盾吧。”韩千洛说:“有些秘密人们都说是想带进棺材的。”   我叹了口气:“那既然给我找到了,说明我有这个缘分。”   毫不犹豫地拆开了这封信,我苦笑着抬头看看我丈夫:“放心吧,无论他想跟我说什么我都有准备了。   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去?无非就是心情复杂一点,情绪低落一点。我有你有等等有我妈,已经有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别的事再大也是别人的事儿——”   展开信笺,我看到了我爸姚忠祥先生熟悉的字体。   【夕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觉得我应该泪流满面才对。可是为什么差点笑场呢?你都放在骨灰盒里了,还跟我说这种话唉……   【请你原谅我的懦弱,也请理解你妈妈的苦衷。因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亏欠了你本该拥有的一个美好童年。   但愿你的人生,可以从此平坦无忧,幸福美满。   我这一辈子,做过太多的窝囊事。本以为唯一英勇的一次就是为了你杀了你那个禽兽父亲。   可惜我有胆量逞英雄,却没胆量承担后果。害你妈妈替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夕夕,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爸爸,其实我并不是你爸爸,而是你舅舅才对。   倩姐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你爷爷背着你奶奶在外面的私生女。   十岁时她被你爷爷带回姚家,以女佣的身份养着。   她一直叫我少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性情软弱又温顺,从来都不争不抢。   我们自小关系就好,从我父亲偷偷告诉我是我姐姐以后,我总想着以后也能给她个姚家人的名份。   本来这些都是瞒着你奶奶的,她掌家里的大权,眼里一直容不得沙子。   尤其是在你爷爷去世后,更是任何人都不敢忤逆她。   然而你蒋姨嫁进来后,一直误会我跟倩姐的关系,我才不得不说了实话。   结果很快被她传到你奶奶那里,说什么都要把倩姐给赶出去。   最后更是趁我出国。硬是把她偷偷嫁给了边远城市的一个老男人。   我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找到她,那时你都已经两岁了。   你的父亲是个无赖,了解到倩姐的背景以后以为可以向姚家勒索。   那些年我给过他几次钱希望他能对你们母女好一点,但他这个无耻的流氓拿了钱就去赌,回来更是对你们拳打脚踢。   你祖父是裁缝出身,手艺一流但生性懦弱,你祖母强势多疑鲜少温柔。这些年来,只有姐姐对我才像是家人一样。   我实在不忍你们母女受苦,于是想要找张军摊牌,问他一次给他多少钱才同意离婚。   他出言不逊与我冲突,我气急之下用榔头捶死了他。之后我吓坏了,不敢去自首,只想偷偷藏尸。   然而倩姐不肯,她弄昏了我。把我和你留在宾馆里。然后一个人买了瓶敌敌畏给张军灌下去,再去警局自首顶罪。   她告诉我说,这辈子没能在姚家有半个名份她都不在意。只希望我能替她照顾好你,让你能在姚家光明正大地长大。   于是我把你带了回来,以我女儿的名义。   虽然没办法给你除了私生女以外更好的名声,却已经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了。   夕夕,原谅我当初的怯懦,原谅我不敢站出来还你妈妈的清白。   我这一生没有子嗣。但你的确是我嫡亲的外甥女,和倩姐一样,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希望这个不美丽的真相不要给你的带来太多的伤感和困扰。也请你看在人与人之间爱最大的份上,能在未来的人生里乐观笑对。不要在去迷茫那些对与错是与非,执着那些空无的爱恨。   祝福,安好。‘父’绝笔。】   我看完了父亲的信,就像坐了一场九转回肠的过山车。夹低司号。   原来每个人背后的故事都有过那么深的矛盾和绝望,放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落了抖不去的灰尘。   我看着韩千洛说:“你之前就知道吧,怎么不告诉我呢?”   难怪当初我和姚宗毅的验血匹配可以印证亲缘关系。呵呵呵,原来我妈妈是姚家的人。真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呢。   我说姚瑶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自信去跟我打官司,肯定是偷拿了我的DNA去跟张家人比对。发现我真的是张军的女儿,于是才胸有成竹地来闹场。   韩大贱人,这又中了你下怀是不是?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看你得知自己的血样报告跟姚家有关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以为,你还是挺想做姚忠祥的女儿。   将错就错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好过告诉你说你的亲生父亲真的是流氓吧……”   我蹬蹬蹬跑上楼去,推门就看到我妈妈坐在床边上,正撩起袖子在擦桌角呢。   我鼻子一酸,扑过去搂着她:“妈,别擦了……”   “要擦干净,太太会骂……”   “妈,不会有人骂你……”我抱着她,伏在她颈窝里轻声说:“你才是姚家的主人,你才是姚家的太太。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们好好在一起生活。”   “夕夕,大少爷……呢?”   “他……”我抖了抖唇,看着她那比孩子还纯粹的目光,轻轻地说:“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会祝福我们的。”   转过头,我看到韩千洛倚着门。我把我妈安抚躺下以后,扑过去把他轻轻压在走廊的墙上。   我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前,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说这么压着他会很疼,我才赶紧爬起来。   “韩千洛,你把蒋怀秀赶出去,把我妈光明正大地接回来。你在背后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却在背后插你一刀。   我这么坏,万一以后遭报应怎么办?”   “你还知道你很坏啊。遭报应活该……”他掐我的脸。   尼玛,你就不能说你不在乎,你会保护我么!我特么跟你矫情呢,你好歹给个台阶下啊。   “我为你做这些事,不是希望你有天幡然来愧疚的。更不是为了博求你感动。”韩千洛捧着我的脸说:“只是想对你好些而已。   你看你这辈子过得乱七八糟的,都快三十岁人了如果再找不到个真心疼你的男人,你得多闹心啊。”   “那你一点都不伤心么?”我靠在他身边,依偎着他,快把他逼到沙发的角落上去了。我说你一心为我着想还被我误会捅刀子,委不委屈啊?   “委屈有什么用,你捅也捅了,我痛也痛了。难道真死给你看啊?”他把我揽过去,掐着我敏感的腰:“我是觉得我要是真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便宜了沈钦君个孙子,白捡个漂亮女儿回去养。   我真的是就一直这么想着,才死扛过来的。   但是姚夕你别以为我真不生气,你试试肺里插管子插一个月看看!我这么注重形象的人,就是要死也是在战场上死的鲜活壮丽。还从来没混得那么狼狈过!   跟瘫痪似的被你摆布了一个多月,你赔我一身肌肉!”   我在他脸颊上轻轻吻着,像哄孩子一样噘着嘴说:“好嘛……你想吃什么,我都学着给你做。等你好了,大不了……我也给你随便……随便捅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韩大贱人两眼一冒绿光,我差点一个嘴巴抽死我自己。   大年夜那天,我们聚集了一些‘无家可归’的朋友。   代维的父母在国外,他理所当然地跟着韩千珏一块跟我们过年。   程风雨虽然回国了,但林子赋和莫绿菲来了。他们都没有其他的亲人,每年春节都是在事务所里过的。然而今年,有了个一周岁的儿子,还附带个肚子里的小东西,也算是幸福圆满了。   我和莫绿菲在厨房里跟女佣帮忙,韩千洛则窝在沙发里一边看孩子一边跟韩千蕊视频。   小丫头伤好了以后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转了年就能回来上学了。只不过看着她那憔悴的不成人形的大哥,略有些诧异。   “哥,姚夕姐才刚卸了货,你得考虑下她得身体啊。不能太任性了。你看你都快把自己搞虚脱了——”   我回头看韩千洛的表情,简直是差点把平板电脑给丢出去油煎了!   林子赋抱着儿子跟等等放在一起。小男孩爬得可真快,围着等等转了两圈,然后就惨了。谁再去碰等等他都不依,就跟守护自己发现的小新娘似的。   我说,他不会是围着我们等等尿了一圈吧?   韩千珏的身体状况比原来稍微好些,听说有一只脚的脚趾已经能有轻微的感觉了。   这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毕竟只要有希望,不管花费多么绵长的时间,都是值得坚守和等待的。   吃饭的时候,我们先举了酒杯。也不管事果汁茶水还是白开水的,反正以anyway代酒,不约而同地用第一杯洒地,敬我们失去的朋友陈勉。   “对了,说起陈行长,”林子赋看看我又看看韩千洛,见我们两个的表情都有点复杂,于是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后来我说你就说吧,陈勉走也走了,坏人伏法也伏法了。   “就是那两个杀人抢劫的混蛋,被送到警局的时候已经被周老先生叫人教训个半死。   其中一个七级伤残昏迷不醒,另一个伤的更重,前天死了。临死前喊冤枉,说自己只是抢了钱没杀人……   我想着要么等过了年以后风雨哥回来,咱们要不要再查一查?”   我看看韩千洛,他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顿时心有一丝凉寒,我说难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隐情?   “其实,我也觉得陈勉的死有点……巧合得让人无法接受。”韩千洛低声说:“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蹊跷,像是一种直觉。”   我明白韩千洛得顾虑,他总不能说自己有种直觉陈勉不是因他而死的吧?这话听起来可跟推卸责任似的。   “哎呀,这大过年的,还是等老板回来咱们再说吧。”莫绿菲提议举第二杯,我却说……要么这第二杯敬黎安娜吧。   韩千洛也不能喝酒,只是举了下茶水微微冲我点了下头。   那个可怜可恨又可爱的姑娘在我的生命里匆匆而过,留给我丈夫一道伤疤,也留给我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女人永远不能恃宠而骄,否则会失去一切被爱的价值。然而我却在不知不觉中差点犯了比她更严重的错误……   我说但愿安娜有来生,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男人。   韩千洛说,比他更好的男人只有代维了。可惜人家不好那口。   这会儿我才注意看到,趁我们这一群人在一边期期艾艾呢,人家代维已经把好吃的都挑走了。正一口一口喂韩千珏呢!   这个心机婊!   后来倒了第三杯,我说我提议敬一下不能来跟我们团聚的朋友吧。比如阿蕊,程风雨,还有……汤缘。   希望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唉!”莫绿菲按住我的手:“这别往地上倒了!活着的人不能这样敬。”   我尴尬地笑笑,说情绪太激动了忘了。   正当大家碰杯要一饮而尽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离得最近,于是亲自过去开。结果一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登时就呆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最可悲的,还是因为爱   我能理解沈钦君为什么会上门。这大过年的,什么叫孑然一身恐怕没人比他诠释的更好。   如今他妈妈在监狱里,他爷爷在骨灰盒里,他两个前妻——   一个在他面前。一个……呃,在他旁边!   特么为什么姚瑶跟他在一起?!!!   我说:“你们这是——”   “别误会,”沈钦君一边解释一边把两个礼品盒递给我:“我只是过来想给你们拜个年的。   刚过来在门口看到姚瑶也立在这儿——”   “夕夕,我……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进来。”姚瑶穿的衣服有点单薄,瘦削的脸颊像是冻伤了一样泛着红。也不知她这是在外面冻了多久。   “你找我有事?”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也没做好就这么让她进来的准备。这大过年的,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没想到她拉开身上的背包,取出两个什么乱七八糟我也看不明白的玉器古玩。   “我是来还东西给你的。”她只有一只手,所以动作很是不便:“我和我妈搬走的时候多拿了爸的几件收藏,我觉得……还是应该还给你的。”   我知道我爸有几件收藏品,算不得价值连城。但每样卖个几十万还是有的。   “我妈有点小心眼,就给一并收走了……我觉得……”姚瑶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说算了吧,你们现在过得也不容易,几个小钱过过日子还是有富余的。收了就收了吧。   姚瑶坚持不肯,说她们自己也还有积蓄。算不得富裕,但过寻常日子也是可以衣食无忧的。   我说那好吧,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爸生前喜欢这些东西,等清明下葬给他陪进去吧。   姚瑶点头说全听我的就是。   说实话,看她这样子感觉就跟红太狼和灰太狼换了位置似的,我可真是不习惯啊!   然后姚瑶拿出一个饭盒:“我和我妈包了点饺子。夕夕。我知道你们看不上……就算是一点心意吧。   你要是不放心,挑一个我先吃了……”   我说至于么,大半夜的你要过来毒死我们一桌子人啊?行。那我谢谢你和蒋姨了。收下就是了,反正我们也不一定吃……   后来姚瑶就走了,她说还能赶上公交车。   看着她那单薄又不平衡的背影,我心里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好好一姑娘家。怎么把自己给算计到这么落魄的地步呢。   这会儿我才意识到已经把沈钦君晾在旁边很久了,从进门起他的眼镜上就全是雾气了,我知道他是想看等等。但等等和小宝这会儿都被带到楼上去睡觉了,否则我们这一群人哪有空在大厅里high啊。   “进来一起吃饭吧。”韩千洛说。   “啊。不用了,你们……恩,新年快乐。”他说完也就走了,我心里更难受了,想着要么追上去把姚瑶给的饺子拿给他?   后来想想算了,别这么不厚道了。难道要我先差点一刀捅死我丈夫,现在再毒死我前夫么?   我一三观端正的五好青年,长得就是一张谋杀亲夫的脸啊!   “你们还真打算吃啊?”代维表示,傻子才要冒这种险呢。   事实证明,我们一桌子人都不傻。谁也没有必要用命去赌姚瑶的洗心革面。所以韩千洛提议把整盒饺子都倒给院子里的看门狗。   我说你太残忍了吧,狗就不是生命了么!   他说,谁叫它刚才冲我叫得那么欢……   “算了,等下我们回所里去实验室检验一下。”林子赋说:“如果有毒我们再把姚瑶关进去,反正她还在缓刑期呢。罪加一等,关她一辈子。”   大年初一的时候韩千洛说要带我去寒山看烟花,我说还是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这个身体万一再着凉可就麻烦了。咱自己在院子里放吧。   他虽然挺扫兴的,但后来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结果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不小心把看门德牧的毛烧掉了一块……我觉得韩大贱人绝壁是故意的!   个睚眦比较的死狐狸。昨天提议拿人家试毒不成,今天就想玩烧烤了。我说那狗招你惹你了,不就是冲你叫两声么?看你长得帅行不行!   韩千洛说,家里有孩子有老人,弄这么凶的狗太麻烦。姚夕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考虑一下身边的安全隐患啊。   我哦了一声,但嘴上不服气:“那也不用弄死啊。我看你就是馋肉了,看什么都想吃。”   然后韩千洛幽幽看了我一眼,说了个毛骨悚然的案例——   狗是驯化动物,有很强的条件反射暗示力。蒋怀秀她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跟这条狗的情谊比跟你深厚得多。   这世上利用宠物杀人的案子早就不新鲜了,你要是不想哪天被突然发狂的畜生撕成碎片,就赶紧给处理了。   我特么当时就吓得一身冷汗,我说韩千洛你是不是坏事干多了心理阴暗啊。   “我宁愿是我想多了,但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必须要杜绝一切威胁。”   于是当天下午,我就把这条可怜的狗狗卖给了隔壁老王。用赚来的一百五十块钱给韩大贱人买了一块上好的牛排,晚上亲自下厨给他煎了七分熟……   我特么怎么觉得他还是最后的赢家啊!!!   好吧,之后接到了林子赋的电话,说姚瑶的饺子没有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不至于疯狂到要跟我们你死我活。   我问韩千洛,姚瑶是真的想开了么?那她干脆带着蒋怀秀离我们远远的,各过各的就是了。干嘛还要来和解啊什么的,看着就怪怪的。   后来韩千洛跟我说,姚瑶最大的心结就是——她可能还是爱着沈钦君。   我说啊,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对呀,如果不是因为爱,当初她逃了命整了容拿了钱,先躲着不就是了?   姚忠祥先生已经得了绝症,等他一去世,遗嘱一落定。她再现身出来把林萍往法庭上一告,就说自己是被她威胁着帮忙运尸体的不就万事大吉了?   ——她根本没有必要以何韵的身份再回到沈钦君身边。   之所以这样子折腾,还不是想要趁着沈钦君没有跟我有太深的感情之时,过来人钱两收?   她亏就亏在,压根没想到沈钦君这么快就爱上我了!唉,怪我咯?   “所以她还是对沈钦君抱有幻想?”我问韩千洛。夹序丸亡。   “大概吧。”韩千洛把我往沙发上一压:“我就奇怪了,沈钦君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两个争那么多年!”   我说你这醋吃的太多分了吧,你不许我喜欢他就算了,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喜欢他啊。   后来我想了想说:“也可能是姚瑶太工于心计了,反而会愿意为沈钦君那样正直的男人所吸引。   一个人么,自己心眼坏,可不表示她就一定得喜欢心眼坏的男人。”   “那你呢?”他按着我的肩膀,笑得有点不厚道。   我说我傻呗,从小到大也没怎么接触过别的男人。以为爱上了就爱一辈子。结果刚一认识你,还不是水性杨花地被一根香蕉就骗走了?   韩千洛压在我耳边轻声说:“还是一根‘大香蕉’吧?”   我勒个去你个臭流氓,我想把他掀下去,又怕闹得过分弄伤他。   结果被他压在沙发上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楼上等等在哭,我才不顾一切地把他弄开。   看着他表情略有怨念地痛苦着,画外音就是‘重孩子轻男人’。   我说你废话,哪个当妈的不是孩子第一位。   等等也没尿湿也没饿,也不造为啥就哭。   我抱着哄了一会儿,发现她又有点发烧。心里一急,赶紧叫韩千洛打电话给私人医生上门。   孩子还太小,不好随便抱出去的。   “怎么总发烧啊。”我急得眼泪含眼圈的。   大夫检查过说正常,孩子体质太弱了,这都两个月了,还没有人家一个月的重。早产儿没办法的,就得用心熬着照顾着。   我说我不怕累,就是看着孩子遭罪心疼。   大夫说要不先送到幼科专院给专业护士带着调养一段吧,百天以后会好些。孩子自身的免疫力会慢慢增强,也无需太担心了。   我说我舍不得,我才带了一个多月呢,一天也不想跟孩子分开。   韩千洛说没关系,要么雇个住家全职的护工也行,钱花到位了总有做优质的服务。   毕竟有专业一点的人在这里坐镇,也好过一有个头疼脑热我就跟着瞎紧张的强。   我觉得这也是个办法,抱着孩子亲了又亲,好不容易看她输液后睡着了才算宽下心来。   今年的冬天特别长,连下了好几场雪。   韩千洛的伤总算有了些起色,还好是冬天不大会发炎感染,养起来虽然慢但也容易。   他偶尔会去公司处理一些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家办公。我一直在家照顾孩子,闲下来的时候画几张图给代维传过去。但更多的灵感和心意都在童装上——   等等睡着的时候我就在楼下的工作室给她缝各种各样的小衣服。做完了三个月的做六个月的,然后做一岁的,做三岁的。   韩千洛说光袜子你就织了二十几双了,你当等等是蜈蚣么?   事实证明,我是个设计师,所以有些设计实在是太推陈出新太概念了,只是看着好看但并不方便。   比如说有一件连衣小裙裤。穿上以后我才发现,如果开档的话,裙裤的意义根本就是然并卵……   后来我只能心怀不舍地把其中一大部分拍照留念,然后再打包捐赠给一些儿童公益机构。   谁爱穿谁穿去吧!反正我们等等只要舒服的~   那天早上韩千洛去公司了,我则要去一趟妇幼机构给等等换个卡。那个粗手笨脚的工作人员之前把等等的生日年份给写错了。   周一人特别多,我正在停车场找车位呢,就听到不远处有很夸张的嘈杂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其实咱们都有错   我本来是没想多管闲事的。径自停好了车下去,就觉得那吵闹声愈演愈烈,好像是打架。   而且应该是两个女人在打架,撕逼叫骂好不热闹。我以为又是谁家正室斗小三呢。想避开来走,没料到那两人就堵在办事机构的门口附近。这会儿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我绕也绕不过去,只好瞄了几眼。   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年轻女人正从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抢孩子!   那孩子最多七八个月,大冬天的,包被都快抢掉了。这会儿哭得哇哇响。   “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我!”那年轻女人跟我差不多大,很单薄很瘦弱,脸上缺少血色,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此时她几乎是跪在地上,扯着那妇人的衣角死死不肯放。   “这明明是我孙子!你个不要脸的,我家儿子早跟你离婚了,你没有资格看孩子——”那妇人穿着黑色的棉袄。一脸凶神恶煞。她矮墩墩的,胳膊比我大腿粗。一下子就把那白衣女人给踢到在地!   原来是家庭纷争啊。   我心有余悸地想,还好林萍和沈钦君没有用这种方式跟我争抢等等,真是中国好前夫……   这时那小孩子的奶奶呸了一声,又骂了几句脏话,然后抱着孩子就要走。被踹的半天没爬起来的女人一下子就暴怒了,小身板翻起来抓着那女人的大腿就不让走:“救命啊!抢孩子啊——   她是人贩子!”   这一下子,看热闹的人群也炸开锅了。   “你血口喷人!”老女人也火了:“我是孩子的奶奶,你个不要脸的贱人——我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还没脸没皮地上来抢孩子。”   此时我站在人群里。紧皱着眉头思考着。   以前的我很少关心社会新闻,毕竟生性就懒,懒得去八卦那些真真假假的谣传。   但自从有了等等。只要关于小孩子的事——谁家孩子别虐待,谁家孩子走失了。虽然我知道微博朋友圈之类的媒介也不一定就有用,但每次看到了,都会将心比心地转一下。   毕竟当了妈妈才知道。孩子就是自己的命啊。   所以用冒充孩子家人,挑起‘家庭纠纷’的手段,在光天化日下抢孩子的案例,我不是没听说过。   人贩子常常就是利用群众冷漠的弱点来得手。因为多数人都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并不愿出手插嘴来判断谁是谁非。   于是我冷静地打量着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女人长得不算很漂亮,但穿着打扮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白色羽绒服下配着一双棕色半长靴裤,平底小皮鞋也是我认识的品牌。   而抱着孩子的那个老太太,一身黑不拉几的棉袄,说话还带方言。让我相信这两个人是婆媳?难不成又是个城里的大家闺秀嫁了凤凰男,结果被恶婆婆夺了婚姻夺孩子——   如果是媳妇过来抢孩子,那说明孩子应该是婆婆带的。   可是孩子身上的包被明显就是高档商场里的品牌货!   想到这儿,我一下子就拨开人群冲了上去:“你不是孩子的家人!大家快点报警——”   那老女人一看我只是孤身一人,脸上本来有的一丝慌张顿时转瞬即逝:“我就是孩子的奶奶,我们家的事,你算哪根葱?”   我说,你说你是孩子的奶奶,那你当面讲讲这孩子现在衣服里垫的尿不湿,是什么牌子的!   那泪流满面的年轻女人大概是激动地昏了头了。看到总算有我这么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话,赶紧扑过来说:“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我都给他买***牌子的——”   老女人眼珠一转:“啊!对对!这个牌子还是我以前说的。这个该死的恶媳妇舍不得钱,以前都只给孩子垫那种便宜货!   我今早给孩子换的,就用的这个牌子,不信你们当场打开看——”   我心里狂奔草泥马,可没想到那年轻妈妈旋即说:“但是今早孩子有点过敏,于是我只给他垫了点旧棉布衣料扯的尿布……”   那老女人登时就傻了眼,把孩子一丢就要跑!   七八个月的孩子啊?这要是直接摔地上还有个好?   我这是想都没多想,扑过去就要救孩子。然而有人快了我一步,像一条黑色的剪影,一手揽住孩子牢牢扣在胸怀上,自己却摔了个结实的仰八叉!   这时候保安也被惊动了,都往这边扑过来。那老女人见势不妙,推开人群就跑了。   白衣的年轻母亲哭喊着把孩子给抱过去,都来不及说句道谢就抱着孩子往医院送。   周围才迸发说一阵阵的议论,有人又开始自命不凡地装柯南啦:“就看那个老女人不是好东西,估么着在这保育办附近专门盯那种独身带着小孩子的妈妈下手。”   “就是就是,谢天谢地,但愿小孩儿没事。”   我心里恨恨的,刚刚都在看热闹,这会儿说什么风凉话?孩子被摔的时候也没见到你们有一个出来帮忙的——   还不是靠刚才那个……我这才注意去看刚才那个为了救孩子而奋不顾身的英雄人物——   想不通嘛,就护个孩子而已,怎么把自己摔那么狼狈,这会儿爬也爬不起来?   我看着她在靠着墙挣扎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撑着坐起来。哦!原来她是个残疾人,只有一只手……   好吧,为什么她是姚瑶,谁能给我解释下!   “姚瑶?你……你怎么在这儿?”我走过去,蹲下身看看她。   她的脸色还如之前一样惨白,也不知道刚才是撞哪了,反正我看到她的手腕处血迹斑斑的,可能是正好擦那边的铁柜角了。   叹了口气,我把她扶起来抱怨了一句:“那女人也真是,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姚瑶笑笑说没关系,但愿小孩子没摔伤。她弯腰把地上的包拎起来,取出一摞绿油油的健康卡说:“我是来帮我们院的小孩子办健康卡,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这时候办事处的一个大姐过来了:“姚妈妈是你啊,我就说看着刚才那女人眼熟。”   “啊,刘姐。我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了,给——”姚瑶把东西交给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姐:“麻烦您了,那个……”她转脸瞅瞅我,又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妹妹,来帮她女儿办东西的。刘姐要么行个方便吧,这么多人,呵呵,就给开个小窗别叫她排队了。”   “没问题。”   我这时才想起来,沈钦君貌似是跟我说过的,姚瑶假释出来以后一直在儿童福利院做志愿者。当时我还在想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今天一见竟是真的?   办好了事,我看着姚瑶苍白狼狈的脸,心下唏嘘不已。   我说你的手没事吧?   就剩一只了,还不好好保护着。这会儿还流血呢,估计撞的不轻。   姚瑶说没事,然后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像刚才那种人贩子可不少见,专门盯那些身材瘦弱一看就一脸生疏懵懂的落单新妈妈下手。   大多数围观的都以为是家庭纠纷,谁也不上来管。有时候报警都来不及——   “夕夕,你带着等等可得当心点。尽量不要一个人。”   我说没事,我很警惕的。何况等等现在身体不好,基本都不会带出门的。   我不觉得我真的能跟姚瑶冰释前嫌,就算再一次的萍水相逢也不足以让我跟她像姐妹一样亲密交谈。   所以我说,那谢谢你帮我找人办事了,我先走了。   姚瑶点点头,跟我告别。   然而我一回身,从玻璃门的倒影里看到她抽出口袋里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用嘴巴叼着来处理自己手上的擦伤,那样子真是又狼狈又心酸。   我叹了口气,说……你还有事么?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下吧。   她赶紧说不用,把手背在身后。这时刘姐已经帮她把那一摞卡都处理好了,拎着袋子递给她。她又不得不伸出那仅剩一只的手去接……   我说你别逞强了,要是不想去医院,过来我帮你随便包一下吧。   从我认识韩千洛开始他就没有断过受伤,我自认为自己的包扎水平已经可以跟实习护士有一拼了。   姚瑶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对我说:“夕夕你别这样,我做公益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的假释期加点正分,综合考评也好减刑。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只有在福利院里才能被人称一声姚妈妈。我这辈子都没有当母亲的机会了,以前还想着医学发达了是不是能治好。   现在该没的都没了……   所以我做这些都是为我自己着想罢了,你没必要这么感动。”   我心里有点酸,毕竟被摘子宫这种惩罚,我觉得还是得有点太重了。   但我嘴上说我才不是感动,就算报答你刚才帮我免去排队的小恩小惠了。姚瑶我这辈子惟独就是不想欠你一分一毫。   后来我把她拽上车,开了十分钟就到家了。   七嫂在家,跟新聘任来的居家保育师王蓝蓝小姐一块照顾等等。这个娇弱的小公主啊,天气一变就发烧。而偏偏这个冬天有特别长,眼看三月份了,昨天还飘一场雪……唉,但愿春暖花开时,我的好宝宝也能茁壮成长起来。   我让姚瑶在楼下沙发上休息,然后拿了药箱下来。   等等吃过奶以后还在睡,王小姐毕竟是专业人士,几点喝水几点把尿几点量体温的控制的都很好。我发现女儿在她身边时真的哭得少了,看来该花的钱真是一分不能少啊。   “夕夕,你还恨我么?”姚瑶低头看着我。随着这句话问出口的,还有一滴冰凉的泪落在我手上。   我嘶了一声,抽张纸巾给她:“好了别哭了,等下落伤口里了。   以前的事儿,就别再提了。   你讨厌我,我又何尝真的去喜欢过你。矛盾什么的都是越积越深的,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仇怨的,到最后也不知怎么就不共戴天了。   咱们做了那么多年姐妹,表面亲善,背后伪善。也不能……都算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我也一直逃避你,厌恶你。心里自知斗不过你,便总想着摆脱你……其实现在想想,我也没考虑到做妹妹的是不是应该先对你好一点。”   “夕夕,你这么说我就更难受了……”她哭得更厉害了,都快出声了。   我说你真别哭了行么,等会儿把等等也哭醒了,你俩是要比谁声大么。要么我送你到车里去,有什么话咱们车里说?   这时候王小姐把孩子抱了下来,说下午一点多正是阳光好的时候。到阿珏那个房间的小阳台晒几分钟太阳,小东西缺锌又缺钙的。我说只要将来不缺心眼就行。   “这位是,您的朋友?”王护理看看姚瑶。   我哦了一声,想起刚才在办事处她也对自己的朋友介绍过我是她妹妹。于是我说:“她是我……姐姐。”   王小姐笑笑说,长得挺像呢。   我知道她这是客套,像个鬼啊像。我俩本来就没血缘,何况她又整容成这么一副林黛玉脸……   姚瑶把目光收回来说:“夕夕,你可能不相信。我当初回到沈钦君身边的时候就在想……我得想办法让他讨厌你误会你,赶紧跟你离了婚,再把孩子得抚养权给抢过来就好了。   我自己这辈子不能生,但其实,是真的一定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孩子。   只要能让我再回到他身边,我甚至可以不计较林伯母对我的伤害……   对不起夕夕,我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自私了。”   我说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是打这个主意来着呢,你这辈子害了不少人,但不管是我是韩千蕊还是林子赋家的小男孩,你终究是谁也没害死。   惟独对沈钦君,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姚瑶苦笑着摇了摇头:“真的假的又如何,我们已经永远都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他终于摆脱了我们两姐妹,以后能选个什么样的姑娘共度一生。”   “你要是真舍不得他,就自己争取去吧。”我承认我说这话是很不厚道的。   两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在一起那就哔了狗了。   只不过是随口安慰她那么一句:“你跟沈钦君的矛盾,说白了也就在林萍身上。   其实客观点讲,林萍对不起你多一些。只是你后来把矛盾太激化了,沈钦君可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   姚瑶点头:“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其实我早就不怪林伯母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说你也别太悲观了,林萍年纪大了,监狱里吃苦受罪的也不知道她熬不熬得住。你要是想得开,在里面就多多关照她一下。   沈钦君是个知道感恩的男人——他之前那么恨我后来都能爱上我,对你也一样吧。   姚瑶说谢谢,她说她什么都不敢奢求,只希望以后的人生可以问心无愧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心潮有些澎湃是真的。   后来听到开门声,原来是韩千洛回来了。   姚瑶赶紧起身:“啊,那我……先走了,夕夕谢谢你。”   姚瑶走了以后,我起身给韩千洛摘外套:“你怎么样?累的话就上楼睡会儿,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太拼了。”   “等等呢?”韩千洛的眼神有点警惕,我赶紧说:“王蓝蓝抱着呢,在阿珏那边的小院子里。”   说话间,她已经出来了。跟韩千洛打了声招呼,然后我让她把孩子交给我。   “等等~爸爸回来了,快看看。”我逗着孩子,让她冲韩千洛笑。   然而孩子眼中的清澈却没能让韩千洛放松警惕,他问我说怎么把姚瑶放进来了。   我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于是把今天这点意外跟他讲了。   “还是小心点吧,一个人的本性,我不相信能顿悟的那么快。”韩千洛去洗了手,然后接过孩子坐在沙发里。   “哦,我知道了。”我凑过去依偎在他身边,捏着等等肉呼呼的小脸:“放心,我碰都没让她碰等等的。   过段时间咱们不就要出国了么?以后也见不到她了,我看啊,她倒未必是有多恨我们。夹央余技。   对沈钦君还有幻想倒是真的,让他们去好了。”   靠着我丈夫的肩膀,我眯着眼睛看着咿咿呀呀的小宝贝,只觉得此刻的幸福感是那么真实那么踏实。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就是现世报?   我以为昨天的雪会是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没想到一直下到今天也没下完。   我在房间的暖炉前给等等唱小燕子是我冬眠期间最快乐的事了。   韩千洛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个重要的商务会谈,我也不知道他的车性能有没有好到可以当铲雪机用……   吃过午饭。王蓝蓝哄睡了孩子,我继续在工作室里折腾。   摸着我的假模特,我的工具箱,饱含着我心血的一页页设计稿。   说实话,我以前并没想过要这么早当妈妈。   我爱着我那个不分黑白颠倒,虽辛苦但依然很有成就感的事业。有时候拿起剪刀和画笔,我的眼前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镁光灯下的T台上。看着那些在我手里被赋予魔力的时装长在鲜活模特的身上——   然而人不能太贪心,等等已经是老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了,我必须要学着淡定地放下另一些不舍。   有时看着我盯着电视里得综艺秀出神,韩千洛告诉我说是不是心里痒?   我笑笑,不说话。   他拥着我告诉我说。等等大一些后你就可以先出去做自己想做的工作。我不着急马上要孩子,给你的肚皮歇两年吧。   当时就把我感动的差点把这家伙扑倒了!   不过一提起模特,我想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周北棋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年多来,他穿过我最得意的作品,最用心的设计,却没有一件衣服是为他亲手做的。   当时他恳求我的样子就像个期望主人能抱抱的小猫,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此时我手里的这套半成品是韩千洛的,总不能天天想着给等等做衣服,偶尔也顾及一下她爸爸吧。   之前为韩千洛做的那套西装已经废了。我刺伤他那天就穿在身上的,在医院抢救时都被大夫剪碎了。   他一直挺心疼的,我安慰他说一件衣服而已,你这辈子就是想把我穿在身上都成。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黄这么暴力的呀……嘤嘤嘤。果然女人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以后会转化成什么属性!   正当我想入非非神游天际的时候,桌边的手机猛地一震。吓得我一剪刀从食指上戳了过去。   我把手指含在口中,一看那电话上的来电显,登时就忘了疼了!   “北棋?”   要么说有的事就是邪门么,这段时间我的生活混乱不堪,哪里有闲工夫去想以前的朋友?这才刚刚想到他,他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姚夕,我回来了。”周北棋的声音还是温温软软的,听着就很舒服。   “我能见见你么?”   我本来想他是不是要来家里看孩子的,但是这几天天气忽冷忽热一会儿下雪一会儿化雪,等等的身体状况也不稳定。抱来给客人看什么的,我还真是挺犹豫的。   于是后来我说我们要么出去见吧,就家门口的小咖啡厅,两条街的路程。   要么怎么说,当了妈的人真是无论干什么,直线距离都先考虑到离孩子不能太远。   我稍微换了件保暖又不失体态的大衣。生了等等后我不但没胖反而更瘦了。也是活该,谁叫我的月子坐的那么惊心动魄呢。   “晚上韩千洛回来吃饭,七婶你等趁着雪停了去超市买点菜吧。”我临出门前对家里人吩咐着,然后看看王蓝蓝怀里正在抱奶瓶的等等,又叮咛嘱咐道:“那个,你就别抱孩子出去哦。”   昨天我又看到一条新闻,说什么失散二十几年的孩子跟父母团聚云云的。   以前我心可硬了,看到这种新闻直接就翻过去,还不如看看明星的红毯上谁的衣服更出彩。   但自从有了孩子,每次看到都会眼泪汪汪的。恨不得给朋友圈里的拐卖儿童判死刑点上一万个赞。一想到那天在光天化日抢孩子的事,我就更是后怕了。幸好不是我单身带着等等。   王蓝蓝说你放心吧。这么冷的天也不好带孩子出去的。除了你和孩子的父亲,我不会让人看她的。   我正要转身,赶紧又加了一句:“沈钦君也不行!”   虽然我们没有必要跟护工解释我们一家人的关系。但沈钦君之前也来过两次,抱孩子的样子谁看谁都觉得奇怪。   而且就在前几天沈钦君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让林萍见见孩子。说起林萍来,我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她已经被正式按刑罚羁押入狱,虽然三年的光景白驹过隙,但每一分每一秒,不亲自熬下来的人都不会了解的。   我也想过要去带着等等看看她奶奶。可是孩子身体一直不好,上次过年带到我妈那里回来就烧了一通肺炎。如今除了趁着有阳光无风的好天气里让王蓝蓝抱她在阳台呆一小会儿外,压根就不给随便出门的。   沈钦君那天求我,我也挺为难。因为据说林萍在入狱前体检检查出来身上长了个肿瘤,也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可能是要保外手术了。   他说他妈妈挺悲观的,这一辈子做医生的见惯了生死,也会害怕自己有一天一旦被推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也是犹豫再三才狠了狠心说不行的。   我说孩子现在正在形成自身的免疫力,哭了不用你带,病了不用你照顾,你到会说风凉话。可知道我和我先生有多少辛苦?   他低着头不说话,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讲他。沈钦君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探视甚至有权去跟我打官司。   然而他什么都没争什么都没要,已经很对得住我了……   后来我叹口气对他说,等天再暖暖吧。我和韩千洛出国前肯定让你妈妈见见孩子。要么过两天我亲自去看看她,跟她说没事的。哪有那么多绝症啊,这把年纪的妇女肚子里长个瘤子一般都是良性的。   想了很多又嘱咐了很多,我看看时间也不好让人家周北棋等着,于是就踩着外面半化的积雪出去了。   周北棋一点没变,还像原来一样英俊。只是皮肤黑了些,不做模特了以后穿衣品味反而更有亲切感。   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近乎变态地控制身材,但也没有肆意放纵。大概是在闲暇时间始终没有放弃健身,隔着冬装也能看出他的手臂粗了不少。   他笑着说:“做摄影要经常举着照相机摄像机的,手臂没有力度是抬不动的。”   “还有这个道理啊。”我咬着果汁的吸管,笑笑说:“北棋,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呀,我离开S市去我爷爷的海岛上,跟两个朋友开了一家工作室。一边学摄影一边做概念类的时尚品牌。哈哈,我又不懂啦。就是负责出钱混日子的。”   “那边的海风,把你吹得黝黑了不少呢。”   “是呢,我觉得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人的心境也会变的。”周北棋的眼睛还如之前一般明亮,短短几个月,竟让我觉得他似乎成熟了不少。   “姚夕……我来见你之前去找过代维,听说了好多事……”   我低头哦了一声:“都过去了……只是可怜了缘缘。”   我的手反复摆在玻璃杯那,倒影中看到周北棋似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碰碰我。状吐见划。   我收了回来,仰起脸冲他笑:“真的没事了北棋,我过的其实比想象中好。   有了等等以后,会发现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   没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了。”   “你的女儿一定像你一样可爱呢。”周北棋笑笑说:“我想看看她行么?”   我说等等早产身体不好,尽量不给她见人的。免得什么细菌啊尘埃啊,就连我和韩千洛出门回来,不洗澡都不让抱的。   周北棋说没事,理解。   于是我翻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哭着的笑着的,闭眼的发呆的。我看到周北棋的脸上有羡慕的表情,于是打趣他说:“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嘛,你长得这么帅,就是找个凤姐那样的都能中和出来个天仙呢。”   周北棋笑笑,把手机推给我。   “不看了?后面还有视频呢。”我说。   “你先接电话。”   这时我才看到,手机屏幕上来了电。王蓝蓝的!   我本能地就紧张了起来,结果这电话一接,已经不是紧张而是崩溃了。   “蓝蓝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听到王蓝蓝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捏碎了!   “姚姐,快给你姐姐打电话,她把等等带走了!”   “我姐姐?我什么姐姐我哪有姐姐!”   “就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只有一个胳膊的!”   姚瑶带走了等等?!   我一把掀开桌子,疯了一样往回冲。   “姚夕!出什么事了——”周北棋在后面追我:“我开车送你!”   就这么几步路开车哪里有我跑得快?我一边跑这,一边空白着大脑。   我逼我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因为只要一想,我他妈的就活不下去了!   这一路大概有不到两公里,我几乎是用了七八分钟跑完的,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一辆车突然窜出来,直接就把我给拱倒了三米开外!   还好下雪天有摩擦力,而且车速也不快。但我还是被撞了个七晕八素的,五脏六腑都在痛!   “姚夕?!”妈的这车上下来的人为什么是沈钦君!   什么叫现世报啊?上回我撞了他一次,这回他就得来撞我么?   他吓坏了,赶紧跟周北棋一块扶我起来:“姚夕……姚夕你要不要紧!快去医院看看!”   “沈钦君你别管我!”我推开两个男人就往院子里冲,一把抓住哭得泪人似的王蓝蓝:“等等呢!你怎么会让姚瑶把她给带走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这么死太窝囊了   “姚夕你先别急,我知道姚瑶去哪了!”沈钦君放下电话,就把我们这一群人拽上车。   我是忍了非人一般的冲动才能忍住没揍他的!   “沈钦君……该不会是你叫她来偷孩子的吧!”我从后座爬上去吼他。   “姚夕你冷静点,等等没事的!”沈钦君让周北棋先按住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她竟然……   唉,你先别急,孩子在……在我妈妈那。”   这时哭哭啼啼的王蓝蓝才跟我说起事情经过,她把孩子喂饱以后准备再哄睡。七婶去买菜了,家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时候门铃响,她就抱着孩子下楼去看。发现是拎着礼物的姚瑶。   她以为上回我说起过姚瑶是我的姐姐,就没好意思不让进。   但是她已经很警惕了,并没有让姚瑶碰过等等。   “那是怎么回事!”我吼她:“我怎么嘱咐你的,除了我和我先生,任何人都不能来碰孩子。就是我妈都不行!   你管她是不是我姐姐,她只有一只手是个残疾人,就算不打坏主意也不行啊!   我跟你说,万一等等有个三长两短——”   我没再继续放狠话,而是捂着肚子闭了闭眼。刚才被车撞了那一下也不知道伤哪了,这会儿才发觉还真是挺疼的。   但沈钦君既然已经确认了说孩子没事,我总算先把三分之一的心放了下来。他毕竟是等等的父亲,不会比我的担心来的少。   后来王蓝蓝继续说,她并没有让姚瑶碰孩子,甚至都没有请她坐下。   她看起来也挺自觉的,放下东西后犹豫了一下就准备走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只野猫从一楼韩千珏的房间阳台里跑了进来。   猫狗什么的身上病菌最多了,当然是绝对不能进家门的。于是王蓝蓝赶紧进去赶。等等就被她随手放在一楼的婴儿台上。   赶好了猫回来看到姚瑶也没动,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孩子。她这才放松了警惕,说自己去洗个手,让她随便吃点水果坐一下。   从洗手间到客厅,三五米的距离,就算是用消毒液擦过两遍,也不过就是一分半钟的事——   等她再回来,姚瑶带着孩子就不见了!   沈钦君跟我说姚瑶最近的确经常去看望林萍,尤其是林萍检查出来有肿瘤以后她更是用心探望照料。   可能是因为我不同意把等等抱出来给她奶奶看看,所以姚瑶就……   我说沈钦君你是傻逼么?事情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相信她!   她想讨好你讨好你妈妈是你们奇葩一家人的事,凭什么来拿走我的孩子!   沈钦君说他也没想到,明天林萍就要做手术了,本来今天他是想趁着雪化了想再来找我商量商量,让我抱着孩子陪他去看看的。谁能想到姚瑶先了一步——   我说你别装蒜,就是你默许的才滋长她不安分的心思。从今以后你们离我远一点。我再也不会让你们碰到等等!   开车到了监狱外的医疗中心,穿过层层铁门,终于走到了林萍的羁押病房前。   我看到两个女警已经把姚瑶控制住了,而等等正在一个护士的怀里抱着,坐在林萍身旁。   “等等!”我扑上去就把孩子搂在怀里,哭得语无伦次。林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安慰我说:“夕夕,真是对不起,我只是太想孩子了,就跟钦君好姚瑶念叨过几句。   唉,姚瑶你也太多分了,怎么能不告诉夕夕一声就把孩子带出来!   这当妈的得急成什么样啊。”   姚瑶也一边哭着一边求我:“夕夕。我……我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让伯母进手术室前看看孩子……”   我气得一把推开她:“姚瑶你别装了!我瞎了眼才会相信你也有良心!   用我的孩子去讨好别人?你也真能想得出来!   得亏我们等等这是有惊无险,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杀了你!”   我当着王蓝蓝的面指着姚瑶:“蓝蓝我跟你说,只要这个女人再敢接近我们家,你立刻就给我报警!”   “不用了——”听到身后厉声响,我抱着孩子扑过去。   韩千洛拥着我们两个,对场面上的其他人说:“下周我就带着姚夕和孩子离开,你们不要再打她们的主意了。   沈钦君。尤其是你。我以为你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才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韩千洛,这件事我不知情!”   “我管你知不知情。但孩子现在是在你妈妈身边找到的,你们就是涉嫌非法拐带。   识相的就滚得远远的。这种事,我绝对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他转过脸来对着姚瑶道:“还有你。姚夕可以相信你,但我不会相信你——”   我说我也不相信她好不好!这种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我觉得我以后就不能给她半个笑脸!   我说姚瑶以前的事要么就都算我的错行不行?我求你离开我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什么忏悔什么和解,都他妈的是狗屁。你离我孩子远一点,兴许我还能念念你给我当了二十年的姐。   我做了一辈子傻逼软柿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孩子,我是妈妈,谁动我孩子我绝对能扒了他的皮!我不是说说而已的!   说着我一把将沈钦君扯了过来:“我说今天就当着所有人都在场的面上你表个态。这个女人如果你还要,你就领回家去管你们是试管婴儿还是动脉婴儿的。自己过你们的日子去!   如果你不要,那姚瑶我告诉你,你就跟我们两家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钦君说:“我跟姚瑶不可能了,只是看在她这段时间也来陪我妈妈的份上……”他走过去扶起姚瑶:“谢谢你还愿意这么看得起我,但是咱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我从没嫌弃过你今天的下场,你弄成这样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但我和我妈也都有责任。   我也曾想过要不要照顾你这辈子,但我实在是做不到对着你这张脸生活下去。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以前的姚瑶就是姚瑶,如今这个疯狂的女人如果真的只是何韵就好了。”   “对不起……我是真的很想为你们做点事。”姚瑶还在哭着求我,我真是够了:“我们不要。我们有家有钱有爱人有孩子,我就搞不懂了你想为我做点什么啊?   我看你还是乖乖滚回监狱里反省一段吧。这辈子最好不要给我再见到你!”   几乎要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浑身发抖,抱着等等不肯放。   韩千洛说好了再这么闷着要出事情的,我这才胆战心惊地交给王蓝蓝。   王蓝蓝也吓坏了,她说别看她才二十五岁,但做这行已经快四年了。以前是高等护院毕业的,比一般的月嫂可是专业很多。   但的的确确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我说也不能都怪你,我对付了姚瑶二十年都还会上当,她的确是个魔鬼。   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她领家里来包扎,我就应该扫描了她的脸告诉你说这人是头号危险分子绝对不能靠近孩子。   唉……其实我承认是姚瑶现在去儿童福利院做义工这件事瓦解了我对她最后的防备。   我以为她为爱为财为仇都好,但能用心爱着孩子的女人……还能坏到哪去呢?   我跟韩千洛说,我输了,我斗不过她。她太了解我,也太了解我的弱点了。   “如果你真能斗得过她,我都不敢和你在一起了。”韩千洛抱着我的肩膀安抚我:“我说,坏人就应该一巴掌打死。按照我的行事风格,要么干脆把她弄死算了。”   我叹了口气:“别这样了,咱们都要走了,以后也见不到她了。   杀人什么的实在太颠覆道德了。我还想给等等积点德呢。”   看着那睡梦中的小脸,小嘴儿偶尔还一张一合的呢。我说看在等等没事的份上,我还愿意相信她不至于坏到那个程度吧……   人家李莫愁杀人那么不眨眼,也不会下手动婴儿郭襄的。   我觉得姚瑶就是算计惯了。干坏事算计,干自以为是的‘好事’也算计。这想不通她那颗脑子是什么做的,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踏踏实实做点人事说点真话么?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还好没发烧。看到她的时候,身上被子包得厚厚的,看来姚瑶对她还挺用心?   “对了,咱们下周真走?”我问韩千洛。   “怎么,不舍得?”韩千洛来掐我的脸:“今天背着我出去跟男人约会,差点害了我女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说你别给我转移话题,等等这么小行么?我想,要么让韩千洛包一辆客机?然后就听他说——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叫我外祖父准备了军用直升机……”   我咬了下舌头,我说韩千洛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开挂!   “哦,直接用升级大礼包过关不好玩。我喜欢靠自己虐渣……”   唉,嫁个牛逼的男人就是很爽啊。   回家以后,王蓝蓝把等等抱去喂奶,然后换了尿布又哄睡了。我说我上去洗个澡,结果刚迈了两步楼梯,一下子就欠下腰去。   一股钝痛从我身体的某个不知道啥部件上传过来,半分钟就赏了我一头一脸的冷汗。   韩千洛过来扶我,但看我脸色发白也吓得不轻:“姚夕,你怎么了?”   我说我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沈钦君那孙子开车给撞了一下……   也不知道撞哪了,反正当时也能动就没在意。这会儿突然钻心似的疼。   韩千洛想抱我起来,只是稍微一碰我就痛得受不了。   “可能是哪个内部件撞伤了,你先别动,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靠在楼梯上坐着,大口喘气。其实我心里有点数,这位置搞不好是脾脏。   以前韩千洛受枪伤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他伤了肾——呃,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啦。反正我就是对照网上那种身体内脏图稍微看了几眼,就当涨涨姿势了!   我想,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最后被沈钦君撞死了这可太不美妙了。   救护车来了,我被抬上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对王蓝蓝说:“这次你可给我听清楚了哦,我们没回来之前,蚊子都不能放进来……我要是死了,鬼魂能自己飘进来——”   医护人员看着我丈夫说,她受伤多久了?这是已经产生癔症了?   我说癔症你妹啊,我可能是脾脏破了,你们快点帮我造影看看!   那医生当场就愣住了,问我还是个内行啊?   我说我只会用剪刀裁衣服,不会用剪刀切肚皮。我懂这些专业术语是因为在最近的小半年里,我和我的丈夫跟医院太有缘了!   后来到了急诊室大夫说我的确是脾脏破裂,而且内出血已经挺严重了。指着那张黑乎乎的底片,划着上面的阴影给我看。   我的意识还挺清楚的,一手攥着韩千洛发抖的掌心反而安慰他说:“没事的,我这不是还能动么?”   大夫火了:“还想动?赶紧给我躺下!”   我说我真没觉得有多严重,当时就是有点疼而已,这一路能跑能跳的。   然后大夫说我的肾上腺素分泌的是正常水平的一倍……   韩千洛心疼地看着我说:“别动了姚夕,你这是担心孩子,无意识地撑下来的。赶紧闭上眼睛歇一下,手术室马上就准备好了,会没事儿的。”状吐序圾。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我就想着等等,当时什么都没多考虑。   韩千洛……我一直也很想知道,那天你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撑着抱我去医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恩。”   我眼睛有点湿了,我说我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担忧和爱。但我真没想到,你也这么爱我……   韩千洛,你放心我没事的。你和等等都在等我,咱们很快就能幸福地好好地过日子了。我怎么能死的这么窝囊唉?   “闭嘴,不许提死。”韩千洛攥得我的手心都有点发麻了,这时有护士进来说已经准备好了。我就这么面朝天花板地被推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泪流满面的王蓝蓝,疯了一样从我眼前跑过。   我腾一下就坐起来了:“蓝蓝!你跑这儿干什么啊!我都说了我没事,不用你照顾。你怎么又把等等给放下了?” ☆、第二百二十章 渡劫   然后王蓝蓝就哭了,一边哭这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两个刚走她就发现等等有点不对劲。   好像是呼吸不上来,叫也叫不醒。   本来还以为是屋子里空调太高。她赶紧把被子拆开,才发现孩子身上长满了红疹子。   于是紧跟着就给送医院来了,刚才占急救室的那个就是……我女儿!   我当场就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王蓝蓝:“怎么会这样!红疹子……是过敏么?!”   “孩子的家属是哪位?”这时候急救室的门一开,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出来喊。   我脱开韩千洛的手呛呛踉踉过去:“我女儿怎么了!”   “药物过敏导致呼吸系统急性衰竭,已经送到高压氧舱,但是……情况不乐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我眼前一黑,一把拉住人家的衣襟才面前站住:“你说什么……什么药物过敏,什么心理准备?   我女儿好好的,怎么会——   是姚瑶。姚瑶那个贱人!那个不得好死的贱人——医生我求你救救我女儿,她不能有事啊!”双膝一软,我直接就跪下了!   “姚夕!”韩千洛过来拖我:“你别这样,他们会救等等的,她会没事的。你快点起来,你——”   “你别管我!我要我女儿——”我挣扎着起来就要往里闯,却被医生拦腰捉住:“你冷静点,我们在抢救,现在不能进去。”   “等等!等等妈妈在这儿,妈妈守着你……我求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离开妈妈啊……”我扑到砰然关紧的急救室门上,巨大的撞响回荡在我仿佛已经被掏空的胸腔里。   我知道韩千洛在抱我,在叫我。可我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到。   渐渐回过身来,我木然地看着他。我说我告诉过自己,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让你再看到我流泪。   我是怕你保护我照顾我的那种程度,会让我们都觉得累。   可是如果等等都什么三长两短,我更怕你永远都见不到你爱着的那个姚夕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韩千洛的眼角有轻微的湿润,他的唇像我一样苍白,冰凉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肩膀:“姚夕你快点回去躺着,听话。等你好了,我答应你等等一定会没事地躺在你身边!”   我说我不信,我说韩千洛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好……我不走,我要守着我女儿。   “姚夕!”他大吼一声按住我八爪鱼一样的四肢:“我求你再信我一次,你快点进去做手术——”   我说我信你,可我不信我自己。如果老天一定要取一条命带走,我今天就守在着为等等挡下这个劫。   “韩千洛,你那么爱我是不是。就再宠我一次吧。”我拉着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是死了,你就帮我好好带大等等。等等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所以你选吧——”   “姚夕你对我公平一点!”我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但他真坚强呢。就是这样都不会掉泪……   我捧着他的脸说:“韩千洛,你那么强大呢。没有谁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行……”说着说着,我觉得气息开始阻塞,有什么东西在身体最深处不停的翻滚躁动着。   伴随着撕裂脏腑的钝痛,我吐了一口血,然后就再也没有从黑暗里挺过意识来。   耳边嗡嗡的。只听到韩千洛在喊人:“医生!快点救人!她开始吐血了!”   这个梦做了多久我已经没有概念了。我的等等才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但梦境里的她已经能穿着我给她做的公主裙了。   其实我希望她长得像沈钦君一些,都说女儿会取爸爸的优点长。沈钦君的相貌很端正很温和,红唇黑眼珠的,如果是个女人应该也挺好看。   不像我,瘦脸高颧骨的一脸没福气的相。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醒过来,一直在黑暗的梦境里摸索着有没有一个穿着黑斗篷拿着镰刀的家伙路过。   我很想告诉他,要带就带我走吧。放过我女儿。   请用我的生命为代价,赐福给我重要的家人和朋友。让我的女儿可以平安长大,让我的丈夫可以幸福安康,让我的妈妈可以老有所托。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这一条烂命还想要换这么多东西……难怪死神都不要。   我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隐隐约约的,一群身影飘在我眼前。   我是不是死了啊?他们……都是来参加我追悼会的么?   为什么韩千洛在,沈钦君也在?   为什么周北棋在程风雨在,连林子赋莫绿菲他们都在……   “姚夕你醒了?”韩千洛凑过来看着我,攥着我的手还是有点发抖。   “等等呢……”我吐出含着血腥气的三个字。   他不说话。   我说韩千洛你别跟我闹,我认真问你,我女儿在哪儿!   这时沈钦君上来说:“姚夕你先别这么激动,你伤的不轻,大夫说要——”   “你给我闭嘴!我问你们等等呢!”   “姚夕,她没事,还在……监护室里。”韩千洛低吟一声,转脸避开我的眼睛。   我说我要看她。   “你现在不能下床,内出血很严重……”   我看看韩千洛的表情,又抬眼看看沈钦君。这两张脸,真是一个比一个惨白难看。   这一屋子的男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我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莫绿菲是女人。   尽管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侦探,身手一流心肠硬冷。但她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只有她……   她转过身去背着我,一手扶着林子赋的肩膀,另一手悄然抹着眼角的泪。   我看着韩千洛的眼睛,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反衬出我苍白又骇人的笑容。就像绽放在悬崖峭壁上一朵有毒的花。   我说:“韩千洛,你是不是不敢告诉我实话……所以叫这么多人过来陪你壮胆?   你们让我看看等等,活的死的都让我看看!我保证不打死你!”   拉着他的衣襟,我几乎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承担上去。   韩千洛攥着我的手,却不敢用力。任由我发疯一样的力度几乎勒得他要窒息。   然后我听到沈钦君说:“姚夕,别看了。   为了测检药物……我做主的,同意解剖了……”   我说,解剖是什么意思?像手术一样么……是不是也要在肺里插管子?等等之前才患的肺炎,这么遭罪真的好么?   然后我看到莫绿菲再也忍不住了,捂起嘴哭着就冲出了病房。   我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一根根输液管,涌动着的透明液体不知道是在刺激着我的哪一处中枢位置。状长每巴。   为什么就好像已经麻痹了我的大脑,让我想不明白很多事呢?   于是我一把扯下输液管,抡起输液袋就往沈钦君身上砸去:“谁让你解剖的!她是我的女儿,就是死了也要死的完整!   沈钦君你个混蛋!你个畜生!”   “姚夕!!”韩千洛抱着我,按着我,不敢用劲儿又不敢肆意放开的力道:“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为我们的女儿报仇的!”   我疯了一样推他打他,我说我不用你来管我!你这一辈子都在报仇,你最后得到了什么!   你很快乐么?你很满足么?你能猜到今天会是这个结果么?   现在等等死了,我女儿死了!就算你再玩一次运筹帷幄,再设计一场阴谋杀伐,又能怎么样!   ——等等能回来么?!   我抓起床头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丢向我生命中曾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不管是输液袋药盒枕头水杯,甚至是我自己!   我不恨他们不怪他们,只恨我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场悲剧里的。   我想我曾经告诉自己的那个道理,早就在潜移默化的糖衣炮弹中被溶蚀了——是我太弱了,弱到以为可以依靠朋友照料,依靠男人保护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我呢?   我对别人的责任在哪?我自身的防盾又在哪?   我输给姚瑶的,不止是一颗没有她恶毒的心,更是从一开始就被我无条件规避下来的无尽脆弱!   姚瑶之所以恨我打压我,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演绎出一种我完全能胜过她的气场!   正是我这些年来无尽的忍让,才让她觉得她的东西我理所应当不能碰,她的人生我理所应当不能超越。   而我姚夕只要过得比她幸福——她就是同归于尽也要毁掉!   所以等等才是我的劫,才是我人生中最无知愚蠢脆弱所造就的——最大的悲剧。   沈钦君也好,韩千洛也罢,他们谁都无法真的凌驾在一个女人的生命中去给予她高塔公主一样的保护。   无论是黎安娜还是我,我们都是自作自受的女人……   后来沈钦君走了,韩千洛也走了。我知道他们都没走远,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等着看着。   我放下最后一个玻璃杯,目光落在周北棋的身上。   他靠在墙上,漂亮的眼睛带着点让人心疼的忧郁。我想,死了孩子的妈妈是我,为什么你这么忧郁啊?   “你也走……”我说。   “姚夕我不走……”周北棋上来,用纸巾压住我手臂上的针孔,这会儿已经飙血飚到发青了。   他说:“所有人都有罪,只有我没有。所以姚夕,你不能赶我走。”   我嘶哑着声音说:“但是我有罪……   我的身边,不可以再有任何人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是我能为你选的一条路   这三个月来我几乎滴米未进,每天只有这样那样的营养液强迫进入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会不分白昼黑夜地做梦,梦里梦外都是孩子的哭声。   我不知道韩千洛每天在做些什么,但只要他回来。就一定会守在我身边。   只不过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回答。   后来他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我。   我想,也许有一天他能突然捧着姚瑶的脑袋过来跟我说已经帮孩子报了仇了。也许有一天他会很遗憾地告诉我说这是法治社会不是梁山泊。   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无法在除了梦境以外的地方看到我的等等。   所以我不想醒过来。   有时候沈钦君会来看我,有时候周北棋也来。韩千洛从不拒绝他们的看望,感觉叫好像是全球招纳名医,只要能让我吃一口饭,他不在乎自己的‘王妃’被多少男人接触。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火烧火燎地进来,一把就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刺目的阳光几乎要伤害了我早已欲哭无泪的眼睛。我迸发出一百多天以来的第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得连鬼都怕。   然后我看到逆光下圣母般修长又充满治愈力量的身影,慢慢投射到我面前的,然后她突然就抡起长长的手臂,一个耳光滚在我脸上!   “姚夕!你看看你这幅鬼样子!”   好疼啊,当初陈勉死的时候,汤缘打我打得都没这么疼。   我牵着已经僵硬的嘴角,抬头看她。   她没什么变化,只是瘦了好多。衣着打扮也没有以前那么随性张狂了。   我看到她淡紫色的宽肩连衣裙下,微微起来的肚子。一下子戳中的泪点让我不由自主地扑到她身上放声大哭!   “缘缘……我的等等死了……我都还来不及让你看看她啊。”   汤缘的泪水陪着我往颈窝里淌,她说是她这个阿姨不尽职。没有留在我身边守着陪着。   我抱着汤缘哭,仿佛把从冬天到夏天的所有积水都汇聚成了眼泪,不舍昼夜地宣泄。   汤缘说你别再哭了,大不了我把我得孩子赔给你。你们把我丈夫都弄死了。我的孩子谁来养啊!我赔给你好不好?我求你振作起来夕夕,我陪你挺过去。   就像小时候姚瑶抢走我的东西一样,每次都是汤缘偷偷把自己的塞给我。   我就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可怜虫,等着别人的保护和施舍。   我抱着汤缘的肚子,我说我不要——谁欠我的,我就是跟她讨命也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然后我看到七婶推门进来,送了这三个月来不知道是第几碗没有完成过使命的粥。   汤缘喂我,我一口一口地吃。   她哭着说,真好,三个男人都没办法劝你吃饭。我一个人就搞得定。   我知道韩千洛就在门口,只是他不想进来而已。   “韩千洛亲自到K国去找我,在我家楼下站了三天三夜。”汤缘说:“他求我原谅他,求我来救救你。夕夕,罪魁祸首是姚瑶那个贱人,你不要再这样子惩罚你的家人了。   因为陈勉的事。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丈夫。   但是当他把你病重的照片发给我时……我就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入不了你的心了,也只有我能救你!”   “缘缘,都是你不好……”我抱着她,哭着捶她的肩膀:“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你不要我了,我就被姚瑶害惨了……   你怎么忍心不要我啊……你才是我姐姐,你赔我等等……”   哭了累,我就在汤缘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已经是我三个月来能分辨出来的第一个天亮了。   汤缘已经走了,只留下桌上喂我剩下的半碗粥昭示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原来不是一场梦。   我轻轻拔掉了手臂上的营养针,按着那小小的针孔按了好一会儿。   我不想再浪费任何一滴鲜血了。   站起身来。我走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这幅不人不鬼的容颜。瘦削的面容,惨白的脸色,乱蓬蓬的头发。包裹在条纹睡衣里就好像一根咣当在雪糕纸里的木头棍子。   我用梳子梳头发,怎么都梳不开。一扯一把的拽的生疼。   于是我拉开抽屉,用剪刀剪了头发。一直剪到耳朵上面。零零碎碎的,却清爽了很多。   我的长发是为那个男人留起来了,如今他在我生命中最后的那一丝羁绊也没有了,就像这一地碎发一样。   已经不值得纪念的东西。本来就是一文不值的。   韩千洛慢慢走到我身后,双手扶着我的肩膀,低头伏在我脸颊旁边:“短发也不错,夏天来了,看着也很清爽。”   我看了看手里的剪刀,轻轻放回到梳妆台里。   我不太敢在他面前拿剪刀了,因为我的噩梦已经太多,消化不尽。   三月时还飘着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而如今已经是知了叫夏天的时节了。   我说如果等等还活着,是不是已经会翻身,或者会爬了?   我的育儿经还没等看到六个月的地方……就永远停在了书页折起的那一角上。   韩千洛说:“你的东西还有等等的东西都没动,你起来了,就去告个别吧。”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轻轻抱了下我的丈夫。   “韩千洛,你也瘦了好多。”我用手丈量着他的腰围:“看来那件衣服……又要重新改了。”   他攥着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能看到他眼里的心疼无所遁形。   我说,姚瑶什么时候出狱?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出狱的。”韩千洛凝着眸子看着我:“姚夕,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说不需要。   这一次,所有的事我亲手来做。   等等的检验报告显示她是并非是被人下药导致的过敏,所以构不成故意谋杀。孩子身体本来就羸弱,大冷天被姚瑶那个贱人抱了出去,又带到林萍当时入住的医院。   在完全没有防护措施的状况下,不知道是感染了什么病菌。   姚瑶因过失而被取消了假释期,提前送进了监狱服刑。   但我一直觉得她是主动要求的,因为她应该明白——只要她踏出那个法律束缚的地方一步,我就是同归于尽也不会饶过她的。   只是可怜的蒋怀秀,我知道这三个月来她到处搬家,不管搬到哪都会在一周内被人烧了房子。   直到有一次不小心害得邻居一个小男孩受了点轻伤,韩千洛才住手。   但是几经折腾下来,蒋怀秀已经被弄疯了。据说整天蹲在天桥下,说她女儿被人害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姚夕,我带你回国好不好?姚瑶的事,我会替你解决。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摇头,然后轻轻捧起他的脸:“韩千洛,你还没有吸取教训么?   为了给阿珏报仇,你赔进去了多少东西。你问问你的内心,你赢的……真的漂亮么?”   “所以你要做什么?姚夕。”他按着我的双手,沿着胸前慢慢拉下来。   “我要姚瑶死,只要她死。”我微微挑起一丝凄惨的笑容:“不带阴谋不用算计,哪怕站在她面前用我这双手亲自掐死她。   韩千洛,这是我的战争。麻烦你,退到前线以外。”   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粥,几下就吃完了。我很饿,我需要能量。   然后我突然就感受到一阵近乎绝望的窒息从身后环住了我!   韩千洛抱着我,力度颤抖又疯狂:“姚夕,不要这样。我心疼你……   让我来做吧。你的手只能用来做设计,不能用来杀人。   你这么笨,你斗不过那个女人的!”   我从来么有听到过韩千洛用这样近乎祈求的语气跟我说话,这不是我认识的他!   可我……又何尝还是他认识的我呢?   我用力去扳他扣在我胸前的手,怎么也弄不开。我知道我的指甲划伤了他,可他就是不撒手。   但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去抓去咬,去歇斯底里。而是平静地垂下手,任由他伏在我肩上……   湿了,从颈窝到肩膀,到整个后背。   我感觉到湿润的喘息激发了我认知里最后的一片领域。   我想我真的很过分——终于有一天,成功地逼出了这个男人的眼泪。   韩千洛,你一直自诩我是你整个战局里最好的战利品吧?状长帅技。   可你没想到,这看起来挺光鲜的一个小花瓶,还没在手里捂热呢,就已经摔的粉身碎骨了。   真讽刺,我把我前半生的眼泪给了沈钦君,却再他哭着求我回心转意的时候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我把我后半生的眼泪透支给你,却再你终于瓦解脆弱的时候也无法陪着你悲伤。   我想转过身去抱他,可是他死死地压着我。   “别回头!”   我笑着说:“好,我不看……所以你放我走吧。”   “姚夕你是在惩罚我么?我求你流一滴眼泪……哪怕再为我流一滴泪!”   一句惩罚,让我的心陡然一碎。   “韩千洛,我也想保护你啊。等等死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好不容易解脱了一场噩梦,我怎么忍心让你再一次咬断脖子上的枷锁为我去扑食捕猎?”   你无意中闯入我的人生,心甘情愿地为我铺路。我踩着用你的血染成的玫瑰,一路走得又踏实又嚣张。   可是今天的我……就连最基本笑容和泪水都没有办法回馈给你了。   这样的我……怎么忍心再拖累你?   “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是疯了傻了残废了也是我的妻子!”   我笑说:“可惜我不疯,不傻,不残废。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明晰的思路和冷静的头脑告诉我说——   我没办法再被你保护在身边,等着那一声爆竹的破碎,迎来或赢或输的节奏。   这一次,我选择亲手送鬼下地狱。”   我伸手,从后面轻轻挽住他的头颈,侧过脸在他湿润冰凉的脸颊上吻了吻:“韩千洛,忘了姚夕吧。   忘了那个偶然穿着外婆婚纱闯入你视线里的冒失女孩,她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你的计划里。   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当初你为了阿珏来到名扬复仇,现在你已经顺利的把一切都改头换面地收于囊中。   你已经赢了,你胜利的光环下完全不需要多余一个我的存在。   你就当我是你的一个幻想吧。是你面对冰冷的阴谋下,人性良善的一点光辉幻化出来的安慰。   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守着这份看似美好的心灵,不遗余力地想要据为己有。   然而我叫你失望了,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幸福的可能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的后半生被我带进同样绝望的漩涡里。   所以韩千洛,我们离婚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以为楼下的人是谁?   我觉得,不同的男人在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必然都是不同的。就比如说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沈钦君拖拖拉拉地求我考虑了多长时间。最后的协议上又是泪又是血的,虐了大半个世纪。   而韩千洛的作风完全不同。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我的床头前。整齐干净的两页白纸,让我这肮脏的灵魂都不忍去染指。   那上面还压着一把钥匙。   我知道那是公司附近复式公寓的钥匙,曾经用来收留我的那套房子早就被他过给我了。   还真是个有效率的男人啊。   我猜他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故意逼迫自己,那个男人的眼泪很珍贵,为我流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很好,其实我也挺害怕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我就这样子从韩千洛的身边挣扎出来,那感觉真的比割肉还折磨。我真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不迭。   可是当我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的时候,我反而平静地释然了。   我去理发店把头发好好修建了一下,短发配上瘦削的脸颊,看着又精炼又冷酷。如果再戴上一副墨镜。我觉得我自己走在街上都能吓哭小孩子。   我回家找出两个厚重得行李箱,带上一些夏天的衣物。不会太多,因为我再也不需要高档花哨的时装,只要拿些轻便严肃的衣服就好。   另一个箱子被我拖到楼下的工作室,把之前给等等做的那些小衣服一件件叠进去放好。状私台才。   每一款设计都是我比划着她小小的身子,一点点想像而成的。当时一边做,一边就想着她穿在身上的时候会事什么样子。以至于在我的梦境中,这些小衣服的出镜率都很高。   我怕有一天,我还记得这些衣物,却已经记不得等等长什么样子了。   装满了两个箱子,我再次回到楼上的主卧。   这里甚至都没有我和韩千洛的一张婚纱照,空荡荡的简约布置,如我住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想。如果要把我从他的生活里摘除,应该比良性肿瘤还容易吧。   我才是韩千洛的枷锁。离开我,他依然是那个可以在高加索山脉傲天驰骋的雪狼。眼中偶尔有故事,却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我走进他的衣橱,最后一次为他把衬衫和西装领带的颜色款式分分好。   我想告诉他,你现在的身材都没有之前那么好了。穿衣服可要学着点扬长避短,可别随便找个麻袋就往上面套。没事的时候不要刻意去看我留下的那些杂志,那都是T台的样式。你这种商务人士简单肃穆些就很好了,好吧……事到如今,你在我眼里还是怎样都很英俊。   回到床头前,我检查了一下药箱。他受伤之后还要坚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我挑了挑理了理,临近有效期的都给扔了出去。   没有看到安眠药,我已经很欣慰了。   最后,我把婚戒摘下来。和家门钥匙一并压在另外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背光投射下来,将指环打了个小小的圈影,像一滴眼泪的形状。   我站在门口,把房间里的一切扫视一遍。七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我说谢谢你了,七婶,我走以后好好照看着点先生。他受伤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饮食保暖都要用心点。   然后我看到七婶哭了,也难怪了。她照顾阿珏好些年,对这个家的感情可能比我深吧。   其实我知道韩千洛是在家里的。   他在三楼的书房,门锁着。故意不出来。   我最终也没有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只是拖着两只箱子放上了车。   我没有回头,只是调整了车的位置,用镜子看到他站在三楼窗户前。   他站在透明窗帘的后面,似有烟雾飘出来。   他的肺受过伤,本来在那之后就彻底戒烟了。   我的心微微疼了一下,抽出手机跟他发了条短信【别吸烟了,自己保重】   半分钟后他回复我【你留短发真的很好看】   我捏着短信反复看了几遍。按下删除的瞬间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把那些没意义的感动和矫情一并送进了垃圾箱。   从此以后,我想我的生活里已经不再需要韩千洛了。   他太强大,强大到让我不忍他有一丝一毫折损在我身上。   而我,既然追不上他的步伐,也就不忍再去染指他的生活。   我回到那处公寓,还记得在这里与韩千洛度过的第一个晚上,是他避雨跑进来洗澡,在我面前春光乍泄呢。   门口兔子妈妈的坟还在,已经长出了好多新鲜的草。   我把等等的衣服拿出来,用石块垒砌了一个圈。然后就在那小坟前,一件一件烧掉。   烟熏得我快要流泪了,但只是‘快要’而已。   保安过来阻止我,我说这里埋着的是我的孩子。   他大概是吓到了,骂了句神经病。唉,韩千洛这个贱人,还说这里的保安素质很高呢。   单身后的第一个晚上,我给汤缘打电话。   我问她:“喂,以前我没结婚一个人住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汤缘已经回国了,因为她需要保证在K国的时间,将来才能为孩子拿绿卡。   如果这一次不是韩千洛亲自求她回来帮我,我可能现在还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做梦呢。   汤缘说:“大概是看美剧,看时尚综艺节目吧。”   我说以前有那么多好看的电视节目么?为什么我一打开电视都是亲子节目……   汤缘说:“你问这个干嘛啊,夕夕,心里难受就跟韩千洛说说话——”   “我跟他离婚了。”我说:“别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重塑一下人格。姚瑶会在今年11月出狱,我要在那之前赶得及蜕变。”   “夕夕你别吓我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只是要杀了她。”我挂了电话,然后洗澡上楼。   我要睡觉,保证每天十点到第二天六点的充足八小时睡眠。   我之前被车撞的那一下伤得也不轻,又自我折磨了三个月。   如今的我还没有九十斤,叠两件衣服都会一身虚汗。   所以首先,我要有个健康的身体。   关窗的时候,我看到外面有光亮。我知道那是车灯,也知道只有布加迪威龙的车灯才能那么霸气。   我想,我和韩千洛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要通过你偷看我我偷看你来维持了。   他停着车在我楼下待了有一刻钟,始终没有下来。   我把灯关上,然后再打开,再关上。   他就走了。   我想他肯定是明白了我要表达的意思,首先我很安全得到家了,其次我已经看到他了。   ——这对我们两人来说足够了。   我躺在床上平静地呼吸,枕头下的东西冒着阵阵寒气。   我带走了韩千洛的牵挂,带走了等等的记忆,还带走了他放在书房里的那把枪。   我还不会用,但我早晚会学会用的。   韩千洛的枪证是外籍的,用这个杀了姚瑶最合适,查也查不到任何人头上。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亲自动手。   我用第一个三天来规划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首先,我去了一家体检中心做了全面的体检。然后要医生为我出具了一系列的健康医嘱。   平时要吃什么样的营养餐,要配合什么样的运动等等。   然后我又去看了中医,大夫说我生产后气血虚寒,加上之后车祸又撞伤了脾脏,需要用药调养一阵,否则身体很难健壮起来。   好,不管药有多难喝,我都会坚持自己来熬。   然后我就近找了一家健身房,请了私教。   人家觉得很奇怪,像我这种女人来健身多半都是为了塑形美体。而我告诉他我的需求——我说我要力量型的健身效果,那种一个人就能换一桶矿泉水的,或者……轻松能拧断别人脖子的手劲儿。   我说话的样子是半开玩笑的,但还是把人吓得个不轻。   第一个月里,我严格按照最健康的作息时间来安排自己的生活,终于在最后一次下秤的时候达到了九十五斤。   对于一米六的女人来说,这是很健康的体重。   然而比我的作息更规律的,是每天就会按时来我窗下报道的那辆车。   我想,韩千洛可能是想等我请他上来。也可能只是想确认一下我过得好不好。   我会关灯开灯几下,如以前的规律。   这份不被说破的默契已经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我在天桥下找到了蒋怀秀,能认出她是蒋怀秀的唯一方法是……她瞎了一只眼睛。   那时她正在垃圾桶旁边翻半个烧饼,一边啃一边用警惕的眼睛四下打量着。   我看到她的小腿上有个很大的伤口,烂的骨头都要露出来了,可能是被狗咬的吧。   在此之前我还觉得她的下场太惨了点,后来从姚忠祥先生的遗书里得知是她怂恿老太太把我妈卖给张军的,我就觉得这个下场才足够解气。   我把蒋怀秀带走了,找了个可靠的房屋中介,匿名租了个小屋把她送进去,还请了个保姆照看她。   我告诉我自己,我不是因为善良才这么做的。我得抓一张底牌,她是姚瑶的母亲,我觉得把她留在手里一定有用。   两个月后,我回到名扬去收拾东西。代维拉着我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夕夕,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他是我的兄长,是我的导师,我以为我幼年时的人格是随风长出来的。可是真正到了职场后,所有的人际所有的职业行为都是跟着代维学来的。   别看他自己有时吊儿郎当,真遇到事儿的时候一点不含糊。所以生活上的事我听汤缘的,工作上的事我听代维的。   但是现在,我只想听我自己的。   我笑着说,我没做什么,只是在考虑做我该做的事。   他说你疯了。   我说你见过我这么冷静的疯子么?几个死了孩子的妈还能像我这样的?我已经不错了,你就别再骂我了。   “缘缘说你要杀了姚瑶?”   “是啊,”我很久没喝咖啡了,从怀孕起到哺乳期,本来我现在还想喂奶呢。这会儿好了,拜姚瑶所赐,我可以一口气和完两大杯美式。   “姚瑶不死,还会伤害更多的人。”我说。   “她不是故意害死等等的。”代维按下我正在点烟的手:“你干什么!香烟会让任何女人显得廉价,你不许再糟蹋自己。”   我说我在健身,每一天的运动强度都很大,饮食也非常枯燥。我很有节制,一天只吸半支。   烟能让我冷静,能让我像韩千洛一样思考。   “而且,姚瑶是不是故意害死等等的,已经不重要了。”我挑着唇笑:“就算我愿意放过她,她会相信我能放过她么?   说不定,她也在筹划对我动手了。她主动跑进监狱里服刑,八成已经在行动了。   我不出招,可能下一个倒霉的就是缘缘,是我妈,是韩千洛,甚至是你。”   什么叫最毒妇人心?我觉得韩千洛才是斗不过姚瑶的那个人,只有我才可以。   我说代维,你以前的那个健身教练是搏击高手吧?我好像听说过他,介绍给我认识行么?   “姚夕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亲手杀了她么!”   “为什么不可以?”我说:“代维你放心,我会做的滴水不漏。我的命很值钱,我可不想跟那个贱人换。   我有办法弄死她,却不留任何把柄。”   “夕夕你不是这样的人……”代维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你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凭什么?就因为我善良我软弱,我才应该失去我的孩子么!”我提高声音瞪视着他:“姚瑶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   “因为你不是姚瑶!因为她不值得你因为她而变成这样!”冰冷的咖啡劈头盖脸地泼在我脸上。   我这辈子第二次看到代维失控,第一次是因为汤缘的一次玩笑……   很好,我能逼他那么温良无害的男人用咖啡泼我,也是醉醉的。   “代维,我的女儿死了……”我轻轻擦去脸上朦胧的水渍:“你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能理解么?”   “我不能理解,但我只知道,当初韩千洛要为阿珏报仇的时候。我只问过他一句,要代价么?”代维轻轻站起身来,目光清冷又陌生:“我问他,如果要代价,要伤害朋友亲人……我宁可不要对付肖正扬。   姚夕,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自以为自己很强大。可你想过韩千洛么?   你就这么离开了,他会怎么样……”   我笑笑说:“他会怎么样啊?”   他那么坚强,要什么女人没有啊?   “扒了一个男人的盔甲,再让他赤身裸体地去面对枪林弹雨。姚夕,你别以为你没有错。你爱上韩千洛,你让他爱上你,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纠缠不清的结。”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关心他?想兄弟同吃啊?   然后代维又把另一杯咖啡泼我脸上了。   “姚夕我警告你别再发疯了!我既然跟阿珏在一起,韩千洛也就是我的家人啊。”代维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这两个月来,你关心过他么?   你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么?每天晚上有人开着他的车在你楼下等你亮灯关灯的信号。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是么!你以为你在玩花季雨季啊?”   我说代维你什么意思。   “一个多月前的公司会上,他突然就咳血昏倒了。可能是以前的创伤留下的病症,已经被他父亲带回国去治疗了。   临走前他嘱咐他的助手安森……替他每天过来看看你。有次安森生病,还是我亲自替他开着那车过来的。   不得不承认,布加迪威龙开起来还是挺拉风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爱做不到的,就只能让伤害来完成   我以为我的生活已经规律到不需要动脑子,就能知道几点该做什么了。   可是在与代维见面后的一整个星期里,我常常忘记带瑜伽垫去上课,也常常忘记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以前不会忘。因为韩千洛一直会盯着我问这个问题。   我想他,疯了一样地想他。   一笔笔划去日历上的时间,倒计时是姚瑶出狱的日子,而倒不去的思念却是我眼里心里都装满的那个身影。   八月中的天气越来越燥热,我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用手指画着玻璃。   那两只乌龟越来越不安分了,一只总想着能踩着另外一只上位,另一只却一只不肯就范。   我想,如果乌龟会说话,喊得一定是凄厉的‘呀买碟~’   但假使我把其中一只拿到玻璃缸外面,他们又会四肢无措地茫然打转。   就像两个永远不服输的人……都想挣脱打压的枷锁。但又都舍不得对方。   韩千洛的车还是每晚准时出现在楼下,我假装不知道地开灯关灯。   我想,只要车还在,至少说明他还活着吧。否则家里人早就过来收遗产了,想着想着,我突然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电脑前订了一张飞机票。   我怕韩千洛死了,怕他正在死,怕他脑中最后闪现出来的情景——是我最后最决然离去的身影。   飞机降落在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我拖着一只很小的行李箱走在一句语言也听不懂的大厅里。   我才发现,我不知道韩千洛的家住在哪里。   好吧,他的背景那么牛逼,是不是随便找个警局问问都能有点端倪?   然后我又发现,我不知道韩千洛叫什么名字……   我该怎么对自己解释,我曾跟这个男人做了半年多的夫妻呢?   电话拨到程风雨那里,我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用短信发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外文短信,让我随便找个出租车跳上去。到了位置以后再给他们看下面的具体地址和名字。   我还记得他护照上的名字很长,写起来也很奇怪,跟烧焦的意大利面似的。   最失策的是,我以为这里的纬度极高,必然是冰天雪地。所以我是穿着羽绒服下来的——而事实证明我的地理是生物老师教的。   夏季的内陆高温同样有三十几度,我走一路跳了一路的脱衣舞,终于找到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   程风雨说这里的车是不打计时表的,我问那挨宰怎么办?   其实我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而已。别说挨宰,就是把我宰了我也只求能早哪怕一秒钟见到那个男人。   然后程风雨告诉我。你只要给司机看你要去的地址,借他个脑袋他也不敢宰你。   这一路的风光我都无心欣赏,对这个城市最初的印象也不深。   毕竟这只是个到处充斥现代化气息的都市,传统文化早已湮灭在钢筋水泥里。   白俄的姑娘的确漂亮,一个个都像是从舞台秀上下来的一样。我想了很久,最终得出韩千洛审美奇葩的结论——   车行向莫斯科大环公路向西行3公里至30公里处的一片区域。我上网查了一下,那块别墅区叫卢布廖夫。   那是一片坐落于森林中的别墅区。聚居着众多政界要人和寡头富豪,就连现任总统的郊外官邸也在其中。   因为戒备森严、闲人免进,所以一直保持着神秘色彩。   我被这高大上的背景震慑到了,但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毕竟,我还以为以韩千洛外祖父这样的身份。家门口会停坦克大炮呢。   司机乌里哇啦地跟我说了一堆什么,我听不懂,但能猜得出来他是想告诉我前面就不能开进去了。   于是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往前走,祈祷自己不要被当成间谍而一枪崩死在我前夫的家门口。   后来程风雨把电话打过来,他说姚夕你不要往里面乱走了。这边的别墅区贴近自然。很多野生动物都在深处散养的。你这么冒失的闯进来,很容易被狼獾拱了。   他让我随便找一个驻守警备处,把电话给穿着混乱迷彩的军人。   我照他的话做了。很快的,我被用很绅士很礼貌的对待被带上了一辆很装逼的军用车。   我甚至有种错觉,韩千洛怎么像在蹲监狱一样啊!要找他还要层层关卡!   然后程风雨告诉我,你知道他有军衔么?你知道他有军装么?你知道他外祖父早年获过圣安德烈十字勋章么?   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嫁给过他!   从机场出来时我买了街头的一份厚硕的布林饼,当时吃的快撑死了。这会儿都已经快到下一个饭点了,车子才停下。   我被一群用叽里咕噜语言交代来去的人们想传球一样,一个传给另一个。终于走到一处白色长廊下,才看到让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他的气息了。   这一路十几个小时下来,我想象过各种各样的场面。   我很怕自己再一次看到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房里,只能用眼睛对我交流些足以瓦解我坚定意志的信息。   所以我真的是没想到,韩千洛此时正在花园里坐着。侧着头看茶几上摆着的报纸的同时——两只手跟戴着手铐一样,在帮一位胖妇人撑毛线!   撑毛线!   毛线!   线!   我的眼眶稍微胀了一下,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韩千洛抬头看看我,却没有太多的惊讶:“风雨说你来了,我以为……他骗我的。”   他的笑容很虚弱,脸上的血色很淡漠。我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你在撑毛线啊。   “是挺热的,要不你来撑吧……”韩千洛起身介绍那位胖墩墩的夫人:“这是从小带大我的阿姆,我母亲去世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和阿珏。   所以每次回来,与老人家之间最大的交流,就是看着她从夏天开始就准备过冬的毛衣。   莫斯科的冬天很冷,保暖很重要。”   我说韩千洛,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他说:“谁说我没事的?你看不出来我还在休养么?”   我摇摇头:“抱歉,我只要确认你还活着就可以了。你弟媳——”   我想了想,总觉得代维是不能用弟媳妇来称呼。但也不能叫‘妹夫’吧?   于是我说,你‘弟夫’说你病得很重,我怕你就这么死了。   这‘弟夫’是什么鬼啊!状场坑亡。   我转过身去,收了下眼睛的不适感:“既然你现在还好,那我回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紧接着,我上半身躯体一紧,我以为他在抱我。然而这么一低头,才意识到他是用毛线来套我!   你当我是俄罗斯套娃么?   我说你别这样,我关心你并不是因为我能放弃仇恨,能忘记等等。   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那真对不起了,我本来就没事。是我叫……代维骗你的。想试探看看你对我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韩千洛轻叹一声,然后坐回到软榻上。   我知道他在撒谎,明明就满脸的病态倦容退散不去,明明就比我两个月前见到他还要瘦削。   可是我,为什么连拥抱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   ,花房里的温度始终维持的舒适的二十六度。   此时他穿了一件很长的白色衬衫,看起来像个连衣裙似的。松松垮垮盖在身上,随着沉重的呼吸起起伏伏。   我看着他用一本纯外文的书籍挡住半边脸,闭上眼睛安详地靠着养神。   睡着了么?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端详了好一会儿。   我说韩千洛,你是怎么把你自己弄成今天这幅样子的?你看我,多健康,多振作……我每天都坚持健身,吃很营养的东西,保证很充足的睡眠。   哪怕是毒药,只要能让我挺起精神来,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咽下去。   “姚夕,因为你还能坚持于自己该为等等做些什么。而我……已经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了。   当爱的力量已经与初衷脱节,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能是伤害。”他用书挡着唇,轻轻咳嗽了两声。唯有那双深蓝的眼眸里,光芒越发地绻缱温柔:“我救不了突然死去的等等,也救不了慢慢你死去的你。   所以姚夕,你想做什么就去吧,我不拦你了。”   “韩千洛……对不起……”我攥了下他的手,熟悉的温度让我忍不出沉沦一瞬。旋即触电般抽了回来:“对不起,我把所有的绝望都留给了你一个人承担……”   “没关系,谁叫我神经病一样爱上你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女人。整天有赶不走的神经病一样的前夫和神经病一样的情敌。”他轻轻抚了下我耳边利落的短发,笑容越发的凄绝。   我的心脏像被硬生生剥开四瓣心房心室一样难受,说:“我还以为你回来这里以后中文会退化呢……”   “每晚都在梦里跟你说话,怎么会忘记这种语言呢……”   我说你别说了,我来看你就是想看看你还活着呢么?如果你快死了,再等我几个月行么?我把那个贱人收拾了,陪你一起。   “姚夕……”他轻轻叫我的名字,声音弱的让我心碎:“如果要在我和为孩子复仇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择?”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致命真相   我触电一样松开他的手,很严肃地看着他说,韩千洛,你别开这种玩笑。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么?”他笑了笑:“你说你想象不出。我们之间还能因为什么而分手。   那时我还不可以说话,只能在床单上给你写句玩笑。”   我埋下头,不做声。这件事我当然记得。不记得的只是当初那份幸福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满溢程度罢了。   “其实我也想象不到,我们之间远比我想象的要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我曾倾其所有地想把你护住,却反而会让你逃得那么远。   姚夕,留在我身边共同面对,对你来说为什么会……那么难呢?”   韩千洛抚着我瘦削的脸颊,好像依然很不甘心地在试探着我还有没有泪水。   ——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苦笑着说,别摸了。戒了。   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爱情又不是生命中的唯一。想当初的韩千洛是多么的意气飞扬,运筹帷幄。走到哪里都像自带背景音乐一样,有一种你到哪就让别人死到哪的霸气。   可如今,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你把自己折磨到什么程度么?   你看看你的身子,瘦的跟吸过大烟一样,五脏六腑还有没有一处是原装的了。落下多少疤,吐了多少血,你值得么?   既然你已经拿不起武器了,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做?为什么不能让我亲自为‘我们’的女儿报仇!   你不是等等的父亲么?你不像我一样爱她么!   “那是因为你还不懂,在仇恨背后的独裁者,要经历多少痛苦和两难的抉择。   我是一路噩梦走过来的,不忍你再走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转过身:“韩千洛,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看的东西么……那你闭上眼睛好不好?也许再睁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啪的一声,我听到他手里的书从身上滑落在地。   午后的阳光从花房的玻璃窗洒下来,落在他平静的脸上。紧闭的睫毛里闪着灵动的阳光碎屑,像是不小心走失了的星星,误以为他的眼睛是潭清澈的湖水。   我轻轻屏住一口呼吸,用手指戳了戳他。   “韩千洛……”我摸着他的脸,一路滑着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   太微弱的呼吸几乎让我感受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   “韩千洛?”我轻轻摇了摇他,没反应是要怎么样啊!   “韩千洛!”我大呼出来,瞬间就被丹田之气逼出了泪水!   正待我大脑一片空白之时,身后突然就冲过来一人。照着那软榻上直接飞过去一脚。   然后我就看到韩大贱人跟个白萝卜似的直接从上边翻了下来。很没风度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呛得咳嗽连连的!   “程风雨?你……你怎么也过来了?”我惊诧一瞬。   “我本来就在!”他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也有快六十了吧!以为在初中生谈恋爱么!还有完没完了?”   韩千洛对于被打扰睡午觉这件事表示十分不满:“程风雨,你发什么神经!”   我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满心矫情的委屈和被戳伤的自尊,韩大贱人,我相信你同情你才有鬼!于是我转身就要走。   “姚夕你干什么去!”韩千洛来抓我,却被我一把甩开了。   “你们有病么!这样子好玩么?!”   韩千洛表示很无辜,说他也没怎么样啊。劝我又劝不动,所以干脆不要废话,管自己睡觉好了。   “你家睡觉像死了一样啊!”状场扔技。   “不好意思,我家遗传还真就是这么睡。姚夕……”韩千洛看着我的脸,怔了一下:“你哭了?”   我说我没有。我喜极而泣。你刚才想的是你终于死了,我再也不用有所顾忌了。   他过来抱我,我把他推开,再抱我再推。后来他不抱了,跑去抱程风雨去了……   程风雨把他扶回沙发上躺好。原来是医生过来了,是时候要给他输液了。   我知道韩千洛这种人与矫情两个字是搭不上边的,如果不是真的病的严重,他甚至不会愿意离开我一步的……   我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看他跟医生谈话时的表情还算是轻松自然,往好处想想,应该不会特别严重对不对?   我可怜兮兮地拉了下程风雨的衣袖,他到底要不要紧……   “放心了,那么贱的人命硬的很。你死了他都不会死。”程风雨如是说。   韩千洛放置好输液的手臂,抬头瞄了瞄程风雨:“诶?你怎么在我家?”   我差点一跤摔死过去,这半天你是用小脑在跟我们聊天么!   我趁机抹了一下眼睛,假装刚才那只是个意外。然后故作淡定地说:“对呀,既然你也在这里……干嘛还要那么麻烦指引我怎么过来……”   程风雨表示,不让你亲自感受一下要见他的艰难,你真的永远学不会珍惜。   我很生气,我说我的孩子死了,这种心情你们真的都能理解么?   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矫情,有谁想过我是真的在很努力地想办法解决事情。   难道过来翻山越岭地再跟马来熊打一架,我就能放下仇恨跟男人踏实过日子了么?   我没有不珍惜韩千洛,只不过……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在两者之间选择?   又不是你害死等等的,这很矛盾么!   “复仇本无错,但复仇的代价如果是他,你就太残忍了。”程风雨游了下眼睛,继续说,我在后面等着听你选择的答案,等了老半天。结果裤子都脱了,你俩就给我看这个?   我叹了口气,不做声。   然后就听韩大贱人说,这里并不盛产马来熊……马来熊又叫狗熊,生活在南亚,看着太接地气了。我们战斗民族养的都是彪悍的西伯利亚棕熊,站起来比我都高。   马来熊你妹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我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用输液管勒死他。   “行了别废话了,我来找你们是有正经事的。”程风雨表示说,他上周回国时嘱咐所里的其他人继续在跟进之前的那个案子。   我问什么案子。   韩千洛说:“陈勉。”   心里一惊,我微微咬了下唇:“陈勉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程风雨说:“恐怕不止是陈勉吧。当初焚烧名珏仓库的那批货,我始终也觉得那火灾蹊跷。   你们还记得我后来用陈勉的手机来定位汤缘,最后总算是成功把她救出来的吧?”   我神色凝重,连连点头。   我还记得汤缘在婚礼的前一天似乎也曾欲言又止地跟我说过,好像是有人跟踪她来着。但那种预感又说不太清,始终不曾见到过人影。   当时我也有多担忧,但更多的是自责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扇了韩千洛一个耳光。   我说,这两件事有联系么?   程风雨解释说,火场后来清扫了东西出来,我们找到了汤缘那被烧爆掉的手机。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有些技术类的东西尽量不留痕,所以我们把她手机上的定位芯片给拆了出来。   还原数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意外。   我说这个太专业太高大上了,我听不懂怎么办啊?   韩千洛说:“听不懂使劲儿听。”   我:“……”   于是程风雨用尽量接地气的表达方式告诉我说,简单来说,汤缘的手机在之前就又被人定位跟踪的痕迹,而显示的数据流是因陈勉的手机间接导入过去的……   更简单点说,可能是有人要跟踪陈勉,但他出事的时候貌似还在飞机上,手机关闭的状态导致对方把汤缘误认为他。   所以纵火故意杀害的有可能不是汤缘,而是陈勉。   我说那我明白了,有人想杀陈勉,在好几天前就想了对不对?   那么在婚礼当天,一刀用匕首杀掉他的,也许不是只是图财的那两个小喽啰?   程风雨的意思是说,周老先生的行事作风有时也该改改了。动不动就把人往死里揍,很容易屈打成招。   如果当初没有一下子就把雷海诺打成脑瘫,也许录像带的事早就曝光了。后面能省去很多很多的麻烦……   我看看韩千洛,他脸色挺苍白的,始终沉默不作声。   “如果杀陈勉的人是一开始就预谋的,那动机呢?”我冷静地抛出最关键得质疑:“杀人无外乎仇杀情杀财杀或意外。现在不是意外,也不可能是情杀……   财杀的话……”我闭了闭唇:“我不知道陈勉这些年干不干净,他一直在宏信银行就任高管,难道……”   我不愿意多往这个方面想,还有什么比让自己知道死去的朋友身上有些颠覆道德观的黑历史更难受的呢?   然而程风雨的话很快就打消了我的疑虑,他说陈勉的职位敏感又特殊,去世以后已经被查的很彻底了,身家背景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灰色收入。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只能是仇杀了吧。不遗余力地要一个死,这种感觉我以前感受不到,但现在我比谁的刻骨铭心。”   可是陈勉得罪过谁呢?   我想啊想也想不出来,那个男人性情执着,待人谦恭,只有对汤缘才抖S耍贫嘴。按道理来说,就连跟邻居都不一定红过脸。   会得罪什么样的人,一定要他死呢?   我戳了戳韩千洛:“他是你的朋友吧,你了解他跟什么人来往么?”   他抬头,看到程风雨和我一起盯着他,半天才说了两个字:“龙豹。”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没能想起来是那条道上的。   “是当初卸了姚瑶手臂的那个高利贷老大。”程风雨说。   哦,我恍然大悟,看看韩千洛道:“是不是那个‘千手观音’。”   程风雨表示这个绰号比‘龙豹’高大上很多,可以让周大海建议他改改。高利贷也要与时俱进嘛,那种八十年代港片里的头衔太老土了。   可是韩千洛破天荒地没有跟着一并开玩笑,而是径自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两人说:“龙豹以前是周大海的小弟,也是陈勉的小学同学。   所以借着这么一层关系,我们才想到要陈勉诓骗了姚瑶入瓮上当。   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做事义气又有原则,说卸人家一条手臂就不会卸两条。所以当初——”   我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当初姚瑶被摘了子宫这件事,你也觉得蹊跷对不对?”   程风雨说,他已经叫人去证实了,龙豹并没有叫人摘过姚瑶的子宫。   但是强暴……的确是有发生的。   毕竟他手底下的弟兄们不是个个都那么好管,难能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落在手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可不关心姚瑶到底被几个流氓上过,当初怎么就没干死这个贱人啊!   但是事情既然有蹊跷,我就不得不压着怒火先强迫自己冷静。   “那姚瑶的子宫哪去了?警方发现她的时候……”我想了想时间:“应该是距离出事半个多月吧,我和韩千洛在度假,回来就是肖正扬的庭审,三天后在福利院门口找到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姚瑶。   当时身上的一切创伤都是经过鉴定的,她少了胳膊和子宫,并伴有持续性性侵的割裂伤。当时肚子上的伤口都没长好呢!”   “这些都是事实,但有可能只是表象。”程风雨严肃地说。   我嗤之以鼻说我不信。姚瑶总不可能为了把自己弄得再惨一点,故意把自己的子宫给切了吧。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也没必要这么自残啊?   肚子上来一刀,得多疼啊。   “黑市上一颗心脏能卖到30-50万,一颗肾脏能卖到10-20万,子宫移植的技术还没有那么成熟,但少说也有15万左右。   对于当时已经孑然一身的姚瑶来说,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拿去换钱呢?”   “你们是说,姚瑶她有可能是自己去把子宫给卖了!”我扶着茶几,幸好这段时间健身很有效果,才没有那么轻易就倒下:“可她再落魄也总会有点积蓄,至于为这十来万……”   “也许是为了泄愤吧,她被人强暴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于是干脆——”程风雨说。   我默然:“那她要钱……做什么?”   “买凶杀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可能一开始动手的人,水准还能高一些,没想到那场火灾乌龙了。   后来她干脆就换了个稍微蹩脚点的手段,陈勉又不是很难对付的人,一刀下去简单粗暴的,反而好像更能达到预期效果。   我想,她若要找人杀陈勉,只要半个子宫的价格就够了。”   所以那时候的姚瑶把自己的一切遭遇都算在了陈勉身上,毕竟是他把她坑在最后一步上的。   我看着一直不说话的韩千洛,心里刀绞一样难受。   我知道即便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依然不能减轻他的自责。   人家只是个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公职人员,为什么要因为我们的事硬生生把他拉近局里呢?   利用了他又不保护他,这……算什么好兄弟好朋友呢。   可是我不能再责备韩千洛了,他那么无坚不摧的心都已经快碎了。   我半张着嘴,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所以你们,一直在查?”   “我们一直在找姚瑶的证据和漏洞,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她一个断了手的女人不管做什么都可能会吸引别人的主意,哪怕把整个S市过筛子一样过一遍,也一定能找到线索。”程风雨说:“现在是八月底,姚瑶会在十一月初出狱,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让她永远也无法再看到外面的天。   姚夕,等等的仇,陈勉的仇,我们都会为你报。   如果你愿意,这一次我们所有人在一块并肩作战。但你真的不要再逼迫自己更疯狂下去了。   我答应你,我们会有办法的。”   我看着程风雨真挚的眼神,微微点了下头,我说原来现在已经八月多了啊。祝你生日快乐……   韩千洛撑了撑身子支起来:“恩,你的生日我都忘了,祝你荣升33岁老处男行列。”   然后程风雨就呵呵哒地走了,说还要回家吃晚饭呢。   他家就在隔壁,翻墙过去就行。   我问韩千洛他家是做什么的,貌似看起来也很牛逼。   韩大贱人说他的祖父是非常有名的武器学专家,国宝级人物。若没有他作支撑,自家外公卖多少条枪都打不响。   程老爷子早年因为某些原因移民过来了,在这里生儿育女的个顶个都是高精型人才。就这个小孙子最奇葩,永远跟人家都不是一个路子出牌的。   所以当初程风雨背着家里回国当警察这么敏感的事,都特么快上升成国际冲突问题了……   后来总算是让他加入了无国界警备组织,只求伸张正义不做国家机器。这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下来。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随便一个人都能把搅浑半边天,两个人搞在一起还让不让家人省点心了。   韩千洛游了下眼睛,那你呢?你就这么一个小女人,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省心。   我垂了垂头,站起身:“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晚饭都不吃么?”   “没必要了吧。”我摇摇头,韩千洛你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么?   “我还没签字呢。”   “别无赖好不好,跟谁学不行你偏要跟沈钦君学?”我推开他不自觉往我身上摸的手:“等等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也没办法好好爱你,也没心思好好顾着你。   你还有家人有朋友,没我在身边添堵反而能康复的快一些。韩千洛,你只想过爱不爱,那你有考虑过我们两个真的合适么?”   “我这么贱,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哪里不合适?”   我受不了韩千洛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我,看的我心里一阵阵抽疼。   我说等等死了,我这辈子都缓不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它一起死呢?”   “你——”   “我有说错么?”韩千洛把我拉过来陪着他坐下,又把我抬了下挪开,说我现在练瑜伽练的屁股都大了,压着他输液管了……   “姚夕,你不肯一起去死,那是因为你明明就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多少痛苦都是能向你证明你活着依旧有血有肉的信号,你恨自己的遭遇却又在想办法改变它。   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伤需要多久能治愈,毕竟不是几瓶盐水挂进去就能消散的病症……   可是你只要活着,就得承认。活下去的确比一死了之更吸引你。你所谓的强大,真的只是为了给孩子报了仇以后再去陪她么?   姚夕,你只是恨自己的脆弱。恨自己没有办法亲手保护好等等。   你想着全身而退,你想着去接受更美好的生活,在你的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有真的放弃过希望。   我爱的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以后……你能再跟我生一只么……”我的泪水涌出来,沿着他的指尖一路滴下去。又温暖又欢快,淋淋洒洒地怎么都止不住:“我整晚整晚都能梦到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她……   我梦到她已经会叫妈妈叫爸爸了,我梦到她一手牵着我们一人,走在满是阳光的乡间小路上。   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脸,也分辨不出……她究竟长得像谁……   她一定是走错了路的天使,不小心掉到我们的怀里。可就是捡到一只猫猫狗狗还会用一整颗心去爱。韩千洛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   我是真的很想陪她去的,可你说过……自杀的人上天堂会被罚刷马桶的……”   “你也是不小心走错路的白痴,已经到了我怀里,你让我怎么放开你?   姚夕,我们再生一只,还叫等等……我会给它全世界的宠爱。   你要是觉得太累,让我替你生一只都行!”   说完他就开始吻我,吻得很温柔。我想闭上眼睛任一刻沉沦,但是担很心他的身体,又不太敢肆意就范:“别……”   “别拒绝我,我要试试看我还能不能用了。”   “身子要紧,别乱来啊。”   “大夫说有些节制就可以,不需要完全禁忌。”   “可是也不能在花房里——”我把他的手打掉:“韩千洛你别闹了,输液呢!”   “拔了。”   “拔你妹啊,”我捏着他的手臂,从抓扯慢慢变成失控的抚摸:“拔……你才应该给我拔出来!”   “你确定?”   “我……”我刚刚开始脸红着犹豫,就发现这个死贱人真的是毫不犹豫地拔了。   然后我们用很奇葩的相对位置沿着投射到我们头顶的——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往上看。   我说,韩千洛你家养……棕熊么?   “闭嘴,他是我父亲。”   我说还好,他应该听不懂中文。   韩千洛用看死神一样的眼睛看我:“我爸是华裔……” ☆、第二百二十五章 轻点虐他,怪心疼的   这一句我爸是华裔要比我爸是李刚来得震撼多了。于是我躺在地板上稍微想了会儿,反正我现在是前妻,有种你还能把我给捡起来啊?   韩爸爸身高九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一柄丈八蛇矛……我呸呸呸,我说不是华裔么?怎么长那么彪悍?   我是用英文跟韩千洛说的,自以为用词还挺标准的。   然后韩爸爸说:“我也听得懂英文。”   我想要么我还是闭着眼睛装死吧。   眯了一道囧囧的缝,看韩大贱人正用清冽的目光驱逐着他的父皇,画外音是‘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紧接着就听到砰一声关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刚想跟他说点什么,就被猝不及防的吻堵上了嘴。个不要脸的韩贱人,又进来了……   我早就已经吓得油尽灯枯,哪里还有情绪跟他温存:“别这样了……你……”   “只有吃饭和佐爱是不能被打断的。”   “可是……刚才你爸爸……”我摇着头拒绝,拼命把他往外推。   “别管他。都见惯不惯了,我十六岁就带——”   话音戛然。我一个巴掌推了过去。就见他软绵绵地掉在我身上……   我说原来你十六岁就把黎安娜往家里带了,这还真是个床戏止于前任的好话题啊!   韩千洛也觉得有点尴尬,不得已撑起身来翻在我身边并排躺下。   “真是的……都想了你半年多了……”   他还委屈呢?委屈个屁!   我说:“韩千洛,不作死就不会软……”   “姚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把手搭在我的小腹上,平坦的胸膛一起一伏。   我说你确定要这么一边‘挂半旗’,一边讲故事?   他把睡裤拉上来,顺便白了我一眼,嘴上不服气道:“它也想听听,不行啊?”   故事很朦胧很童话很琼瑶,我听得快睡着了。   大概意思就是。年轻的骑士爱上了骄傲的公主。公主住在高塔上,面对前赴后继的追求者们,始终挑挑拣拣。并不愿意轻易下来接受平凡骑士的这份爱。她说她的骑士。一定要能接受考验。   骑士为她斩恶魔,寻宝藏,摘星星,取月亮,带着一身的伤回到高塔下。公主却说,如果你愿意在我的窗外为我守卫一百个晚上,我就感动于你的痴心,愿意下塔来嫁给你。   骑士守了一夜又一夜,不管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看着公主高傲的倩影一次次映在窗前,也曾在漫漫寒夜里忍着一身的伤痛偷偷地想——她会不会愿意突然探出头来。丢给自己一把伞或一件御寒的大衣……   可是一次都没有。   第九十九个晚上,骑士的身影随着日出一并消失在东方。他没有出现在第一百个晚上的窗下。   公主站在空空荡荡的高塔下,泪流满面地唾骂着男人的负心善变靠不住。直到看到骑士刻在树上的一句话——我用九十九个晚上证明爱你,用第一百个晚上证明尊严。   “姚夕,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韩千洛说:“下一次,不管你再用什么样的理由抛弃我,我就真的放手了……”   汹涌而来的泪意在我胸腔里波澜起伏,我摒了摒呼吸,压着鼻音说:“韩千洛,下一次除非我死。”   “起来吃饭吧,介绍你认识我的家人。”韩千洛将我拉起来,我却像小时候打预防针的小朋友一样连连往后躲:“我不去……我还是回去吧,刚才那样子……我还怎么见人啊!”   “没事,我父亲属金鱼的,只有七秒的记忆。”韩千洛把我拉到房间里,拽开衣橱让我帮他挑衣服。   我说吃个饭而已,还要穿什么特定的衣着么?一边翻着,我的手陡然一颤——我看到韩千洛的衣橱一角,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小小得连衣裙!   两岁孩子能穿的那种。   我怎能不认识?是我亲手为等等做的。   当时我收罗了所有的小衣服,也没有去记得清一共有多少,便在兔子妈妈的坟前一把火烧掉了。   没想到韩千洛竟然偷偷藏起来一件,还带在身上。   他走过去拍拍我僵硬的肩:“怎么——哦,我偷偷带走了一件,觉得这个裙子跟阿蕊小时候穿的一件特别像。   挺喜欢的,就没有留给你……”   我抓着衣服一头撞进韩千洛的怀里,泪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胸膛。   “对不起……韩千洛,我忘了你也那么爱着等等了……对不起……”   我以为他终究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我以为等等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以为他的悲伤无法与我这个做母亲的相提并论——却忘了,他的感情枷锁其实背起来要比我负重。   我说对不起,我总是以为你那么强,无论怎么伤害都能挺过来。可是就在刚刚,你躺在榻上睡着了。我才意识到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会有多害怕。   “我是等等的爸爸,我也爱她也想她。可是姚夕,我们两个不能都垮下来。那时你还需要我,我得撑下去。等你的拳头已经成长到比我还有力的时候,我就不怕了,也可以安心休息一下了。”韩千洛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短发:“这件衣服,别拿走了。我们留着好不好?”   “好。”我擦干眼泪,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觉得要在韩千洛得家里找到餐厅真是应该做好路上就被饿死的准备。   这院子实在是太装逼了,难道有钱人一定要让自己的生活极其不方便才算高逼格么?   我说韩千洛以后我们换个房子,不要上下层。就要一间很大很大的屋子,无论咱俩在哪都能一眼看到彼此好不好?   他说那我明天去买个学校吧。只有教室符合你的要求,无论你在哪个角落睡觉老师都能一眼抓到你……   我没看到韩千洛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娜伊莎夫人,后来才知道他们平时是不住在这个郊区别墅的。这里大多是用作闲暇疗养,贴近森林公园,绿化氧浓度极高。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了,听代维说起的很严重,连你父亲都要亲自来接你。   他说你别听他们胡说,没什么大碍。我爸都快六年没见过我了,估计是想着要不要来见最后一面的。   “我母亲去世几年后他娶了阿蕊的妈妈,大多数时间在澳洲。他管欧洲美洲的市场,我负责亚洲那边的生意。阿珏出事后他也很自责,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事,也不怎么见面。”   我说你从小就像个军痞一样被散养着长大的吧,可能跟父亲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   “这倒是,小时候问他一些事,让他帮忙拿主意的时候。他给的最多一句回复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去’。   我父亲是个非常强悍的北方男人,当年到这里淘金时遇上我母亲。   他对子女的教育都偏虎狼式的,我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个性基本上也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可能本来就对阿珏那样细腻的儿子心有不爽,后来爆出他出柜的事,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过年纪大了以后,心性也收敛平和了许多,该想开的也就想开了。”   我说我还是买今晚的机票飞回去吧,你的病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我回家洗干净了等你……   韩千洛说别怕,比起阿珏的事,我能带回家个女人他就应该已经足够欣慰了。   可想而知这是一场多么尴尬的晚餐。五米长的餐桌前,我和韩千洛像牛郎织女一样对坐在银河两岸。   看着正桌面座位上摆着一张老K扑克脸的韩天硕。   我用发抖的手切了一颗肉圆子,越着急越出错,啪叽一声,肉圆灰溜溜地飞到了韩千洛面前。   他若无其事地叉起来吃掉了,尼玛,见了食物跟个吸尘器似的。   “你们结婚,都不跟家里说的?”   我觉得做长辈的因为这件事恼怒也是很值得理解的。刚想说不好意思,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没想到韩千洛在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这么宽的桌子啊,也就只有那条长腿才能踢的到了。   然后我看到韩千洛一手撑着下颌,一脸欠抽的冷面孔对他爸说:“结都结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也像阿珏一样从楼上跳下来。”   韩爸不动声色地拿起手边的手机,然后拨了个电话:“瑞达,你买张票去一下东南亚的分公司,把大少爷的股份清算一下。   找我的律师一起,对,遗产继承事项。不不不,是我继承他的!”   我正在喝不知道什么汤,差一点就失态喷出来。   斜眼瞄了下韩大贱人,他那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算你狠’。   我几乎把上半身都沉下去了,才伸脚踢到韩千洛——喂,你说的强悍高冷东北纯爷们在哪儿呢,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吧?   韩千洛撂下筷子:“肺疼,回去吃药。你们慢用……”   我:“……”   你把我和你爸留在这儿是要闹哪样啊!   我起身就要逃:“那个,我……我陪你去!”   “姚夕,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得了,被翻牌子了!我可怜兮兮地看着韩大贱人潇洒的背影,视死如归地坐回到椅子上。   “伯父……”   “恩?还叫伯父?”   我搓了搓手,小声喊了句爸。   “姚夕,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把他弄成这幅德行?”韩天硕放下餐具看着我,眼睛里那种真诚的光……到底是什么路子啊?   “从小到大,除了他外婆就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他的。一本正经地干着坏事,谁碰上他谁倒霉,打断多少双拖鞋都不顶事。   我都怀疑我们家祖坟是不是早就叫人刨了才能生出这么个东西!   唉,说起来,我也好多年都没回老家看看了。   当年她母亲怀着他的时候,曾跟我回过一次家乡,后来她走了……我也就再没回去过。”   “尊夫人一定是个非常漂亮,非常善良的女人吧。”我说您请节哀,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非常漂亮,非常善良。除了一张脸,这混小子就一点都没继承他妈妈的优点。   姚夕,趁着他这么喜欢你,你给我往死里虐他,知道不?”   我觉得韩爸还是有点东北口音的,再配上着威严的胡子,铜陵样的大眼睛,我觉得我好像一不小心来到威虎山了。   “其实韩千洛他……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有多可恶,全世界都哭就他看着笑说的就是这种人。   给他做了三十年父亲,真的是……都想喊他一声爹了!你是不知道他当年都对我的公司做了什么!”韩天硕狠狠地咬了一口脆瓜,估计是把瓜当韩千洛脑袋了!   “你慢慢吃,我就随便说两句。以后啊,有了孩子你可得辛苦点,千万别把他养成那个德行了……”   提到孩子,我心里还是很酸很涩的。   韩爸临走时突然又转过身来,冲我尴尬地笑笑:“还是稍微留点情吧。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像对你这样,看他这幅样子,也怪心疼的。   虽然很活该——”   我推了下下巴,把嘴里的食物给逼了下去。然后逃似的逃回韩千洛身边:“韩大贱人你到底对你爸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死老头跟你说什么了?”韩千洛翻着手机,同时对我翻着白眼。   我说也没说什么,就说看我把你折磨成这样,觉得挺……   “心疼?”   我心有不忍地摇了摇头,说了句实话:“解气。”   “告诉他,让他失望了。我没可能比他先死哈!”韩千洛把衣服一脱,直接把我拎床上去了。   “你又干什么啊!”   “废话,下午被他搅合了,这会儿又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不得找你发泄一下?”   他得罪你,你找我发泄算个什么事儿啊!   我抱着韩千洛,轻轻咬了下他的肩膀:“其实,我真挺羡慕你的。   你的家人都很用心地疼爱着你,还好……你还愿意要我。我也想做你的家人呢……”   “先做我的女人再说。”不由分说的,我又像煮鸡蛋一样被这个死男人给剥了。   然后韩千洛的电话响了,我们再一次被很不厚道地打断。   “安森?什么事啊!”韩千洛不耐烦地接听。状团亩才。   “韩先生,今天夫人始终没回家。已经十二点了……”   韩千洛低头看看我,充满挑衅地压着我的耳朵说:“喂,你要不要叫两声,让安森放心……”   “韩千洛你个死变态!”   莫斯科的雪真美,比S市的纯粹好多。   留在这里的这两个月,我没有去逛太多的风景。韩大贱人说他身体太虚弱,以后有空再带我玩。   尼玛你晚上怎么不虚弱……   我还记得去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带走了我的女儿,只希望今年的第一场雪能还我一个公道。   韩千洛的身体基本已经康复了,这里的空气太冷,也不适合继续留着。   而且我们是时候回国了——   程风雨的电话打过来,说已经找到了杀害陈勉的凶手。具体的事,要我们回去共同商量。   五个小时的时差让我们稍微有点疲惫,我问韩千洛累不累,先回去休息吧。但是他坚持要去一趟公司。   “你都放手放了小半年,还差这一天来处理公务啊?”我劝他:“你不是说,交给沈钦君你放心么。”   韩千洛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对我说:“沈钦君已经两天没回我邮件了。   说好了明天瑞琪国际的人要来公司谈最终企划,我一直在等他的反馈。结果今天上飞机前,他的手机也接不通。   姚夕,你最近跟他联系过么?”   我摇头,我说自从等等死了,我想尽一切办法不要再去想起有关他的一切……   你要是不提沈钦君,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韩千洛皱了皱眉说:“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没想到这次这么关键的时候给我脱线,我得亲自回公司看看。” ☆、第二百二十六章 跑了?   我陪着韩千洛一起回公司的,不是因为有多担心沈钦君,只是不太想离开我男人。   “夕夕你终于回来了!”代维迎我上来:“真抱歉,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把你的办公室让给别人了。”   我倒不是真的很在意,只是很好奇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住我姚副总监的办公室。   歪着头瞄了一眼,我看到玻璃房里面坐在轮椅上的韩千珏真俯着身子在我的办公桌上画图呢。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抬起脸冲我笑了一下。   代维笑说他是觉得我办公室的那个工作台是专门定做的,高度比较适合阿珏。   我捶了他一拳,你是在笑话我腿短么?   “对了,T-show大赛的事挺遗憾的呢。”说起今年的T-show,那时我还沉浸在等等意外离开的悲伤里。后来才知道代维带着韩千珏代表公司参赛,没想到遇上了更强的对手,仅三分之差惜败。   “不过没关系,年年都有机会。新人设计师层出不穷,有才华的人也遍地都是。冠不冠军无所谓。要的是这份并肩作战的心态。”代维倒是很想得开,并打趣我说:“何况我们没有你当初的那种优势。找不到韩千洛那么好的模特啊。”   我说你们的韩总现在也不行了,受伤以后那几个月,两个肩膀都不一样高,哈哈。   代维白我一眼,说我暴殄天物。   正说着呢,韩千洛就打完电话走过来了:“代总监,我先上楼去接待一下瑞琪国际的客人。你们……这两天有没有人见过沈钦君?”   “沈总?”代维想了想,摇头:“说起来,从这周一开始就没见到他人了。”   今天已经是周三了,沈钦君那种工作狂,估计就是肚子被捅一刀都能爬到公司来。没理由没有任何招呼就失踪啊。   “行了我知道了。”韩千洛说:“全公司通知一下,有谁最后一个见到沈钦君,赶紧告诉我。姚夕——”   他转过脸来看看我:“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或者等我一下。下午谈好事情后,我们去找程风雨。”   我有点紧张了:“韩千洛,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刚刚回来就弄那么紧张,我那渐渐趋于平和的心境一下子就崩了起来。   “别紧张,有我在。”他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我攥了攥拳身,默立良久,所有不好的预感大概统统都来自那个早就该死了去一直没有死的女人身上。   现在是早上十点,韩千洛至少要下午才能脱身。我想这其中的几个小时,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我打了辆车,来到监狱。   我没有去看林萍。   不幸的是。林萍当初的肿瘤确诊为恶性,术后的恢复也不太好。沈钦君之前就跟我说过,等等的事一直没敢告诉她。就只说我带着孩子出国了,然后他偶尔会随便在网上偷人家微博里的亲子照拿来骗骗林萍。   我当然理解沈钦君的顾虑,如果林萍知道了真相,肯定活不了了。   我是想要来看姚瑶的,还有三天她刑满出狱。程风雨向我保证过,一定会把陈勉的案子翻起来,让她偿命。   所以我的心境略有平和,否则也不会想要面对面地跟她再说几句话而不是随便抄起个什么东西去砸她。   我在狱警的引导下填了表格,坐在外面等待。三分钟后,年轻的女惩教告诉我——姚瑶已经出狱了。   “什么?!”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是提前出狱,原因——”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表格:“很抱歉,是为了配合其他部门指示,因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一周放她出来的。”   我像是被冻住了全身的血液,在漆黑的夜色中怎么摸索也找不到我的心跳。   “减刑至少一个月起步吧!”我急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哪有人会无缘无故早放出来三五天的!   “抱歉女士,我们这里有自己的纪律。至于有没有其他隐情,我也不清楚。”   我想不明白,孑然一身的姚瑶难道还有什么很硬的背景?状女巨扛。   如果是那样,又怎么可能只是提前一周……   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韩千洛,但是他正在开会,手机应该是静音了不方便接。   于是我想也没多想就直接打给程风雨——   “姚夕,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我说我怎么能冷静,她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最好朋友的丈夫,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弄死她,现在竟然被放出去了!   “姚夕,是我配合警方将她放出狱的。”程风雨低吟一声,平静地回答。   如果是以前的我,下一个动作应该就是直接用手机砸过去了。   然而如今我的心性已经被莫斯科郊外的大雪洗礼过,还能压着一丝理智听程风雨说。   “你过来吧,过来我们详细说。韩千洛公司有点事,等下也会过来的。”   我怀着复杂而燥乱的心情,叫了辆出租车直接来到程风雨的事务所。   进门就看到一楼的大厅里,程风雨正跟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坐在那。我的第一反应是:“姚瑶是不是越狱了?你们现在,是在配合警方捉拿她么!”   “姚夕,这二位是我以前在警署的老同事了,姚瑶这次的案子是他们全权负责。   你先过来坐下说。”程风雨向我打了个手势,然后我看到已经挺起肚子的莫绿菲为我送了杯茶水过来。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只要一看到孕妇,一看到带着孩子的母亲,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   我以为只要姚瑶不死,我的噩梦就不会停止,哪里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   我摆着别扭的笑容跟两位警官寒暄了一句,满眼的希冀都是能让他们赶紧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姚女士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其中一人说:“也恰恰是这样,我们才相信,您能更愿意理解我们的做法。”   我一头雾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姚瑶是你们放出去的还是自己逃出去的。”   警官拆开一个文件袋,把一堆照片倒在桌子上。我当场就傻眼了——   那是孩子的照片,男孩女孩哭着笑着,从襁褓中到三五岁年纪不等。   他们相貌各异,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神都是那么纯粹和清澈。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最不可原谅的事就是伤害这么美好的东西。   捂着嘴,我的眼睛有点发酸。   我问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姚女士,我们也理解以你现在的遭遇,跟你讲这种事一定让你很难受。”警官对我说:“但是将心比心……这些孩子,都是福利院里被遗弃的孤儿。   他们大多有残疾或先天疾病,很难有家人愿意领养。一旦被拐走,基本上面临的命运都是很惨的。有的看似健康,被卖给不育家庭或边远山区,一旦被发现有病又会面临二次遗弃。而有的更惨,直接被人拉到街上致残乞讨,要么就是廉价出售各种脏器。”   我说你别说了!我受不了!   “姚瑶在假释期间,曾在儿童福利院做过义工。”警官却没有理会我即将崩溃的情绪,继续说:“她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直是众人眼里的天使妈妈。又因为断了一只手,身负残疾,所以让所有人放松的警惕。   所以谁也没想到,她在入狱之前,将福利院里大量的孤儿信息卖给了黑市贩卖儿童的不法组织。包括孩子的相关手续资格证件。   从中谋取了一些暴利……”   “你说什么!”我一掌几乎掀翻了茶杯:“你说她卖了孩子!那你们还放她出来!这个魔鬼就应该下地狱啊!”   “我们放她出来,是为了用她引线,找到那些黑市窝点。”程风雨说:“姚夕,一刀砍了她很简单,你也很解气。   但是……姚瑶的罪,已经不是一个等等或一个陈勉那么简单的了。   我知道你恨她恨到巴不得立刻要她死。可是你想不想救这些孩子呢……”   我说你们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那现在呢?姚瑶被你们放出去一个星期了,行动成功了么?有没有顺便一枪崩了她,祭奠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呢!   警官面有难色地向我抱歉说:“我们在之前得三天里就已经捣毁了S市最大的两个底下贩卖儿童窝点。涉案人员十一个,当场解救出了七个孩子。还有十几个有了明确的下落,正在追捕解救的途中。”   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我说那就好,我的等等……就不算白死了是不是?   泪水滑过我之前被风吹疼的脸颊,我说我配合你们警方的要求,只要能抓住姚瑶,救出更多的孩子,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两个警官欲言又止,程风雨也不说话。   我说:“我又不傻,看得出来。人放了,孩子救了,可惜把姚瑶给跑了,对不对?”   警官很抱歉地说:“的确是我们失职。姚瑶对自己得罪行供认不讳,并愿意带着我们去找那些黑市窝点来将功补过。   我们真的没想到,她趁着去洗手间就逃走了……”   我说你们傻么!她入狱之前就做好了这些勾当,赚了钱藏起来再假装良好市民进来服刑,即便有天东窗事发她也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你们会相信她才有鬼啊!   骂完了警察我又开始骂我自己——我也是傻子,我也相信她真的会变好,才被她害死了我的女儿啊。   “姚女士,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谈谈这件事的。我们觉得,她可能会对您和您的家人进行报复,所以希望你们要小心一点——”   警官话音未落呢,我就听到开门声。   韩千洛过来了。   “来不及了,她已经动手了。”韩千洛说。   这时我看到他身后还带着个哭天抹泪的老妇人——   李婶?!我惊叫出声。   这不是沈家的女佣李婶么?   我好歹跟沈钦君做了两个月的夫妻,李婶对我还算是很不错的。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婶哭哭啼啼地说,沈钦君周末晚上去公司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到现在为止,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一次,换我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惊诧,我说沈钦君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难道姚瑶有本事把他绑架了啊?   后来想想,买人杀人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做。用雇凶杀了陈勉以后剩下的那点钱来搞定沈钦君。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沈钦君独居,除了李婶在家照顾他的起居外,上班下班都是独来独往。   所以他失踪了这么久也只有家里的女佣最先发现。   李婶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先生是周日吃了晚饭后回公司拿资料的,自己开车走的。一直到凌晨都没回来,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我还以为他是临时有事出差了。到了周二还没见到他,于是我趁着去买菜的时候来了趟公司,不好意思去找人就在车场看了看,见先生的车还停在那。   我也没想过会出事……”   其实失踪四十八小时就可以报案了,李婶毕竟只是个没多少文化的女佣,可能不了解。   我想,如果沈钦君真的在姚瑶手上——她的目的该不会是逼亲吧?   “姚夕,你们两个暂时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这里。”程风雨说:“我觉得姚瑶可能会来联系你们。”   我看了看韩千洛,他表示认同。   我说姚瑶找我干什么?难道要我去给沈钦君换命啊?谢谢她看得起我。我才不想死。   警官面有难色的说:“如果姚瑶真的有挟持了人质,她一定会提出条件的。   姚女士,届时还希望你们能配合下警方——”   我本来就一肚子火,我说你们放跑了危险的犯罪分子,现在却让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当诱饵。难道姚瑶要我死我就必须得去死么!   我本来是想跟她同归于尽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要我为了我前夫而去冒险?开玩笑,那韩千洛怎么办?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幽幽地说,你们猜姚瑶会不会也卸沈钦君的一条手臂下来……   然后就看到莫绿菲把多嘴的林子赋一巴掌扇边远:“瞎说什么呢?”   我的心猛然一紧,不再说话了。   我的脑中突然闪现出林萍当时对着我哭泣时的那张脸,等等死了,如果沈钦君也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想再去想。我怕我动摇了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幸福。   程风雨叫我们所有人先冷静一点,大家好好分析一下这个疯子现在的状态。   从今天这个情况来看,姚瑶在入狱之前做了一些比我们想象中更可怕的事——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说:“有的人。她只是长得像个人而已。她们天生就是做坏事的,一天不死,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但是韩千洛告诉我说,他觉得不是这样。   姚瑶害死陈勉是因为要单纯报复他,就像报复阿蕊曾经对她动手跟她冲突一样。她本性就是非常睚眦必较,不会放过任何让她吃过亏的人。   至于后来她在假释期间去了福利院做义工,甚至想要与我们这些人和解,最根本的原因应该是她还对沈钦君有幻想。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没办法说她是故意害死等等的。   我说那又怎样?就算她曾经有过向善的念头,但她杀了人犯了罪,就应该付出代价。佛渡她我不渡她!   “你听我说完。”韩千洛说:“我们只是在判断她想要做什么,没有人会打算放过她。   能让姚瑶有过最后一丝希望的原因,只怕是她一直都还爱着沈钦君吧。她去照顾林萍,去和解关系,都是为了让沈钦君能回心转意。   说实话,以沈钦君那样的性格,保不齐到后面还真会心软呢。   可是你还记得那天找到孩子的时候,在林萍的病床前沈钦君对她说的那些话么?”   我点头说我记得,沈钦君当时挺绝的。   “大概是沈钦君的那些话让姚瑶的心死了一半吧,紧接着等等出了事,可能姚瑶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她知道我们是绝对不会再放过她的,所以在入狱之前就做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她利用在福利院那两个月的便利,做了坏事,赚了些黑钱,就是为了出来的时候对付我们这些人。”   我虽然认同韩千洛的话,但还是觉得特别郁闷:“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因为等等死了,才让姚瑶心里最后那一丝善念都泯灭了一样。   怪我们咯?”   “虽然这么说挺不通人情的,”程风雨说:“但貌似是这个意思。   所以姚瑶才会更疯狂,更怨恨。她恨你,但是更恨沈钦君。如果只是想抓个人质,我觉得留在姚家的王妈妈似乎更容易下手,她干嘛要去弄沈钦君?”   “我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却被莫绿菲按住了肩膀:“姚夕你别紧张,白龙一直留在你家。你母亲没事的。”   我说姚瑶真的疯了,她要跟沈钦君同归于尽么?那她没理由放过我。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我们三个人之间,是不是早就该做这个了断了!   警察们说,现在早已发出了全市通缉令。所有的机场高铁长途汽车站都在设卡,她一个残疾人,不可能控制着沈钦君逃出S市的。   所以肯定是把人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当然不排除已经杀人撕票了……   后来程风雨叫我和韩千洛先上楼去客房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时差还没倒回来呢。他们其余人会在楼下盯着,毕竟我们都认为姚瑶一定会把电话打过来的。   于是我和韩千洛将自己的手机都留在楼下,表面是上楼将歇,其实谁的心情都很沉重。   S市的雪到的也是那么早,才刚刚十一月初,就已经那么银装素裹了。   我说韩千洛,你别多想,我只是有点心疼林萍,也不希望沈钦君真的出事……但我不会做傻事。   韩千洛说:“你就是想做傻事现在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傻。”   他从后面轻轻走上来,双手搭住我的肩膀:“姚夕,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我的肩膀还有点颤抖,玻璃窗里映出的脸上也始终无法放轻松表情。   按着韩千洛的手,我喃喃地说:“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呢?   她真的不相信死后会有报应么……”   “以杀止杀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韩千洛拥着我说:“所以我才一直说,敌人踩不死就一定会翻身,只是有些时候手上不想染血了就松了口气——”   “是啊,松一口气。”我侧过脸来贴着他的脸颊:“就这一瞬间的松懈,不染别人的血,就要染自己的血。   韩千洛,如果你当时没有病重回国,我没有跟过去。也许现在我已经一枪崩了姚瑶刚刚走出监狱大门的脑袋了。”   “已经会用枪了?”他低头看着我。   “黎安娜都会,我有什么学不会的?”我冷笑一声。说实在的,一开始在射击场训练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悸。   到后来,把每个环形靶子都幻化成姚瑶那张恶心的脸,我就能轻轻松松扣扳机了。枪的后坐力很强,一开始我掌握不了要领,常常弄得手指鲜血淋漓的。   还好,我的心很稳,我的手也还能拿起针线做衣服……   “姚夕!韩千洛!”   听到楼下有人在叫我们,登时就转身往下冲:“有电话是不是!”   程风雨他们早就上好了监听设备,吱吱啦啦的声音从那冷冰冰的另一端传来。   “一天时间,五百万。一个人来。”   时间太短根本就追踪不到,何明天告诉程风雨说,最大的范围只能锁定在城北区域。   如果沈钦君还活着,正在被羁押,那么姚瑶不可能随意换动地点。现在可不可以采取行动缩小范围?   我知道姚瑶还是需要钱的,只要她不想死,就需要跑路的费用。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两个皮箱提起来也是很沉的。这应该是她能拿走的最大限度了。   我说她要我一个人去?好,我去就是了!   “姚夕,”韩千洛拉住我的手。我本能地反手攥住:“我没事,你们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我还真就不信了,就凭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一个断了条前腿的癞皮狗,就是肉搏也不是我对手!”   “姚夕,”韩千洛低吟一声说:“她不是要你一个人去,是要我一个人去。”   你说什么?!我哑然怔住了。   程风雨点头道:“的确,她打过来的,是韩千洛的手机。”   我说不可能,是不是我手机没电了?从姚瑶杀陈勉害阿蕊就能看出来,那傻逼其实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韩千洛在背后做的。   她跟韩千洛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他去!   何况这种事,一个女人前去总是比一个男人更好搞定?就她现在这德行,连我都打不过,她叫韩千洛去不是找死么!   “那我就去让她死一死吧。”韩千洛按住我的肩膀:“没事,你刚才也说了,会有警察跟踪保护。何况我还不至于连个残废的女人都对付不了吧?”   “韩千洛你还真想去!”我大喝一声:“不行!我不许!”   我哭着推开他,你别跟我说什么你以前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前夫有事这种矫情的屁话,沈钦君死活关你屁事啊!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她恨的人是我,是沈钦君,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她是脑子太坏坏到傻了还是怎么回事?要你去干什么啊!   韩千洛说:“我不是去救沈钦君的,我们现在要配合警方,目的是对付姚瑶。   绑架这种事,重要先听着绑匪的来。放心吧,关键时候我会把沈钦君抓过来挡子弹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思索的程风雨开口道:“你们真的想不明白姚瑶为什么要让韩千洛去么?”   “因为什么?就因为他是我男人?”   “对,就因为他是你男人。”程风雨很严肃地看着我:“她会让你在韩千洛和沈钦君之间……选一个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就像被鬼魂抽走了一样——我怎么早没想到!   姚瑶最恨的人是我,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而比杀了我还痛苦的,无非就是在我面前极尽绝望地折磨着所谓得新欢和旧爱。   我爱韩千洛,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钦君死啊!   “不行,韩千洛你不能去!”我紧紧搂着男人的腰:“沈钦君被抓了是他自己运气不好,你不能再去玩姚瑶的圈套。”   “其实我倒是挺想知道你会选谁的。”韩大贱人幽幽一句话,登时逼得我差点又给他一巴掌:“韩千洛你有病么!”   “开个玩笑,姚夕,我怎么可能做这么矫情的事让你为难。”韩千洛拥着我,扶着我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别怕好不好?我不会有事的。   我这么命硬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会死在一个贱人手里么?”   “姚夕,我们会保护好他的。”一听程风雨这么说,我更火大了:“你也想让他去?!你都已经不是警察了你装什么正义使者!   韩千洛不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家人么!”   “正因为是这样我们才要用最快最有效的时间解决掉姚瑶!”程风雨说,姚夕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一定会安排好所有的planB。   我说我还可以相信你们么?   出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我相信你才留在莫斯科等着姚瑶被送给上帝审判,结果飞机一落地就听到她逃走的消息。   现在她把罪恶的手伸向我的丈夫,她要跟我玩电锯惊魂么!   我说我无法再相信你们,要去就我一个人去,我绝对不会让韩千洛去冒险。   后来其他人劝我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反正一句话也不说。一晃这已经快十点了,程风雨说要么你们两个先去客房休息吧。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再定夺,说不定等下她还会打电话过来。状女以技。   我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前不说话,韩千洛过来抱我,我轻轻推开他。   “现在不是跟我生气的时候吧?”   我说我没生气,我就是想不通老天是得有多眼瞎啊,怎么就不赶紧让那个贱人死!   我知道她想要玩什么把戏——   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沈钦君死了,她觉得我一定会恨你怪你,这样我们永远也不能幸福了。   如果你死了,沈钦君活着回来,我更是会伤心欲绝,一辈子都在痛苦中。   我说她怎么就能变态到这种程度!电锯惊魂到底是不是她拍的啊?   韩千洛推不走,反而抱得我更紧了:“那你呢,如果沈钦君死了,你真的会怪我么?”   我抽了抽鼻子:“怎么可能啊……虽然,我不希望他有事。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选A或选B的题目。   韩千洛,我不想推开你。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我们三个人起始的,你本来就是个局外人。   你别去好么,让我去吧……”   “姚夕,你还是不明白我——”   我转过身来,用手按住他的唇:“我明白,我怎么会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韩千洛,你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大,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你在名扬翻起的这一阵腥风血雨,让所有有罪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你是最后的赢家,但你数钱的同时也在数良心,是不是?   你把沈家几乎弄得家破人亡,最后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你答应沈钦君会照顾我和等等,可结果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孩子离开。   韩千洛,我懂你的自责。   你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沈钦君,是么?你其实……是真的想救他的对吧?”   韩千洛突然发疯一样拥住我,埋头在我的颈弯,呼吸随着胸腔一起颤抖。   “我是觉得,他虽然很蠢,但给我管管公司还是挺不错的。就不要再有更可怜的下场了。”   “所以我更不可能让你去……”我拥着他,开始细细地流泪:“韩千洛,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姚瑶那个疯子,从一开始就在我和沈钦君身上种了诅咒。   我们三个人的死局,只有我们三个人解。”   韩千洛没有说话,只是疯狂地吻我,我们沿着窗台,墙壁,一直滚落到床中央。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过,他压住我,我就反攻上来,至始至终,我们的身体都没有分开过。   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动,一切爱与欲的权力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我抚摸着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迷醉到癫狂的样子。他抱着我的腰,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灌入灵魂般让我愈加兴奋。   我把他拉起来,坐在他腿上。伸手拂过他背上那块凸起的伤疤。   他更加敏感了,整个人仿佛是要蜷缩在我怀里颤抖着。   他在我耳畔说爱我,我说我也爱你。   因为爱……所以不得不做最后一次的放手……   在他最巅峰的时刻到来之时,我一手扶住他汗淋淋的面颊,将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然后另一手挥起凌厉的侧手刀,直接砍落在他的后肩颈上!   不好意思,这一招,我在之前的搏击教练那里学的,练了整整一个月。   这个位置和力度,绝不会伤害他的大脑,却能造成最有效的昏迷。   刚才的声音又夸张又放肆,我相信楼下的人一定面红而赤的不敢上来找我们。   所以,我有时间……   我俯下身来,吻着我心爱男人的脸颊。然后依依不舍得把身体抽出来。   我给他擦干净身子,盖好被子。然后看着床头上他为我准备好的那杯牛奶,微微笑了一下。   我嗅了嗅杯子,倒进旁边的花卉里。   韩千洛,你已经很久不吃安眠药,这一杯本来是要赏给我的吧?   我穿好衣服,将自己整理了一下。推开窗,才看到外面的又下雪了。   我不可能从正门离开的,程风雨他们不会允许。   所以没有人能想到,如今‘身轻如燕’体能一流的我 ,完全可以从二楼的窗户逃走。   我拆了窗帘系好,踩着阳台抓住另一侧窗子的护栏。   回头最后一眼,我看着我男人在床上端正的睡颜,他还沉浸在高chao过后的欢愉里,一定没有想到我会突然给予他这样的袭击   我说:“韩千洛,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给你生一肚子的孩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换了轻便的黑色大衣,钱,皮包,匕首,还有枪。   我用五十块钱在便利店买了一张电话卡,然后装进旧手机里。   我开着车来到一处旧民宅,几声敲门响,砸开了睡颜惺忪的保姆。   “你是……”   我说,王阿姨你先出去,这是你这个月的劳务费,以后不用来照顾她了。   给你三分钟时间,穿衣服,离开。   王阿姨吓得浑身哆嗦,赶紧捧着钱跑了。   “谁呀?”里面的卧室传来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我二话不说,一脚踹开门,手枪直指蒋怀秀那只仅剩的眼珠子!   “蒋怀秀,姚瑶在哪?”   没错,就连韩千洛和程风雨都以为蒋怀秀疯了死了失踪了,却只有我才知道她在哪。   当初我匿名雇人把她接回家里照料,就是找个陌生人打着‘是你女儿的朋友,帮忙照顾你的旗号’。   所以连警察都不知道蒋怀秀在这儿。   但我相信,她一定联系过她的女儿。这母女两个,连装疯卖傻都是一个套路的。   只可惜,这一回我才是控场人,你们都在我的圈套里。   啪嚓一声扣下保险栓,我冷笑着把枪顶在蒋怀秀脸上:“告诉我,姚瑶在哪?”   这时我才看到,蒋怀秀手里的破旧手机里正传来急切的吱吱啦啦:“妈?妈你在听么?”   我一手持枪,一手抢过枕头上的手机:“姚瑶,我们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太晚了   我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颤抖。很好,这一生能有一次让姚瑶也对我产生恐惧,我觉得我就已经赢了。   “姚瑶,你妈在我手里。放了沈钦君。否则我要她另一只眼睛。”   我知道我的狠话吓不倒她,她太了解我了。果不其然,姚瑶冷笑道:   “姚夕,你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么?我抬手冲着吊灯猛开一枪,蒋怀秀吓得失控大哭。   姚瑶在电话那端看不到画面,但最够她惊恐那么一小会儿了。   “姚瑶,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论被你抢走什么,都只会躲在墙角里悄悄哭的没用小丫头了。   我告诉你,我偏偏就不会如你的意。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孩子,被你拿走的,都在地狱里等着你。剩下那些还留在我身边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碰他们一下!”   我用枪指着已经吓得失禁的蒋怀秀:“姚瑶。你算计了一辈子,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怪不了别人。   你肮脏的灵魂来源于你极度自卑的心理。你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能否打压得了这个不争气得妹妹身上。   你对我的仇恨并不因为我是姚夕,而是因为你根本受不了我比你强。   成绩上,容貌上,性格上,你有的我就不能超越,你的东西我就不该有非分之想。   姚瑶,我今天就告诉你了——我就是比你强。   我爱沈钦君,就算他曾是你的未婚夫,我也爱了,我也睡了。怎么样,你从来没得到过他吧?   我爱韩千洛。我就是可以在他的宠爱下肆无忌惮,你又能怎么样?你拆得散我们吗?   你弄死了我的孩子,我还能再生。可你永远也生不了了。   我就是比你好,就是比你有男人爱。你想跟我比,看看你那张癞皮狗一样的脸吧!   姚瑶,你输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这辈子都输的一败涂地!”   我知道我该说什么话了,我就是要凌驾她,激怒她,我就是要她乱了方寸。   以前的我从来都在恳求她,求她放过我的生活,求她不要打扰我的存在。可我越是忍让。她就越是变本加厉。   既然避不开这个毒瘤,今天我就是只能亲手挖了。   “我不带警察,不带帮手,今天就来找你做个了断。”我捏着电话吐出最后一句狠话:“我不会杀你妈妈,但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在哪。   我们见一面吧姚瑶,你不是爱玩游戏么?你要是能杀了我,然后活着回来,呵呵,就能从我的尸体上找到她的线索。   否则,你就等着半年后的一条新闻——某某住宅老太饿死家中吧。”   姚瑶终于崩溃了,上勾了,缓缓吐出沉默后的一句话:“姚夕,你来找我。”   这正中我意,我只要能见到她,鹿死谁手就已经是一半对一半的概率了。   姚瑶让我先坐长途客车往城北去,并警告我只能一个人。一旦发现警察,就会让沈钦君生不如死。   我冷笑着说,他生不如死,你难道不心疼?   接着我就听到电话那端一声失控的男人惨叫。   我不知道姚瑶是不是真的狠到一刀把他阉了……   但至少,我庆幸沈钦君应该还活着。   姚瑶不可能一个人把一个大男人给绑走的,所以她一定还雇了其他人帮忙。我只身而去,要考虑到有其他棘手帮手的存在。   但我不觉得他们会有枪,所以我还是有胜算的。   毕竟以姚瑶那么有限的时间和人脉,雇的人应该也高大上不到哪去——无非就是一个钱字罢了。   姚瑶很精明,没有立刻告诉我她的位置。而我能做的,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把自己到达的地点传送到我的手机里。   我想让程风雨他们发现,却又不想让他们立刻发现。这个手机号是我新买的,他们无法立刻猜到是我。但以程风雨的智商,我相信他们用一些时间就能破译。   好吧,其实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在什么地方落脚。   姚瑶让我到达S市北郊的一家银行,让我取钱出来。   她要五百万,我说不可能,五百万要装两个箱子,但你只有一只手。   而且这么大额的钱要预约的。   我说不如这样吧,我取一百万出来,拎起来轻便。我身上的项链耳钉以及戒指手镯,都是很有价值的。你要是能弄死我,这些也够你用后半辈子的了。   姚瑶犹豫了,大概也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于是妥协说让我现在就拍照片给她看,我同意了。   然后她让我下车,换公交再往南走。   这个贱人,故弄玄虚。她是在确保有没有警察跟着我。   其实我怀疑她可能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直盯着呢,或者是有别人帮她盯着。   就这样,她兜兜转转地逼我走了一个上午,然后她说让我把手机卡扔掉,在候车厅的小杂货店再买一只手机卡。   没关系,今天你是你想活,而我不在乎死活。所以我赢定了。   雪越下越大,我乘了出租车上客车,下了客车又上小货车。   后来我发现,眼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恍然大悟,这是到了寒山公园了!   该死,我怎么早没想到!大隐隐于市的姚瑶居然会把人质藏在旅游区!   寒山公园是S市郊区的一座丘陵,每年冬天都会开发起人造滑雪场,而且在元旦前后会有烟火表演。   我恍惚间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韩千洛曾说过要带我去寒山看烟花,可如今,这誓言却像烟花一样云散。   我捏着手机,就在刚刚发出一个寒字之时,腰上冰冷一瞬。我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我身后,穿着灰不拉几的冬衣,眼睛几乎埋在帽子里。   “别动,跟我走。”   我知道他是姚瑶雇来的人,看这样子,不像个狠角儿。估计是给钱就做的那种,比伎女都廉价——就比如这拿匕首的姿势。   搏击教练跟我说,正规的握刀姿势是虎口上翻横卧,这个力度从后腰往里刺,是不会被脊椎障碍到的。   我说:“大哥,你的雇主给你几个钱啊?”   他不说话,故意用阴冷的面容给自己增加暴力值。   我说,你看我脖子上这条项链值多少钱。跟你说,如果我落到那女人手里了,她连上面的一条钻石都不会留给你的。   你把我的项链拿走,然后下山帮我报个警——这条项链是lisa–bullier设计的,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你只管逃走你的,追不到你身上。   我知道这绑匪犹豫了,于是继续说——你看我提包里还有三万块钱呢,这个是真的吧?   其实我的皮箱里还有一百万,但我故意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起。   我猜姚瑶身边会有不止一个帮手,钱是万恶之源,是我能把这场战役拉低到实力相当的第一个机会。   我对那男人说:“你把钱拿走,告诉我姚瑶在哪。”   我看着他把钱塞进包里,然后,突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白沫。   我的手机响了。   “姚夕,你为我是白痴么?能用钱买来的帮手,再被你用钱买成对付我的武器?”   “你对他下毒了!”我惊道。   好狠的手段,我真想知道那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是什么揉成的。   “把手机扔了,然后沿着盘山道一直往北走。”这是姚瑶对我发出的最后一个指示。   雪越下越大,遮住了冬日里三点钟的太阳。   我孑然一身地走在盘山道上,山的另一侧是人为开发的风景区,还能穿来阵阵的欢声笑语。   也许那些结伴而行的人们永远都想象不到——距离他们咫尺之间里,有这么绝望又恐怖的犯罪正在进行着。   以前我特别喜欢下雪天,总觉得当那些纯洁的色彩把世上一切是非都掩盖的时候,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平静。   可如今,我踽踽独行在天地间,放空了大脑里的一切,只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越走越深,越走越远,我之前被迫扔下了手机,与全世界失去了联系。   唯一能寄希望的是他们可以找到这些线索,而不是明天一早发现我那仿若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的尸体。   我在天地之间找到了姚瑶的藏身点,那应该是废弃守林人居住的那种小木房子。栖居在半山腰上,估计是荒废已久了。   我猜有可能是建好之后才发现这个地理位置有点悬,造了雪场的话很容易被意外崩塌下来的雪堆给埋进去。   真难为姚瑶了,这么适合一决死战的地方她怎么找到的呀。   踹门,进屋,我冷静地举起枪。面对着那个让我恨不得生吞活剥的女恶魔!   我想要么干脆不要多废话了,直接一枪崩了了事。哪怕她用刀架在沈钦君的脖子上,速度也不可能比我快。   直到我看到她手里攥着一枚打火机,然后这满屋子的汽油味简直让人作呕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也许今天没想过要活着出来的人,不止我一个呢。   “姚夕,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变成这样了。”状巨助血。   我说自从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做梦都想着有天能打爆你的脑袋。   “沈钦君就在这个地下室,我倒地的一瞬间——”姚瑶呵呵冷笑:“这火苗就会把他当成炉内烤鸭一样。”   我瞄了一下地上的一具男人的尸体,跟之前那个炮灰差不多。看样子,都是姚瑶不知道花了几个钱弄上来的。   “你还真是够狠,一个活口都不留。”我咋了下嘴,才意识到自己对死亡这件事已经开始麻木了。   身边经历了这么多,谁还会在乎一个陌生人呢。   “废话,他们的作用就是帮我把那个男人绑来,难不成还留在身边等你利用?”   “钱我带来了。”我把箱子往地上一丢,散乱的钞票被甩了出来,红彤彤的,又罪恶又吸引人。   我笑着说,你烧啊,现在就点火好了。你烧的不是我的钱也不是我的男人,我不心疼……呵呵。   我知道姚瑶犹豫了,也就是这犹豫的一瞬间,我一脚踢飞了她的打火机,稳稳接在手里。然后祭起枪托砸在她脑袋上!   这铁家伙掂在手里还是有几分重量,她一个少了条胳膊的残废本来就站不稳,这会儿头破血流的,直接就扑倒在地。   “姚瑶,真以为凭你一条瘸腿的母狗,能斗得过我么?   你这种人,输就输在过河拆桥拆的太快了。”我举着枪对着她:“把沈钦君放出来!”   我赢了,这场战斗真的是赢的太舒爽了。   我想我要不要先把她的另一条胳膊也打废,这样再动手会更容易些。   所以我压根就没想到,身后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居然站了起来!   他抄起压在身下的棒球棍,直接挥出了我眼前的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姚瑶走到我身边,捡起我的枪,然后狰狞的笑声回荡在我耳畔:“地上的钱,你拿一半,给我留一半。”   “谢谢姚姐!谢谢姚姐,我妈的病,终于有钱——”接着就是一声枪响,那可怜的男孩直挺挺地就倒在我面前。   我睁着眼睛,四肢却动不了。   然后看到姚瑶俯下身来,一张放大的脸落在我几乎被血迷糊住的眼帘之前:“姚夕,忘了告诉你,我更习惯把所有人都利用完了再杀。   我从十岁起就在算计怎么才能让你死的惨一点了,而你一年前才开始想我死。   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我再醒来的时候,手脚都是被绑住的。头上炸裂一样的疼,睁眼睁了好久才挣脱开被鲜血糊住的睫毛。   屋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姚瑶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单手数着那些红灿灿的钞票。   我的背没有靠墙,而是靠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   知道后面有身软软的呼吸和低低的呼唤,我才知道我身后的人就是沈钦君。   “姚夕……你怎么一个人……”   我知道他也是被绑住的,绑的比我也好看不到哪去。   我还转不过身来,低低问了一句:“你要不要紧?”   “别互相操心了。”姚瑶把钱一打一打重新装箱:“等我雇的车到了山下,我就一把火送你们两个下地狱。到时候,什么伤啊痛的,都没感觉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还在,我还爱(大结局)   外面的雪还在下,就好像要给这一出悲惨世界的独幕剧落下应有的气氛。我觉得这座融在天地间的小木屋都已经开始岌岌可危了。   我想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问沈钦君也白问,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了。   这时候的我们两个是被绑好丢在一处的。看起来有点像堆叠的麻袋。   他似乎没有受很重的伤,但血腥味还是有的。   我用余光看到他有一条腿很僵硬,裤子上的湿濡貌似都已经凝住了。估计是姚瑶之前在电话里那一刀戳伤了他的大腿。   该死,看样子这个贱人不死,我们两个是真的很难逃得出去了。   之前躺在地上的‘尸体’给我玩了一出出乎意料的电锯惊魂,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狠,一枪打不死的坏人,下一秒就会翻转刀俎和鱼肉的立场。   现在我和沈钦君都是被制服的,姚瑶又杀了那些帮工,绝对没有能留我们活着的可能了。   “姚瑶,把姚夕放了吧。”沈钦君在我身后说:“你之所以这么恨,全是因为我一个人。”   “你现在是在劝我?还是在跟我谈条件啊?”姚瑶把我的枪往桌上一拍:“可惜。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   我心说沈钦君你到底要蠢到什么时候才够啊,这种时候你越是表现出对我的不舍她就越开心越疯狂。   我要是你就脱了裤子哄她开心……   可惜以沈钦君的这种别扭性格。我知道他装不出来也做不出来。   真没想到今天的我已经能这么冷静地面对危机和死亡,果然我还是个挺有潜力的女人唉。   此时的我不仅没有听天由命,还在暗暗观察着周围一切可以反败为胜的机遇。   我和沈钦君两人的手都是反绑在身后的,否则姚瑶也不可能放心把我们两人丢在一处。毕竟我背后的手也没办法解开沈钦君的绳索,充其量只能解开他的裤带……   这时姚瑶开始跟我们说话了,我知道她会说很多事,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人都是很贱的,不把自己的委屈倒出来还舍不得一枪把我们崩了呢。   现在的雪下得很大,外面的车可能也没那么容易到位,所以姚瑶在等。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们的生机。   “我的确最恨你,沈钦君。你是我整个布局里唯一失控的棋子。”姚瑶一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用枪有节奏得敲打着桌面。   我想说你是白痴么,这么敲可是很容易走火的……   “我之所以受林萍的威胁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你。我之所以跟她一起杀人藏尸也是因为我还幻想能让她接受我这个媳妇,我被她蓄谋暗害逃出生天,整了容再回到你身边还是因为舍不得你。   只要你肯和姚夕离婚,我甚至愿意一辈子以何韵的身份做你的女人,陪你孝敬林萍。哪怕我们把姚夕的孩子带回来,我都会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疼爱的!   沈钦君,谁让你爱上她的?啊?   我以为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变,只有你不会变。我已经成功地回到你身边了,谁让你舍不得她的!”   我真是听她发狂发得耳朵都醉了——我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好,有多值得爱。但有你这种女人放在身边作对比,要他不爱我也是挺难的吧。   稍微动了动肩膀。我觉得腋下有什么东西硌得难受。对喔,无论我身上还佩戴什么首饰,藏在衣服里面的那个十字架被用作护身符一样,始终不曾摘下来过。   那是黎安娜的东西。   我始终相信真理和善良会一直守护着美好的灵魂,就像现在一样。   我侧头低声对沈钦君说:“我脖子上有条项链,你把他咬断扯下来。”   所以接下来,姚瑶必然会看到很抓狂很崩溃的一幕——就仿佛沈钦君正在轻吻我的脖子一样!   于是她冲我们开了一枪,像驱赶那些聚在一起不好管理的羊群一样。   以为我们会立刻分开么?   可惜枪声没有震撼到我,反而让我有点窃喜——因为这把枪里只有三颗子弹了。状共协弟。   第一个我赏了蒋怀秀家的吊灯,第二个被姚瑶为了那个可怜的小帮凶,第三个现在在我左侧的肩膀里。   中枪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子弹是热的。就好像被烫了一下,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很快就平静了。   接下来才开始漫无目的地疼,疼得快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了。   “姚夕!”沈钦君在叫我:“姚夕你伤哪了?”   我眯着眼睛说没事,你特么的这么一开口,好不容易咬住的项链又松了——猪一样的队友啊!   “姚夕,其实我是真的挺好奇的。”姚瑶慢慢走过来看着我:“沈钦君和韩千洛,你到底爱谁多一些啊?   如果今天来的人是韩千洛,可能就更好玩了呢。”   我冷笑着舔舔唇角迸溅出来的鲜血:“我谁都不爱,我和你一样,只爱我自己。   所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救沈钦君,也不是为了替韩千洛。我就是想杀了你,你死了我的人生才能没有阴影。   接下来,我想要哪个男人要哪个,再也没有你这样的疯狗来破坏我的生活。”   这时候,啪嗒一声,我的脖子凛然松开了张力。一个带着我体温的小十字铁片稳稳落在我掌心里。   刚才沈钦君试图用身子将我扶起来,而恰恰是中枪后最别扭的动作让姚瑶松懈了几分。他终于借着昏暗的光线,把这个小小的‘天堂钥匙’吐到我手中!   “你要杀我?”姚瑶把枪举在我头顶:“现在是谁拿着枪?姚夕,你这辈子都斗不过我的。   就算死,也是我来给你选个死法。”   我没有告诉沈钦君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其实还有点小期待看看他愿不愿意在生死之间救我。   所以我倒在一边磨绳索,眯着眼睛看他扑到姚瑶跟前去!   “姚瑶,再听我一句行么?放了姚夕,我带你走。我欠你多少,后半生全都用来偿还你。   就像我曾经对你许诺过的一样,我爱着你那不知真伪的笑容,也爱上了你满怀心计的灵魂。   即便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但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也从没后悔过。”   “没后悔过……”姚瑶突然发出神经一样的笑:“你知道当年弹琴的女孩不是我么?你知道我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守住你,明明一点都不喜欢钢琴却还要强迫自己努力地学下去?   我对全世界都是假的,惟独对你是真的。可你怎么对我的?”   “可你有相信过我依靠过我么?”沈钦君吼道:“当初我妈纵有千错万错,用你不能生育的事逼迫你离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瑶,你以为我会抛弃你,同时揭露你不是姚爸爸亲生女儿的事来孤立你么?   你只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任由我妈妈去伤害你的。后面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是你先看扁了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根本不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   你把所有的人都搅到万劫不复里,再可怜兮兮地跟我说你只想跟我在一起。   你让我还能怎么去爱你!   姚瑶,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是你偷了我和姚夕的爱情,所以一开始就心有不安的人——是你!是你才对!”   “你闭嘴!”姚瑶失控吼道:“所以你就任由那帮畜生糟蹋我,却不肯把我从高利贷的手里救出来!沈钦君,我也为你守了一辈子!   可我肮脏的子宫如今只配拿去换钱杀了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才是把我逼到绝路的魔鬼!   我想过,哪怕你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愿意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我都想认了,算了。你们只说我不放过你们,你们又何尝能放过我?   我也曾有善念,可是老天不给我机会,你们……也不给我机会。”   “姚瑶,所有的机会都是相互的。不管你有心还是无心,你害死了我们的女儿。”我轻轻叹了口气,枪伤让我疼得无法集中精力。但饶是这样的状况下,我还是仔细地听进去了她的每一句话。   我不是在同情她,我只是想判断,她什么时候会开始全线崩溃。   “复仇本来就是一人砍一刀的事,你对我们有多狠,我们对你就有多狠。但你害死了我无辜的女儿……这个仇,总算是走到了不共戴天。”   我的整个里衣都湿透了,开始从前胸到后背。所以我觉得子弹应该是把我打穿了,难怪冷飕飕的。   “姚瑶,放手吧。我带你出国,这辈子都在身边看着你……”沈钦君用身子护着我,护着我细微的动作开始帮他解手上的绳索。   枪伤几乎让我的半边身子都麻木了,我只能让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指上。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钦君,如果你要我相信你。就亲手杀了姚夕吧。”姚瑶笑着说:“这样咱们两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我才能真正愿意接受你口中的远走高飞。怎么样?你愿意么……”   她把枪对准了我,黑洞洞的,饶是没有子弹看着都很瘆人。   就在这时,沈钦君终于挣脱开绳子,反手捉住姚瑶的手腕,直接调转了枪口!   咔嚓一声,扳机没有响。   “白痴!没有子弹啊!”我急道!   姚瑶笑得很凄绝:“沈钦君,我终究还是不能相信你。呵呵,我早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才赌一赌你对我,最后的情意。   呵呵呵,那你去死吧!”我眼看着姚瑶单手袖口里银光一现,他妈的那匕首足有三寸长。直挺挺地就冲着沈钦君得下腹过去了!   我想说你过你就这么被捅死了,那我今天不就白来了么?   所以我挺起身来撞开了他!   老天证明,反正我也不知道疼了,索性也就没想那么多。但我不是因为爱你才替你挡这一刀的,沈钦君,你别自作多情哦。   我打掉姚瑶的匕首,同时一拳就把她挥开了。   她四仰八叉地摔过去,咚地一声撞翻了一个塑料瓶。   浓重刺鼻的气息滚放出来——我知道那是汽油。   “姚夕!”沈钦君扶着我的身子,陪着我慢慢跪倒。刀从我左侧腰部划过去,位置跟上回韩千洛中枪的地方差不多。   我说我没事,不是要害……   我在衣袋里摸索着,然后把一样东西交给沈钦君:“你的魔鬼,你带她下地狱吧。”   那是绿色的打火机,之前从姚瑶身上缴获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沈钦君,你……别沾血了。”   可就在我要伸手的一瞬间,沈钦君突然抢了回去,一盏犀利的火苗映着他清俊瘦削的侧脸。   振臂一甩,逼出了姚瑶一声凄厉的尖叫!   “姚夕,你不能杀人。”沈钦君拥着我:“我来杀吧。”   噼啪作响的焦糊伴着那一团骇人的火苗在我眼前翻滚着。   人家说,如果疼痛有十级,火烧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姚瑶带着这一身的火苗绝望地呼喊着,就像寒山上烟花一样绚丽,配合着窗外即将夕下的美景,还天地间一片寂静。   我想,我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也许在姚瑶的心里,只希望我是一个永远都只能给她这朵红花陪衬的绿叶,她没想过要我死吧?   可是小小的善念也许打动不了人,小小的恶念却会膨胀滋生,直到所有人都染上罪恶,不死不休。   能逼得我这样软弱的女人可以有朝一日变身铁石心肠,也能逼得沈钦君这样的一身正气的男人愿意亲手替我去杀一个人,更能逼得韩千洛那种翻云覆雨的贱人无能为力地为我淌下一滴眼泪。   我们……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我看着姚瑶在烈火中挣扎,幻化的黑烟里渐渐聚现出一张张人脸。   有等等乖巧的小金鱼嘴,有陈勉扶着眼镜时腹黑的笑容,有黎安娜一边咬吸管一边眨着的无辜大眼睛,有林萍绝望的表情下一颗颗充盈的泪水。   全都带走吧,随着这滚滚黑烟,厉声的惨叫,都走吧。   “姚夕……姚夕走吧!”沈钦君拖着我,而我看的出神,一直看着那条火苗变得焦黑不动,只有周围熊熊的烈火正拼命地吞噬着那些漏网之鱼般暗黑的灵魂。   “快走吧!枪还在火里,会爆炸的!”沈钦君拖着我,踹开木门扑出去,身后接踵而来的一声巨响把整个后崖的雪堆都崩了下来!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里造房子是容易雪崩嘛……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滚了多久才停下,总之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姚瑶被火烧死,我被雪淹死,那还真是个搞笑的结局呢。   漫山遍野的雪地反光反得十分敞亮,错觉中天黑的似乎可以不用那么快了。   “姚夕,”沈钦君用他仅剩的一件外套包裹住我,可我开始不停地发抖:“还冷么?坚持一下,我们能走出去的!”   我也希望我们能走出去,寒山很大,前半部分开发做了旅游景区,但后半山基本上都是荒废的。   刚才的爆炸肯定吸引到了周围的人,而且说不定程风雨和韩千洛已经赶过来了。   但是这么大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就像在大海上失联一样。我们两个没有手机,而即便有手机也无法定位自己在哪。   如今想要一步步走到山下的盘山路求助,对于正常体能的人来说也许可以做的到——但我知道我已经快极限了。   我伏在沈钦君的背上迷迷糊糊的,不愿意睁开眼睛。雪太大了,刺眼又刺心。   我说你放我下来吧,你一个人走的话……很快就能下山了。   “姚夕你别说话了,”沈钦君把我往上提了提,他的步履一瘸一拐的,我无意中摸到他身上也有血。这么冷的天都没干涸,唉,真是个热心人啊!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坚持一下……”   我说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不想死在别的男人身上……我丈夫还在等我,我能自己走。   在我的坚持下,沈钦君搀扶着我,我们两人一深一浅在雪地里挣扎着。   我说有点饿了,早知道把姚瑶烤来吃了。   他笑着说,吃我也一样,你看看我身上哪块肉还比较健硕。   我说还好,姚瑶是真爱你。囚禁了你这么多天还给你饭吃还帮你洗漱,我之前都以为我能见到个丐帮帮主呢。   “姚夕,你怎么会……一个人来救我的?”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为了韩千洛。”我冷冷地白他一眼,估计全身上下能自主活动的也就只剩下眼珠子了:“姚瑶那个贱人,逼我男人独自来救你。韩千洛说不想让你妈妈太绝望……   唉,你说你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的优点你一点没学到,你的傻气倒都传给他了。”   “你是怕……姚瑶用我们两个逼迫你吧。”沈钦君挽着我的手臂,低声说:“你……会选谁?”   我说我选你大爷啊,没看我流血快流死了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我选谁能怎么样?我自己死行不行?   “沈钦君你别臭美了,我是真的不爱你了。”我压着腹部的伤口,轻轻喘了一声:“就是觉得好不容易过来救你,你要是死了我多亏。”   风呛得我咳嗽几声,全身好不容易才麻木起来的伤又跟着疼。   我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漫无目的的白茫茫,我说沈钦君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怎么好像看到有车啊。   “好像是有车……”他挥手,我也跟着挥手,挥了一半又觉得这只手貌似中枪了,一挥就很疼。于是换了只手。   挥啊挥的,那车也不动。   我们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卡车头。估计是废弃在这儿好几年了的。   我说没事,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的。卡车头里还能避避风,说不定还能有点食物。   当然,那些都是电影里才有的绝处逢生。   卡车头就只是个卡车头而已,充其量就是能把方向盘摘下来给我当垫子坐。   我说沈钦君,你还记得小时候么。看哆啦A梦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要一个竹蜻蜓,能插在脑袋上飞。   你二十岁那年有了自己的第一辆车,我就说,能不能把你的方向盘拆下来借给我,说不定也能飞。   我以为沈钦君会笑,没想到他却抱着我哭了。   他说姚夕,当年你弹钢琴的时候,为什么不转一下身子呢。   如果你回头看看我,也许……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没有推开他,而是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这样也挺好的,如果我们早点在一起,说不定姚瑶都不能让我活到成年呢。   沈钦君,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还没跟你道过歉……”   “别说了姚夕,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等等……一定是因为我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上天宁愿把她接走去做天使。”   “其实我一直偷偷地想过,如果生女儿,你的最好呢。韩千洛太贱了,女儿容易带偏。他最好有个儿子……将来才能跟他相爱相杀,才能治得了他……”   我觉得意识有点远,开始犯困了。   这也正常吧,昨晚我都没睡呢。   “姚夕!姚夕你醒醒!别睡啊!”   我说你烦死了,你睡了好几天了不分昼夜的,你可知道我昨晚跟我男人告别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多难受,坐了一上午的车都没打个盹。   就在这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听到一声杂音,好像是从车头的方向盘旁边传过来的。   我问是不是这车上有灵魂,来接我了。   “别乱说,”沈钦君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但眼睛却亮了起来:“姚夕,是收音机!车上的收音机……”   我说这破车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大,收音机还能用?   这时我看到沈钦君二话不说就开始摸索那东西,他拽出几条电线,又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拆了,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我说对哦,你是工科出身的。   “姚夕,说不定可以的。我把它拆了改装一下,很简单的。你先别睡,会有人能救我们的!”   我说你要是能修,可不可以干脆把卡车修好,我们开出去。   沈钦君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说‘已经没有轮子的车,臣妾做不到啊。’   十五分钟。我觉得他这个速度应该比韩千洛拆一把枪都快。   吱吱啦啦的声音传进来,我这辈子都没觉得这种噪音有那么好听。就连随着频率波动起来的尘埃都像天使的羽毛一样——我觉得我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沈钦君说现在就碰碰运气,不管调频到多少只要有人能听见我们的呼救——   我说不用那么麻烦,调频88,是程风雨的电台。   “真的?”   “恩,”我点头:“他那里都是老爷古董,上回小绿姐还跟我说,之所以舍不得扔电台就是因为这个调频很吉利。这帮奇葩……真是鱼找鱼虾找虾。”   漫长的等待下来,我终于听到了那边的声音:“是……是小绿姐!我是姚夕!”   我知道程风雨他们肯定已经在行动了,所以事务所里会留人守。   “姚夕!!!姚夕你在哪?!”莫绿菲的声音终于不甚清楚地传了过来。   “我在寒山,在寒山背山的雪地里!”   当我喊出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啪嚓一声断线了。我说沈钦君你靠谱不,寿命能不能再长一点!   “没办法,手表里的电池能有多少电啊?”他把我抱出来:“姚夕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一直留在原地会冻僵的。   已经跟他们联系上了,肯定会有人来的。”   其实我已经走不动了,刚刚休息那么一小会儿,身上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说我很渴,大概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吧。说完这句话我就昏过去了。   后来我感觉到他在抱我,在吻我,意识收回后我才发现原来沈钦君是含着雪水,捂热了以后往我嘴里送。   我伸手抚着他的脸,真受不了他,这种时候还有力气流泪。   “姚夕,我以为你……”   我说我懂,你以为我死了。想着先吃哪个部分呢。   他抱着我不说话,只是越抱越紧,我本来就一身得伤,我说你再这么搂着,我身上仅剩的一点血也都挤光了。   “姚夕,我不敢奢求你能为我撑下去……就算为了韩千洛,行么?只要你能活下去……”   我想,沈钦君倒了一辈子的霉,总算有一次给上帝听到了他的祷告。   正说话着呢,一架很美好的直升飞机就这么从我们头顶上飞了过去。   它在原地打转,东转转西转转,跟监考老师似的。   可问题是,无论我们怎么挥手怎么呼喊,它就是不落下来!   三分钟后,它跑了,跑到距离我们一百米以外的领空上去了!   我知道那一定是搜救的飞机,可问题是直升机的搜寻高度有下限,没办法看到我们这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像石头一样的人!   要知道,滑雪服之所以都是五颜六色的,就是为了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便于搜救。   我说这也太绝望了吧,都到家门口了发现钥匙忘带了一样。   “别担心,找不到我们他们不会放弃的。还会再巡回来。”沈钦君安慰我。   我说我不担心,我甚至都相信韩千洛能调过来个军队我来找我。   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天黑了,搜救就更困难了。我不确定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两架搜救的直升机反复徘徊,可就是看不到我们。我猜要不了多久,它可能就会到别的区域里了。   我说沈钦君要不这样吧,你找个匕首再戳我一刀,看看我的血还够不够写个SOS,那样飞机就能看到了。   “你闭嘴!”他搂着我吼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钦君,请你告诉韩千洛……”我拉着他的手喃喃地说:“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让他忘了我吧。   我抛下他来救你,这种女人水性杨花,本来就不值得他喜欢的……”   “那我呢!姚夕那我呢!你要我记你一辈子,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轻轻抽动了几滴泪水,落在沈钦君惨白的脸颊上,我笑着说是,这是你欠我的啊。   你得好好活着,惦记我……一辈子。你要是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姚夕了。   我伸手去抓他的脸,眼前太模糊了,怎么抓也抓不到。   “姚夕,你果然……还是爱他多一些呢。”沈钦君把我靠在树上,吻了吻我湿润的眼睛:“呆着别动,我去捡些柴火。说不定可以用烟雾引起飞机的注意——”   我想说这里到处都是雪,树枝还能点燃么?但更重要的是,唯一的一个打火机已经拿去烧姚瑶了吧。   我不记得沈钦君的本科专业里有学过钻木取火……   所以当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成年人体内的血液占总体重的百分之八,也就是说大约在4000毫升左右。   我不觉得以沈钦君这样大范围的S型走法下来,还能有力气画第二个O。   “沈钦君你疯了么!住手啊!”   我哭喊着往前爬,沿着他步履艰辛的脚印,沿着他为我铺砌的那一条十米长的鲜红信号。   “不要!我求你了,快住手啊!”   我追不上他的脚步,一路淋淋洒洒的鲜血就像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滋生绝望的红线。我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只能数着过程里的绝望,一步一个跄踉。   我扑到他的身旁,双手抓住他用那个十字架磨光切开的两处手腕,怎么去按去堵,都阻止不了汩汩的血流。   我们滚到在雪地上大大的S型旁边,从高空中俯瞰的话,一定像是母体中孕育出的两个婴儿……   “你做什么啊!不要这样……沈钦君你是疯了么?”我抱着他的脸,那比雪还要透明的肌肤下,连一根淡青色的血管都找不到了。   他的眼睛漆黑如炭,那么执着的颜色,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对望了。   “姚夕……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渐渐睁开眼睛,平视着天空。隆隆的直升机终于嗅到了决绝而凄厉的求救,开始越降越低……   “永远,不要去比较我和他谁更爱你。姚夕,那样你就没有幸福的可能了……”   我说沈钦君,你不要死行么?我爱了你十年,你也好歹爱我十年啊!   你要是死了,欠我那些怎么还?下辈子还么!下辈子我才不要再遇见你!   你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为我而死。我不原谅你,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我看到他的眼神慢慢灰淡下去,睫毛下承不住的泪水渐渐融化了身下的雪,他说他还想再看看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他问我在哪,疯狂地伸手抓着我。我说我在,我就在这儿。   你别走,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问你。我整整十年的青春轨迹,如果要梳理成回忆录,只有你才知道我在哪个路口站了多少场雨!   沈钦君,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你不许死啊!   “我……还给等等吧。让我去天上照顾她……姚夕,我看到她了,她在笑呢。你听……她……会叫爸爸了。”   ————————   我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后看到韩千洛坐在我床边。黑西装白衬衫,像个企鹅。   看了看他今天的打扮,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用问了。   他现在很听话的,我叫他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都记得很牢。   这身肃穆庄严的纯黑色羊绒西装,我曾吐槽过太厚重了,除非参加葬礼,否则就别拿出来了……   “他走了?”我轻声说。   “恩,今早刚刚结束的葬礼。”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确认着身上得每一处伤有没有给我带来功能性的障碍。   “姚夕,不是因为你……”韩千洛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得肩膀让我靠起来:“那颗子弹穿过你的肩膀,同时打中了他的腹部……他本来就已经不行了。”   我哦了一声,无所谓真假了。就当是韩千洛为了不让我那么难受,故意骗骗我的吧。   然后他突然就抱住我哭,也不顾我浑身上下的千疮百孔。   我拥着他的脊背,表情木然又平静:“我不是还活着么?哭什么啊……”   我越说他越哭,我疼得冷汗直冒,只能把他推开。   “再哭我就去死一会儿……还有几句话,想跟沈钦君说呢。”我闭上眼睛跌回枕头上,我看到韩千洛背对着我,身子好像挺拔了许多。   我从来没有正面见到过他的泪颜,他哭的时候都是不给我看脸的。但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疼且好奇,真想知道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噙满泪水的时候是不是会美得让人心醉啊。   出院后我被韩千洛接回家疗养,他们都说我得了抑郁症,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心绪。   姚瑶死了,沈钦君死了,孩子死了。所有让我与过去的一切有牵绊和瓜葛的东西都不在了,我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太阳公公也能发呆,对着窗外的雪会有本能的亲近。   那天俞成瑾来找我,他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帮沈钦君办理各种委托,着实没想过这么早就要给他做遗产律师。   他把他名下的财产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我的,一部分是林萍的。   我说我那部分我不要了,你帮我捐出去。给儿童福利院也好,给儿童救助基金会也好。   我觉得他和等等在天上一定会愿意看到我这么做的。   我又让程风雨帮忙,不管用什么办法,随便按个罪名也好,把蒋怀秀送监狱里去吧。并非是因为恨她,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   这样的人留在社会上晚景比狗都不如,还不如送到监狱里有吃有住有人照顾。   代维来看我的时候说,今年的T-show大赛又要筹备了,让我回去工作吧。有点事做,能让心情开朗起来。   我笑笑说不用了,我的手臂伤的不轻,虽然不至于残废,但就像声带受损影响声乐一样,总还是有点影响技术的。   画画图还行,要夜以继日的赶工怕是有困难了。   韩千洛为公司招了新的CEO,但总是不能完全放心。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照顾我,我觉得他整天的生活节奏就像是哔了狗了——   因为我一点都不好照顾。   我开始忘记很多事情,有时候做饭做着做就把锅端到洗手间里了。   有时想要出门喝个咖啡,最后却在超市买了双拖鞋回来。   我脾气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有次好像因为七婶动了我的剪裁工具,我就对她发了一通的火。   韩千洛正好回来,把七婶劝出去,然后拉着我坐下。   “姚夕,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了。”他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也很严肃地点头。   然而突然之间,我就失控地大哭:“韩千洛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沈钦君死了……就在我面前,流尽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他说他让我永远也不要比较爱的程度深浅,他说他替我去照顾等等。   我知道我应该放下所有,投到你的怀抱里。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我们两个的幸福多么的不容易!   韩千洛,可是我做不到啊!”   “我明白。”他抱着我,任由我在他怀里放纵地哭泣:“我都明白。所以我……才是你最后的枷锁。   姚夕,我已经给不了你快乐了。是不是?从我自飞机上走下来,看到你扑在他的遗体上,怎么拉都拉不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姚夕,已经死了。   等等出事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害怕过,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可是我知道……沈钦君的死是你一生都弥补不了的遗憾。我怕我救不了你了。   再多的爱和温暖也带不回你随着他一起走失的那颗心……”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说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守着你,我想给你生孩子。   我想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只是需要时间,我想要好好抱抱我自己,想一想我到底要什么,我到底要怎么样的生活方式。   韩千洛,现在的我真的连一个笑容都没办法给你,我连一句有趣的话都说不出口。每天晚上我躺在你身边,都不敢入睡。我怕我会突然被噩梦惊醒吓坏你。   我想拥抱着你,靠近着你,像以前一样跟你无话不谈,每天吐槽你今晚想吃什么。   可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对着你的时候……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韩千洛,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姚夕,你没有疯,你只是累了。”韩千洛捧着我的脸:“其实你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或者呆一段时间。可是你不愿意离开我……   因为你答应过我,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抛弃我。对么?   所以这一次,我先说吧。”   他拉开抽屉,将之前的那两份离婚协议摆在我面前。我记得他说过,他没有签字。   所以我不知道,那漂亮的花体中文名究竟是什么时候落上去的。也不知道名字旁边的那一点水渍,到底是不是他的眼泪。   “韩千洛,你真的……放我走么?”   “恩,走吧。”他捧着我的脸,浅吻我的额头:“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认识一些新的人,欣赏一些新的风景。   不要再有承诺和压力,去做真正的你自己。”   “那你呢?”   “我也需要想一想,我们都想一想。当初是为什么而在一起,现在又是为什么而分开,将来……还会不会为什么而重逢。   我想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割裂了真实的理智。   八年的空窗期里,阿珏的事让我失去了恋爱的能力。直到你像一道光一样进入我本来无坚不摧的意识里,我对你的爱,是近乎夸张而变态的。   姚夕,我不得不承认,那不是健康的关系。   而你,在十年来无因无果的暗恋里,在无尽的阴谋摧残后遇到了我。你对我的爱,同样是带着恐惧和紧张,若即若离而又歇斯底里的。   其实我们都没有在最正确的时机遇到对方,都没准备好……”   是啊,我们都没准备好。   你急功近利,我亦步亦趋。浪漫而激烈的邂逅只能在腥风血雨中爱的你死我活,却回归不了最初最平静的心境。   我们需要的已经不是彼此,而是时间……   我流着泪抱他,吻他,一颗颗去摸索着他的纽扣,我们开始契合最原始的需求。   他很温柔地俯过身,我则毫不抗拒地打开身体让他进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不知道滴落在我脸上的是他的汗水还是泪水。咸咸的湿湿的,沿着我的眼角落到枕头里。   身体贴的那么紧,心跳却走不到同一个频率。我放肆的呼喊,任由泪水铺满淋漓尽致的快感。   我要了他好几次,知道他后来静静地伏在我的颈窝里喘息,也不知道是啜泣还是抽泣,他说:“姚夕……我真舍不得你…”   我的指甲深深抓着他的脊背,缠着他拥着他,不肯让他抽离我的身体:“我也……舍不得你。”   可是我们都要生活下去。毕竟,有时候的爱情已经不再是生命中最美的痕迹。   我走的那天,S市下了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   韩千洛送我去机场,跟我温馨地抱别:“替我向汤缘问好,告诉她,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说没关系,我替她原谅你了。她生了个儿子,瘦瘦的,很像陈勉。   他说他会帮我照看着我妈妈的,我说有空的时候也去看看林萍吧。   沈钦君死后,林萍的状况非常的糟糕,她自杀了好几次,我甚至都在想——要么,就别再救她了。   韩千洛说让我不要再有牵挂了,二十几年里,我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孑然一身的好机会。   我应该学着去享受一下以自我最大的人生履历。   我见到汤缘的时候,发现她过得很好。能吃能睡的,又长胖了好几斤。   可惜她一看到我就哭,简直比婴儿床里的孩子还给力。   “夕夕你怎么瘦成这样啊!”   我说我这是心病,韩千洛是没办法养胖我了,所以我自己出来觅食。   “真的就这样分开么?”她幽幽叹了口气:“不会是因为我吧?陈勉的事不是他的错……我现在有儿子了,早就想开了。”   我说跟你有毛线关系啊,你男人死了我还不过日子了啊?真是的。   我说我和韩千洛之间的问题一开始就有了,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不合适,而是时机和动机不合适。   人人都说只要有爱就够,但真相处下来其实还真就不是那么回事。   人生那么长,不怕拿出点时间好好梳理一下。   我说我这前半生都交代给姚瑶和沈钦君了,现在他们删除了,我总需要点时间来格式化一下吧。   汤缘问我,沈钦君的死到底对我有多重的打击。   我的解释是,就好像看着橱窗里心仪的杯子被人家预定了,天天走过路过也不属于自己。后来店里来了更好的杯子,我赶紧买了下来。然后店长告诉我,原来那只杯子人家不要了,干脆也打折送给你吧。   我反而觉得有点麻烦,因为两只杯子不好拿,容易碎。但还是挺贪心的,都想拿回去,然后一不小心手一抖,他真的摔碎了……   “那你……另一只杯子也不要了?”   我说是啊,玻璃杯好麻烦的,我改用保温杯喝水了。   汤缘白了我一眼,说连比喻都用杯具,难怪你的人生这么悲剧。   这时候有个男人敲门进来,腼腆地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去抱孩子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吓了一跳,我说汤缘你是不是去征婚了,条件是长得像陈勉的男士就可以!   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和陈勉长得好像啊!   汤缘捶了我一拳:“废话,本来就是他表弟啊,能不像么!”   我说什么表弟?   “忘了啊,就你陪我相亲那个。”汤缘摆了个手势,大概有‘这么粗’的腰!   我恍然大悟,就那个胖大海啊?   汤缘说不许歧视胖子,胖子瘦下来会化成一道闪电亮瞎你的双眼。   陈安告诉我说,他本来就跟他表哥一样瘦嘛,之前是生了场病打激素打的。陈勉出事的时候他在国外,后来打听到了汤缘的状况,就来到K国想‘看看孩子’。   我暧昧地看了看他俩:“真的只是看看孩子么?”   我在汤缘这里住了一个月,临走得时候陈安送我。   我说挺不好意思的,当初我们那么以貌取人,没想到你还愿意照顾她们母子……   陈安说那次相亲的时候他就一眼爱上的汤缘,只不过以自己两百多斤的体重来讲,本来就是强人所难嘛。   后来陈勉跟他说,汤缘是你嫂子,你要是敢打她主意除非我死了。   “我发誓,我真的没诅咒过我哥……”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说这都是天意啊。我以为缘缘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你有这个信心么?   陈安说他有最大的优势,那就是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出一个男人能把这个孩子当亲生儿子待,但是他却可以视如己出。毕竟,孩子身上也有他的血脉。   我说我求你了,只要你好好待缘缘,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离开K国后我没有再回S市,而是带着我的不少家当直接来到了一座靠近热带的小岛上。   小岛的机场很小,一天也只有这么一个航班。这段时间我坐飞机坐多了,有点晕机。下来就开始吐。   吐完了以后我想了想,话说……我好像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周北棋开着他拉风的跑车过来接我,我要带我去参观他的工作室。   我说能找个医院先么?我好像又怀孕了。   然后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说:“这回又是谁的。”   我说在冰天雪地里求生那天,如果沈钦君没有趁着我伤重昏迷的时候强暴我的话……那应该是韩千洛的了……   周北棋说,你的肚子真忙,我得排到什么时候才能排上!   我说你滚,我跟你之间……不可能的好不好!   他笑笑说,我知道,开玩笑的嘛。   我在这里买了一个二层小楼,房价只有S市的四分之一。   一楼做店铺,二楼简单地装潢起来,又温馨又整洁。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成衣铺,专门做童装。   理念很新奇,只要爸妈们带着孩子来给我看看,我就会按照孩子的相貌性格喜好什么的,专门为你量身定制。   天下独一无二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倾尽了我的心血。   我脑子里装着等等,肚子里还装着个不造什么玩意的。   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   我的店小有名气,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做工速度很慢。我左肩受过伤,不能长时间劳作。后来收了个勤快的小姑娘做学徒,十九岁的岛上原住民。名叫杜小莲,没有父母,只和奶奶相依为命。   我一眼看着就喜欢这姑娘,又清纯又可爱,人如其名。小莲笑脸,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总是挂着笑的。   周北棋的摄影工作室就在我对面楼,这小子也挺能吃苦的,当了一辈子阔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如今一个人跟着朋友创业,也不说找个保姆家政来帮帮忙。   不会洗的衣服就那么晾在对面,水都没拧干。有时候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用竹竿子给勾过来帮他洗洗。害得小镇上很快就流传出来一个故事,说有个女流氓总是半夜偷帅哥内衣裤……   后来我不偷了,就是偷了也不自己洗,交给小莲帮忙洗。   洗呀洗的,就洗出问题来了。在我儿子过周岁生日的时候,我发现北棋骑着摩托车带着小莲去许愿礁上给我采贝壳。结果回来的时候一人手上带着一串手链,情侣款的。   我跟周北棋说,你看,这世上的好姑娘有的是,你该早点抓住了。   北棋说:“我是觉得她跟你很像……但是又不是很一样。说实话,我觉得小莲比你……更好相处一些呢。”   我说废话,我都快三十岁了。你搞不动我的,小孩子家家赶紧谈正经恋爱去,别让姐整天跟你操心。   我生了个男孩,取名叫韩念,念谁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短短的前半生里值得怀念的东西很多,但需要被忘却的东西更多。   我对孩子的教育很奇葩,一点也不像对等等那么宝贝。   我总觉得这是个儿子,得像他父亲一样强悍才行。   有时候嘛,小孩子没病没痛的哭着撒娇求抱,我就不抱!该干嘛干嘛去。   后来他也就条件反射,很少哭闹了。   小东西长得挺健壮的,有次我抱着他,脸上落一蚊子,腾不出手来赶。然后这小混蛋抡起个巴掌直接就帮我把蚊子拍了。   我心说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男婴,也只能是继承了韩千洛的基因了!   我再也没有韩千洛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S市,还是已经回国了。   代维倒是发了个邮件过来给我,我看到他带着韩千珏站在瑞士的雪山下,才知道他们去参加了今年的欧洲时装节。   韩千珏在他的搀扶下能站起来了,虽然还不能脱离轮椅的支撑,但就如代维之前跟我说的——有希望就不能绝望。   三年后,这座小岛的旅游业随着蒸蒸日上的知名度,荣登了国家地理上的一页纸。   关于风土人情的介绍里,有这样一段描述。   说岛上有家很有个性的裁缝店,老板娘是个单身母亲。她所做的童装每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完成以后就把图纸烧掉。神秘兮兮的,就像中世纪的女巫。   但慕名而来的游客一点不少,旺季预定要排两三个月呢。   我指着杂志对周北棋说,你看,我这也是给你们家的岛创造GDP呢。   小念开始学话的时候,我教他的第一个词就是爸爸。虽然他两岁多了还没见过爸爸呢。   我想翻一张照片给他看,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韩千洛的照片。   他问我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就是……我也忘了。   就只记得他的眼睛比你的还要蓝,皮肤比你还要白。我说对不起,小念你本来也应该是个欧系帅哥的,可惜妈妈这幅长相拉低了平均数。   小东西用手抓抓我的脸:“才不会,妈妈是大美女!”   “死小子,嘴这么甜,估计将来又是个大祸害……唉。”我在他的小屁股上掐了一下,结果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我觉得孩子的教育有些是先天的,有些真的是他爹送他进来的时候就没把好质量关!   生活没有总是一帆风顺的,躲到哪里都会有阳光也有风雨。   那天小念在外面玩,一不小心磕秋千架上了,小脑袋血流如的,吓得我魂飞魄散。   总算是缝了两针没大碍,他还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看北棋叔叔眉毛上也有疤,但还是那么帅不影响他泡妞。   我听了这话后,跑到洗手间里哭得昏天暗地的。原来单身妈妈的辛苦,根本就不像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我害怕孩子出事,是因为我害怕自己没能守他守到让韩千洛见见他。   我不知道韩千洛在哪,也许他已经忘记我了,也许他已经有的新的人。   就像他给我讲的那个童话一样——骑士用九十九天证明爱,用一天证明尊严。   我终究还是狠着心又抛弃了他一次,虽然离婚不是我提的,但却是我用无辜的抓狂逼他的。   他说他只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再放手,他也就放手了。   韩千洛是那么骄傲的男人,他能这样选择,一定是……已经尽过深思熟虑了。   连日的骄阳吹海风,好久没有下那么大的雨了。   雨停了以后又是燥热,我的心情一如既往得平淡如水,赶着那些漂亮的小衣服,数着虽然不多却足够我和儿子生计的收入。   也有人会追求我,什么年龄段的男人都有。他们都说我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特别适合娶回家。   我只能沉默着笑笑。   这一生,我的心已经被那两个男人占得满满,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所以,如果收到告白,我会笑着委婉拒绝。如果收到玫瑰花,我就轻轻把它们洒落在院子里。如果收到礼物,我会原地址退回去。   如果收到韩千洛——   “你……还好么?”   我停下手里的咖啡壶,转身看着门口站得笔挺的男人。一时间,平静得心底涟漪骤起。   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看起来也就是实际年龄。没有更多的岁月痕迹,也没有减龄的轮廓和必杀技。   三十五岁是男人最美好最有魅力的年纪,我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反而更像欧洲人一些。   “领带和衬衫的颜色不搭,禁止入内。”我笑了笑,递上一杯特调咖啡。   “你更漂亮了,姚夕。”   是么?   我常年穿着黑色的衣服,无论是上衣外套还是裙子,全是黑色的。   我又续了长发,一直挽着韩式发髻,把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会让人显得精神很多。   我很注意营养和保养,那些年受的伤病并没有留下后遗症,只是寒流来了的时候枪伤会隐隐作痛。   我已经三十岁了,用漂亮形容稍微有点浮夸。   “你没什么变化呢。”我坐在他对面,笑容很随意:“这些年,过得好么?”   “挺好的,代维和阿珏领养个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欧洲人,长得像洋娃娃一样。   阿蕊研究生毕业了,我逼程风雨向她求婚。结果订婚宴上喝多了,戒指被小偷偷去了。真是,身为侦探怎么可以这么乌龙?   我也想找我的幸福,无意中看了旅行杂志才发现了这个岛,对这里的神秘老板娘很好奇。”韩千洛把一本书摊开在我面前:“全世界的男人都想找这样一个女人结婚,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单手拄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学着电视里拜金女的样子问:“房子多少平啊?车子买了没?”   “我什么都没有。”韩千洛说:“只有一双手,给你撑一个家。只有一个后背,驮着你去哪都行。”   我笑骂他,然后转身就上楼:“滚,屌丝还来相亲~”   “姚夕,你想我么……”他突然扑上来,从后面抱住我:“我来晚了么?”   我埋着头,泪水滴在他手上:“韩千洛,你来晚了。我已经学会没有男人的生活了。   真的挺感谢你最后的放手,这三年来,我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所以我好羡慕你。能让我也加入你的生活么……”   我摒了摒呼吸:“先买把枪去吧,你的情敌很多,排队要排到东海岸呢。”   “好,我最不害怕的就是跟情敌决斗了。请你让三十五岁的我,再做一次十五岁的事好么?   第一个是谁,周北棋是不是?我这就去烧了他的房子——”   “韩千洛!”我一把扳住他的肩膀,顺势就被他压在了墙上。   “姚夕,我用了三年的时间,也想不明白我到底有多爱你。   我只知道,我宁愿跟你争吵一辈子,也不愿意去爱别人。   人生半世已过,我做不到再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你了。我给你的豁免权,今天起收回。   你再也逃不掉了。”   我说我不缺男人了,缺男佣。包吃包住,没有薪水。搬砖砌墙修马桶,你干么?   我说我还有个儿子,比牛魔王转世都皮实,不造他爹是谁,你接受么?   “妈妈,别端着了,再端着就掉价了……”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爬了出来,穿着小睡衣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我咬牙切齿,滚回去睡觉,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生出来就是给人家当儿子的,为什么不能选个帅点的爹!”   我一把夹起死孩子的腰,拎着他的小屁股就往楼上走。   “爸爸,救我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回头往下看了看。   楼梯转角的地方,我发现韩千洛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只是那双碧海蓝天一样的眼睛里,终于噙满了泪水——就像风吹出来的海浪一样,一层层的,真漂亮。   我哽着声音说:“白痴么你,儿子的蚊帐掉了,你过来给组装一下!”   “哦,好。”   我听到他追上来的脚步声,踩在质感十足的楼梯上,就像我们彼此都不愿意为对方停止的心跳一样,那么有节奏,那么有故事。   还好,你还在。   还好,我还爱。   (全文完) ☆、番外一 也曾翻手为云,覆手天下为倾-----记韩千洛   沈钦君死后的第一年,名扬集团迎来了近十年来的第一次财报亏损。亏得裤子都掉了,导致我差点在股东大会上切腹谢罪。   我承认我有点焦头烂额,人人都说隔行如隔山。我对时尚产业的认知力和把控力都有欠缺,很难想像沈钦君那么蠢的人为什么会比我做的好。   后来有人只带我说,因为做生意,光靠玩阴的肯定是不行的,得用心去堆砌出一个真实的品牌理念。凡事物极必反,得自己去悟这个道。   我爸说你别玩了,把皇翼交还给你外婆吧,赶紧回来东南亚管管自己的生意。   我说我想在什么都不想管,我想休息了。   回国那天是莫斯科今年来最寒冷的一天,我看到外婆在暖炉前喝花茶,一边看着年轻时候的照片。我走过去,坐在地毯上。靠着她的膝盖,像小孩子一样趴着跟她说话。   我说对不起。你一手创起来的品牌被我拿去当杀人的武器,最后也没把血洗干净。   外婆笑着说,小时候你打坏了我多少件获奖的奖杯?样样足够我心疼,但我什么时候责骂过你啊?   孩子多大了也是孩子,外面风雨交加都不怕。等你累了,记得回来靠一靠外婆的膝盖,听一听外婆的故事。   我闭着眼睛,做了一场很轻松的梦。外婆身上的香水味几十年都不变,像极了贝加尔湖畔甜甜的带着点腥咸的水草。   这种香水姚夕也用过一段时间,我也怀念她身上的味道。   姚夕走了以后,我回到之前的生活轨迹里。虽然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也没有那么难熬。   就好像是车子上缺了一个副驾驶,虽然不耽误性能,但总觉得半边身体没有安全感。   没有人知道我在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姚夕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我只知道她叫姚夕。跟着不知道谁来参加学校庆典的。那时她还是一个自卑又落寞的小姑娘,眼里心里都装着那个不属于他的男人。   我跟别人要了她的手机号,却迟迟犹豫着要以什么方式来跟她搭讪。   跟黎安娜分手已经两年,我觉得我可以尝试着去接受一段新恋情。   但是姚夕还是小姑娘,我得考虑一个看起来不轻浮的方式而不要吓到她才好。   然而就是这多犹豫的一个晚上——我错过了在我们之间最该说爱的年纪。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陌生的电话。程风雨已经帮我找到了失联快半年的阿珏……   当我在病床前看到弟弟的惨状之时,所有的生活正轨都脱节了。   我搁置了生活中一切,也包括才露尖角的爱恋。   我想我和姚夕错过的,从来就不是彼此,而是彼此最合适的年纪。   当我锁定名扬,开始行动的时候。才知道世上什么最绝望——本来已经流产在温床里的一切,就这么沿着我不死的心脉滋生出了蠢蠢欲动。   原来她是名扬姚家的二女儿,是姚瑶的妹妹,是沈钦君的未婚妻。   仿佛游戏闯关到了最后一层,开发商突然为我增加了难度。   从那一天起,我得抱着公主去斗恶魔。   只可惜,变不出真正无懈可击的盔甲,我还是让我的公主染了血。   所以直到黎安娜死后我才真正明白一个道理,开发商给我的不是一个包袱,一个公主,而是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   是我把姚夕的作用看得过于轻率,是我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女人的内心到底有多强大。就像程风雨一直嘲笑我的,他觉得我根本就是个爱情观畸形的可悲男人罢了。   毕竟女人是要牵养的,不是圈养。   我说好吧,要么这两年我思考一下,换个男人试试。   周围的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选择跟姚夕离婚。我可以矫情地说,我发现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么?   大夫说我不能吸烟了,我也有这个毅力把它戒掉。戒得掉烟,但我戒不掉姚夕。   有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我又开始咳血。量不多,却足够我惊恐一阵。   我立刻去看医生,我问他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大夫说让我滚回家好好戒烟去,只是支气管炎引发的毛细血管扩张。说我还有好几十年够活的,别整天像个神经病一样。   我觉得他是庸医,于是跑去找程风雨让他帮我公证一下遗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他一边玩猫一边说。   “我一直都很怕死,只不过以前想到还有姚夕在,我怎么都能撑下去。现在她不在了,我怕我一松懈直接就过去了。”   程风雨说他觉得我的病症在心里,太工于心计的人会把自己拖垮的。于是他给我个中医的名片,让我去看看。   我说你不如给我个巫医……   老大夫有八十多岁了,鹤发童颜的长得特别中医。   他说我肺脉有损肝火虚旺,乃是外强中干,夜寐缠思之相,心血不能归窍。应该放松执着,调理心态,不易动怒多疑虑——   我说你就直说,我是不是这些年阴谋诡计耍多了,给憋的。   他说是。   我把他桌子给掀了,头也不回地走掉!   其实我倒是挺庆幸的,原来不是姚夕当初把我伤了以后落下的后遗症。只是我这些年执着于为阿珏的事复仇,一旦棋下完了,我紧绷的精神也就断了,身体开始垮了下来。   这样也好,至少我死了的话,姚夕不用太自责。   后来我跟我爸说,感谢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然后他给我一巴掌。成年之后,我爸再也没打过我——   我觉得是因为他打不过我。   我爸眼睛有点红了,说我活该。二十三岁那年把东南亚一家分公司交给我练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做坏事的料。   这么多年板正不过来,就想着由我去了,结果还是害人害己。   我说我也没做什么,这世上人人算计,你弱你有理啊。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发现分公司的经理跟秘书有一腿以后故意设计让他的原配发现奸情,然后利用他原配家里在分公司占有的股份与我合作实行改制。又私下联系了信贷机构,以第三方的名义对不良融资进行吹毛求疵一样的稽查。借机一夜之间撤掉了我父亲的十二个高管,全部换上了我的人。   我爸当时就气得住院了,他说你就不能踏实学习,好好做事么?   我说这世上总得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否则社会不能进步。   后来我爸说,你一定是因为跟黎安娜分手了,心绪不稳定才会做这种事的。要么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我说不用,我早晚会找到一个女人治好我的蛇精病。   所以我知道我爸对姚夕是很有期待的——   如今想想他与姚夕的第一次见面,恩,都是马赛克。   后来我也想过,要不要再接触一下别的女人试试。   姚夕走了的一年后,我认识了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漂亮到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我请她吃了一顿饭,能感觉到她对我很有好感。   后来我没再联系过她,她主动找了我几次,说觉得我是个很温柔很绅士的男人,她很欣赏我,也很希望能与我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恩,西方姑娘就是开放。一点不像姚夕,接吻都会脸红……   我说,男人的温柔体贴是一种技巧,跟爱与不爱无关。所以姑娘,别觉得一个男人对你好的跟什么似的,就一定说明他对你有意思。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觉得她很漂亮,不忍心她以后被人渣骗了。   什么?我也是人渣?   胡说八道,我连手都没碰过她一下。   我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离开一个女人以后才发现自己对其他女人都免疫了。状共休扛。   有时我躺在床上,总想着说姚夕到底哪里好啊。   没胸没屁股的,死鱼一样不会动,每次教她她都害羞得跟十八岁少女似的——   其实我挺怀念她去找姚瑶那次,之前那晚上的经历……那是我们之间最美妙的一次。   我觉得她性感起来简直不是人,当然最后把我敲晕这件事就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了。   我想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姚夕没能把我变成正常人,我却把她变成了神经病。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了解我明白我理解我心疼我的女人,可能……也就只剩她一个了。   虽然她抢走了我一身的肌肉,一颗只装着她的心。然后留给我一个魂不守舍的大脑,一片动不动就咳血的肺,还有一想到她就不由自主站起来的好兄弟……   但我无法否认,我就是爱她。   又是一年清明节,我佩服华夏老祖宗最精准的农历计时法,怎么年年清明必定会下雨呢?   程风雨带着阿蕊度假去了,代维和阿珏在准备新一季的T-show大赛,外公外婆有他们的朋友圈,而我问我爸,要不要去看看妈妈。   我爸说你妈妈又不过清明节,你该干嘛干嘛去。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朋友和家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而我的敌人和对手——都死了。   我真正成了一个啃光了山上所有野兔的孤狼,每逢月色照亮高加索山的雪,我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所以我买了一瓶伏特加,一个人带到墓园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来看谁的,后来就停在了沈钦君的墓碑前。   我想,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也只有他了。   等等没有成年,所以是不立碑的,只留了一小把骨灰,姚夕随身带着的。后来我做主了,把之前那件小衣服跟沈钦君的墓合葬了。   总觉得那个男人的一生就跟日了狗似的,悲催的要死。临了了,身边什么都没有。   林萍出狱了,我去接她的。   她已经彻底疯了,见谁都觉得是自己的儿子。我说妈,我带你回家吧。   反正我也没有妈,给谁当儿子不是当?   我把林萍带去云江福利院,交给唐小诗照顾。   她说你是不是妈控啊,怎么逮到谁都叫妈。   我说我就是想叫她妈,她还未必想要我这种儿子呢。   王倩在姚家挺好的,我知道姚夕一年会回来几次看看她。但我一次都没遇上。   可能是我们两个还没到该见面的时候吧,我问沈钦君,你觉得,她还爱我么?   墓碑不说话,只有伞顶的雨水沙沙。   我说你错过的一时就是一世,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其实,我承认我在爱情上的自信一向很阳痿——我不觉得在没有阴谋诡计的条件下,我和沈钦君这种人的公平竞争会赢得很干净利落。   我总担心以姚夕的本性,本是不喜欢我这种男人的。   我追求她的时机本来就占便宜,但也是你自己活该,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她有那么好——只不过,没想到你最后会选择那么气势磅礴的死法,把姚夕整个人都彻底击垮了。沈钦君,你够狠。   我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的酒,稍微有点醉了,就随便靠着睡了一会儿。   梦境中有小孩子拖着妈妈的手过来,指着我说,为什么这个叔叔靠在另一个叔叔的墓碑前,看起来好奇怪。   她妈妈说这世上有很多感情立场很奇怪,但都值得纪念和尊重。   用姚夕的话说,尊重你奶奶个腿啊。   我只是很绝望,与这里躺着的那个男人一样感到绝望。我们只是爱上过同一个给予我们绝望的女人而已。   后来我把伞留下了,我觉得沈钦君印在墓碑上的遗像如果再淋上雨,看起来会很苦逼……   下山的路很滑,我走的很小心。一直关注着脚下,就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黑衣女人。   她抱着一束百合花,神情恬淡宜人。我觉得她的侧脸很像姚夕,也许……她就是姚夕。   我开始把精力投射到工作中,就像姚夕说过的,爱情可以不用是生活的全部。但问题是,姚夕是我生活中的全部,这与爱不爱都没关系了。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很想偷偷知道她的消息。   可我又不敢再去打扰她,就如我当初骄傲的转身一样。   我想知道她准备好了没有,但又害怕没准备好的那个人是我。   人与人之间有多坚固就有多脆弱,就像一朵悬崖上的花,跳起来这一下,如果不能连根拔下来存活,就只能捏死。   我只是害怕去找她,害怕这一次,我们都进了死局。   我去了之前疗养的那个岛上,当时姚夕还说过为什么不买下来。   我觉得没有投资意义,然而后来我才觉得周北棋才他妈的下了好大一盘棋。   以前姚夕问我,为什么我从来不在乎沈钦君,却总是吃周北棋的醋。   那是因为我知道沈钦君赢不了我,他给姚夕的创伤我在治疗,所以他不是我的对手。但周北棋不一样,我给姚夕的创伤他会治疗,所以我赢不了他。   现在可好了,沈钦君死了,在姚夕心里住一辈子。周北棋守在她身边,还他妈的搞出个孩子来!   我成了最后的傻逼了……   于是我把岛买了,投资建了娱乐度假设施,就好像在对姚夕说——你快过来啊,我家更漂亮。   然后我差点对着镜子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病的不轻啊真是。   好吧,那时候,我根本没想过姚夕的孩子会是我的……   我第一次在百无聊赖的旅行者视频上看到介绍起那个小岛,语速很快的主持人走进姚夕的店——   我看到镜头前的她变了很多,气质和气色都很好,除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儿子看起来一点不顺眼之外……   后来公司年会的时候,代维无意中跟我提起来说周北棋要结婚了。   我哦了一声,说替我恭喜他。   恭喜之后又觉得不怎么对劲。他要结婚?那姚夕的孩子是谁的?   我想,难怪我看这个孩子那么不顺眼——原来是长得像我啊!   于是我当天夜里就跑了过去,我想捉住姚夕质问她——你他妈的偷了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怎么连个屁都不放啊!   可是当我从店里的窗户看着她正在悉心调咖啡的背影,我又觉得不敢上前。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安静怡人的姿态,就像画里走出来的圣女一样恬淡。   她穿着朴素,不施粉黛,海风没有吹毁她的皮肤,三十岁的年纪却平添了几分韵味。   那一刻,我很禽兽地想——真想现在就拥她入怀,撕开那为别的男人守葬的黑衣服,让她赤裸裸地在我面前打开身体。   我要占有她,侵犯她,看着凌乱的长发黏着淋漓的汗水在我眼前撩晃。   听她控制不住的悦耳声音,求我给她最美好的快乐。   可我不敢亵渎她,今天的她……已经离我好远好远了。   虽然我也曾有过一点点希望,她会不会,也在一直等我呢。   她的左手一直不是很灵活,当时那一枪打断了筋,我知道她难受了很久,生怕以后再也不能做设计了。   现在想想,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一个人带孩子,是不是抱着都很不方便?   而我却因为害怕失去,假装一切都不会变质,就好像放在冰箱里的冰激凌,从来不记得卡看保质期…冰激凌也是会腐坏的啊。   我故意逃避了这么久,还以为她已经选择了别人。是我没看懂姚夕,这一辈子,我想她如果走不到我怀里,也就不会再选择其他男人了。   我觉得很内疚,自己一天父亲和丈夫的责任都没尽过,还一见面就想上人家。韩千洛你还是不是人啊……   没想到她见到我一点都不惊讶,还吐槽我的衣着。   我说我已经养好身体了,身材也恢复的不错,现在穿什么衣服都很帅,不用太拘泥了。   然而姚夕觉得不爽——说你突然跑来见我,好歹认真打扮一下表示尊重吧。   看着她的眼睛,我就知道我的姚夕还在,我想要的那种生活,那种爱情,都在。   等我看到那个死孩子的时候,唉……怎么就是喜欢不起来呢?   我觉得他真的跟我太像了,这将来可怎么养啊。   我终于能理解这些年来,我爸时时刻刻想掐死我的心情。   于是我对姚夕说,我还没准备好,要不咱们把他塞回去重新生一个行么?   姚夕说,你知道人妖怎么变性么?   我木然地看看她,不知此言何意。   “就是把男人得那玩意儿塞进去,做成个女人的那个……你要想塞我,我就先塞了你!”   我觉得浑身一瞬冷汗如雨,我说你当我没说。   我把蚊帐装好以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那小家伙安睡。我想,睡着了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还是安排个死缓观察一下吧。   我对姚夕说,我今天这个性格可能是因为我妈妈去世得早造成的。你要是不想让孩子以后像我这么变态,就一定要好好活着。   结果混小子醒了,奶声奶气地说:“你本来就变态,别找客观理由……”   我问姚夕,他真的还不到三岁么?   “成精了吧。”姚夕表示,从教会他说话那天自己就在无时无刻地后悔,让他当一辈子哑巴算了。   我说你以后要是再敢气你妈妈——   “我不会气妈妈的,倒是你,要敢欺负我妈,我会帮她找个更好的男人。”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很缺‘父爱’啊,第一天认识就想我揍你么!   姚夕。我说我受不了了,目前看大号已经废了,咱们生个小号重新练级好不好?   说完我就把她抱到隔壁去了!   “轻一点哦,咱家隔音不好……”死小子翻过来瞪我,我转手就把他给翻过去了。我说:“你怎么知道咱家隔音不好?你妈以前难道还给你听到过什么不该听的?恩?”   小混蛋坐起来,冲我眨眼睛说:“没有……只是妈妈有时候晚上做噩梦,都在喊你的名字……”   我心里一疼,说那你怎么不去安慰她。   他白我一眼:“你的女人你自己安慰呀!关我屁事!”   “姚夕,有铁锹么?”   “干嘛?”   “我去刨个坑把他埋了,说不定到了秋天能长出很多听话的小孩。”   小混蛋推了我一把:“想要再生自己努力去……我不要弟弟妹妹,给我生只小狗狗,要白颜色的。”   我把姚夕给拉走了,我说你到底怎么教的呀,这死孩子不是该不会是沈钦君转世吧?故意来坑我的是不是!   “可能是你成人小电影看多了。这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天边就泛着一朵黄云……”   “滚,我从来不看,我喜欢自己演!” ☆、番外二 千人万人,千里万里,送我指尖沙------记沈钦君   我离开姚夕后的第三年,托了个梦去找韩千洛。   我知道他去墓园看过我,真过分,带了瓶酒都自己喝了。连束花都不记得送。   我说你们够了好不好,活着的不好好珍惜,还要死人跟着操心。   但我没想到他第二天找了个符把给我贴了——   唉,欧洲人不是信耶稣的么?什么时候跟茅山道士有一腿的……   我觉得死了以后比活着的时候轻松太多,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不敢说的话现在都可以肆无忌惮了。   只不过我每天要被罚去刷马桶。这对于家务一塌糊涂的我来说,是挺头疼的一件事。   等等就飘在不远的地方一脸怨念地看着我:“爸爸,你为什么要刷马桶啊?   这里的人明明都不用吃饭,要马桶干什么……”   我只能说,自杀的人在天堂里是得不到原谅的。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该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比如你,一直很坚强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意外都没能阻止你与爸爸妈妈见面的脚步。只可惜我们没能保护好你。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像你一样执着想要活下去的人。却在意外和疾病面前无能为力。   而我,却自己放弃了生命……所以得被惩罚。   “生命既然那么美好,你干嘛放弃呢?”   我说因为这世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啊,比如你,比如你妈妈。   站在这样的视角看姚夕,是我以前从来没敢想过的。   我以为我与姚夕之间的相对位置也不过就是她爱我,我不在乎她,我爱她,她爱上别人这么纠缠三俗的节奏。   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能这么客观……   我有大把的时间飘在她身边。看着她生活里的一点一滴。   她有时会很专注,有时会一直发呆,可惜我没有能力钻进她的大脑,去看看她想的是谁。   我看她缝衣服,看她调咖啡,看她拿着扫帚追着儿子满院子跑。   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发酸,可惜我没有眼泪,也抱不到她。   等等问我:“妈妈以前对我很疼的,为什么对弟弟那么凶?”   我说因为等等和弟弟不一样。   女孩子越宠越乖巧,男孩子越打越坚强。   “爸爸,那你小时候也挨打么?”   我挨过打么?   我开始回忆我的童年。我想我之所以这么悲剧,可能就是因为没有挨过打吧。   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男人。成长的经历中规中矩。我也有自己的奇葩爱好和儿时梦想——当个技术宅男,能把房间改造成星际迷航那样的。   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人心太复杂,人格太扭曲。如果全世界都是韩千洛那样的人,我宁愿当一只狗。   我父亲是个奸猾的商人,母亲是个拘谨的医生。   这样两个人的婚姻在外人眼里可能很登对,但真正相处起来,却是味同嚼蜡的冷冰冰。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婚,也可能是为了我,也可能是为了颜面。   总之自我十二岁时第一次看到父亲跟别的女人在车里亲热的时候,人生观就发生了很颠覆的变化——   我想,男人不应该以任何借口作为背叛家庭和责任的理由。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一个女人。一定会把心意融进她的灵魂,永不离弃。   我一直为我自己的这份起誓而觉得骄傲,也一直在悉心地等待着那个她的出现。   所有的少年梦都有童话的色彩,也许只是一场雨下出了心里的涟漪,也许只是一个身影攫住了好奇的目光。   人与人的相遇,恰如其分地奇妙正好。   我以为我爱上得是那架钢琴里无声无息的音符,又或者是白色裙子包裹着的天使一样的纯净。   她是姚瑶也好,姚夕也罢,只怪我太执着一件美好的事物,丝毫不给对方变质的权利。   然而任何东西只要够深刻,都是一把刀。   我想错就错在。把偶然捡到的流星,当成倾尽生命也要呵护的瑰宝。   那两个女孩,其实都很自卑,都很想要爱。   我想她们爱上的也许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年少时光里,一份来自意外的守护力量,一份值得炫耀的真挚纯情。   所以姚瑶才会患得患失,所以姚夕只能悄然跟随,而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爱谁。   但我选了一个就会认真负责下去,不走到婚姻的殿堂里绝不忍心染指。   所以我也从来都知道姚夕爱我,以为她的怪异她的忧郁都是因为爱而不得产生的情绪。   只是从来都没想过,是姚瑶给她画了一个又一个的禁区,试图将她推开我的身边,渐渐远离。   我没有别人想的那么蠢那么瞎,也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正那么义。   其实有时候,我也知道是姚瑶耍了些矫情的小心思。可那又怎样,女人的醋意代表着她们真实的在意。   我承认我在一笑置之过后,还有点不厚道的窃喜。   哪个男人不希望女人们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呢?就如女人们也喜欢看着男人为她们打架斗殴是一样的。我他妈的又不是圣人。   我一直以为女孩子之间明着笑一笑,暗着斗一斗,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可惜有时候,不做圣人就只能做罪人,没有一个选择给你作壁上观耍无赖看大戏。   我终于为我自己那不要脸的无所作为买了沉重的单——   姚瑶死了。   崩溃震惊之余,我才如梦初醒地梳理起这段悲剧。我以为……这一切真的是姚夕做的。   就像两个人胡闹,一开始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下,然后扇巴掌,然后捶拳头,最后终于捅了刀子。   见了血,送了命,才知道恶小为之的代价……   我恐惧极了,我害怕我心里那两个孑然不同的女孩会为了我而幻化出任何一种黑暗的心灵。   我害怕这万劫不复的悲剧终于还是在我这里失了控脱了节。   与其说我恨姚夕,不如说我是在恨着当初那个无所作为的自己。   所以没有人知道,如果这两个女孩易位而处——车祸坠崖的人是姚夕,被怀疑的是姚瑶……   我也会用同样的心态来对待留下来的那一个。   我想我活着的时候不敢承认的东西,终于在死了以后有机会忏悔——   我就是……两个,恩,都爱。   人渣……   你们说我是人渣?   我很不服气,我说我爱上两个女人又怎样,但我终究只会选一个来负责。   碰了一个,我就不会碰第二个。我关不住我的心,但我总还能控制得住我的身。   我比禽兽强多了!   只可惜我错的太离谱,只问爱情路漫漫,不问阴谋常戚戚。   一旦爱情里有了算计,有了圈套,有了威胁,有了逼迫——   那就不配在冠以爱情之名。   我想,真正推开姚瑶的,不是我对姚夕的不舍,不是我对孩子的执着,不是我对她死而复生的麻木,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出的那一句‘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很抱歉,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爱。   太疯狂太压抑,太夸张太绝望。   我爱的,永远只是十四岁那年钢琴下翩然掀起的一隅。我爱的,永远只是二十岁校园里栀子花下的长发纷飞。   真的假的都无所谓,我只是个眼里心里都容不得沙子的傻瓜。   我受不了一点点欺骗。   所以……我宁愿要姚夕华丽而凄绝的转身,也不会再要姚瑶梨花带雨的陈情。   这是我用成年人的感情观,为我自己做的最厚重的决定。   一步步,一路路,究竟是谁逼疯了谁?   我挺怨恨我妈妈当初自作主张的行为,也挺同情姚瑶无助的遭遇——但是你们,都没有资格绑架我的心。   我可以为了我母亲的养育之恩而替罪囹圄,但是姚瑶,你无法强迫我因为愧疚而再选一次你。   等等死后,我独自找到姚瑶。我的双手卡在她疤痕斑斓的脖颈上,差一点点就亲手杀了她。   她闭上眼睛,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是平静地告诉我说,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只是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我,她不在乎当初那些遭遇,究竟算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我说,我,不是你可以无休止为恶的理由。   如果你再不停止这些疯狂,我就去死。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很直观很纯粹。   我知道孩子的死几乎已经让姚夕临近了崩溃的边缘,但她至少还有韩千洛。   而我有什么呢?   我整夜整夜地梦到等等,梦到我第一次抱着她得时候,她尿了我一裤子,还在格格地笑个不停。   我无法安眠入睡,那几个月来常常惊醒后就会一个人站在阳台崩溃地哭。   我想守在姚夕身边,我希望能跟她互相取暖着共度难关——那是我们的女儿,谁能比我们更痛?   韩千洛可以么!   后来我知道他们离婚了,可笑的是,我连半分窃喜都没有。   我觉得姚夕既然连韩千洛都不要了,她又怎么可能还会要我?   我知道她搬了出来,一个人像疯子一样机械地生活。我徘徊在她的窗外,一直都没有勇气再上去敲门。   有时我看到韩千洛的车过来,又只能很没种地躲起来。   我一直以为韩千洛并不可能真的把我的女儿视如己出。因为我也是男人,我懂这背后咽不下的别扭和尊严。   然而那天公司季度大会上,我做完4C市场导向分析的presentation后问他还有什么补充。他起身握着报告书怔了半天,突然就吐了我一身血。   昏迷之前,我听到他叫了一声‘等等’。   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从一开始便输给这个男人的原因了。   他比我更爱姚夕,也比我……更适合姚夕。   我想我们三个人,会不会有天就这样守在不同的次元里,独自伤心致死呢?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姚瑶的,所以我依然不作为地守着公司里一如既往的运作。状丽岁技。   如果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除了跟姚遥同归于尽,我这个不会转弯的脑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只是没想到,姚瑶逃出来以后会第一个找到我。   她把我关在一个很冷的地方,一开始并没有折磨我。   她会亲自给我喂东西,帮我洗漱。这让我想起恋爱的那些年,她也曾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即便对全世界都是假的,至少对我……还是真的。   我觉得挺讽刺的,能被这么恶毒的女人爱——真是何德何能啊。   她问我是不是害怕她?   我摇头。   我说我只担心你用我对付姚夕。   她笑出张狂的眼泪:“沈钦君你别做梦了!姚夕根本就不爱你,她有她的男人,她们还会生自己的孩子!谁会管你死活啊!   我就是让你看清楚,这世上,谁才是真正爱你的女人!”   她说她会把韩千洛弄过来,让我亲眼看看,姚夕会选谁!   我说无论她选谁,我都很开心,所以你赢不了我此时的心境。杀剐随便吧——   我是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姚夕会亲自来救我。   虽然她的一个电话逼得姚瑶一刀插在我大腿上,虽然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被当麻袋一样捆着扔过来的。   然而那天的姚夕,真的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她眼睛里的光很强悍,她脸上的表情很坚毅,像极了无悔执着的一匹雪上雌狼。   我想,她就是狼王身边最能洞悉尘世并肩作战的宠妃。   永远,也不会再属于我了。   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一身胜雪纯洁的毛皮再也不要染上污点。   看着姚瑶在烈火里挣扎,又绝望又骇人,连我一个男人都不忍直视的惨状,姚夕竟然能平静地面对着整个过程。   我很开心,我觉得姚夕已经蜕变了。再也,不会被任何悲伤所压倒了。   按着腹部贯穿的枪伤,我想……就算我死了,她也不再会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了吧。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在雪地里,所有的温度几乎都是籍着彼此的鲜血涌溢的热能。   我觉得我能撑下去,因为我还牵挂着她。她却不愿为我撑下去,因为她牵挂的人不是我……   所以我也觉得自己挺过分的,竟然会选那样的方式来牺牲。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了,还徒增她那么多年的悲伤……   诶?不对啊!   我得去申述。   我说我本来就受了致命伤,我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不能算自杀的!可以不要再罚我刷马桶了么?   我还有女儿,还要帮她洗脸梳头换衣服,整天刷马桶她都不让我碰她!   天使不说话。   唉。   今天我坐在姚夕身边的窗台上,看她给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擦灰尘。   她在成衣店的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咖啡吧,只有一台咖啡机,却有很多很多的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咖啡豆。   但她只喝美式,看心情的,偶尔加一点点肉桂粉。   那是我最喜欢的,奇葩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围着咖啡机的香气转,偶尔在杯中吹起一丝涟漪。我用最近的距离打量着她恬静的眼角眉梢,看到她坐在高脚凳上,一边品咖啡,一边发呆。   “爸爸,你这个样子很猥琐唉,像偷窥狂一样。”等等透明的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说,我只是很想念你妈妈。   “她知道你在这儿么?”   我摇头:“应该不知道吧。”   “我也觉得她不知道……死都死了还来打扰她。我要是妈妈,一定用吸尘器把你吸进去……”   我看了看等等,又看了看正在被姚夕追着打的儿子。   我无奈地说,等等,你确定你真是我女儿么?不是韩千洛隔空撒的野种吧?   “爸爸,你太严肃了。一点都不快乐,我不想变成你那样的人。”   我说,呵呵呵,你还是想想看想变成什么样的鬼吧。   小岛有时会受台风侵袭,我站在窗子外面的话很容易被吹跑,所以很不好意思地坐在姚夕的店里,看着她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她爬上阁楼去收衣服,淋了个透心,回来就发烧了。   我坐在她床前,虽然飘的比走路快,但始终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她发着烧,一直在叫韩千洛。   我说等等你在这儿看着你妈妈,爸爸去喊人。   “别去了,上回被人家贴了一张符,这次可别被淋一身黑狗血啊。”   等等拄着下巴,在小木马上晃荡着。   “你是……谁呀?”睡眼惺忪的韩念爬起来,木讷地站在木马前。   “你能看到我?”等等诧异地问。   我恍然大悟,很多人都说,小孩子是经常能看到灵魂的。   我说等等,我们走吧,被人发现很难为情的。   “你们是死神么?来带走我妈妈的么!”韩念突然就哭了:“别带走她好么?她真的好辛苦的。我一直劝她给我找个爸爸回来,可是她说没有哪个男人真能受得了我这个儿子……呜呜呜,你们要带就带我走吧。   我妈需要有个好男人来爱……”   我承认我看韩千洛的儿子真的很不顺眼,比我家等等差远了。   可是他很懂事,简直跟人参成精了似的,还没过三周岁生日呢就已经这么难搞了……   真是什么人生什么鬼。   后来姚夕醒了,问儿子在跟谁说话呢。   小男孩什么都没说,径自爬回了自己的小床。   姚夕坐起身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目光直直得盯着前方。   我很紧张,就好像她能看见我一样。   后来她只是对着空气微微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我从她身边穿过去,却只能留下一丝风吹乱了她鬓角的发。我想问她,有没有梦到过我,但说出的话比蚊鸣的声波还低压。   我看到她突然抱着膝盖哭了,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她说一句话,几乎击溃了我残缺不全的三魂七魄。   她说,沈钦君,你走吧……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我在……   我扑上去想抱住她,给她哪怕一丝一毫的体温。我想流下一颗眼泪,给她哪怕一点一滴的光明。   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   可我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一次在她身边萦绕着诡异而凉爽的风,像个吊着威亚的马戏团小丑,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让你看清诡异笑容面具下的悲伤。   “你走吧!我很好,我已经忘了那些噩梦,也渐渐地学着笑着来回忆你。”姚夕赤着脚跳下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呼喊:“我从不后悔爱上你,从不后悔给你生了等等,从不后悔……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拥在你怀里。   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守候和保护了,你走吧。   沈钦君,谢谢你给我一段念念不忘的青春岁月,谢谢你给我一片痛不欲生的花底淤伤。   你走了,我才会放心大胆地生活,放心大胆地爱!   但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永远记得你!”   “爸爸,”等等飘在半空中看我:“你哭了?”   我说你看错了,我只是在放松眼睛。   “鬼不是没有眼泪么?”   “谁说的。”我轻松释出一口气:“人的眼泪代表执着,鬼的眼泪代表爱和重生。   流不出眼泪的鬼,没办法转世为人呢。”   “所以爸爸要走了?”等等无奈地表示说:“可是我哭不出来,怎么才能跟你一起走呢?”   我看了看她一脸懵懂又无辜的小表情,迸发出前世今生的第一次腹黑——拎起小丫头的腰,扒开她的小裙子,我照着她小屁股狠狠打了一巴掌:“哭不哭?”   “哇啊——”   唉,要投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牵着等等的小手往前走:“看到了么,前面那道光。我们一起走进去。”   “然后呢,下辈子我还要做你女儿么?”   “你想不想?”   “不要,我要做爸爸的小情人~”   那道光包围了我们全身,渐行渐远的距离,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姚夕站在原地,被雨后的朝阳沐浴了全身。   仿佛十四岁那年偶然经过的长廊里,遭遇的那位已经与钢琴融为一体的白衣女孩。   她身上的魅力,夺去了午后暖阳的一切眷顾——   也塑成了,我这一生无怨无悔的情劫。 ☆、番外三 骗尽多情是戏文,骗过天下是忠贞——记程风雨   首先,我要澄清一点,韩千洛口中的处男——指的是善于处理各种棘手事件的男人,简称‘处男’   就酱紫。你们爱信不信……   三年前,我辞去了警职。用半颗心经营事业,用半只眼洞悉世尘。   看尽物是人已非,繁华散落心不随。   我这样的人,其实早就封闭了自我幸福的可能。把一切都描得又轻又淡,不入眼也不入心。   有次韩千洛跟我说:“明霞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就是投胎也会打酱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放下?”   我反问,我为什么要放下呢?   从她扬着脸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放得下她归尘归土的身躯,却早已扣住她弥留不尽的灵魂。   人人都会因失去而悲伤逆流,因执着而痛不欲生。不过是把自己空空没有着落的念想硬生生从消失的人身上抽离掉,不习惯罢了。   而我始终觉得。明霞一直都在。所以我的爱情从没落空。   人如其名的俏警花,像明媚的光芒下吻上云朵的一片霞彩。   我也曾以为这世上最好的爱不过就是彼此多看了一眼,多走了遍心——爱就爱了,不爱就散了。那些矫情的人们没什么事总瞎闹什么啊,贱的真是。   可我忘了人是会死的……尤其是警察这个高危职业。   我觉得我的爱情观多健康啊,跟韩千洛和黎安娜那种奇葩简直不是一个level。   如果一切按照最美好的轨迹走下去,我也想用双手解开她英气逼人的警服扣子,再为她蒙上纯洁的婚纱,最后像个傻逼一样去宠爱她一生一世。   可是为什么偏偏我爱的人一声不响地就死了呢?   Fu**k-the-god!   我是警察,所以无法像韩千洛一样执着于复仇。   我爱的女人站在她最自豪的岗位前沿以身殉职,我本该为她骄傲。   但我必须要为此做些什么,比如说——   换一种生活方式来隐藏悲伤,聚集一些同样绝望的人,彻底铲除那个犯罪大毒瘤。   S市特大活体器官走私案。牵一发动全身的罪恶滋长在看不到的迷雾里。   我力排众议,主动申请了比卧底还要辛苦的任务。   我组成了一支特案组,亲自挑选了那些让人大跌眼镜的成员,一时间,沸沸扬扬众说纷纭,洋溢在整个警局自上到下的所有体系。   那年我只有二十四岁。   最意气风发满怀热忱的年纪里,还没开始成长,就已经成熟了。   我想,死亡是最好的一本教科书。教会你在应该说爱的时候,一刻都不能等。   后来我问韩千洛,你后不后悔没有早点锁住姚夕?在她十九岁的美好年纪里,如果你像王子一样降临,也许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   “后悔……但那又能怎样?阿珏出事了。难道我还有心情去泡妞么!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而已。”他的回答很实在,很坦诚。   一点都没错。   爱情之所以值得万古长青地歌颂,正是因为它们常常虚无到缥缈,脆弱到不堪一击。   有时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眼神。一个转瞬即逝地擦身。   如果没捕捉下去的,就连影子都没了。   其实我也挺后悔的,最后抱着明霞的时候——我居然还喊她明队长。   好吧,我承认她比我大六岁。一心铺就的事业让她流产过自己的孩子,也失去了聚少离多的丈夫。   所以只有我能相信韩千洛是真心爱着姚夕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人都说物以类聚,我……明明就比他重口多了。   说起我的特案组,我认为我今生所做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曾经像我一样绝望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我跟韩千洛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组建信任不一定要靠心机,也可以依靠人格魅力。   那些最可靠的左膀右臂,从来都不是胁迫架起来的。   他却说,我连人格都不健全,谈什么魅力……   第一次见到莫绿菲的时候她身陷一处暗娼会所,被她赌博酗酒的继父卖进来的。   那年她才刚刚二十岁。   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身上都是伤,胸前的校服上还别着一枚讽刺的校徽。   她端着半个敲碎的啤酒瓶子,山猫一样的大眼睛在惊恐之余又桀骜又决绝。   大有谁敢碰她一下,她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条件是,我会把那个整天虐待你的继父送进暗无天日的监狱。   她同意了。   于是我送她去了一处颇负盛名的保镖专业学院去深造了整整一年,她先天敏锐的嗅觉和对人脸识别的能力都是为我所用的关键。   我选中她,不是偶然。   第一次见到张远的时候,他在酒吧厅里买醉。   几个小时前,他刑满释放,孑然一身后才发现还是监狱里更好。   我问他:“不想找你的前妻复仇么?”   他曾是金融界的骄子,是站在金钱顶端运筹帷幄的天才。却因为有了外遇的妻子跟情夫的勾结,以经济犯罪类涉嫌内幕交易的罪名将他陷害至此。   不仅带走了他全部家当,还偷偷打掉了他三个月大的孩子。   我说我是警察,可以用最正义最崇高的手段让你堂堂正正地笑着看他们哭——条件是,用你的才华和能力,为我做事。   我在少管所里第一次见到何明天,那年他才十四岁。清清瘦瘦的,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镜。   父母离异的打击让这个本来就内向的男孩变得更加腼腆寡言,除了疯狂沉迷在计算机的数字世界里,他没有任何与外界的交集。   也许他只是对某家商业银行的内部系统进行了一次‘老朋友’式的交流,却在无形中损毁了人家十几个亿。   他是个歪才,决不能被埋没在这里。   我说你愿意跟我走么?我会给你最好的机会,用最正确的法则和最有效的交流方式,让你尽情地留在那个只有严谨逻辑的世界里。   我在地下黑拳场找到白龙,特种兵出身的他半年多前从战场下来。大概是遭遇了太多血腥和死亡,历练出了一颗暴力冷血的心。   退役后的他被诊断为间歇暴力狂躁的轻度抑郁症,使他无法与人健康正常地合作相处。   我说,我要怎样做,你才愿意跟我走。   他说除非我能赢得了他的拳头。   我自认为自己的身手一流,但绝对不会是这个狂人的对手。   于是我张开五指,说:“看,我出布,我赢了你的拳头。”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人,但还是输了一个细节。   因为韩千洛说,你不是要靠人格魅力么?这还不是耍手腕——   我说时候未到,总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我程式运筹帷幄之下,与你那种机关算尽完全不是一个道德层次的!   当时他只是冷笑着避开了我的话题。直到很多年后,他才说‘你用所谓的人格魅力不过只征服了一个傻瓜罢了,却从来不肯多放一眼在她身上。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韩千蕊。   我二十四岁时她十一岁,我三十岁时她十七岁。   我觉得我的故事放在她的耳朵里,都能称得上是历时久远的神话或传说了。   隔了几个代沟就隔了多少难以缅怀的心境。   每个少女都有英雄梦,可对于今天的我来讲——少女是什么?好吃么?能吃么?   我曾经把韩千洛的女人用一只手铐给按在了床头,总不可能再把他的妹妹用一些沧桑的魅力扣在崇拜里。   欣赏和爱慕是两回事,爱慕和相爱更是两回事,而相爱与相处——简直就像隔着一整个太阳系一样……   “所以你宁愿去挖唐小诗这个墙脚也不愿意接受那个小姑娘?”那天林子赋突然问我。   我说你管好小绿的肚皮吧。马上就要临产了,别生了孩子跟你一样八卦。   “你不是说,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厚着脸皮逼问么?难道证据和线索会自己长脚跑到你面前?”   我觉得他很烦。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林展西要带好他这个日了狗一样的弟弟。   “明明可以做个高大上的人生赢家,搞定青春无敌美少女。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去做屌丝一样的接盘侠呢?”   我说你可以洗洗睡了。   我有多喜欢唐小诗,其实我根本弄不明白。   就好像是年纪到了,总该对周围的一些雌性生物稍微产生点荷尔蒙才合理。否则我会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无性向主义者。   唐小诗和叶启皓在我认识他们之前就已经相爱了,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办法让他们更加相爱——   我觉得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男二应该出的戏!   那天我去问韩千洛,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谈恋爱了?   他正在给昏迷卧床的阿珏擦身子,突然很诡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紧领口往墙角躲了躲。   我说你滚,我认真问的。   还没等他回答,就见外面闯进来个风风火火的小身影:“我觉得不行!”   十七岁的小丫头一下子冲到我面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风雨哥,我觉得你还没有调整好呢。   就这么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你要踏实下心情来等,说不定,会有好姑娘已经在路上了!”   看着她涨的红苹果一样的小脸,我只是觉得很想笑:“大学校园生活怎么样?   今年能拿奖学金么?有没有男生追求?放寒假了带来看看,顺便让你哥打断他的腿——”   我像个长辈一样摸摸她的头,说了些让她瞬间就抓狂的话。   “程风雨!我才不用你管这些事!”她掉头就跑了,我很无奈地耸耸肩:“韩千洛,我觉得你妹妹以后可能会很难嫁。”   “要不,你考虑下收了她?”   在我与韩千洛近三十年的相处相识中,他永远只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我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直到很后来,我才意识到,没有哪个兄长会用自己疼爱的妹妹的名誉来开这种玩笑。   唐小诗与叶启皓终于修成了正果,他们的幸福太不易,承载了多少活着的死去的人们的期望?   我想,如果我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那她一定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女人。   阿蕊整整半个月没理我,以前她常常缠着到我的事务所瞎晃悠,霸占我的冰箱,霸占我的专属沙发,还把唐小诗留在我这里的警长吓出了神经病。   我只觉得她是个很难搞的妹妹,连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过。   我承认她很漂亮,青春的活力悄然滋生在她愈见明显的身材上。   胸是胸腰是腰的,尤其一到夏天,每次过来必洗澡——   我问韩千洛,你们家的教育是未成年的姑娘可以随便到陌生男人家里穿着半透明的睡衣闲逛么?   “阿蕊,”韩千洛上去把她妹妹抓下来。个死丫头刚刚又把冰箱里藏着的最后一盒冰激凌给翻出来了,正一脸卖萌样看着他。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有的放矢,事半功倍。想勾引谁就直接到人家卧室去,你这么楼上楼下的走,可是饱了一屋子男人的眼福……”   就见韩千蕊把一整盒冰激凌扣她哥脸上去了。   一个人赌气得跑回了卧室——我的卧室……   我的卧室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女人出现。   家政阿姨和偶尔上来送东西的小绿不算。   所以当这个死丫头四仰八叉地往我床上一瘫,我的第一个反应是——   “给我下来!头发还湿着呢。”   她不睬我,于是我去抓她。   她反抗我,还喊救命。说再碰她她就跳楼!   于是我站在窗台上说,好吧,我不敢动你,要么我跳下去行么?   她突然就蹦下地拦腰把我抱住了,印象中,那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密地与我接触。   软软的身子匝得我紧紧的,沐浴的香氛是我最常用的味道。   我扳开她的手,笑说:“别闹了,等下你哥进来,说不定真把我从楼上踹下去。”   她似乎生气了:“什么都是我哥我哥!你跟我哥过一辈子去吧!”   后来她就跑了,半个多月不理我。   那天韩千洛说她交了个男朋友,校体育队打篮球的,长得愣头愣脑。   我知道韩千蕊一直是他们校队的cheerleader,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健美操服装是什么样子的,猜一猜,应该……很漂亮吧。   然后我从外面办事回来,进门就看到她气鼓鼓地坐在我的沙发上。那一刻,我也说不出为什么,竟会觉得挺开心的。   我说冰箱里有你喜欢的冰激凌,怎么不去拿。   她说没胃口,失恋了。   我哦了一声:“可惜我这里不是心理诊所唉。”   “程风雨你就不能过来安慰我一下么?人家都说追女生就要趁她失恋下手……”状投序血。   我无奈地坐过去,结果她一头就拱了进来。雷声大雨点小的,口水蹭了我一衬衫。   “说几句话啊!”她捶了我一下。   我无奈地表示,我又不想追你,要说什么话来打开你的心扉到底有什么鬼意义我比你大十三岁你该叫我叔叔了才是虽然我一点不显老还有点韩国欧巴的气质但你是我兄弟的妹妹比他的女人还重要的存在如果再往我床上爬我就得当着韩千洛的面切腹自尽了!   她从小在澳洲长大,所以我不确定我把中文说的不断句的话——她听得明白不?   她那么聪明,肯定听得明白。   否则也就不会问那种傻话了:“程风雨,如果我不是韩千洛的妹妹,你会不会喜欢我啊?”   我说不会。   因为很多时候,女人的‘如果’是没有本质意义的。把命题摘下去,她只是想问你会不会喜欢她。   我又没骗她。   一个风咋咋的小丫头而已——懂什么叫喜欢么?   我三十岁了都没搞懂的东西,轮得到你来碾压我的智商么?   接下来的两年里,她很用功地读书,几乎修完了所有的专业学分。   却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我。   偶尔我会问起韩千洛有关她的近况,他都不是很热心地答复。这让我觉得他是不是对我有戒心——怕我一老牛啃了他妹妹这棵嫩草。   算了,还是别去讨人厌   所以时间一长,我把这个姑娘淡出了思维。过着悠闲又懒散的私家侦探生活。爱情这两个字对如今的我来说,就像小时候执着想看的动画片一样。   过了那把年纪,就什么心绪也没有了。   我觉得,我这种人其实很适合单身一辈子。   但也有人说,我矫情地对不起这张脸——   好吧,我承认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恋爱过。   所以我很想回答韩千蕊当初的那个问题,如果她不是韩千洛的妹妹,我可能会……要么试着恋一下?   反正这把年纪了,不当臭流氓也没人相信你真的是正人君子。   何况我长着一张那么花心又花样的脸。   我已经记不得明霞的样子了,至于唐小诗,就更是匆匆一隅,连个脚印都不深地从我的生命里走过去。   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归宿,开始很怨念又很伟大地想——   总要有人把自己的运气和祝福分出去给别人!   韩千洛骂我:“运气个屁,找不到女人就说找不到,别说不想找。”   我说我找不到女人?开什么玩笑,要不是看在阿蕊是你妹妹的份上——早都嚼烂了的,直接咽就行了!   结果自然是被他毫不客气地挥了一拳头。   日子行云流水地过,阴谋推着节奏走。   阿蕊跟我说要来名扬帮忙的时候,我本来是拒绝的。   很不厚道地说,我不觉得在我和韩千洛的双重庇佑下会有什么危险——我只是觉得她很麻烦。   我最失败的地方大概就是自以为释怀了当年的一切遗憾,却忘记了最初的心痛——   原来人是会死的,说死就死,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阿蕊染满鲜血的身体被我捧在手心里的时候,我失神的状态大过了恐惧。   我想——我的一生究竟要经历多少这样相似的场景才会彻底解除诅咒呢?   明霞死去的时候是这样,却不知道我爱她。   唐小诗重伤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她喊的名字始终都是叶启皓。   我想,是不是只有阿蕊,回把生命弥留的最后一刻,全都……留给我呢?   为什么一定要用生命为代价来诠释的爱……才会让人以心痛证明心动。   为什么一定要在绝望过后确认好的心意……才会让人相信爱情不一定因为年轻而懵懂。   我以为阿蕊只是个孩子,好奇我身上的气质——却从来没想过,她敏感又敏锐的内心世界里,一直都明白我为什么而痛。   她从澳洲养伤回来后我亲自去接她,临走前我问韩千洛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他说你就是穿纸箱子去,在她眼里都比我帅一万倍。   “正经点。”   “穿容易脱的衣服……”   后来直到我迷迷糊糊地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那时,我才明白韩千洛的道理早就说给我听了。   下雨天,腹黑的女孩和被下过药的矿泉水更配哦。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韩千蕊说,你……怎么能强暴我呢?   我三十多年的清白,好歹在有意识的状况下发生点有意义的纪念吧!   小猫一样的女孩躲在我臂弯你吃吃地笑:“我哥说,你这种直男癌晚期患者只能强攻不能智取。”   “你该不会是在他的现场指导下完成的作案过程吧!”   “滚,变态呀!我都二十岁的人了,强暴个花样大叔还用我哥教?   放心吧,我没拍你的裸照。   不过……倒是把你意乱情迷的声音录下来了……你要不要听啊?”   我说你给我出去,我想静静。   静静你好,静静再见。   然后韩千蕊哭了,她说她以为我只有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才会说爱她说的那么动情……醒了就是翻脸不认人。   “程风雨你既然那么讨厌我,当初干嘛又舍不得我死。”   我起来抱着她,抹去她委屈的眼泪。   我说我没有吃干抹净不认账,我只是不爽——你到底是什么滋味啊?   都没好好尝一尝呢。   “过来,躺好。让我再研究一下……”我拽住她,压住她。 完结感言 终于走到要说再见的今天,猫咪比你们还要不舍。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地追随与陪伴,如我之前所承诺的— 懂我的人,我会还你们一个良心满满的好结局。 韩千洛与姚夕的故事这么长,再多的起伏坎坷到最后也要归于繁华落尽后的平静。 进群看过福利的小伙伴们,你们就当他们以后的生活就是啪啪啪和变着花样啪啪啪吧! 老规矩谈谈文,猫咪只能说自己这一次真的冒了很大的险—男主上位文,身心不双纯。 女主怀着男二的孩子跟男主谈了五十万字的恋爱,这在一定程度上要颠覆多少读者纯净的心结和雷区。 记得写到夕怀孕那里,评论区一晚上就被屠得血流成河。我第二天就去跟编辑哭诉,说真想一气之下跑出去找伙恶势力同归于尽。 但我这么贱的人,能轻易妥协么?开玩笑一样,女主不是处女就不值得爱么?故事就不值得期待了么? 精心塑造起来的人格和剧情,不会因为一些波澜而随意动摇偏离。这是身为作者,用强大内心端起来的操守和职业良心。 所以我还是撑下来了,事实证明,鲜花总比口水多。 谢谢大家的信任,愿意把猫咪当急支糖浆一样追到最后一刻。 我自认为对得起编辑的推荐,对得起大家的等待,终于顺利地带着我的孩子们结业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还想对大家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姚夕和韩千洛,无定法无框架,各自怀揣心意去理解和感受吧~ 猫咪新文正在准备,这两天先开出来会占个坑,群里吼消息。 认可猫咪文品和人品的,欢迎继续追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